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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tle Royale》



參天的樹冠貪婪地獨佔了暖陽，槎椏交錯著只求一絲生存空間，搖曳著的葉片亮晃晃地反射著頂上日光，空氣中似乎還帶點雨後的清新氣味。潮濕的泥地上平鋪一層扁薄蘚苔，那觸碰起來的感覺總能讓人聯想到章魚腳的滑溜。


飫緩緩地張開雙眸，驚詫地發現自身正成大字狀躺平於地面上──並且是以沒有任何防備的腹部朝著天這樣的姿態，他不禁弱弱地驚呼了一聲，胡亂地打滾了一陣後迅速跳起。


四周是喧囂的，間關鳥鳴聲此起彼落、卻比預料中的更愈吵雜，彷彿在爭艷著競爭誰較有一絲生氣，但小狐狸倒也不在意這份詭譎的鬧騰，步伐輕靈地就在這附近好奇地繞起圈子。


踏下的第一步帶著欣喜，他仔細瞧著樹根底下生長的小蘑菇，用指腹搓了搓它；踏下的第二步帶著飢餓，他朝著周遭嗅了嗅，樹梢上的碩果、低矮灌木結成的小果實，各異的氣味混雜著衝進了鼻腔；踏下的第三步帶著困惑，他停下方才雀躍的步伐，略微楞了一陣，思索著好像少了些什麼，是什麼呢⋯⋯他的耳朵下意識地動了動。


「啊──！對了！覦跑到哪裡去了？」


話語方才落下，一陣敲擊的聲音就接踵著傳來。


依舊是那副淡漠的面容，覦將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冷眼看著那活蹦亂跳地跑個不停的小狐狸，見證著他剛剛那一系列的探索之舉。飫順著發聲的來向轉過身，熟悉的身影頓時不遮掩地映入眼簾，他漾起笑容，邊揮著手、邊朝對方跑了過去。


「你過不來⋯⋯唉。」


砰。


毫不意外地撞上了一個堅硬的平面，飫一屁股跌坐於地，吃痛地揉著有些腫脹的前額，高噘著嘴發出幾聲細小的悶哼。好暈啊，全世界都在旋轉。他覺得自己現在彷彿能看見漫天星宿。


「啊、發生什麼事了！覦我過不去⋯⋯這中間又是什麼東西？碰得好疼啊！」


覦微微蹙起眉頭，好像已要逐項給予回覆，可說出的話語卻像是牛頭不對馬嘴，雖然突兀、卻也有一絲合理之處。


「在吃壽司時沒發現什麼異狀嗎？飫。」


聞言，飫瞇起眸子，搓揉的部位從前額集中至眉心，他將面龐用力皺起，仔細回想那嚥下的最後一口與往常的味道有何不同。倏然，他猛地拍了一下掌心。


「啊！好像有點酸酸的，我以為是加了美乃滋！」


⋯⋯難怪這系統會長成這個樣子。


十分突如地，廣播的幾個前綴提示音響起，昭顯著接下來將有事項要宣布，與此同時，飫也稍稍安靜了下來，垂著那雙耳朵來做傾聽。


「先恭喜兩位今天被選為這場遊戲的參與者。這是一場遊戲、也是一次競賽，這位參加者──啊、是叫做飫沒錯吧，您將作為脫逃者，必須躲避另一人的追殺；而這一名參與者、覦，您將成為殺戮者，負責找尋逃脫者並⋯⋯」


尚未待遊戲方語畢，覦瞅了不知藏在哪的擴音器一眼，從容地打斷了它的話語。


「並抓到他，是吧。」


『⋯⋯咦，怎麼感覺突然好有壓迫感？覦身邊怎麼突然冒出好大的氣場？』飫輕聲碎念了幾句，但倒也對覦補充的後話堅信不移，他抬起頭，直目望進覦那燦金色的眼底。


「贏了會有什麼獎品嗎？食物之類的！」


覦朝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負責廣播的工作人員卻不知為何瞬間靜默了下來，整個空間就這麼籠罩在一個詭異的氛圍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覦才主動打破了這個怪誕的氣場，朝著飫擺了擺手，像是在示意其已能開始躲藏。後者會意似地點了點頭，敏捷的身手跳過了蜷伏於地的板根，手指纏上藤蔓，他施了個巧勁，使自身蕩過起伏的地面，而後再俐落地踏於平地。只不過數秒的時間，他已跑得完全不見蹤影。


確認飫應該是已聽不清祂倆的對話內容，覦將自身威壓收回，並逼迫主辦方將廣播的音量調小。工作人員頓了頓，用著戲謔的語調開了口：


「雖然他並沒有看到『原本』的遊戲規則，但您倒是全都看到了吧，有喜歡這規則嗎──嗯，真可惜，但我們這已經不想照著原先的計畫玩下去了哦。」


禁閉著的右眼已屆睜開的臨界值，覦略微挑起眉，筆直的嘴角卻仍舊沒有一點起伏，作為恫嚇，祂又放出了一點力量。


但遊戲方並沒有一絲懼怕。


「現在的規則改為，殺戮者須在時間內殺死逃亡者，而逃亡者⋯⋯若是殺戮者沒有成功將其殺死的話，我方將會『親自』動手，在您面前一點一滴地剝奪飫的生命。怎麼樣，這聽來十分有趣對吧？對了、順帶一提，再繼續釋放您的能力也只是浪費力氣哦，畢竟這一場遊戲是絕對不可能被破解的嘛──我們偷了一點其他關的防護來用啦。」


面前的屏障被開啟，這意味著，祂倆現在已位於同一空間了。


░


覦慢條斯理地漫步於林中，身後的觸手掠過樹底的草叢，彷彿周遭的一切及生機皆與己身無關，祂咀嚼著遊戲方述說的一字一句。


只要祂想，找到飫這事對祂而言根本輕而易舉，可找到之後的結果呢？若祂不親手殺了飫的話，就會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傢伙被來路不明的人凌虐，飫是祂的狐狸，也只有自己才能動到他任何一分一毫。


這副本並不正常，覦的暴力破關法則完全無法適用於此關上頭。畢竟它原本就誕生於『腐敗』的壽司當中，這惡劣的個性也只能用反覆無常來做形容──不論如何威脅、抑或是強制突破，在飫還沒醒來以及在探索周遭時，他看似已多次對這世界開了數道過關的口子，但那道裂口卻都會迅速地再度癒合，宛若真的疊加了更強的防護力般。


踩到落葉上的聲音是清脆的，滿地的枯黃葉片向來不利於躲藏，但飫既有靈巧的身手、也有一定的保護色及習性，中規中矩的找尋一定沒辦法順利在時間內找到他。


用著像是作弊一般的方法，覦將祂與飫體內的力量做連結，不一會，祂就十分輕易地找到了那隻小狐狸的藏身之處──在一棵傾倒的大樹底下，這也完美體現狐狸會找洞來築巢及休息的習性。


甩了下自己寬大的衣袖，覦旋即動身。


░


飫跳過一條潺潺小溪，佇足在一條叉路面前，他偏了偏頭，思考不過兩秒後就鑽進了另一條人煙罕至的道路。泥土中嵌著細碎的石子，走起來也不太順遂，可飫卻如同履於平地，愉悅的步伐彰顯著他的興奮。


待他贏得這場捉迷藏後，一定要讓覦這個『輸的一方』請他吃好多東西──但當然是一起吃！


清爽的風吹過細軟髮絲，他繼續狂奔，翻滾、跳躍，對於躲避這一塊他可是有著絕對的自信。這裡的天幕並非自然形成，這代表落日熔金的表現、抑或是月兔高懸的深夜都將是人為掌控，判斷時間的準則已然失去作用，飫覺得自己躲了好久、好久。


久未進食使他的嘴有些饞，飫朝著周遭張望了一陣，俯著身躲進了一個天然的洞穴中──是由倒塌的枯木形成的三角形區域，並蜷縮在裡頭。他以蓬鬆的大尾巴充當抱枕，將自己的面頰靠在了上頭。


──等覦找到他後、不不不，是等時間到了之後再出來吧！


░


覦是將飫成球形拎出來的。


本該對周遭有所防備的他，在對到了自己時反倒像是毫無顧忌一樣，該說該感到開心嗎？覦甩了幾下手中的毛球。飫揉了揉惺忪的雙眸，咕噥了幾聲。


「咦⋯⋯覦⋯⋯？早安啊，要吃早餐了嗎⋯⋯嗯。」


──得趁其思緒尚未清晰之時動手，畢竟現在的他也無法拔出稻穗使用，還正懵著呢。


纏在飫頸上的觸手逐漸收攏，從一開始試探性地緩緩收縮、到了後來愈發用力。飫的眼角不自覺地湧出生理性的淚水，微啟的唇瓣發出嘶聲，他開始掙扎，整個身子產生劇烈抽搐，胡亂揮的掌心拍打著纏著他的柔軟物體，覦靜靜地看著他，將觸手又壓得更緊實了些。


究竟過了多久？五分鐘？十分鐘？又或是十五分鐘？這短暫的時間量詞對於邪神來說，不過只是沙漏中的一粒砂土，飫的身子逐漸在懷中失了生氣，覦閉上雙眼。


░


他倆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飫搓了搓脖子，覺得自己好似仍被緊緊掐著而無法呼吸，想到當時承受的痛楚，他不禁又打了個冷顫，而覦只是淺淺瞥了他一眼。


「下次別再亂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