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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L̷a̷b̷o̷r̷a̷t̷o̷r̷y̷̷_̷D̷r̷e̷a̷m̷l̷a̷n̷d̷̷_̷B̷l̷e̷a̷c̷h̷
__𝐁𝐞𝐚𝐮𝐭𝐲 𝐚𝐧𝐝 𝐭𝐡𝐞 𝐁𝐞𝐚𝐬𝐭.


#戀與深空
#秦徹


那是一場醒不來的夢境。

陰暗潮濕的惡劣環境,刺鼻的消毒水味與化學藥劑相輔相成了一個任誰也不想靠近的大染缸,千瘡百孔的軀體與微弱跳動著的心臟,標榜著NO.000的生物體體徵忽然在儀表板上顯示出了極為不穩定的數據,時不時傳來的哀鳴,那聲音非人非鬼地、無助而悲戚,堪稱地獄一般的場景,在EVER最嚴密的加固實驗室里悄然運行。

「快、000號好像要產生意識了!」
「真的?有TPR了麼?數據呢?數據在哪?」
「目前很模糊、但確實像是緩慢成長中⋯⋯太好了,移植進去這麼久,再沒跡象上面都快要抓狂了⋯⋯」
「先別急著高興,沒搞好前我們都得跟著這傢伙一起遭殃⋯⋯」

陳舊的大型培養皿接連著的數根管狀運輸帶,浸泡在毫無溫度的黏稠溶液中,五感逐漸滋長而出,像是初生嬰孩的成長過程被極速壓縮在自己身上,激烈的化學反應無情地一股一股作用於毫無生機的軀體,那算是孕育麼?不清楚,大概只是最低階的臨摹,有關於「生命」的賦予,在實驗室的另一端,被一群自以為能夠掌控的人類所褻玩。

——好疼。
這是睜開雙眼前便滲入骨蝕般的感知,像是即將有什麼要迸出胸膛般的痛楚,一點一滴撕裂著身體,才發現方才那些無以名狀的吶喊是源於自己口中,迫使我以極其不堪的姿態掙扎著張開雙眼。
那一瞬間,本以為會看到的冷血無情——在我身上毫無愧疚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加重刺激、像是無窮無盡般的折磨,在看見那張臉後,整個世界忽地就此安靜了下來。
沈寂無聲。

胸口鼓動的規律聲響似乎將另一端的歡呼聲隔絕在透明實驗牆之外。
而我就這麼看著她,那樣安穩地、撫平了所有幾乎要將我的意識毀滅搗碎的偏差值。

我不確定那股力量是否能被那些人所看見。
那股我與她之間所聯繫著的、以當時而言似乎能稱作「救贖」的,那道鵝黃色的煦煦之光。

/

『你終於醒來了呀。』
『⋯⋯』
『是嗎是嗎、那就好,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意義上的「誕生」⋯⋯如果沒有的話,感覺還會再看到好一陣子的改造畫面⋯⋯』
『⋯⋯』
『有點血腥其實、我不太喜歡。』
『⋯⋯』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回應我——可能沒這麼快?唉,也不是我要吵你,是真的很無聊——』『妳⋯⋯為什麼⋯⋯能、跟我對話?』
『⋯⋯咦?』

緩慢而低啞的聲音,那是我與她「交談」的第一句話。
那是我覺醒意識後的某一天,她還從未睜開過雙眼,只是裝在看上去更高級些的大型培養罐中,胸口上的深壑里,心臟處搭載著一顆微小卻閃爍著亮點的結晶體,在那看上去極為駭人的血窟窿中散髮著微微光暈。
她是死了、還是活著?我無數次想著這個答案,眼眸里兜兜轉轉全繞不出她的模樣,類似於某種雛鳥情節。

『⋯⋯好快,你居然已經能對話了?』
『⋯⋯妳、沒有⋯⋯回答⋯⋯我⋯⋯』
『喔喔,這個啊——』

『或許因為、我們是同類?』

——我的雙眸微怔。
時隔過久的記憶,截至目前為止全是過於任人擺布的片段,而懦弱兩個字,早在很久以前便被我拋卻去不知名的角落里發爛腐朽。
原來藏在那些被遺忘的不堪當中,是她先告訴的我。
是她說過,我們是他人無從介入起的同類。

/

在她重獲自由的那一天,恰恰是我與她對視的第一眼。
我忽然感到極為焦躁,她是「正常」的,甚至在我們身上動手腳的、牆外的那些「人」,全都是一個樣子,而我——
我似乎,與她不是同一個形體。

她的身子自皿瓶中移轉至實驗床,單單是這樣的動作,連接在我身上監測數據的分析儀便開始高頻尖鳴——這似乎被認定為狂暴化的前兆,情況甚至牽動到整個實驗室瘋狂閃爍著紅色警戒,觸眼所及皆是最高級危險系數的涵蓋範圍。
那些貪生怕死的在上位者倉皇逃竄出這間平時不會有任何進出的地方,而她坐在離我很近的位置,就在那張潔白如紙的實驗床上,抬起手、看上去有些吃力,卻對我綻出一抹笑容。

「⋯⋯初次見面呀。」
「雖然我們、早就已經聊過很久很久的天。」

頓時間,那些瘋狂閃爍的紅光戛然停止,警戒解除,像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沒有多加思索,我移動著當時牽連許多管線的、所謂的身軀,極盡所能的貼近那只覆在身前的掌心。
那溫暖一如往昔。

自那以後,那些人大概是知道她是穩定我這個「怪物」的鎮靜劑,我們似乎再也沒被分開過。

/

「阿忒之泉」計劃被迫終止的那一刻,所有半成品連同整個基地被悉數炸毀,漫漫火光與那些穿著整齊劃一的制服、看上去像是前來收拾餘孽的另一批人類,至此我還記得,那些擅自作主著要創造、甚至是改造生命的人,臉上的表情究竟有多精彩絕倫。

那是忤逆尊重與自由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那是所有悲劇走向完結的最終章。
或許作為非人而言,我還不夠格對賭運氣,但那都無所謂了,縱使沒有改變命運的權利,我想我已然有辦法抗搏。

我甚至想過,或許與她仍舊有僥倖的可能、還有機會掩人耳目而後生。
只可惜企盼終歸只是企盼。

那是最後一次望向她的眼睛。
那雙蓄滿悲傷且怯意,對我釋放無聲拒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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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能在這裡倒下」,或許是對她最初、也是最後的強求。
那段旋律,每每總在午夜夢回里侵襲著我的回憶,試圖想要拋棄、卻總是在見到她的那瞬間又一次記起。
那時候的她,究竟是不願意要我的命、還是不願意跟我一塊逃離?答案至今似乎也已不再要緊。

那場止於悲淒的結局,過於倉促的謝幕禮,我所冀望的善終,她確實沒補齊。
人有所謂致死地而後生,有關於她的重新開始,在翻篇起初、無法抑制地向她索討著從前,或許是我太過倉促。

這一次,換我告訴她、我們是同類。
曾經赴死共生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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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還沒有名字對吧?』
『⋯⋯』
『如果我幫你取名字、你會介意麼?』
『⋯⋯說吧⋯⋯』

『這麼喜歡聽我彈琴、眼睛又是這麼漂亮通透的紅色——』
『唔,叫秦徹吧!秦徹好嗎?』
『⋯⋯』
『說好了,以後我就這麼叫你啦!』

/

小狸花,這一次,可千萬別忘了。
好久不見的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秦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