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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情人節〉

夜店和酒吧在情人節的業績多寡不像一般店家是取決於吸引情人的能力，而是取決於單身的人有多少。「藍美人」內部的光景完全證明了這點，參加「藍色情人節」活動的人潮讓坐在T桌沙發座邊緣的峻（June）皺起眉頭，他坐在半圓沙發的最外側是為了避開討厭菸味的藍冰，不是為了跟太近的人潮互瞪。但菸癮是惡魔，尤其是長期單戀對象兼店長就坐在這沙發中央時，這隻惡魔會額外長出一對獠牙。

「嘖。」峻盯著進貢T桌的第二杯調酒，猛吸了一口菸，瞥向從容發懶的藍冰。「今天不免得唱一曲了？」

坐在中央主人位的藍冰沒有多說甚麼，對她淺笑著聳肩。反而是北馬泰日笑嘻嘻地拿下頭上北極熊形毛帽，拍了下峻的背。「借過，我沒有你那種陰沉的帥臉，得下舞池才有機會。」

藍冰右手邊的菈比琳斯對那番話翻了翻白眼，邊比出友誼的中指邊喝下一杯特調威士忌。「你那柔軟棕髮、惹人憐愛的黑眼圈、俊美臉龐和溫暖熱力還不夠？真的？那我是什麼？藍美人天天被單身女同和湊熱鬧的其他單身狗給擠滿，但我一次都沒被問喔？一次都沒有！」

藍冰左手邊的萊利推了推眼鏡，向酒保再度點了桌shot，她喝下一杯，緩緩開口。「寶兒一定有約會，奇怪大概去勾搭人夫了，所以你們都得陪我喝。」

「我不要，你這酒桶根本不會醉，最後出洋相的是我。」菈比琳斯舉起雙手，繞過峻前往其他桌探索新可能。

只剩下三人的T桌讓峻狠狠地再吸了一口菸，用發熱的菸頭取代吵雜的空檔，直到他終於組織起語言。「藍姐，我想要一杯龍果。」

「今天想來烈的？」藍冰明知故問。
「當然了。」峻默默地回應。他在情人節的要求不多，只想要喝一杯暗戀對象才有資格點的店內秘密調酒，品嚐那人只屬於自己的幻想。

「當然了。」藍冰模仿峻陰沉低啞的說話調子，彈手指吩咐女酒保準備一杯龍果。「我們在音樂學院的時候你就抽個沒完，以後若想像我一樣出個一張唱片後成為過氣歌手就難了。」

「你唱爵士，菸嗓是加分項目。」峻玩笑道，隨手把菸按熄在菸灰缸中，挪近藍冰一格，佔據原本泰日的位置，這裡不至於近到直接感受她的肌膚和體溫。就他來看最恰當的距離就是如此，每次告白失敗或被打含糊混過去，峻就會悄悄幫兩人之間加上一公分的距離。她總在猜想直到多遠，自己才會再也無法忍受單戀而放棄。

「你真是無可救藥。」六年前，藍冰曾對告白第三次的峻這麼說過。他還記得很清楚，藍冰用帶著酒氣的豐唇親吻臉頰時的迷人感受。那天峻提出要徹底切斷糾纏，卻被對方反駁。

——她要我留下來陪伴她，作為一個忠心的摯友，會一起抽菸、喝酒，在對方家中唱歌。

峻並不天真，知道藍冰當時的想法；但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即使要壓抑著愛意被利用也無妨。他抹臉去除這堆思想和回憶堆疊成的雜物，殘留下的炙熱眼神對上藍冰藍色的瞳。

忽然，一大杯鮮紅飲料擋在兩人間，酒保送上的酒杯上有大塊紅色火龍果插在杯緣裝飾，像顆滲血的心臟。「龍果。還有3號桌進貢的一杯螺帽。」

幾道視線自舞池打來，他們都在猜特權象徵般的飲料會在情人節降臨至誰手中，所以當峻接過時，期待的人全都陷入了失落。

峻轉頭看向藍冰，對方正露出得意的神情。「施虐性格浮出表面了，要不要我幫妳壓回去？」

「這是我的樂園，我的財產。」她不以為意地向後一靠，攤開雙手掛在沙發靠墊上。「何況這桌的人全都喝過好幾次龍果，他們早該猜到。」

「藍色情人節快樂，藍姐。」峻舉杯敬酒並喝下一口，嘴脣被龍果染紅。

今天的第四杯進貢被服務生送到T桌，是一杯sex on the "bitch"，藍冰見狀挪近了峻耳語，直接破壞他暗自設下的距離。「既然今天是情人節，你應該去造福粉絲。整桌只剩下三個人，這杯高機率是獻給你的，沒人會請店長自家的酒。」

峻被氣息和魅人喉音搔得發熱。唯有藍冰的氣息能如此輕易動搖自己，峻知道她很享受那種權力。「說不定是給萊利的。」

藍冰被逗笑了，她摸上峻強健的臂膀，抬起眉毛。「嗯哼，這麼勁爆的調酒說不定是給只對酒有興趣的上班族女郎哦？你每天穿著無袖釣魚難道是穿爽的。」

「我怕熱。」峻咕噥著又喝下一大口龍果，喉嚨發熱微癢，就像現在爬過手臂肌膚的電流。「不然我們來打賭，要是這杯是給我的，隨便你想要我做什麼；如果不是給我的，你就親……。」

藍冰深深地望著峻，混雜威脅、挑戰，與憐憫。

峻在心中罵了句髒話。「你就上去我點的一首流行歌，例如Taylor Swift如何？」

「惡魔。」藍冰的微笑彷彿是將剛才的微妙氣氛完全拋諸腦後。

峻起身叫住剛才的服務生，詢問酒的來源。服務生也不知道誰才是目標，只好循線找回原本給出酒的人。

「欸欸Top桌的人真的來了！」「誰？哪一個？我看不到！」「是峻啊啊，你是怎麼做到的渾蛋！」

還沒抵達來源桌時的騷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峻嘆了口氣，認命地走到她們桌邊，這桌五個女子大部分都掛著泛紅的臉，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羞赧。「晚上好各位，我只是來問那杯酒是給誰的？」

「當然是給你的！你長得真好看……聲音也好聽，而且我喜歡你點菸的樣子，還有、還有——！」點酒的女人看起來才20初，她的連珠炮告白被峻抬手制止。

「我可以跟你說聲情人節快樂，但別期待我能分給你其他情感。」峻哀傷的笑容讓這桌的人莫名地更興奮了。

「沒關係，我明白。茱莉說藍姐到店你幾乎都會同時出現。」告白者咬著下唇，手指相攪。

峻正想禮貌告別，夜店的音樂和燈光忽然消逝，一陣樂聲傳入耳膜。他驚訝地看向舞台中央，聚光燈打在藍冰身上，她靠近立麥，從容地以即興爵士風格唱起Taylor Swift的〈Enchanted〉。店內響起一陣短暫歡呼，接著每個人都識相地安靜享受完整首歌。

峻啞口無言地回到座位等待藍冰再唱完一首自選安可曲〈The way you felt〉，謝幕回到T桌。看著藍冰莫測高深的表情，他忍不住開口提問。「是我輸了，你怎麼在知道答案前就上去唱？」

「心情好。是你自己說我該因應節慶人潮上去唱一曲的，在第二杯進貢來的時候。」

所以她有在聽。峻的嘴角不自覺勾出竊喜的角度。「還是你從沒相信過我有魅力？」

「或許是因為我不希望那杯是給你的。」藍冰輕笑道，把深藍色髮絲撥至耳後。

「……誰才是惡魔。」

「你也藍色情人節快樂，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