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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形狀》

「愛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拿這個題目去問艾瑪，她會說，愛是每天早上能夠看到媽媽和家人對自己微笑。
假如向諾曼提出這個問題，他會說，愛是能看見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笑得無憂無慮。
要是對著雷詢問他的答案，他會說，愛是可以讓自己重要的人們緊緊靠在一起的繩索。

「那麼，愛的形狀呢？」

「應該⋯⋯是像雲朵一樣吧？」
艾瑪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拿著飯後媽媽為她做的棉花糖對著隨風變換形狀的雲比劃著。
那道外型蓬鬆可愛的點心是媽媽使用砂糖彷彿變魔法般做出來的神奇甜點。
從外面送來的食材很珍貴。一般而言，伊莎貝拉很少拿這些東西給他們做點小零食。通常只有在孩子們生日或者過節時才會展現她的好手藝，以這些珍稀的食材製作甜食。

才剛吃飽午飯，現在是大家的午睡時間。

但睡在屋裡對少女而言實在是太浪費了這樣的好天氣，她決定趁著媽媽照看寶寶的時候從臥房裡悄悄溜出，到平常她最喜歡的樹下打個盹。
比起待在房子裡，她還是更喜歡享受微風捎來的草地清香，與彷彿冬天的烘乾木材一樣乾爽芳潔的日光。
而與她最要好的兩名少年總會順著她的任性陪她到處晃來晃去，看著澄淨的光從樹影之中落下彷彿金幣般的影子。
其中一人打了個呵欠，感受暖和的薰風拂過自己的臉頰，有幾隻瞌睡蟲開始往身上爬。

「要吃一口嗎？」
她把被咬出一個小角的棉花糖遞到雷面前。
「不要，我不喜歡吃糖⋯⋯而且這樣會吃到妳的口水耶。」
雷一臉嫌棄的樣子，讓艾瑪原先期待的表情直接垮了下來。
「你換一邊咬不就好了嗎？也可以用撕的啊。」
「給諾曼啦，他喜歡。」
雷看著艾瑪那種被自己拒絕後的古怪表情只想笑。
雖然臉上的表情實在很不以為然，但雷把棉花糖推開的動作倒是很溫柔。
他把少女的手往另一邊推了推。
「啊哈哈。」
突然被點名的少年乾笑兩聲，試圖帶過自己臉上一閃而過的羞澀。
「那，諾曼要吃嗎？」
艾瑪順著雷的話語從善如流地改口，淡粉色的雙頰上是滿滿掩不住的期待。
碧綠的雙眼閃閃發光，讓人難以拒絕。
「啊⋯⋯」
「吃一口嘛，我好不容易求媽媽做給我當獎品的——而且只有一個，我吃完就沒有了！」
「艾瑪喜歡的話，自己吃也很好啊？」
諾曼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對少女柔柔笑了起來。
他沒告訴少女，比起嚐看看這種新奇的甜食，他更想看著她邊吃邊笑得滿足的模樣。
砂糖所帶來的純粹甜味就跟她的心情一樣，連只是旁觀的自己都能夠感覺到那股滿溢的幸福。
「不行啦，分給大家比較好吃啊。媽媽說其他人太小了不適合吃這麼甜的東西，那也就只有最大的我們可以吃了嘛。」
「嗯——」
「我喜歡的東西，也想讓你們吃吃看啊。」

啊，果然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拒絕不了呢。
少年在心裡花了一秒唾棄馬上妥協的自己，最後仍是接過了艾瑪手上的棉花糖。

棉花糖很輕很輕，細緻又不均勻的糖絲像紡錘上的紗線，織成這朵小小的、棉軟得讓人想到被太陽曬過的被單那般，又帶點透明感的雲。
被她咬過一角的地方因為水氣暈染而形成了細小的水珠，彷彿一片柔軟的雨雲邊緣凝起了還未落下的雨。
那些水珠的顏色過於清澈，他甚至能在裡面看到世界小小的倒影。

「哈。」
他正要把柔軟的棉花糖送進口中，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笑。
諾曼回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雷在艾瑪看不見的角度對他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竊笑。
少年的手指對著他手上的棉花糖不斷比劃著，笑意越來越深。
『間接——接吻——』
他看了一會，終於看懂了雷到底在表達什麼。
這傢伙在說什麼傻話啊。
對方臉上欠揍的表情讓他差點笑出聲，他有點想越過艾瑪的肩膀往雷的額頭彈下去。
「⋯⋯我才不介意呢。」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違心之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頰正因為雷剛剛無聲比出的口型而逐漸染上溫度。可他們正處在某些特別的感情開始萌芽的階段，雷方才說的那句話讓他頓時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兩根手指捏著糖棍懸在唇邊，少年猶豫再猶豫，還是遲遲沒有咬下去。
「咦，你也不吃嗎⋯⋯」
艾瑪看著他，眼底失落的樣子彷彿被雨打溼的小動物般楚楚可憐。
「沒有啦⋯⋯我想欣賞一下再吃。畢竟是艾瑪努力贏來的獎品，不好好珍惜的話可是很失禮的呢。」
少年伸手輕撫她蓬鬆柔軟的短髮，後者滿足地笑了起來。

＊

「我睏了，睡一下。」
過了幾分鐘，雷把雙手往旁邊一攤，順便把他帶出來的書本擱在臉上。書頁落在他臉上的陰影完美形成遮擋日曬的屏障。
「咦——這樣就要睡了？」
還沒聽到雷與諾曼對她第二個問題的回答，艾瑪有點失落的坐起來拍打好友，但少年說什麼也不肯繼續陪她，自顧自地睡了過去。
「要是雷覺得睏了，就讓他休息一下吧。」
「這樣我就少聽到一個答案了——」
「可以等他醒來呀，或許做了夢之後會有不同的答案喔。」
對呼吸聲已然變得平順的黑髮少年淺淺一笑，諾曼稍微挪動自己的身體坐正了一些，靠在樹幹上輕輕閉上雙眼。
「今天天氣很好呢⋯⋯」
「諾曼，你也要睡覺了嗎？」
「嗯⋯⋯還沒有，艾瑪，妳不睡一下嗎？」
少年的聲音因為逐漸被傳染的睡意而變得有些朦朧。
「那在你睡著之前，你也回答嘛。」
艾瑪湊到他身邊，用像是在哄睡弟妹般的力度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愛應該⋯⋯是沒有形狀的吧。」
「因為沒有形狀，所以⋯⋯才能讓每個人以自己的心去感覺⋯⋯」
諾曼的回答就跟他的意識一樣模糊，彷彿早晨那碗溫熱的燕麥粥，帶著蜂蜜的晶瑩與純粹，隨著熱呼呼的牛奶一起流入心裡。

「沒有形狀啊⋯⋯」
少女沒有起身，只是稍微整平自己坐亂了的裙子，任由睡在她身邊的少年往自己的方向靠去。
「聽不懂。但我也有點睏了⋯⋯」
受到兩人的影響，她也緩緩地闔上雙眼。
樹葉在風的輕撫下發出了淺笑似的沙沙聲，彷彿母親看著淘氣的孩子玩累了之後對他們露出微笑。

「哎呀，原來是睡在這裡呀。」
正愁找不到他們的伊莎貝拉探往門外，對著三人靠在一起的睡顏溫柔地笑了。
回到房中取來薄毯，女子輕輕將其蓋在他們身上，哼著輕柔的搖籃曲離開。

「祝好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