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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離】《殤凜》毒癮 10 終
十、不同路

  「凜雪鴉!」

  殤不患一聲叫喚,人已衝到對方身邊,一把將凜雪鴉扶到身上。

  只見凜雪鴉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他不禁露出驚惶的表情,遲疑地伸手一探鼻息。

  這一探,他的手忽然僵住,遲遲沒有動作。

  「那暗器上的毒乃是唐家獨門秘製,見血封喉,縱然他再怎麼神勇,也同樣是無力回天。」雷莊主立於一旁,忽然開口道。

  「為何如此逼人絕路!」殤不患語氣驟冷,似是硬壓著急欲爆發的怒氣,一字一句道:「盜賊又如何?你們難道就比較光彩嗎?」

  雷莊主目光一掠,沒有立即回答,知道對方並非易與之輩,眼看此役目的已達,他索性便道:「掠風竊塵既然已經伏誅,我雷鳴山莊也沒有再繼續追究的理由,我會帶人離開,剩下的就看你了。」

  說完,他便朝自己的人下達指示,登時現場離去了大部分人,連同看熱鬧的也同樣失了興致,紛紛散開,僅存少部分妄想換取賞金的地痞混混,準備伺機而作。

  殤不患又哪裡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他赫然內力一提,將手上的劍猛地一插入地,頓時氣勁翻騰,一瞬之間,彷彿天崩地裂般的震盪撼動,勁道之大,恍如災禍,竟讓人一時再也站不穩,栽倒在地。

  強大的壓迫感宛如鋪天蓋地般步步進逼,讓一夥貪心的宵小之輩心中驚嚇不已,哪裡還管什麼賞金,還管什麼漁翁得利,自然是小命要緊。

  「走、快走……」

  「好恐怖啊,快走!」

  一人率先著急地喊著,最後終於連滾帶爬地跑了離開,獨留殤不患一人,以及仍舊在一旁仰躺不動的凜雪鴉。

  一下子,原本人聲鼎沸,天搖地動的荒野山區終於平靜了下來,彷彿方才的混戰不曾發生過一般。

  殤不患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凜雪鴉的身旁,卻不知道為何再也站不住腳,一整個跌坐在地。他不自覺地再次注視那白皙的臉龐,瞑閉的雙眼,以及散落在地的三千髮絲。

  他的心彷彿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一角,流出了鮮血,痛得他像是麻痺失去了知覺,依稀覺得眼前的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那向來狡獪多端的傢伙,聰明伶俐的凜雪鴉,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奪去了生命。

  他在心裡說了,會護對方周全,從當年的事件到現在已過了這麼多年,他好不容易又重新燃起了這樣的念頭,但沒想到,到頭來真正想保護的人他卻保護不了。

  殤不患深吸了一口氣,內心猛然一陣失落,彷彿不受控制般地將人緩緩地挪到自己懷中,輕輕地撥開對方面頰上的頭髮。

  他想起前些日子,那總是因對方而起的莫可奈何,以及時不時的情緒波動,喜怒交織,還有因為陰錯陽差而不可告人的那層關係,如此機緣,他又豈能再用一般的眼光看待?又豈能無動於衷地面對此刻早已大亂的心思?

  「凜雪鴉,你怎麼可以……」

  說到此處,他竟然話語一頓,再也說不下去,於是失魂落魄地傾下身,舉止輕緩地抱起了對方,然而他又不由自主地靠向對方頰邊,忍不住放縱自我地靠上去,試圖感受對方軀體那最後的些微熱度。

  然而此時,殤不患卻發現有人正輕輕地在扯著他的頭髮。

  殤不患本還在暗自神傷,不禁嚇了一跳,趕緊起身低頭一看,沒料到凜雪鴉一雙靈活的眸子早已瞪得斗大,正直直地緊盯著他看。

  「你……」殤不患這下瞪大的眼,簡直要比對方還要大顆,任人看就知道嚇得不輕,甚至連話都忘了怎麼說。

  凜雪鴉努力將對方推開一段距離後,終於露出一笑,直接切入重點地問道:「我說你,是不是真喜歡上我了?」

  不同於上次的故意激怒,他的問話讓人聽起來十分平靜認真。

  「我……」殤不患又是一陣語塞,本來因為突發變故而就有些表達困難的他,被這麼直言不諱的質問一個攪和,讓他除了你我他之外,暫時無法回答其他字句。

  「你除了你和我之外,能不能說些別的?」凜雪鴉果然不是很滿意地道。

  「你為什麼沒死?」殤不患這才衝口一問,就隱約察覺到了不對。「你是不是又耍了什麼花樣?」

  記得當時煙霧瀰漫,是他再也熟悉不過的情景,看來在開打之際,對方已然動了手腳,連同自己也一併騙了進去。

  所以當時眾人所見的死亡假象,都只是對方製造出來的幻象罷了。

  但一想到對方連自己也捉弄,還讓他方才一不小心失態盡顯,內心難過悔恨,他就想要徹底地把這可惡的傢伙給……好好教訓一番。

  「唉,我要是真死了,可不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哪裡知道對方正在腹誹什麼,凜雪鴉一邊惋惜似地說著,一邊理所當然地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極緩又輕,卻仍有些許窒礙,這讓一旁的殤不患本還想多碎念個幾句,卻立即看出了端倪,目光不自覺地轉到對方的手臂上,只見怵目的殷紅一片,還帶著些微的暗紫,果真遭到了有毒暗器的劃傷。

  他隨即按住了對方,關切道:「你真的受傷了。」

  凜雪鴉卻一臉不在意,反道:「小傷罷了,若不真的來一下,那群看好戲的人又怎會心滿意足的離開?」

  「但你……」說到這裡,殤不患卻又覺得不對勁了,明明那夥人就是被自己給嚇跑的,要不是他以為……以為……

  好啊,好你個凜雪鴉,居然又如此正大光明的利用他!

  他若以牙還牙,那也只不過是剛好而已。

  如此想著,他便二話不說地舉起手,運勁在腕上劃出了一道血痕,登時熱燙的鮮血流了出來。
  
  凜雪鴉不由得怔住了,狐疑地抬眼問道:「你打擊這麼大嗎?」

  「少不識相了,吶。」殤不患都不知道自己白了幾次眼,卻還是將手伸了過去,邊解釋道:「你知道吧,我是不死之身,我的血其實擁有治癒的能力。」

  所以他能百毒不侵,能夠不藥而癒。雖然知道對方向來神秘,還有一身未知的能為,但唐家秘製的毒藥畢竟還是不容小覷,倘若中毒時間一久,或許還會衍伸出更多麻煩或後遺症也說不定。

  再加上,若是對方出了什麼狀況,最累的那個人恐怕還會是自己。

  「隱約猜到了。」凜雪鴉點了點頭,身子卻不自覺地向後一退,反問道:「不過你想幹什麼?」

  「喝吧,我不會因為你多次的利用而吝嗇救你。」殤不患將手再次伸到了對方面前,故作大方地道。

  凜雪鴉見狀,不禁邊別過臉,邊催促道:「拿開拿開。」

  他小心地推開對方的手,十分客氣地婉拒道:「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向來不喜歡血腥的氣味,所以這些你就省著用吧,別浪費。」

  意料中的一口拒絕,殤不患就這樣瞧著對方許久,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只見對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彷彿正極力隱忍著身體的不適。

  也罷,反正都到了這個時候,他與他之間還有什麼是算得清的?

  既然牽扯不開,那麼就別開了。

  如此一想,殤不患也不打算繼續好言相勸,當下迅速地含了一口自己的血,另一手隨即攬住了對方的後頸,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側頭抵住了對方的唇。

  隨後,解毒良藥就這樣渡了過去。

  「唔……」凜雪鴉忽然緊閉雙眼,無聲地抗議。

  要不是他身上有傷,一時使不出力氣……

  他忽然強烈地意識到,某人肯定是存心的。

  殤不患自然繼續充耳未聞,他的手幾乎是牢固地箝制著,直到對方嚥下了最後一滴血,他卻還是沒有放開對方的唇。

  本是單純的意圖解毒,到了最後卻成了純粹的吻,完全依靠著本能行動,逐漸深入地索吻。

  他直覺地撥開對方的髮,輕撫著對方的臉頰,彷彿忘情地細細品嘗著這樣一個深入淺出的吻。

  而不知何時開始,凜雪鴉也不再掙扎,反而漸漸地開始回應著對方。

  不同於先前那次的碰觸,兩人此刻頭腦清楚,理智分明,卻還是一陷便不可自拔,甚至徹底忘了彼此是誰,忘了他們此刻身在何處。

  終於,一吻結束,殤不患緩緩地退開,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對方一雙探問的眸子。

  「你老實說……」凜雪鴉依稀想起了他方才的問話對方至今尚未回答,又問道:「你想這樣做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呃……」殤不患這下也沒有什麼藉口好找,只得趕緊閉上嘴巴。

  當然,他本來的用意只是想報報仇,宣洩一下,卻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這下不管跳哪條河應該也都洗不清了。

  然而一個是赫赫有名的盜賊,一個是只想低調度日的恬淡旅人,所走的本就是條毫無交集的道路,不該有太多的牽扯,但如今既然一錯再錯,盤盤皆錯,那便只好認了。

  「反正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凜雪鴉倒是不太介意,直截了當地下結論。

  話才說著,身體也意外地感覺好多了,當下便想起身,卻被對方一把擋了下來。

  凜雪鴉內心倒是有不小的陰影,不由得退一步問道:「你又想幹什麼?」

  「現在江湖中人肯定都當你死了吧。」殤不患仔細思索了一番,探問道:「這難道是你早已想好的局?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麼逃出生天?」

  凜雪鴉一聽,淡淡一笑道:「有一計便有二計,這世上有哪一條路是絕對的?要想達到目的,得多方設想才是。」

  「你倒是樂得承認。」殤不患嘆了口氣道。

  反正他到頭來,也只有上當出力的份,習以為常久了就習慣成自然了。

  只見對方的唇角微微一揚,眉眼間無不是風采盡顯,自信嶄露。

  他就這樣癡望著,內心不自覺地一盪,隨後終於向對方伸出了手。

  凜雪鴉轉過頭,不明所以地望著對方。

  「還不走嗎?」這時,殤不患輕聲問道。

  眼看夕陽西下,天色逐漸黯淡,再不走,兩人又要露宿荒郊野外。

  凜雪鴉聞言,似也注意到了,心底恍如不知道被什麼牽引著一般,隨後也跟著同樣伸出了手。

  即便他倆本不同路,但那又如何?

  一把傘的機緣如此,到了最終總會走在一起,誰也甩不開誰,誰也逃不開誰。

  此役之後,掠風竊塵亡故之說一瞬間便自江湖上傳了開來,成了人人茶餘飯後討論的故事,殊不知,凜雪鴉依然瀟灑愜意地活在世上的某一個角落,未來還會有無數個故事接著展開,繼續著他東離第一盜賊的豐功偉業。

  只不過,那時候他的身邊,還會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