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成為大人的契機

　　

　　從男孩變為男人的瞬間總是毫無預兆。

　　對鬼太郎來說，他曾以為當他面對自己對水木的愛意時，就已進入男人的階段，但如果問水木的話，他會認為是更晚一些的時候。



　　「我不贊成。」鬼太郎閉起眼，明確的拒絕水木請求。

　　「但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水木則拿出談案子的氣勢毫不退讓。

　　小屋內氣氛緊張，貓女以及其他妖怪們，看看鬼太郎又看看敢跟幽靈族對著幹的水木，無不抹著頭上冷汗。

　　原因很簡單，兩人在妖怪信箱委託的處理上有了意見分歧。

　　偏偏這並不是一次單純的委託，而是幾乎來自全市母親們的請求。

　　妖怪姑獲鳥侵入整座都市，把全市五歲以下的小女孩全拐帶走，人類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由於是妖怪的行為，科學或儀器都搜查不到孩子們的下落，求助無門的人類最終找上了妖怪信箱。

　　鬼太郎接下委託，他有足夠的自信能打敗姑獲鳥，但麻煩的是在將孩子們同時救出這件事上，孩子的數量太多，即便動員所有ゲゲゲ之森願意聽從鬼太郎命令的妖怪，也很難能一口氣同時救出孩子，得知鬼太郎面臨困境的水木自告奮勇想幫忙，並提出了解決方案，但因為方案中，有著水木要作為誘餌的要素，這點讓鬼太郎完全否決這個提案。

　　眼球老爹因為認為兩邊的方案各有好壞也難以選邊站，只能坐在桌上苦惱，鬼太郎已比水木高上許多，由於兩人談到激動處都不自主地站了起來，形成對峙的姿態，妖怪們在旁邊觀看著兩人的爭吵，邊想著真是稀奇啊邊暗暗為鬼太郎捏把冷汗，畢竟這些年來，所有妖怪都知道鬼太郎一直愛著水木這個人類，好不容易在幾個月前鬼太郎的告白被接受，兩人開始比較親密的生活，現在兩人爭成這樣，會不會好不容易成功的戀情又要告吹呢？

　　「只要做好保護措施，我就不會出事，委託也能順利完成！」

　　「水木只要跟著鼠男和貓女一起行動就好，我只要一打敗姑獲鳥就會過去幫忙，根本不需要你還要去當誘餌聲東擊西。」

　　「但這樣是最快速也最有利的方式，你不能只想著蠻幹，老是橫衝直撞的話是會受傷的。」

　　「對妖怪來講受傷不算什麼，但水木你要是受傷了就不是這麼回事，總之我不會答應的。」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孩子往刀口上撞呢！你也體諒我的心情吧！」

　　「你就還是把我當個孩子是嗎！」鬼太郎大吼，瞬間小屋內一片無聲，靜的連風吹動竹簾的聲音都聽得見。

　　水木沈默不語，鬼太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控，即便是過去叛逆期鬧彆扭，都沒這樣大聲吼過水木，鬼太郎盯著桌子，就彷彿桌上寫好整個計畫的內容，這個時刻就連呼吸似乎都會被清楚聽見。

　　「這樣啊，如果這是你的想法的話，那就照你的意思吧。」水木說完，跟其他妖怪們打個招呼後離開，鬼太郎仍舊沒能抬頭看水木的表情。

　　「鬼太郎⋯⋯」眼球老爹走近兒子身邊，貓女及鼠男也靠近過去，鬼太郎搖搖頭，努力沉澱下混亂的情緒，努力開口把想講的話說出來：「接下來就照這個計畫做吧，要請貓女協助我，另外鼠男就帶著水木⋯⋯」邊整理情緒邊將事情逐一交代下去，委託的進行開始了。

　　最終花了一天一晚的時間，鬼太郎如他所料的將姑獲鳥擊敗，但卻也受傷了，但他仍勉力支撐著意識去幫助那些妖怪帶回小孩，就在最後他跟水木會合，看見水木毫無表情的臉，他感到一陣暈眩，在水木面前倒下。

　　視野中的最後一個畫面，似乎是水木那驚慌的表情。



　　「鬼太郎呦。」熟悉的聲音呼喚著鬼太郎，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的父親正在枕頭上，努力搬動著濕涼的毛巾幫自己冰敷。

　　「你受傷發炎，但傷勢沒有大礙，應該休養幾天就好。」

　　「爸爸，我來吧。」鬼太郎伸手接過毛巾敷在自己額上，轉頭看到桌上放了些藥袋。

　　「水木很擔心你喔，不過剛剛看你快醒來又出去了。」

　　「果然是生我的氣吧。」鬼太郎有點氣餒，兩人交換心意沒多久，自己又這樣對水木大吼大叫，雖非鬼太郎所願，但話也無法收回了，鬼太郎內心幽暗的想法隨之而生：「水木他⋯⋯會不會就這樣離開我了。」

　　「你別說傻話了，水木並沒有這樣的意思，老夫看起來，你們兩個各有錯，也許水木也在反省吧。」

　　鬼太郎回憶兩人的爭執：「不，我覺得水木應該不覺得他有錯，實際上他說的也是對的，我不擅長那些謀略，而且我也很難判斷水木會不會受傷，但在這點上我無法相信他的判斷⋯⋯」

　　「唔，吾兒是擔心水木受到傷害吧，萬一自己的決策出錯造成親愛的人受傷，絕對是很痛心的事啊。」

　　「但水木無法體諒你這份心意，這也是個問題啊。」

　　「嗚⋯⋯」鬼太郎蜷縮起身體，受傷的地方隱隱抽痛，但心中感到恐懼失落的部分卻不斷擴大，遠比身上的痛苦更強烈。

　　「鬼太郎也先別想太多，把身體養好，要吵架或是和好都要有體力呢，先休息吧。」眼球老爹靈活的將屋裡的蠟燭吹熄，要鬼太郎好好睡便離開了。

　　鬼太郎在黑暗中也感到疲累，腦袋逐漸轉不動，過不多久也睡著。

　　有著一頭白髮的身影悄悄進入小屋中，水木在屋外等到眼球老爹離開，屋內也沒有動靜後便進屋，始終放心不下的他一直在旁邊觀察，自然也聽見了父子間的對話。

　　『雖然不是有意偷聽的⋯⋯但眼球那傢伙說的沒錯，我也真是不成熟啊。』水木陪在鬼太郎身邊，看著對方的睡顏，靜靜思考著。

　　當陽光照射進小屋中時，鬼太郎因陽光直射終於張開眼，看到桌上有著保溫好的白粥。

　　貓女正好走進屋，鬼太郎問著：「這是貓女準備的？」

　　貓女無奈地嘆口氣：「啊，你這麼覺得就這麼想吧，我可不想攪和進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喔。」

　　言下之意就是水木準備的吧，鬼太郎稍微安心下來，感覺也稍微有了食慾。

　　貓女是來告訴鬼太郎姑獲鳥的事件後續，孩子們確認都回到家中，一個不漏，人類新聞也開始各種奇怪的追蹤報導，其中也不乏有試著探訪妖怪的新聞，貓女搖搖頭：「看來鼠男這次又會大撈一筆了。」

　　「他別惹禍就好。」鬼太郎嘆氣，事情平安落幕當然最好，這樣自己才能全力想著該怎麼跟水木道歉。

　　突然森林中一陣騷動，貓女警覺的要鬼太郎待在原地，立刻出去探看，但貓女剛一出去，隨即兩道黑影就翻了進來，鬼太郎也站起身備戰。

　　「姑獲鳥就是被你這小子打敗的啊。」講話的妖怪一身漆黑長毛，像人一樣站立，鬼太郎並不陌生。

　　「覺！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嘻嘻嘻，進攻人類城市的計劃被你中斷，當然得來收拾。」

　　「所以是你們搞鬼嗎？」

　　「多說無用，上吧！」另一隻覺大叫，沒有給任何喘息空間的直接向鬼太郎撲過去。

　　鬼太郎將靈毛背心套在拳上，拉動身上的傷時動作頓了一下，卻聽見一聲槍聲，撲過去的覺被轟出小屋外。

　　鬼太郎和另一隻覺驚叫出聲，門口出現的是手持改造長槍的水木。

　　「鬼太郎快過來！」水木大喝，但此時水木背後卻跳出另一隻覺。

　　「背後！」鬼太郎大叫。

　　那瞬間就像慢動作電影一樣，鬼太郎能看見覺雙手握拳直接往水木頭上砸去，水木則快速的往旁閃躲，卻未能完全避開，那下攻擊仍舊砸到水木背上，衝擊力道讓水木翻滾了兩圈直接撞擊到小屋牆壁上。

　　鬼太郎憤怒的想要立刻將眼前的妖怪擊殺，但小屋中的兩隻覺卻立刻抓起了水木作為盾牌。

　　「把水木放下來！」鬼太郎憤怒地大喊，覺陰險的笑著，邊用力掐住水木的脖子，讓原本有些昏沈的水木忍不住發出呻吟聲。

　　「想要這個人類活命的話，就乖乖把兩手舉起來，然後跪在地上。」覺發號命令，鬼太郎咬著牙，雖然知道一旦照著覺的話做會有危險，但眼下為了水木也只能照辦，鬼太郎緩慢地照著覺的指示舉起雙手，但水木卻突然發出聲音。

　　「鬼太郎，快想著我。」

　　鬼太郎一呆，水木是撞到神智不清了嗎？他擔憂著看向水木，卻看見那男人眨著帶著傷疤的眼，在被掐住的狀況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相信你，所以就只管想著我。」

　　鬼太郎拼命思考著現況，但當水木維持著那樣的笑容時，他決定相信水木。

　　腦海中反覆出現的都是水木的身影，水木的一舉一動，每個表情與笑容，正努力想著水木，卻發現覺們的注意力似乎沒在鬼太郎身上，兩隻覺同時將頭轉到水木的方向。

　　鬼太郎當然沒放過這個機會，腦中拼命想著水木，食指蓄力，直接指向那兩隻覺，水木的笑容加深，就在靈毛背心朝水木飛去的那刻，水木也掙脫開覺的掌握往前撲倒。

　　轟然巨響，指鐵炮直接將兩隻覺轟飛，而靈毛背心則展開化做護盾保護了水木。

　　「水木，你沒事吧。」鬼太郎急忙衝過去翻開被埋在木板碎片下的水木，靈毛背心下的水木動了動，探出頭來並緊抱住鬼太郎：「你沒事吧！有受傷嗎？」

　　鬼太郎呆了下，隨即放下心來回抱著水木：「這是我要說的話，你剛剛嚇死我了。」

　　兩人緊緊相擁著，畢竟剛剛才經過生死交關的一刻，此刻除了感覺對方的呼吸心跳外，其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鬼太郎你們沒事吧⋯⋯呀啊！」貓女衝進破損的屋子中撞見兩人相擁的模樣立刻用雙手遮著眼，透過縫隙確認兩人衣著完整後才鬆了口氣。

　　喧鬧了半天，確認ゲゲゲ之森的外敵全部處理好，並也把鬧事的覺們踢出森林後，才終於平靜下來，水木與鬼太郎兩人再次有了共處的空間。

　　鼠男賊笑著把眼球老爹跟貓女帶走：「鬼太郎，你別忘了感謝我喔。」

　　「我才不會妨礙他們你這臭鼠男放開我！」

　　「吾兒啊要好好休息喔！」

　　吵鬧的聲音遠去，水木看著在床上再次經過包紮的鬼太郎，笑著說：「你真的有一群很好的夥伴。」

　　「是啊，大家都很幫忙我。」鬼太郎微笑著，房中安靜下來，鬼太郎反覆思量著該怎麼開口道歉時，水木先發話。

　　「關於先前的事情，我有不對的地方，老實說，我有時候還是會覺得需要保護你，可能是養成習慣了⋯⋯但卻沒想過你的心情，抱歉。」

　　被水木搶了先機，鬼太郎不免有點慌張，思考了下後說：「我不該對你大聲的，抱歉。」

　　「你只道歉這件事嗎？」水木瞇起眼睛，鬼太郎緊張了起來，腦筋開始轉動著那天的場景，拼命思考：「我也不該直接否決你的意見，問題是在我⋯⋯」

　　「如果不能判斷也不敢相信我的話，那就直說出來。」

　　「咦？」

　　「我也要說個抱歉，那天我聽到你跟眼球老爹的對話了。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有錯，我希望保護你，卻也沒能聽進你的話，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受傷這件事看得這麼理所當然。」水木嘆氣：「難道你覺得我會希望自己的愛人受傷嗎？」

　　「當然不是⋯⋯」鬼太郎囁嚅著回應，他明白水木的擔憂，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保護水木的方式。

　　「有些話語是不說出口是不會明白的。」水木輕輕握緊鬼太郎的手，「也許溝通的過程會有著不合，我們可能甚至會吵起來，會像那天一樣大聲，我當然不希望那樣，可是我更不希望你為了避開這些事，而不把你的心裡話告訴我。」

　　「水木⋯⋯」

　　「還是你覺得你說錯話了我就會討厭你？」

　　「這⋯⋯」鬼太郎心中猶疑不定，自己害怕著的是水木的離開，還是自己在水木面前表現差勁呢？鬼太郎也說不出來，水木見到鬼太郎低著頭苦惱的模樣，站起身將鬼太郎摟在懷裡。

　　「我沒有把你當成孩子看待，別忘了你花了多少力氣向我證明你的愛與強大，我從沒有懷疑過，但我希望你也記得，儘管你再強大，我也不會放棄保護你這件事。」

　　原本侵蝕心中如黑洞般的恐懼瞬間消失，鬼太郎抱緊水木，正是因為內心仍對自己有所懷疑與不安，才會在被碰觸到那塊逆鱗時爆發，但當聽見水木的心意時，心中某條繃緊的弦才稍稍鬆開。

　　當明白自己的恐懼，也才能明白自己的強悍從何而來，鬼太郎輕捧水木的臉頰上一吻，然後在水木懷中閉眼休息。

　　他下定決心，接下來的鍛鍊會是對心靈的修練，鬼太郎會讓自己無所疑懼，他會用強大的自信與愛，回報那位給予他同等愛的男人。

　　

　　

　　
　後日談：

　　「水木那時候為何會叫我想著你呢？」

　　「嗯？對付覺的時候嗎？」

　　鬼太郎點頭。

　　「妖怪之類的事情，除了聽你跟眼球老爹說明之外，我也會找人類的書面資料，這次的委託我也做了點功課，關於覺的話，有一說是這樣，覺會預測人的想法，並說出你的下一步嚇唬你。我想著如果他真能聽到人的想法，那麼你一心一意想著我，他們的注意力應該會被吸引開吧？」

　　鬼太郎佩服水木在那時的緊急狀況還有這樣的冷靜，但也有些不滿：「萬一資料有錯呢？」

　　「那就當作我的戰術失敗，但那樣的虛晃一招多少會拖延時間和吸引注意，再想些辦法也許就能等到貓女他們來了。」水木說著想起一事：「不過還好呢，我們遇到的覺不是那種類型。」

　　「那種？」

　　「有影像資料是說，覺好像也會在路上對路人噴糞⋯⋯」

　　鬼太郎實在不願想像當時的狀況下該怎麼處理。

　　「能夠平安脫身真是太好了。」水木笑著又把塊蘋果塞進鬼太郎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