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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白天時很乖。

  順從不已,金獨子讓他往東,男人絕不向西,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像極了被馴養的野犬,收起獠牙讓金獨子親近;敞開肚子,讓金獨子撫摸;露出脖頸,讓金獨子為他戴上無形的項圈。

  他悄聲無息地跟在金獨子身後,亦步亦趨。有訴求的時候,男人會直直盯著金獨子,或者將額頭靠上他的後頸,溫熱鼻息柔軟地拂過。

  衆赫啊,怎麼了?金獨子問。

  男人不會回話,但掌心會覆上金獨子的手背,虛握不放。這時金獨子會繼續問:你餓了嗎?最常問的也是這一句,如果男人的手略為施力,握了金獨子一下,那便是了。

  海苔飯捲也好,辣炒年糕也罷,一開始差點吃下土的男人,並不挑食,他在金獨子的口令下張嘴,又依循金獨子的指示咀嚼,乖順至極,使金獨子偶爾會產生罪惡感。

  那種罪惡感,則會在夜晚消失殆盡。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金獨子的記憶清晰又模糊,那天冒著冷汗的男人上了床,抱住金獨子,吐出斷斷續續的夢囈。大概是夢囈吧,因為男人沒有睜開眼睛,好似在無盡的惡夢裡徘徊。好想死,好想結束這一切,如果能夠永遠結束不再醒來。

  那是金獨子第二次聽見男人的聲音,其中的絕望藏都藏不住,像斷了線的人偶,再怎麼掙扎也沒辦法站起身子。衆赫啊,金獨子喚他:劉衆赫。

  男人的呼吸平復了一點。他雙眼無神,抱著金獨子的力道卻奇大無比,金獨子吃痛地喊了一聲,換來更大力的擁抱。痛苦的呼吸迴盪在沒什麼傢俱的房裡。

  金獨子回想起以前做惡夢時,母親總是為他說著一個接著一個的故事。

  金獨子最喜歡的故事已經完結,他沒什麼好說的,只好說起自己的故事,很無聊,沉悶,沒有任何閃閃發光的部分。

  不知道是僥倖,還是命運,正是那樣枯燥又乏味,金獨子的故事,安撫了男人顫抖的眼皮。


  金獨子第三次聽見男人聲音的下一秒,他們接吻了。

  萬念俱灰的人,連吻都有撲面而來的絕望,男人吻著金獨子的時候,更像是在藉此呼吸。劉衆赫。金獨子在接吻間隙低喃,而男人吞下了金獨子為他取的名字。先是相碰,再來舔舐,吸吮之後,是拆吃入腹的啃咬。

  金獨子沒有推開男人,迎合了這些吻,任由對方的氣息佔領他的意識。

  男人的手掐上他的腰,力道之大,大概會留下紅痕。睡衣凌亂,從皺變成更皺。燈還暗著,月光則不夠亮。

  脖子被咬,再度接吻,金獨子嚐到鐵鏽的味道。他的乳尖在微涼的空氣中挺立,而男人帶繭的手掌毫不憐香惜玉,又揉又捏,甚至扯了幾下。男人或許真的屬狗。金獨子意識迷濛地想。他不用看,也感覺得到男人的嘴唇在從脖子到胸口的這一路上留下許多咬痕。

  炙熱的東西頂著金獨子的大腿,在原始本能的驅使下隔著布料摩擦,金獨子哆哆嗦嗦往下伸出手,拉開運動褲的褲頭,陰莖彈了出來,在金獨子生疏的撫慰下脹得更大。

  男人的頭埋在金獨子的頸間,悶哼一聲,帶給金獨子異常的成就感。

  別人的精液,不對,是劉衆赫的精液,濺在手上,微妙的溫度沿著指尖滴落,金獨子將那些白濁往身後擠進,代替潤滑。他加進第二根手指時,男人也擠進一根他的手指,比金獨子還要長的手指恰好擦過那點。

  衆赫啊。連吐出的名字都帶上了顫抖。

  男人還在吻他,時不時的啃咬不顧地點,臉頰,鼻尖,肩頭,小腹,大腿內側,小腿,腳趾。原來是紅,後來轉紫,接著是新的紅。

  再次抬頭的性器頂上失去手指後不斷收縮的穴口,磨了幾下,緩緩推入。很痛,當然是痛的,不徹底的擴張哪有辦法順利容納龐然大物,金獨子忍不住哭了,眼淚被男人舔去。

  哈啊、……劉衆赫……

  痛楚和說不清是不是快感的感覺模糊了金獨子的視線,昏暗之中,男人那張俊美到不像話的臉,卻是越發清晰。他的雙腿分開,垂在男人的腰側,和陰莖一起隨著律動一晃一晃,晃落汗滴和前列腺液。

  金獨子抱緊了男人。夜空中僅有的一顆星星微微發光。

  恩將仇報,實在可惡。金獨子想。就算距離和死亡擦肩而過的那天已經過去好一陣子,也還是這麼想。

  那一晚,他收留了男人,讓對方縮手縮腳睡在地板,而金獨子自己其實也睡得並不安穩。他獨自生活已久,早習慣只聽一個呼吸聲響,儘管男人安靜得像是永眠,金獨子的心也無法落地。

  他睡得淺了,在床沿被重量壓下一塊時眼皮一顫,雞皮疙瘩冒出,縱然這般也阻止不了疼痛無情降臨,突如其來的壓力狠狠壓迫氣管,金獨子想要咳嗽,又想嘔吐,他在那瞬間真正清醒,也在同一時間意識模糊。

  黑暗裡,籠罩在身上的男人的眼睛似乎成了金色。像遙不可及的璀璨星光。

  你是什麼人?男人問。

  金獨子根本回答不了,他的掙扎彷彿棉花,落在鐵塊上,輕輕柔柔,不痛不癢。將不可能植入晶片的流浪狗撿回家,用水沖掉髒污,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造成的,就是這樣的下場。

  生理性的液體從眼角流下,鼻尖通紅,呼吸急促又沉重。金獨子的雙手都抓著男人的手,卻無法撼動其半分,他罵:混帳,白眼狼,狗崽子。

  男人只是繼續看著他。

  有人在瀕臨困境時拜佛,有人在面對死亡時求神,金獨子不相信那些,他啞著搖搖欲墜的模糊嗓音道:劉衆赫。

  劉衆赫。

  已然完結的小說的主角,陪了他十三年後,拋下了他。即便如此,劉衆赫也是金獨子無可撼動的護身符。

  劉衆赫。

  金獨子又說了一次。

  神奇的是,脖子感受到的壓力真的消失了。咿軋。

  男人傷痕累累的手掌不知何時離開了留下指印的脖頸,拇指指腹沿著下顎線條往上滑,掐起金獨子的雙頰。他看著金獨子,如同野生動物觀察從未見過的生物。長年堆積而成的繭摩娑帶有濕氣的肌膚。


  從那天起,金獨子稱呼男人為劉衆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