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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占卜


悠靜踏著輕快的步伐，在空蕩無人的走廊內朝著目的地走著。誰都不會想在放學後的教室多待上幾秒，倒不如說，能脫離這個像地獄一樣的地方或許再好不過了。

而他和她，就偏偏是這所學校裡最特立獨行的人。他喜愛在方放學後的音樂教室裡，用修長的雙手彈著動人的音符。她也會在放學後待在圖書館，聞著新書和木頭特有的香氣，偶爾躲在門後，悄悄聽他演奏著動人的曲子。

她輕聲哼著歌，旋律輕快而美好，腳步也不由得踏起了節拍，像是要隨著旋律起舞一樣扭動著身軀。在裙擺即將隨風而起的剎那，她停下了腳步，停下了即將起舞的步伐，目光對著教室裡的人，心不自覺的跳動著。

那人──也就是庫克。他就端坐在座位上，一手撐著頭，溫柔的雙眸裡全都映照著窗外的景色，好似容不下其他人一般，連悠靜佇立在門口早已有一段時間了都未曾發覺。

她不忍打破這份光景。他在她眼中、在烈日的照耀下是如此耀眼，耀眼的令人無法直視，卻又不忍移開視線。風像是為了他而吹拂，陽光像是為了他才自雲端後探出頭來──他的一舉一動在她眼裡都是如此特殊。

那一點點的特殊，在心靈的角落裡默默生根發芽，等注意到的時候，自己的視線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追尋著他了。

會開始在意他的每一次嘴角上揚，會因為他對自己的評價而或喜或悲，也會在視線交匯時心跳加速。

每當你的心又再度觸動我的心弦，宛如時間靜止，心跳聲和呼吸聲都離我遠去，就如同此刻。在這裡待著，放任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也不肯主動打破寧靜。

跟她當初聽見自他指尖中傳來的鋼琴聲一般，像是有抓住人心的魔力，令人捨不得打斷。這麼魔力是出於他本身，抑或是他那讓人沉醉的樂聲中？她無從得知解答。

豔陽漸漸西下，直至它隱藏在遠方的雲彩裡，路上和操場上歡笑著的人們都散去後，他的視線才放回室內。眼廉裡瞬間映入的，是站在門旁一動也不動的悠靜。

「小悠？」

微風輕輕拂過，吹起那白皙而半透明的布簾，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她的視線同時也被自己吹起的髮絲給遮擋。朦朧的美籠罩在兩人之間，自己的存在在那之下變得模糊不清，反而是對方的形象變得越發越清楚。

只有心跳的聲音在耳中，以及曖昧不清的氛圍擴散在教室裡，久久無法散去。他們本該是互相喜歡的，但誰都沒有先打破這個氛圍，只好就這麼，誰都不先戳破的，讓自己溶解在這份曖昧中。

像是鼓起勇氣一般，悠靜大步走向前，不給庫克任何拒絕或逃避的機會，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並燦然一笑。什麼都沒說出口，她僅是拉著他，朝著不知道目地的為何的地點走去。

他無從拒絕，任著她拉著他的手，並在她視線無法觸及的後方，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任由自己的視線放在她身上，並悄然勾起滿意的嘴角。

兩道鬼鬼祟祟的背影出現在花園一隅，悠靜的手上拿著兩朵豔麗的花朵，花香溢散在此，隨著時間而變得濃烈。

花園的主人是凡事都求美的人，正因如此，連他所種的花朵都美的出奇。或許是那人才剛澆過花，花瓣還帶著晶瑩剔透的露水，露水順著莖葉滑落至手裡，染濕了袖口。

在到花園前的路上，她和庫克說了想玩花占卜，那雀躍的神情讓庫克無法拒絕，而他也沒有打算拒絕她的提議。看她的樣子，肯定是沒有經過薩尼的同意，要是被發現的話他肯定會生氣的，但一切煩惱在那時都被好奇心給蓋過了。

將其中一株花遞給庫克後，隨著忐忑的心，她口中喃喃念著些什麼，一片片的拔下花瓣，花朵掉落在泥土裡，在裡頭腐蝕乾涸，直至花的香色黯淡無光。

她的心也會如此嗎？會不會終究無從得到回報？他的笑容即使溫柔，卻總能讓人看不透底下的心思，自己好像被他玩弄在手心。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

花瓣是雙數的，隨著最後一片花瓣墜落在地，語音也隨之沉寂，而心沉的似乎更深了些。

花占卜，如字面上所述，是占卜的一類，但終究僅供參考，無法作為準確的數據。會有這樣的事情，也只是出於少年少女的好奇心和玩心而已。

心底這麼告訴自己，但哀怨的眼神依然朝著庫克的方向飄去，眼神中害怕也有期待也有，同時害怕這占卜會成真，也同時期待他會反駁這個沒有根據的謊言。但他卻只是勾起一如往常的微笑，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在悠靜的怒瞪下，他差點就要笑出聲，但還是壓抑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看著手上仍舊挺立的花朵，感嘆著它的生命力，而他也開始玩起所謂的花占卜。

「她喜歡我、她喜歡我、她喜歡我、喜歡……」

他僅是唸著單調而重複的句子，可想而知，結局同樣也是早已決定結果的結局。原本該是模糊不清的占卜，已變成既定的未來。結局是正向的，雖然一樣不知道正確答案，但卻是固定的。

花瓣並非落入地面，反而因為突如其來的風，被吹散到空中，在遙遠的那端依然滲著香氣，而不是被腐蝕崩解。花瓣歸零，留下翠綠的莖與葉，仍然挺立。

「你那哪是花占卜啊？」

悠靜皺起眉並噘著嘴，拉高音量喊著。就算沒有說出口，彼此也知道彼此是互相喜歡的，但庫克看似對猜測她的心意這件事不怎麼上心，讓她不禁覺得失望，明明自己是這麼努力的想知道你的心意。

「這個嗎……」

他當然早就知曉她是多麼想知道彼此的心意，但因為悠靜會把任何事都表現在臉上，比起她，他早就發現了她的心意，更是所謂惡趣味，讓他希望能沉浸在這氛圍裡更久一些。

「……就算不用占卜，也能知道那個人喜歡我喔？」

他笑著，與溫暖的陽光一同悄悄地填滿這個角落，被翻開的花壇一角散發著泥土沁人心脾的清新氣味。潮濕的新土上，幾珠盛開的花朵正伸展著花枝，綻放著那使人驚豔的生命力。

夕陽西下，任何東西都染上了一層橘紅色，鑲上天然濾鏡的空間彷彿陳澀泛黃的老照片，包括他那溫柔的眼眸，惡趣味般的笑顏，都變得如夢似幻。

意識似乎回到了那一天，同樣也被夕陽染上橘紅色的那天。當時的那架鋼琴、悠揚的樂聲、他的身影，至今仍歷歷在目。

恍惚間，她迷失了。

身體動彈不得，皮膚熱得發燙。意識還在清醒的水面之下沉溺，連自我的存在都模模糊糊，只有你的身影比任何事物都清楚。

或許是在夕陽的渲染下吧，所以他的一舉一動才如此的耀眼，她這麼告訴自己，但心跳聲還是無情的出賣了自我。

是啊，她無法否認，她的心在比此刻還要更久之前，就因為他而跳動，現在也依然因為他而持續跳動著。

迷失於你、迷失於此，無法逃脫。

只能和你相互倚靠在這花園裡，看著彼此的臉孔、聽著彼此的聲音，迷失在這份曖昧不清的氛圍裡，並祈求這份曖昧化為真實的那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