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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et／Hate or Like


　　偌大的一區空地環繞嘈雜的喧鬧聲，淋漓的汗水擦過碰撞相貼的緊實拳頭，每一道逆風而來的強勢攻擊都被對面的人反手給接住，再來是直覺性的反擊，急促溫熱的呼吸吐出打在面罩上，一片薄霧附著在上頭，些許水珠凝結流淌而下。

　　訓練區聚集一堆組織成員，按照時間表上所安排，現在是屬於任務負責衝鋒在前的人員訓練時間，男人站得挺直，目光在進行訓練的人員身上掃過一圈。

　　看到有成員因為一個多餘的動作，被對面的訓練對手打得措手不及的時候，他快速邁步向前到那個人身邊，手把手地幫那人修改動作，讓那人的攻勢變得更加乾淨俐落。

　　尼爾也是訓練中的其中一員，重新找回激烈對打中的呼吸節奏後，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男人所在的方向，他的回擊稍微慢了一拍，跟他對練的艾佛斯注意到了，瞇眼皺著眉看他。

　　「尼爾，你的動作慢了。」雖然嘴上這麼說，艾佛斯也逐漸放慢速度跟上尼爾的進攻節奏。

　　尼爾收回視線。「抱歉。」

　　他呼著氣想找回原來訓練的規律，提醒他自己現在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觀察別人，必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訓練上，但他思緒全然飄到別的地方，根本沒辦法全神貫注在手裡的動作。

　　這分神的狀況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見，但通常只會是在那個人出現的當下才會這樣，這讓艾佛斯也把視線短暫地迅速轉移，果然看到一處站著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尼爾攥緊拳頭試著專注起來，可他還是會不自覺將目光放到那個人身上，很顯然在這樣的狀態下訓練不會有極佳的效果，他也明白這樣不合宜的舉止得停下，可他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和尼爾對練許久的艾佛斯無奈地跟上他的節奏，刻意讓防禦的每一個動作剛好可以抵上他的攻擊，在他伸手出拳的下一秒用手扣住基本上沒有殺傷力的招式，然後推手給與容易破解的反擊。

　　一來一往的過招下，手腕上戴著的手錶秒數緩慢趨近於零，紀錄時間的負責人迅速地跑到所有人最前排。

　　「時間結束，大家可以結束訓練休息一下！」他扯開嗓子大吼，所有人都迅速停下手邊的動作。

　　這無疑是給尼爾調適狀態的好時機，他半拖著身軀跟其他人往一樣的方向過去，途中和男人擦肩而過，而艾佛斯經過男人時從鼻子用力哼出一聲，但他什麼也沒說。

　　男人用手揉了揉舒展的眉頭，這才轉身望過去尼爾離開的背影，抬手整理絲毫不凌亂的衣襟，卻沒有發現鈕扣少扣了一個。

＊

　　他們拿下氧氣罩，尼爾用毛巾擦拭額上冒出的汗珠，接過艾佛斯向他丟來的一大瓶水，納悶地坐在長椅上。

　　「艾佛斯，你說先生怎麼都不會指導我呢？」他長長嘆了口氣才說道。

　　這個問題對於艾佛斯來說也是個未解之謎，明明其他人幾乎都被男人給親身指導過，唯獨尼爾沒有，他曾想過是不是尼爾足夠優秀，但在他觀察好一陣子之後發現並不是這樣，那個人總是會故意迴避尼爾。

　　可這並不會妨礙艾佛斯回答問題，他豪邁地灌下幾口水，挑眉聳肩。「誰知道，或許他討厭你。」

　　這說法讓尼爾僵直了身子，他將背部輕靠在牆上，嘴唇半開合了老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句：「……不會吧？」

　　他先是思考從一開始見面到後面加入這個神秘組織，這些過程中到底有沒有得罪過那個男人的跡象，但當所有畫面細節被他翻出來檢視一遍，仍然沒有找到會被男人討厭的原因。

　　「你怎麼對先生這麼執著？」艾佛斯挑起一邊的眉，頗有興趣地坐到他旁邊。

　　尼爾想了一下，把毛巾甩到肩頸上。「這件事說來也很神奇……我只是覺得，我們曾經見過面。」

　　「那當然，你當初不是因為他才加入這裡的嗎？」艾佛斯將頭往後仰靠上牆壁。

　　「不是那樣……我覺得在那天的很久之前我們就見過面了。」尼爾低聲沉吟一會，說話的同時把手腕輕柔地翻轉幾下。「也許是某個小巷弄，某間超市，還是某處角落。」

　　那種感覺他短時間也描述不出來，那實在是太過於奇妙而且不可思議，尤其是男人和他處在相同空間的時候，胸腔會有一股悶燒灼熱的錯覺，這或許聽起來有些荒唐，但那的確是尼爾親身經歷過的。

　　相信如果他把這件事告訴艾佛斯，那他肯定會收穫到來自好友驚恐的視線。

　　尼爾的語氣過於認真，就連艾佛斯也忍不住開始相信他的話，他想到了幾個好主意可以解決好友的煩惱。

　　「既然你這麼在乎他的話，我倒是有幾個辦法可以測試他是不是討厭你。」艾佛斯說，其實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什麼給附身了。

　　「什麼辦法？」尼爾的眼睛一亮。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待會你本色出演就行。」艾佛斯的語氣有些調侃。

　　這下疑惑的人變成尼爾了，可艾佛斯只是朝他咧嘴一笑。

　　剛才的訓練並不是最後一環，依照那冗長又規律的時間表來看，接下來最後一項訓練是槍擊訓練，也是尼爾目前最為苦手的一個項目。

　　事實上在密集且集中的訓練下，尼爾勉強可以掌握住握搶的精髓，但在他努力維持住不會顫抖的手之後，子彈卻可以好幾次不能射擊到標靶的中心點。

　　這讓艾佛斯好幾次拿這件事跟尼爾打賭，他也不服輸地和他開了幾個賭約，然而每次的結果總是跟艾佛斯設想的一樣，命中率和以往地一樣差。

　　「惠勒，跟我來一下。」艾佛斯抬起下巴示意。

　　縮在角落歇息的惠勒狐疑地抬眼，用雙手支起身子，她很快就來到艾佛斯身旁，艾佛斯小聲地和她說了幾句話，但尼爾沒有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

　　訓練很快就開始了，男人也和其他指導人員走進訓練室，無數槍枝掛在牆上，因為前幾次命中率極差的射靶成績，尼爾被分配到了一把普通手槍。

　　今天訓練的進展意外地不是很順利，先是平常明明對這個很在行的艾佛斯出了些狀況，再來是突然扛不住步槍的惠勒，接二連三的成員開始冒出以往根本不會發生的問題。

　　尼爾在艾佛斯那邊出狀況的時候還擔心了一下，但他看到艾佛斯對他露出牙齒微笑，一副沒事的模樣就明白了，怪不得他要自己本色出演。

　　這是對他開的一種玩笑，他想，但一想到這是好友為他打造的機會，他就不生氣了。

　　其他指導人員已經被分派到出現問題的成員身邊，只剩下男人一個人站在前排，然而尼爾面前那靶子卻一顆也沒有命中到靶心。

　　其實男人最害怕的就是像現在這種情況，之前他還可以故意讓其他指導員下去教學，但現在這局面明顯不能，他必須主動靠近尼爾去教導對方。

　　深吸一口氣舉起手槍，尼爾凝神對準靶心，這一次他得讓那個男人給刮目相看，而不是讓男人再一次疏遠他。

　　扣下扳機讓子彈射出，那枚子彈往下偏移了好幾米，離靶心明顯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尼爾在心底哀嚎，這跟他原來設想的可不太一樣。

　　「你不能這麼做。」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然後一隻手覆上他的，溫熱的呼吸吐在他耳邊。

　　這是那個人的聲音，這個認知讓尼爾打從心底忍不住雀躍，那個人總算來親自教導他了。

　　另一邊的手肘被男人給抬起。「因為你還不太習慣這把槍械，所以我先這樣幫你維持住，記住，你要去感受它的存在。」男人把他的另一隻手也靠在槍枝上握緊。

　　尼爾讓呼吸變得平緩，他仔細聆聽男人認真的教導。

　　「這裡──」肩膀關節被輕觸一下，然後他的手腕被摩挲掃過，他差點握不住手槍。「還有這裡，記得放鬆，你太緊張了。」

　　「是。」尼爾吐著氣回應。

　　「剛說完你就又繃緊了。」男人無奈地一笑。「別緊張，就當做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進行射擊。」他幫尼爾調整姿勢。

　　尼爾稍微動了方向，想讓注意力盡量集中在射擊上。「好的，先生。」

　　「身體再稍微往前傾一下。」男人一把攬住他的腰，原本稍微找回一點的專心又沒了。

　　手指覆上手背，他們面對標靶瞄準中心那一點，男人扶著尼爾的手肘，另一手按壓住他止不了的顫抖。

　　「準備好了嗎？」低沉沙啞的嗓音劃過他耳邊，他心裡蕩起一股波瀾。

　　尼爾應了聲。

　　「三──」

　　「二──」

　　他的指腹虛按下扳機，只要再輕輕壓下去就可以將子彈射出。

　　「一──」厚繭磨蹭過他的手指關節。

　　伴隨最後一秒的是急速呼嘯而過的聲響，眨眼那剎那子彈瞬間穿過了靶心。

　　「很好，做得不錯。」男人後退了好幾步，雙手離開他的身體。

　　尼爾垂下手，勾起嘴角看向側邊的人。「謝謝你，先生。」

　　男人揚眉擺手退到一旁，繼續觀察尼爾持槍的動作，但尼爾卻遲遲沒有繼續射出下一發子彈，他困惑地緊縮眉頭，目光投在尼爾的臉上。

　　片刻後，尼爾開口：「先生，你討厭我嗎？」

　　男人一愣。「不會，怎麼會這麼問？」

　　「艾佛斯說的，因為其他人都被你親身指導過，但是我一次都沒有過。」尼爾說，表情有些失落。

　　手指微微蜷曲，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非常難回答，可他也不想讓尼爾再露出失望的表情。

　　「沒有。」男人勉強用冷靜的聲線回答，心底翻騰起滾燙的灼熱，天知道他花了好大的心神才可以這樣告訴尼爾。「我沒有，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那你為什麼總是不敢靠近我呢？」尼爾眼前依舊對著標靶，握住槍托的手比往常還要鎮定，他在等男人回答他。

　　「我沒有。」男人重複。

　　輕輕扣下扳機，呼嘯聲響起，急速飛出的子彈穿過靶心，跟上一發他們合力發出的落出位置相同。

　　「那你喜歡我嗎？」他轉過頭，眼神閃爍地注視他。

　　呼吸倏忽趨近停止，男人對上一道灼熱的目光，他們沉默地互相看著對方。

　　「趕緊訓練，尼爾。」避開他的眼睛，男人只能開口這樣說。

　　尼爾扯起嘴角回過頭舉起槍，眼裡帶著笑意。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艾佛斯可以看到尼爾主動去接近男人，雖然男人也有想迴避他的意思，但總是會被尼爾用各種理由靠近。

　　艾佛斯沉著臉抱住雙臂，看著男人和尼爾並肩的身影忍不住咒罵一句。

　　他這算是幫他們的關係更進一步嗎？

　　「注意你的用詞，艾佛斯。」惠勒提醒他，她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你這樣算是成就一樁美事。」

　　艾佛斯翻了個白眼，見鬼的美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