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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LOG>

"這個時候的你在些想什麼?"

當易公把羿推下山崖時,他有無數的記憶如走馬燈畫面在腦海閃過。
最終停在了恆在花海裡等待他的畫面並永遠凍結,那個畫面是他再也永遠觸及不到的。

如同童年灌了氦氣的氣球不小心鬆開了手越飛越遠,伸手出手什麼也抓不住。
然後閉上眼,徬徨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自己是躺著還是坐著?是醒著還是昏睡都不清楚。
"思考自己在哪裡已經不重要了"
只有古木的藤蔓爬行的滑動聲,緩慢的、輕柔的伸過來,牽起他包覆全身,像安撫任性哭鬧嬰孩的母親一樣
「快睡吧!」

"我還沒…向…你…說完…"
"…心一月一…"



大哥…

你還在睡嗎?

睜眼的時候有些迷茫,瞳孔映著模糊的人影,大腦連結視覺的神經才剛喚醒矯正模糊的影子,臉的輪廓才慢慢浮現出來
羿呆望著眼前猿人小孩的臉許久才回應
「…剛睡醒」

「果然昨天淋到雨還是生病了吧!?」小孩的手心貼在羿的額頭自顧自的說話
聽得出來他有些慌張並急忙轉過身將毛巾沾濕扭轉擰乾,再轉身回來擦拭羿的臉頰

「你的體溫比平常還高,我聽爸媽說生病的人要多休息才會好得快。」
「粥快煮好了!等一下我再餵你。」
「…」

"這個小鬼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嗎?"

羿已經告誡猿人小孩好幾次"別來煩他","他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好別靠近"
畢竟羿知道這裡只是個飼養算力的農場,眼前的這個人只不過是自己提出計畫的「元件」
時間一到收成、採集、分解、利用,在運輸帶上送至需求單位,整齊的排好歸位
猿人只是個延長太陽人活下去的消耗品…
沒有理由要對「壞人」慈悲,那只會讓自己痛苦
還是說猿人天生就是搞不清楚狀況的沒藥救生物?
一開始就對彼此惡言相向不就得了?也省得顧慮太多鎖事,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會產生不必要的束縛,在達成永生計劃前情感都是妨礙執行效率的雜音
身為「太陽」就應該要有「太陽」的樣子,「猿人」就是「猿人」,「失敗者」要有「失敗者」的樣子…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吵到你睡覺?」
「沒錯,你吵到我了。」
「那我等你睡醒後再找你…可是你睡好久哦…我在旁邊等你好了!」
「…」
「……」
「…你一直盯著我,我會睡不著…」
「啊,對不起…那…還是我說故事給你聽?」

唉,隨他的意思吧。
反正這個猿人沒有敵意也沒有其他企圖,可能就真的很閒。

「吹笛子,我想聽音樂休息。」
「好哇!」

*****
「怎麼樣?很好吃吧!」
「還可以接受。」
「嘿嘿,聽隔壁鄰居家的人說把魚肉放進去悶煮成粥好像會變得更好吃。」
「…」

怎麼開始和樂融融的跟猿人吃東西了?
現在應該要離開才對,沒有時間在這裡耗,新崑崙已經起飛多久了?蓬萊現在怎樣了?恆現在還在等我…
「我再盛一些過來哦。」
才看猿人前腳踏出去臨時搭建的帳篷外,羿開始扭動身體想掙脫出樹藤,睡太久沒有活動筋骨,覺得怎麼動都不對。
想要用氣力貫通突破沒辦法,改變手指關節想用蓄力突破沒辦法集中,他被藤蔓死死的固定鑲在石縫連挖掘都無法做到。
他還記得方士團的戰鬥技巧也記得易公的符咒用法,但就是無法使出招式,才稍微出力就覺得內臟痛到要從喉嚨裡擠出來,腿部筋骨被外折斷裂撕裂肌肉,身體有這麼差嗎?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咬起周圍的古木藤蔓,只用牙齒輕微的刮出一些淺痕,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當然樹藤一點動靜也沒有,依舊是抓著他禁錮在同個位置。

"我到底在幹嘛…"

越是掙扎身體越沒力氣同時伴隨疼痛越發越劇烈,儘管羿很能忍耐但現在身體似乎脆弱敏感無法承受任何的壓力。
別說離開了,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難道只能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嗎?
羿有些沮喪的垂下耳朵,望著地板長嘆一口氣,因疼痛逼出的汗水沿著額頭滑下,本來面容有些疲憊憔悴,現在眼角下又多了幾條紋路。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聽到聲音抬起頭,剛才的猿人小孩又走過來觀察他的情況,聽語氣知道是擔心慌亂的。

「沒事,只是稍微動一下。」
「真的嗎?但是你的臉色比剛才更差耶…」
小孩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沾上水擰乾擦拭他的臉,仔細的抺去留下的水痕和弄髒毛髮的細沙及塵土。
羿靜靜的低下頭讓小孩幫忙清理,也許是剛才的掙扎讓他有些疲倦,也許是被人按摩頭部和觸摸臉頰覺得舒服,他不自覺的將雙眼闔上呼嚕呼嚕的低沉聲音從喉嚨裡發出。

"……"

"欸?睡著了?"

望著白毛生物的睡臉,小孩才想到剛才盛好好的粥等會要再重新加熱。
本來想問加了米酒會不會變得更香甜,只好等等再問味道如何了。

"不知道能不能吃水果,我記得隔壁家的阿姨說找紅色的果實,削皮、切塊直接食用就行了"
將毛巾放回水盆旁,小孩邊想邊看著他的睡臉,拿起另一隻湯匙舀起剛才盛的粥放進嘴裡。
"再加一點鹽巴好了。"

*****
「嗯~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這樣…」
「你在幹嘛?」
「哦!大哥睡醒啦!剛好,我正在煩腦一件事,上次你不是說想吃魚嗎?
所以我跟村裡的人借了工具抓到了不少,其中一條看起來挺不錯的,不過我不知道怎麼處理他會比較好,問了村裡的人說要去頭去尾,但總覺得還少了什麼…」
「…你要拿來煮湯對吧?把魚鰭都去掉,從腹部劃一條線,把內臟清除再清洗就好。」
「哦!謝啦!我馬上來弄…啊這個方法要怎麼紀錄下來才好呢…有記下來下次就不用再麻煩大哥了…」
「…你先去弄,等一下我教你記下來的方法。」
「哇!可以嗎?太感謝了」

"…他會用刀嗎?"
不知為何想起恆初次下廚時不小心劃傷手的畫面。

「你先把魚拿去給村裡的人處理。」
「欸?不用吧?我會自己弄的。」
「…不,你先拿去看別人處理,初次處理最好有人教你才會知道下刀的手感。」
「哦!說的有道理欸!我馬上去找阿姨試試!」

見軒軒開心的把東西包好,走出去又往回掀開帳篷門簾探頭說望著他說「大哥等我一下哦!」
「好,快去吧。」

"…玉石系統壞了嗎?看來一定要找算盤修復…沒有的話至少要潛入至內部找到工具修復才行…"

但首先回來最原本的問題,他必需得離開這個樹洞。
上次用蠻力似乎行不通,要用別的方式,左右手手腕以上到肩膀前被樹藤固定綁住,只有手腕可以活動,手指也還能活動,嘗試用手指抓刮可以確定是岩石,並不適合強挖
身體被纏繞藤蔓固定,大概是胸腔以下的位置有個略粗的樹藤纏住,胸骨貌似沒有被樹藤壓住,記得前次好像是壓在胸骨上面,看來樹藤也有移動
腿部的撕裂疼痛感應該是扭傷似乎已經恢復,看來上次是施力點不對弄到骨折…

也就是說樹藤大概有鬆動一些吧?那也足夠了
羿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縮緊身體讓體積變小些,將頭部肩膀胸口往前擠出那個狹窄的樹洞,把力氣集中在調整呼吸就好
找到對的方法,終於讓自己身體左上半脫離了樹洞
"看來可以離開…"
見這方式有效果,羿暫時停下來先喘口氣休息累積點體力,雖然滴著汗,臉頰和衣服都是灰土也不影響現在的心情
像是自己初次發現原來蒼沙加工成另一種模式的實作理論的雀躍心情一樣

休息一小段時間調整呼吸後,羿再次縮緊身體繼續脫離樹洞,左上半先出來還可以用手支撐退出,比一開始好動多了
掙扎一會右上半也成功脫離出來,照這個節奏應該沒多久就能在外面自由活動了
"再努力一點…"

*****
「來!把嘴巴張開~」
「我可以自己動…」
「不行啦!你不是沒有力氣嗎?要是湯匙沒拿好灑出來會弄得整身都是欸!」
「唉…啊…」
「味道怎麼樣?」
「好吃…」
已經脫離了樹洞,羿倚靠在幾個麻布袋包起來的落葉堆,中間還鋪著較為柔軟的棉質墊子,無奈的接受軒軒的餵食。
他記得脫離出來時,因為沒有支撐整個身體往下摔,,臉就貼在地上發麻傳來陣痛,還好地上有些草皮和落葉,不然可能鼻樑直接斷裂吧…
但這個衝擊還是讓他覺得疼痛,但那時也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他打算趴在地上再休息一下。
在他瞇起眼睛時,似乎有個腳步聲慌亂及湊的靠近他
"回來了嗎?"羿知道是他—,同時也覺得不用確認對象,想都沒想得闔上眼。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道袍被脫掉掛在一旁的架子上,還滴著水
身體和臉部的毛髮被擦乾淨沒有剛才的髒污,有些地方似乎還有藥膏的味道…

「大哥醒來啦?你真的嚇到我了,剛才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叫你也沒有回應…」
「只是閉個眼,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會擔心啦,啊對了剛才請鄰居幫忙果然是對的,我沒想到去掉魚頭還要把裡面的骨頭抽出來,只想說切掉頭跟尾就好了,所以頭不能一次切掉還要留一中間的骨頭,連著頭部可以把中間的骨頭一起拉出來…」
軒軒滔滔不絕的解釋處理魚的過程,羿的表情倒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些微的晃動耳朵靜靜的聽著,隨後開口
「沒有劃傷吧?」
「沒有哦!」
「那就好,我有點餓了…」
「啊!抱歉自顧說了一堆,我們快來吃飯吧!這次我還有削一些果子哦…」



…大哥你還動得了嗎?不要勉強哦!
…我蒸了一些你愛吃的銀魚扮飯,在你可以活動前,我來幫你吧…

"我可以自己動…"

不知為何會想到被炸傷住院後,恆在醫院照顧他的事。
羿呆望著收拾整理碗筷的軒軒,腦海裡閃過幾個過去的記憶,若有似無蓋過現實的場景。

醒醒吧!你為什麼在這裡,還有那個猿人小孩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不是很清楚嗎?
建立在和平的生活上,篩選出「可以用」的跟「不能用的」,個性符合「理想」、「不符合理想的」,然後把「不能用的」跟「不符合理想」的加工成「想要的」
一點也不浪費的管理制度不是雙贏嗎?
沒有必要跟眼前的猿人太好,只是個達到計畫的墊腳石…

羿摸了摸手背的藥膏,用姆指沾了些許塗在自己的鼻子上,沁涼嗆辣的味道襲來,強迫中斷那個如夢似幻的身影反覆出現,讓自己回歸現實的思緒
"對,沒錯,我是來「導正」議會的,任何希望不該建立在謊言之上,我要拆穿他,誰都不能阻止我"
"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顧慮的,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能夠再次跟人建立起連結,不管對哪一方都是痛苦的"

*****
「把這個字加上幾點就是魚了」
「哦!好欸!那我就可以寫成食譜啦!」
「用圖案不是比較容易懂嗎?」
「但會有人看不懂需要說明啊,這個圖案只有我知道,別人不一定知道…啊!這樣可以把有趣的事記下來耶,我想寫跟大哥相遇的事!」
「可以不要嗎?」
「寫成小說好像不錯!」
聽人說話啊,喂,算了就當作是寫字本練習,暫時弄個竹木簡讓他寫字,在沙地上寫沒多久被踢掉又會哀哀叫
見軒軒興奮的拿起筆開始在地上畫,羿也就不打擾他,跟軒軒說先在這裡練字,自己先外出去撿些木柴晚上要用,默默戴上斗笠面紗就出門去了

「算盤現在內部狀況如何?」
「是的大人,因「收成」不久,算力的分解運送作業正在進行,警備森嚴,每個區域的管理者都還在沉睡狀態
若想潛入內部,最好的時機在「收成」開始的時期,那時內部的資源會集中投入在「採集」」
「那好,距離「下次」收成還有段時間,在這空檔幫我多收集資料,我這裡也需要時間調整,有消息(耳目)之後再說先掛了」

羿瞄到後方有個大塊頭直盯著自己已經跟著走一段路,很明顯被人觀察有段時間。
羿知道這個大塊頭是村民眼中的怪人,只能確定他對軒軒沒有危害。
聽他嚷嚷著「總有一天要扯下你虛假的面具」對自己可沒那麼好說話,敵意跟疑心相當明顯。
如果現在被揭開真面目好像也不差,軒軒會跟自己保持距離吧?總有一天分別也不會太痛苦…

"我想知道禹討伐三苗的故事!"
"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啊…不小心睡著沒聽到後面的部分…"
"你該睡覺了,明天村裡還有事情要幫忙,下次再說吧"
為什麼又在這個時間點上想起這種事?
果然人跟人一旦有連結,惦記的事情就會變多無法輕易的放下
羿打算多拐幾條彎路,走複雜的路線甩開追蹤,剛好他路過正在採收的田地積放著成堆稻草卷
將壓低斗笠面紗稍微壓低,增快自己的步伐,在金黃的乾草堆穿梭中,隨後跟在後面的腳步聲也急躁起來
地上的葉子和乾燥稻草被輕盈的雙足踏過後馬上又被沉重的大腳壓過,有些草葉禁不起摧殘被扁平的印在地上,有些則偏離原本的位置還順著風飄移
兩人在稻草堆得極高的迷宮移動著,沙沙的聲音此起彼落

「啊,阿農可以幫我把綁好的穀物搬起來嗎?有點重沒什麼力氣」
「呃!?我正在忙…」
正在嘗試抓住對方的把柄不能說出來,更糟糕的是目標在聽到他人叫喊自己的名字不就等於穿幫了!?
才轉眼那個可疑的白毛妖怪已經不知去向「該死!又失敗了!」
繞了老半天沒有收獲,神農氣急敗壞的調頭搬起重物,拉上推車協助往回推離。

在神農離開沒多久,羿從不遠的樹上壓著太陽穴通訊,並眺望四周金黃的田地及桃紅的果林,視線消失的交叉點是深處的洞窟懸崖
「算盤告訴我監視器的位置,還有鏡頭的角度範圍」
「好的大人,另外提醒大人系統設有生物識別功能,大人的臉可能已經被放到警戒排除的資料神中」
「我知道,這個系統我處理的,把臉蓋起來就行了,你能演算出下一屆的「收成」可能誰會被選上嗎?」
「可以,冒昧請問大人為什麼想知道名單?」
「別多問。」
「大人息怒,奴才多嘴了。」



…果然,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他會接受這種安排嗎?

我不能。

在黃昏時間程式啟動時,吹了陣風想要掀開黑色的面紗,但怎麼翻都無法看到被影子蓋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