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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拓】他的溫柔

　　「涼介大哥、涼介大哥……」
　　高橋涼介驀然回神，視野中出現了一張悶悶不樂的臉，似乎以為涼介還在神遊，他噘著嘴唇趴在涼介面前的桌上，正好壓在涼介翻了一半的英文小說上頭。
　　小說的英文程度其實只有中等，對早已熟稔這門語言的涼介而言易如反掌，但他很喜歡這個故事，三不五時會拿出來閱讀一次。
　　「什麼啊……還在神遊嗎？」叫了幾次還是沒有得到回應的藤原拓海耐心盡失，他是趁著下課時間跑來三年級找涼介的，結果人是找到了，卻沒有一點反應。
　　眼看著時間流逝，馬上又要上課了。拓海不甘心這樣就走，索性趴在對方的桌上耍賴。
　　「怎麼又是這本啊……看不懂。」拓海斜眼看著被壓在自己手底下的英文小說，讀了幾個字之後很快被那排列組合的英文字母嚇退心思。
　　高橋涼介的座位靠窗，三年級的教室又位於整棟樓的最高處，正好是風最大、最涼爽的地方。學校美其名曰是讓高三的學生們有安靜的學習品質，但其實還是能聽見從樓下傳來的吵雜聲，從窗外鑽進室內的風不由分說吹亂男孩一頭褐色的髮絲，致使涼介溫柔地望著，難以自制地伸手揉了他毛茸茸的腦袋。
　　「怎麼了？」
　　「也沒什麼……只是有點煩。」似乎也習慣被摸頭的拓海瞇了瞇眼睛，沒有制止涼介的舉動。
　　向來事事不過心的拓海居然會有煩心的事，這確實引起了涼介的好奇。
　　「拓海也會有煩心的事，真是少見啊。」
　　「唔，嗯。」拓海頂著手掌，悄悄的看了幾眼去年從私立高中轉學過來大哥，幾不可聞地應了聲，臉上有些發燙，「中午，涼介大哥有空嗎？可以陪我一下嗎？」
　　一直關注對方的涼介自然沒落下這個反應，他故作不知，笑問：「午餐約會嗎？」
　　拓海抬眼瞅了一眼眉眼帶笑的涼介，有些尷尬地別過眼，嘟噥道：「說什麼約會……」
　　「哈哈，害羞了嗎？你的臉好紅。」
　　「……才沒有。」拓海抬頭抗議，完整露出通紅的臉，他左看右看，見沒有遮蔽物，又啪回原位，只露出一雙眼睛無聲控訴著涼介的罪行。
　　涼介笑意不減，雙手舉高做投降狀，「好，沒有沒有。」
　　拓海的眉頭擰起，壓低聲音警告，「涼介大哥。」
　　知道再逗下去，這個頑固的小孩真的會和他槓上，涼介笑了一下，見好就收。
　　「好吧，約在哪裡？」
　　「天臺。」
　　「嗯，我會準時赴約。」
　　「不見不散。」

　　＊

　　高橋涼介已經在天臺等了十五分鐘，即便他選在天台上最陰涼的地方，良好的耐心依然被毒辣的太陽消耗殆盡，若不是一流的教養讓他繼續耐著性子等待，他早已可出惡言拂袖離去。
　　又等了一會，該出現的人依然沒有從天臺的門後出現。
　　那男孩並不是會單方面爽約的人，甚至和涼介相約時都會謹記時間，從未發生過遲到的事情，他沒有依約前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拖住了他的腳步……亦或是不能來。
　　不能來的原因……。涼介的神色微動，決定不再等了，直接去二年級的教師看看情況。
　　這時，天台的門傳來細微的聲響，在繡化的鐵片吱呀聲中，門被大力推開，從門後冒出一個急匆匆的身影，他滿頭大汗地喘著氣，在見到涼介還在天台時露出了一個「幸好沒走」的表情。
　　「呼、呼，涼介、涼介大哥……抱歉我來晚了。」
　　「你知道了，拓海。」涼介收回撐在地上的手掌，重新靠回天台上的鐵網牆。
　　「抱歉，最後一節英文課拖了一點時間，繞去福利社買午餐就這個時間了。」拓海一屁股坐在涼介的身旁，拉著衣領替自己搧風降溫，而後吁了一口長長的氣。
　　「我應該直接來找你的，遲到了……」
　　「你下次直接來找我也沒關係，我的便當夠你吃的了。」涼介見他滿身大汗的模樣，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過去。
　　拓海道了聲謝，也沒和涼介客氣，接過去便將手帕攤開，直接貼在臉上。
　　「那樣不行，怎麼可以搶涼介大哥的午餐。」拓海毫不遲疑地拒絕。
　　這小孩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別堅持，涼介嘆了口氣，轉而提議道：「不然明天我請阿姨多做一個便當，以後都來找我，你也不用中午去福利社擠。麵包不營養又油膩，你不是運動員嗎？要好好攝取營養才行。」
　　「那樣也不行。」
　　「固執的小孩。」涼介遂放棄再勸。
　　拓海囫圇擦完了汗，將那被汗漬侵襲的手帕塞進口袋，頭也不回地說：「手帕洗好之後再還你。」
　　正乘著一點吹過天臺的熱風，慢條斯理翻弄便當菜的涼介彎起嘴角，只說：「無所謂，你直接還給我也可以。」
　　男孩又搖搖頭，拆了被壓扁的麵包塞進嘴裡，含糊說道：「不行。」
　　涼介聽了他又一次的拒絕，不由得笑道：「拒絕三連，總該有一次答應的事情吧？」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男孩陷入思索，他想了又想，甚至抬頭看著蔚藍的天，卻一直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但他不說話，並不代表他不放在心上，反而會將這句話當成「承諾」去接受下一件他可以達成的事情，涼介心裡清楚，因此默不作聲在一旁觀察。
　　「很困擾嗎？」
　　「唔……倒也不是，可是現在涼介大哥也沒有要求什麼不是嗎？」
　　「所以如果我現在向你提出要求，你會答應嗎？」
　　「呃，當然是要我辦的到的事情，太難的不行。」
　　「這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從剛才就一直接收視線的涼介將飯盒塞進男孩的手裡，催促道：「吃吧。」
　　「可是……」
　　「不用管我，儘管吃。」涼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不意外的摸到一手汗，「但我的要求不是這個，不要誤會了。」
　　「那是什麼？」拓海大口吞下還殘餘大半的米飯，配上一點下飯的醃漬物，吃的很香，含糊地回問，同時一對圓眼滴滴溜溜地看向涼介。
　　「放學後來我家，幫你和啓介複習課業，期末考要到了，不能放你再散漫下去。」
　　提及複習就一陣洩氣的拓海聳拉著肩膀，入口的飯都變得食不知味，「可以拒絕嗎？其實我今天還有打工……」
　　說到念書就格外專制的涼介勾起笑容，殘忍的拒絕：「不行。」
　　拓海不死心，頂著那醉人的目光垂死掙扎：「凌晨還要送貨……」
　　「不行。」
　　「……好吧。」
　　「放學之後在大門口等我，會幫你和伯父說一聲。」
　　涼介一錘定音，自覺今晚不好過的拓海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吃過了午餐，又聊了一會，午休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龐大的意志力使涼介一整天的都保持清醒，但懶散慣了的拓海就毫無顧忌，頂著大太陽也昏昏欲睡。
　　拓海打了一個打呵欠，視線放到一旁的陰涼處，估摸著躺下去應該不至於會燙傷，便摸著地板作勢躺下。
　　結果他的動作才執行到一半，反方向一股力道抓住了他，讓他停在半空中。
　　拓海回頭，看見涼介又對他笑，拍了拍自己的腿說：「地板太硬了，出借大腿給你。」
　　被抓住的明明只有一節手臂，臉卻莫名地燒起來，臉頰火辣辣的，眼前分明是看慣的臉，卻讓拓海莫名感到暈眩。
　　「說起來……拓海找我說的事情，似乎還沒有提到，是什麼事情讓你困擾了？」
　　躺在敬重的大哥腿上本以為會睡不著的拓海顯然多慮了，他毫無形象的又打了一個哈欠，雙眼漫出朦朧水氣，入耳的疑問在瞌睡蟲的侵襲之下都顯得含糊不清。
　　「哦……嗯……是關於女孩子的事情。」
　　涼介哦了一聲，搖了搖已經陷入彌留狀態的拓海，後者情醒了一點，又補　問了一句：「涼介大哥……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涼介回答的乾脆：「沒有。」
　　拓海低聲說了句是嗎？又說果然涼介大哥這樣優秀的人，還是課業第一吧。結果被涼介用手指撓了一下腦袋，閉上嘴又打了一個哈欠。
　　雙眼已經撐不住闔上了，拓海挪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強打起精神說：「其實我也不清楚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她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我不明白……」
　　「你很喜歡她嗎？」
　　「不知道……也許吧……畢竟從國中開始就認識了……」帶著濃濃睏意的聲音拖拖拉拉地說著，說到最後忽然就沒聲了。
　　涼介低頭望去，那人直直枕在他的腿上，眉眼柔和，胸膛隨著平穩的呼吸起伏，已經悄然睡去。
　　「拓海、拓海……」
　　「……」
　　涼介唇角上揚。
　　「好夢。」

　　＊

　　放學時，涼介由於提早下課，先一步來到校門口。
　　校門正對著行政大樓的一樓大門，每一位離開學校的學生都會在那裡換回室外鞋。
　　高橋家的接送車已經等在外頭了，涼介讓司機等等，就站在校門最顯眼的地方，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行政大樓。
　　很快的，他等待的人從門裡急急奔出，那人手裡拽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憤懣的神色一覽無遺。
　　「拓海！」
　　後頭追著一名驚惶的少女，然而無論少女如何哭喊，負氣而走的男孩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涼介淡淡看了她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在那人即將悶頭衝出大門前，涼介將他攔了下來，搭著他單邊的肩膀，看清那雙通紅的圓眼。那當中夾雜著憤怒、傷心，還有遭受背叛的痛苦，被阻擋出路的他像頭憤怒的小獅子，隨時會上前咬人。
　　涼介柔柔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刻在心裡那樣的認真。
　　「怎麼了。」涼介問，渾然不介意方才被拍落的手，仍舊放回那人的肩上，這次沒有再被拍落。
　　那人吭哧吭哧地喘著氣，似乎在平息波動的情緒。
　　「拓海！」
　　轉眼間，少女已經追至門口，她本想追上前解釋、試圖挽回，卻在接收到另一道冷然的目光後卻步不前，只能在幾步距離外期期艾艾地望著。
　　「拓海，你聽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負傷的男孩頭也不回的大吼，只有涼介看見他為了不讓自己落淚而咬緊牙根；為了不衝動洩憤而握緊了拳頭。
　　涼介的心更加柔軟，他驀地攬過男孩的肩，替他阻擋所有的打量的目光。
　　「我們走吧，拓海。」
　　懷裡人顫抖著，似乎正在壓抑著無處可去的憤怒，涼介收攏手臂，想給他一個依靠，然而那人比他想像的還要堅強，依然怔怔地站的筆直。
　　涼介將木然的拓海送上車時，少女終究還是靠了過來。
　　她似乎是有些懼怕還站在車外的高橋涼介，用一雙夾雜悔恨以及哀戚的杏眼柔柔弱弱地凝視著晦暗的車窗。
　　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好像是叫做茂木……夏樹吧？
　　涼介踏出一步，巧妙阻擋了茂木夏樹的視線，而後他禮貌性的點頭，在少女祈求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你是茂木夏樹對吧？」
　　「是……」
　　「拓海他現在狀況不太好，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說著，這名已經頗具男人風範的高橋少爺回望了一眼車窗，車窗後頭有著懸在她心上的男孩，眼神是茂木難以想像的寵溺。
　　「可是夏樹現在……」想和拓海談一談，不是明天，不是後天，就是今天。
　　茂木夏樹有種莫名的直覺，如果過了今天沒能和拓海說上話，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然而眼前看似彬彬有禮的男子卻殘酷了掐斷了她的希冀，直接了當地打斷她的話語。
　　「抱歉，拓海催我走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談，先失陪了。」
　　而後高橋家的座車便在茂木夏樹的眼前揚長而去，徒留她一人站在原地，在悔恨的煎熬中潸然淚下。

　　＊

　　「涼介大哥，可以給我講一下這本的故事嗎？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怎麼，不愛看書的拓海怎麼會突然好奇起來？」
　　「唔，告訴我嘛。」
　　「哈哈哈，好啊。其實這個故事很單純，就是主角為了得到心愛的人的青睞，掃除阻擋在他道路上一切障礙的故事。」
　　「喔……」
　　「愛人並不知道他做了多少的努力，他也無所謂，只要愛人能依賴他、喜愛他，他甘之如飴。」


沒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