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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濕漉漉的影子拉長。
男人身後的水痕像是彗星,隨著每個新的一步變得更長了些,而末端隨著時間蒸發失去蹤跡。

埃爾伯特抱著雙臂,在冷風迎面吹來時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不得不說,雖然冬天已經快要來到尾聲,但河流的溫度還是低得讓跳下去的人以為自己會變成冰塊。
肩上重新裂開的傷和濕冷的衣物令他開始暈眩,像是自己的靈魂正在大腦裡打轉一般。

埃爾伯特甩了甩頭試圖保持清醒,於是他看見了左手邊的夕陽。

「艾格尼斯?」

不、不對。醫生那一頭金髮應該是初夏正午的陽光,耀眼、溫和、卻又熱烈瘋狂。而不是這種已經燃燒殆盡、像是快死了一樣的夕陽。
那夕陽、是像現在的他才對啊。

「……我怕不是瘋了。」

埃爾伯特低笑。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奮力從河畔爬上的大橋,已經埋沒在地平線的盡頭,如今只剩一條光禿的公路和滾滾黃沙與他作伴。可真似曾相識,埃爾伯特想,希望這次路過他的是輛四輪的交通工具。

天色很快褪去,掛上了幾點星光。埃爾伯特實在是走不動了,視野所及之處沒有任何一間旅館,他也已經沒有足夠的體力再繼續往前探索。左右都是要死,埃爾伯特決定乾脆在路邊等待絕處逢生的機會,便往後一仰,躺在了黃土上。

喀的一聲,像是有甚麼堅硬的物品磕在硬石上,與此同時疼痛也從埃爾伯特的後腰襲來。倒吸了一口氣後,埃爾伯特才伸手去摸索那引起疼痛的小小元凶。

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手中也有一點星光。

「我還以為肯定不見了呢,沒想到竟然還在。」埃爾伯特把玩著手中的耳環,那個他唯一帶走的、來自醫生的小禮物。「被河流沖了這麼久還沒消失,看來你的運氣和我一樣挺不錯的。」

又看了幾眼,埃爾伯特忍不住笑出聲。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對著一個耳環自言自語,還是笑耳環與他同樣大難不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洞還在,他便把耳環戴在它應該待的位置。

長舒了一口氣,埃爾伯特就這樣躺在路邊仰望星空。隨著夜晚降臨,溫度以極快的速度降低。乾燥的風吹過泡水的衣物,冷得埃爾伯特開始打顫。
神奇的是,他不感到害怕。儘管自己不久後的下場很有可能是死亡,但如今那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加上他總有種預感。他似乎聽見了遠方一輛轎車在燃燒汽油的聲音,當然也不排除那是他神智不清到開始幻聽的地步了。

無論那到底是真是假,埃爾伯特仍掙扎著爬起了身。他看見星光墜落到地面,給了他一絲希望。

於是他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