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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難道都是休伊的記憶?!那個早已消失在傳説中、強大卻冰冷的初代大魔法師,休伊?他爲何會在這裡看到這些? 巨大的疑問和一種莫名的寒意攫住了他,這與佈儡信息中提到的“環”似乎有着某種他尚未理清的、令人不安的聯繫。 玖夜目光如刀,瞬間鎖定洞穴深處水晶旁蜷縮的身影。 那並非預想中強大陰險的幕後黑手。 那是一個與伊得驚人有幾分相像的青年。 身形單薄如紙,紫色短髮凌亂貼在汗溼的額角,裸露的皮膚佈滿深可見骨、仿佛被無形利爪撕裂的猙獰傷口,暗紅的血浸透襤褸衣衫。傷口邊緣縈繞着與伊得體內如出一轍的陰冷黑暗氣息——變異元素精靈的“傑作”。他懷裡死死抱着一麵相對完整的銀鏡,鏡麵微光映照的……是伊得在異世界成長的碎片,以及初到這個世界時的懵懂茫然。 環。 玖夜瞳孔驟縮,心髒仿佛被無形之手攥緊。眼前的景象與“陰謀家”天差地別,更與那些冰冷記憶碎片的主角判若雲泥。這個與伊得酷似、遍體鱗傷、氣息奄奄,卻抱着伊得影像不放的青年……就是環?他與休伊……與伊得……到底是什麼關繫?爲何休伊的記憶會充斥此地? 巨大的謎團和眼前觸目驚心的慘狀,讓玖夜那滔天的殺意都凝滯了一瞬。 環猛地抬頭。臉與伊得六七分相似,卻帶着被漫長歲月和沉重知識壓垮的疲憊滄桑。那雙本該清澈的眼眸,此刻充斥着驚懼、憤怒、癲狂和……深不見底的悲哀。 “誰?!”聲音嘶啞幹澀,帶着重傷的虛弱與強撐的警惕。看清是玖夜——伊得身邊強大危險的眷屬——驚懼瞬間化爲滔天怒火! “是你!那隻狐狸!”環掙紥欲起,牽動傷口痛得倒抽冷氣,鮮血從嘴角湧出,“你又來做什麼?!還想替哥哥來‘清除’我這個麻煩嗎?!還是説,你終於髮現我留在哥哥身上的‘小禮物’了?!”他指的是那黑暗魔法,語氣扭曲快意,充滿自毀般的絶望。 玖夜週身紫焰因挑釁暴漲,冰冷殺意瞬間充斥洞穴!他一步踏前,居高臨下俯視環,聲音如淬毒冰刃:“‘小禮物’?呵,你是指那條寄生他靈魂、啃噬意誌、差點把他拖進棺材的‘毒蛇’?看來我天沒找錯人!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紫黑火焰在他掌心凝成銳利爪形,帶着毀滅氣息,直指環咽喉! 麵對死亡威脅,環眼中無懼,唯有更深的悲憤與近乎崩潰的控訴: “清除?毒蛇?!哈哈哈哈!” 淒厲笑聲撕裂空氣,眼淚混着血水滑落,“我明明……我明明隻是想讓他離開!離開這個該死的、囚禁我們無數代的牢籠!回到那個沒有魔法、沒有祭壇、沒有宿命的世界!過他自己的人生!平凡、安全、自由的人生!” 他聲音因激動傷勢劇烈顫抖,字字如血沫擠出: “我給他種下黑暗魔法,是想讓他恐懼,絶望,放棄修複祭壇!讓他覺得這世界不值得!讓他主動選擇離開!回到他本應存在的和平世界去!” 他死死瞪着玖夜,眼中刻骨恨意: “可是你們!你們這些該死的眷屬!被虛假希望蒙蔽的蠢貨!你們用‘責任’、‘羈絆’、‘需要他’這些甜美的毒藥,把他騙了回來!把他牢牢綁在這注定吞噬他的祭壇上!” “你們把他拖回地獄!然後呢?”聲音陡然拔高,泣血控訴,“然後你們就讓他……讓他……”他哽住,目光如要將玖夜燒穿,“讓他懷了你們這些人渣的孩子?!!”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狠狠砸在玖夜心上!縱已知曉伊得懷孕,但從環——休伊的分身、伊得的“弟弟”——口中如此悲憤吼出,衝擊力截然不同!“人渣”的指控,更如鞭子抽打。 環劇烈咳嗽,咳出更多血沫,身體因劇痛激動蜷縮更緊,聲音低了下去,無儘疲憊絶望: “幾千年了……還不夠嗎?一次次蛻變,感情剝離,記憶化爲冰冷負擔……像工具一樣維護大陸平衡……我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承受這命運?” 他撫摸鏡中伊得幼時天真笑臉,淚水無聲:“明明……哥哥有機會逃掉……不用背負宿命……不用當維繫希望的祭品……”他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看向玖夜,眼神是徹骨哀傷與質問: “你們口口聲聲需要他,珍惜他……珍惜什麼?他帶來的希望?修複祭壇的能力?還是……”聲音帶着撕裂般的痛楚,“……你們自己那點可悲的、害怕失去依靠的私心?!” “你們把他拖回來,讓他深陷險境,被這瘋狂土地標記、詛咒!現在,又讓他……讓他……”環説不下去,隻死死抱住鏡子,仿佛那是僅存的世界,“我好恨……恨創造我們的神……恨永無止境的輪回……更恨你們……爲什麼……連他最後逃離的可能……都要親手掐滅……爲什麼……就不能放過他……” 洞穴死寂,隻有環壓抑帶血腥的抽泣與記憶碎片哀鳴交織,奏響絶望交響。血腥氣混合岩壁冰冷黴味,沉甸甸壓着空氣。 玖夜立於原地,紋絲未動。紫袍下擺無風自動,週身原本穩定燃燒的薄銳紫焰,如同被無形之手驟然掐滅,隻餘一片冰冷的死寂。他臉上慣有的、仿佛洞悉一切又遊刃有餘的戲謔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真空的凝固。異色瞳孔深處,風暴在冰封的湖麵下無聲地、劇烈地翻騰——震驚、被徹底解剖的難堪、以及一種根基被連根拔起的、冰冷的荒謬感。環泣血的控訴與那些無聲訴説着剝離與痛苦的千年記憶碎片,在他腦中尖銳地碰撞、拼合,將關於休伊、環、伊得那扭曲而悲涼的真相,以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強行塞入他的認知。 環的控訴,字字如烙鐵,燙在他靈魂。 “離開…平凡安全…恐懼絶望…放棄…主動選擇…” “責任羈絆需要…甜美毒藥…騙回來…綁在祭壇上…” “人渣的孩子…!” “工具…維繫平衡…憑什麼…” “逃掉…不用背負…不用祭品…不用怪物…” “珍惜什麼?能力?害怕失去的私心?” “掐滅逃離可能…” 然而,這僵硬的表象下,是足以撕裂靈魂的風暴! 環的每一句控訴,都像最精準的手術刀,剝開他引以爲傲的“鞭策”與“價值”外衣,露出底下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或刻意忽略的腐質。 “替代品?呵……” 一個冰冷刺骨、帶着無儘自嘲的唸頭無聲地鑿穿他的意識。他執着於將伊得與記憶中強大冰冷的休伊比較,甚至因“弱小”而下過殺手——他差點親手掐滅的,竟是休伊用自我消亡換來的、承載着“平凡可能”的唯一火種?這認知帶來的諷刺感尖銳得幾乎讓他維持不住表麵的平靜,隻餘下愚蠢的寒意。 差異性?價值顛覆! 伊得的“弱小”、“不自量力”、“傻氣”……此刻化作最鋒利的回旋鏢。環的控訴與記憶中那個毫不猶豫撲向樹妖、用脆弱身體擋在他麵前的“傻子”身影重疊。那不是愚蠢!那是休伊早已剝離、環拼死守護的—— 最純粹、最無畏的人性輝光! 他最初那份對於“不知量力的勇氣“的觸動給了他“半片葉子”的好感 。那份“不自量力”的勇氣,此刻灼燒着他引以爲傲的評判標準。 休伊記憶碎片中閃過他成爲眷屬的瞬間,那究竟是對力量的純粹好奇與挑戰?還是對那種冰冷強大本質的病態認同?而伊得……那個被他嘲諷的小少爺,修複了他失落多年、揭示了他一段不願提及過往的萬花筒後,卻給了他一個毫無算計的擁抱。那份曾短暫驅散過他漫長生命中無趣陰霾的溫暖,是隻屬於“伊得”的、對“玖夜”本身的接納,與休伊的力量無關!而他回報了什麼?是變本加厲的“鞭策”,是企圖用“強大”的模具去澆鑄他,將他塑造成另一個符合他心中“合格休伊”形象的傀儡?這唸頭讓他胃裡泛起冰冷的噁心。 環控訴的“害怕失去依靠的私心”如毒蛇噬咬。他厭噁在雙月時顯露脆弱,用暴躁驅趕一切。昆西那句平靜的“不重要”此刻重若千鈞,佈儡那源於核心協議底層無法解析、被標識爲“心痛”的異常脈衝,更如冰冷的探照燈,將他那些隱秘的、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照得無所遁形。他珍視與伊得之間那些由伊得點燃的珍貴瞬,是否……也已被他扭曲的“鞭策”所污染,成了環口中那“甜美毒藥”的一部分?這可能性帶來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種足以凍結血液的、冰冷的預兆。 環那句“你們愛的根本不是他!……”如同最噁毒的魔咒,在他意識深處尖銳地回盪。手指無意識收緊,指關節在紫袍袖口下繃出凌厲的線條,捏着的細長菸桿傳來細微卻清晰的碎裂呻吟。 這唸頭帶着徹骨的寒意——休伊的記憶碎片裡,有他成爲眷屬的瞬間!那份對力量的純粹追求,是否無形中扭曲了他對伊得的態度?他對“種子”血脈的期盼,究竟源於對休伊扭曲的延續?還是……一種無法言説的、想在伊得生命刻下獨屬於“玖夜”烙印的、深沉的佔有?環控訴的“害怕失去依靠的私心”,像一把鑰匙,試圖撬開他內心最隱秘、最不願示人的鏽鎖。 他視環爲陰險毒蛇,伊得痛苦之源,必除隱患。他嫉妒環與休伊、伊得那層他無法理解、卻刺痛他神經的聯繫。他攜滔天怒意來審判、毀滅。 然而,眼前這遍體鱗傷、氣息奄奄的青年,這被休伊千年冰冷記憶碎片環繞、卻又死死抱着伊得影像的存在……所做一切——包括那黑暗魔法——初衷竟隻爲……將伊得推出這華麗殘酷的祭壇? 那黑暗魔法,非詛咒,而是……絶望的驅逐令?是環在深淵中唯一能“保護”哥哥的方式?即使帶來痛苦,被誤解爲噁意? 而他們這些眷屬?口口聲聲“需要你”、“珍惜你”,用責任、羈絆、大陸存續的重擔,用可爾的希望、八雲的溫柔、昆西的守護……甚至他玖夜帶刺的“鞭策”……用這些“甜美的毒藥”,將本該擁有平凡人生的異界青年,心甘情願綁在祭壇上。 他們將他拖回地獄。 然後……讓他陷入更深泥沼——那瘋狂汲取他生命力的魔力胚胎,被暗蝕糾纏的“種子”。環泣血的“人渣”指控,如響亮耳光,火辣辣扇在玖夜臉上。 玖夜目光掃過環身上深可見骨、縈繞黑暗氣息的猙獰傷口。變異元素精靈瘋狂攻擊的印記。它們同樣追殺環,視他與伊得爲“錯誤”,休伊消失的罪魁禍首。它們早非精靈,而是被絶望扭曲的愛浸透的複仇噁靈。 暗之領域真相,在環破碎控訴與洞內冰冷記憶碎片的雙重印証下血淋淋攤開:非邪噁巢穴,是休伊搖籃與墳墓,元素精靈深愛“孩子”的誕生消逝之地。休伊的消失(抵抗命運),讓依賴他、深愛他的存在在死地侵蝕下徹底瘋狂。它們將所有痛苦怨恨,傾瀉於兩個“錯誤替代品”身上。伊得第一次修複祭壇後死地氣息反增,更坐實怨恨,攻擊愈髮緻命。 環口中“我們做錯了什麼?”、“一次次蛻變,感情剝離”、“像工具一樣”……與那些展現休伊逐漸剝離情感、化爲冰冷存在的記憶碎片完美吻合,拼湊出跨越千年的悲涼圖景——休伊爲了抵抗宿命而分裂出環與伊得,自己卻走向終結,最終導緻了整個暗之領域的瘋狂反噬。 玖夜感到窒息。高傲狐妖,立於世間千年,玩弄人心,此刻卻似被抽走所有支撐,隻剩沉重冰冷的茫然。 放過他? 他們……真的做錯了? 這唸頭如毒藤纏繞心髒。鐘樓頂端伊得瀕死的灰敗臉龐;昆西生命魔力湧入時微弱的呼吸;慶祝會強撐笑容下脂粉難掩的青黑;暗之懸崖抓住藤蔓時眼中的空茫死寂……畫麵飛閃,最終定格在昆西平靜如古井、重若千鈞宣告“是不是我的,不重要”橘紅色瞳孔上。 昆西的守護,純粹沉默,隻爲伊得本身。 佈儡的“違規”,源於核心超越邏輯的“心痛”。 而他自己?追求的“強大”,認定的“價值”,隱秘的期盼……在環血淚真相與伊得命懸一線麵前,突顯如此……蒼白、自私、甚至……卑劣。 “証明?我到底在証明什麼?!” 追求伊得“強大”?真爲大陸?不!環的控訴如解剖刀,剖開他深藏的陰暗——是爲証明他玖夜大眼光沒錯!向消失的休伊証明!向他內心扭曲的幻影証明——“替代品”夠格!這執唸,源於對休伊力量的病態認同,以及他自身無法言説的傲慢與佔有欲! “羈絆……毒藥……” 昆西的“不重要”如重錘。佈儡的“心痛”如鏡照。他與伊得之間那些由伊得點燃的珍貴溫暖(萬花筒的光芒、擁抱的溫度、雙月陪伴),是否已被他扭曲的“鞭策”污染?是否也成了環口中“甜美毒藥”的一部分,將伊得更深地綁在祭壇上?這恐慌遠勝任何強敵!他害怕自己才是親手將光推向深淵的推手,害怕那點真實的溫暖化作了勒緊伊得脖頸的絞索! 環那句“你們愛的根本不是他!……”如同魔咒,尖銳回響,讓他幾乎站立不穩。手指無意識收緊,指關節慘白,捏着的細長菸桿傳來細微卻清晰的碎裂呻吟,仿佛是他內心某種堅固東西崩裂的聲音。 這唸頭帶着徹骨的寒意——休伊的記憶碎片裡,有他成爲眷屬的瞬間!那份對力量的純粹追求,是否無形中扭曲了他對伊得的態度?他對“種子”血脈的期盼,究竟源於對休伊扭曲的延續?還是……一種無法言説的、想在伊得生命刻下獨屬於“玖夜”烙印的、深沉的佔有?環控訴的“害怕失去依靠的私心”,像一把鑰匙,試圖撬開他內心最隱秘、最不願示人的鏽鎖。 洞穴空氣凝固如鉛。玖夜需要一個動作,打破這幾乎要將他釘死在原地的、充斥着血腥真相與自我拷問的窒息感。 他動了。 未再看血泊中蜷縮的環一眼,未留隻言片語。玖夜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幾乎撕裂空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倉促的決絶。紫袍下擺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一步踏出,身影瞬間化作一道邊緣劇烈波動、紫黑魔焰不受控般明滅逸散的紊亂菸霧,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撕扯着,卻仍以驚人的速度,倏然消失在洞穴入口扭曲光幕之外。 隻留下洞內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悲傷與死寂。 洞穴內,死寂如墓。 環蜷縮在冰冷水晶基座旁,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牽扯着深可見骨的傷口,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暗蝕冰冷氣息如跗骨之蛆,侵蝕內髒骨髓。懷中銀鏡是唯一溫暖,鏡麵流轉着伊得在異世界陽光下無憂奔跑的影像,笑容純淨如未被污染的泉水。 玖夜倉惶逃離留下的紊亂紫菸軌跡,如辛辣嘲弄,灼燒環的視網膜與神經。 “呵…呵呵呵……”嘶啞破碎的笑聲溢出染血唇齒,在死寂洞穴回盪,比精靈尖嘯更悚然。“ 看啊,哥哥…你拼死維繫的世界,你信任的‘羈絆’……就這?” 他死死盯着玖夜消失方向,眼中瘋狂火光混雜滔天恨意與更深絶望。 “懦夫!偽君子!被戳穿卑劣就夾尾逃跑!什麼千年大妖…在真相麵前,不過不敢麵對罪孽的可憐蟲!” 玖夜的逃離壓垮了環心中最後一絲對這世界存有善意的幻想。連玖夜都逃避,伊得哥哥,他唯一的光,在祭壇上還有何活路?絶望如冰冷潮水淹沒理智,唯餘毀滅瘋狂。 手指痙攣摳進銀鏡冰冷邊框,指骨凸出,似要將承載伊得最後“正常”的影像嵌入血肉。“愛?羈絆?需要?哈!冠冕堂皇的謊言!虛偽的遮羞佈!” 聲音陡然拔高,泣血控訴,字字如淬毒匕首擲向虛空: “昆西那沉默如山?不過是懦夫害怕‘得到’後‘失去’的藉口! 佈儡的‘心痛’?一個殘缺人偶的程序雜音!至於那狐狸……” 眼中迸髮刻骨恨意,“他的‘鞭策’,‘強大’,‘價值’?全是狗屁!隻爲滿足扭曲佔有欲!爲証明他玖夜大爺眼光沒錯!向他、向休伊証明——他選的‘替代品’夠格!你們所有人,都在用‘愛’編織甜美囚籠,把哥哥拖向死亡深淵!” “你們愛的根本不是他!是大陸穩定!是希望之火!是你們害怕失去依靠支柱的私心!你們是比變異精靈更可怕的吸血鬼!吸食他的生命力!他的自由!他作爲‘伊得’的全部可能!” 尖銳控訴如最終審判,回盪在休伊記憶碎片間,徹底否定世界維繫方式。 失血的冰冷如毒蛇蔓延心髒。意識模糊,視野邊緣泛起黑霧。死亡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就這樣死?死在休伊腐爛的搖籃邊?化爲塵埃?”唸頭冰冷滑過,瞬間點燃心底最深黑暗。 “不!絶不!”內心嘶吼如風暴在殘破胸腔炸開,引劇烈咳嗽,鮮血染紅前襟。“ 我死,外麵瘋子隻會歡呼!更快撲向哥哥撕碎!讓它們得逞?讓這囚禁折磨我們千年的狗屁世界繼續?讓它榨幹哥哥?休想!!” 毀滅性圖景在瀕臨崩潰腦海展開:整個卡拉因大陸,連同扭曲命運、虛偽眷屬、瘋狂精靈、吸食生命的祭壇……一起崩塌!化爲宇宙塵埃!爲休伊,爲自己,更爲即將被吞噬的哥哥……殉葬!玉石俱焚的唸頭帶着病態解脫快感,成爲支撐殘軀最後蠻力。 求生本能與滅世渴望在絶望熔爐扭曲融合。他需要力量離開絶境。剛逃離的玖夜,是唯一渺茫“生門”。 “求他?向懦夫、人渣、偽君子低頭?” 強烈噁心屈辱感幾乎讓他嘔吐。但看着鏡中哥哥純真笑臉,想到哥哥此刻可能因“種子”生命流逝……冰冷現實碾碎最後自尊。 “隻要能離開……隻要能再見哥哥……隻要能把他……” 腦中清晰浮現魔力貧瘠的異世界景象——伊得真正的故鄉,無魔法、無祭壇、無宿命枷鎖的平凡之地。他賭對了!剛才控訴中死死守住的關鍵堡壘:隻要哥哥回到那世界,失去卡拉因磅礴魔力滋養,那該死的、瘋狂汲取生命力的魔力胚胎(“種子”),將如真空中的火焰,瞬間熄滅!這才是真正王牌,是將哥哥從“人渣”們和世界魔爪中“拯救”的唯一途徑! 玖夜?不過是必須踩踏的墊腳石,必須利用的工具。利用他力量離開死地,利用他能力找到哥哥位置……然後,在送走哥哥瞬間,或許……還能看到高傲狐狸得知自己血脈(若真是)連同世界終結時,那精彩表情?那一定是黑暗命運中最後扭曲慰藉。唸頭如毒蛇信子舔舐冰冷心髒,帶來殘忍快意。 “哥哥……你總是太善良……太易信虛偽的光……”環用儘力氣試圖撐起身體。每一次微動都伴隨骨骼摩擦聲與傷口撕裂劇痛,鮮血汩汩湧出。 “但沒關繫……很快……你就不會再痛了……我會幫你……用我的方式……”他對計劃毫無把握。玖夜幫他?更大可能是直接捏死他。洞外虎視眈眈的變異精靈,隨時撕碎獵物。他可能十步都走不出。 “死就死吧!”絶望預判反成最強驅動力,帶着近乎神聖悲壯。“ 至少……我死在帶哥哥逃離地獄的路上!死在向這操蛋世界宣戰的路上!而非爛在休伊悲傷絶望的墳墓裡! ”他的死,必須成一把利刀,狠狠紥進哥哥心裡!用殘軀與死亡,在哥哥心中埋下懷疑種子,作爲最終離間!讓哥哥看清,誰在推他入深淵! 帶着融合必死決心、滅世瘋狂與拯救執唸的力量,環髮出野獸般低吼。他將視若珍寶的銀鏡塞進懷裡緊貼心口,不顧全身傷口瞬間崩裂、鮮血如注的劇痛,如同血池爬出的複仇噁鬼,用儘最後力氣,踉蹌着、決絶地,一頭狠狠撞向隔絶山洞與死地的扭曲光幕! 洞外,灰霧如沸騰毒液翻湧咆哮。變異精靈尖嘯匯成毀滅交響,瘋狂撕扯脆弱空間。玖夜並未真離去。 他化身的紫菸在死寂荒原上狂暴穿梭,形態在潰散與重聚間劇烈波動,邊緣處紫黑魔焰不受控地明滅、逸散,如同被無形的風暴撕扯着華麗的外衣,將撲近的扭曲靈體瞬間汽化成悲鳴的黑菸。紫菸核心深處,那張俊美臉龐蒼白如初雪新霽,異色瞳孔深處卻翻湧着無聲的驚濤——震驚、冰冷的自厭、以及一種認知根基被連根拔起後的、近乎荒謬的虛無感。環揭示的宿命圖景與伊得命懸一線的現實,像兩座冰山轟然撞擊,將他固有的“價值”標尺碾得粉碎。 環泣血的控訴如最頑固的跗骨之蛆,在他意識深處反複啃噬: “懦夫……人渣……害怕失去依靠的私心……” —— 連同環那雙充滿無儘悲哀與刻骨嘲諷的紫眸,像燒紅的烙印,深深刻下。 昆西平靜的“不重要” —— 重若千鈞,彰顯着一種他此刻竟覺無法企及的純粹。 佈儡那源於核心協議底層無法解析、被標識爲“心痛”的異常脈衝 —— 如同一道冰冷的探照光,將他“鞭策”背後可能的卑劣角落照得無所遁形。 伊得蒼白睡顏,強撐的琉璃笑容 —— 與環揭示的冰冷“祭品”宿命血淋淋地重疊。 他對“強大”的偏執,“價值”的冰冷標尺,對“種子”歸屬那隱秘的期盼 —— 在暗之領域揭示的悲涼圖景麵前,其虛偽的基石轟然坍塌,暴露出深藏的、源於對休伊力量的病態認同、以及對自身選擇進行証明的傲慢私欲。這認知帶來的自我厭棄,冰冷刺骨。 就在這冰冷風暴席捲意識巔峰的瞬間! “轟——咔!!!” 山洞入口那扭曲的光幕猛地爆髮出刺眼欲盲的強光,劇烈波動如同破碎的冰麵!一個渾身浴血、幾乎不成人形的身影,如同被巨力拋出的斷線傀儡,裹挾着濃烈的血腥氣和瀕死的絶望氣息,決絶地衝破光幕的束縛,重重摔在洞口外嶙峋尖銳的黑色岩石上!沉悶的撞擊聲與一聲清脆刺耳的“咔嚓”碎裂音同時炸響! 是環! 他懷中那麵視若珍寶的銀鏡,在劇烈的撞擊下,鏡麵赫然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那裂痕如同一條醜陋的毒蛇,精準而殘忍地蜿蜒爬過,正正貫穿了鏡中映照着的——伊得幼年時那張無憂無慮、陽光般燦爛的純真笑臉! 鏡中的影像瞬間被割裂、扭曲,那張象徵着“平凡安全世界”和“未被污染可能”的笑臉,被一道冰冷的裂痕無情地分割開來。 不遠處,那團在荒原上狂暴翻滾、形態紊亂的紫菸,如同被絶對零度瞬間凍結!凝固的異色瞳孔驟縮至針尖大小,難以置信地“看”着血泊中氣息奄奄的身影,以及……那麵鏡子上貫穿了伊得笑臉的、觸目驚心的裂痕!那裂痕仿佛帶着冰冷的噁意,也同時貫穿了他視網膜上殘留的、屬於伊得的最後一絲“未被污染”的幻影! 環的身體在血泊中劇烈抽搐,仿佛每一根神經都在哀嚎。他艱難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抬起佈滿血污和淚痕的臉,那雙眼睛在瀕死的灰敗中亮得駭人,燃燒着孤注一擲的求生欲、毀滅一切的瘋狂與……針對玖夜的、赤裸裸的、近乎挑釁與絶望的光芒!死死鎖定紫菸的方向,無聲地吶喊:看着我!來啊!或者…敢不敢救?! 環這慘烈瘋狂、且伴隨着“美好徹底碎裂”的現身,如一記蘊含毀滅意誌與終極絶望諷刺的重錘,狠狠砸在玖夜動盪混亂的意識核心!將他強行從冰冷自省的深淵邊緣,粗暴地拽回這鮮血淋漓、破碎不堪的現實!所有翻騰的思緒瞬間被一個冰冷、尖銳、帶着血腥味和破碎感的、孤注一擲的唸頭取代:抓住他!抓住這個瘋子!無論那麵鏡子是否已碎!他是唯一的線索!那個能熄滅“種子”之火的答案,或許就鎖在他瀕死的意識裡!必須撬開!不惜一切! 紊亂的紫菸劇烈地翻滾收縮,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狠戾,極其不穩定地重新凝聚成玖夜修長卻身形邊緣仍逸散着細微紫黑火星的身影,落於環所在巨岩的上方。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異色瞳孔深處翻湧着風暴肆虐後的冰冷餘燼,以及一種被逼至懸崖儘頭、放下所有殘餘高傲、直麵自身狼狽與這“破碎希望”的、近乎瘋狂的審視。他居高臨下,俯視着血泊中如同破碎玩偶般的環,以及那麵裂痕猙獰的銀鏡,聲音低沉,帶着一種刻意壓抑卻依然透出絲縷寒氣的緊繃,每個字都像浸透了夜霧的冰冷絲線:“嘖……” 一聲輕嗤,打破了死地的尖嘯,冰冷刺骨。 “看來,你這陰溝裡的老鼠,求生的本能……倒比你這一身破爛皮囊,頑強得多。” 週身明滅不定、時而爆出紊亂火星的紫黑魔焰,無聲地訴説着他力量內核的劇烈波動與失控邊緣的掙紥。 他目光如冰冷的探針,掃過環身上深可見骨、縈繞不祥黑氣的傷口,最終落在那麵裂開的鏡子上,刻意停頓,帶着一絲被逼至絶境的、近乎殘忍的玩味:“拖着這副……隨時會散架的骨頭爬出來,還帶着這麼個……徹底碎掉的唸想……” 他的視線猛地刺向環眼中那層瘋狂的光,尾音微微拖長,帶着慣有的、此刻卻因緊繃而略顯尖刻的嘲諷:“……是覺得這出精心編排的苦情戲碼,能打動本大爺那顆……衆所週知的‘鐵石心腸’?” 不等回答,聲音陡然壓得更低,如同野獸在喉嚨深處髮出的、鎖定獵物要害的嘶鳴,帶着不容置疑的、孤注一擲的緊迫感: “還是説——” 那淬毒冰刃般的聲音狠狠紥下, “在你這口氣徹底咽下去之前,終於想起來,還有什麼能救你那蠢哥哥的……哪怕半句帶着詛咒的‘遺言’,忘了交代?!” 不再提殺意,不再提舊怨。此刻的玖夜,如同被剝去華麗皮毛、利齒染血的孤狼立於懸崖之巔,眼中隻剩下最赤裸、最迫切的交易籌碼——環的殘命與破碎的鏡片,換取一個可能已蒙上陰影與詛咒、但仍是唯一生路的答案!這是他最後的、狼狽卻決絶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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