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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娃 森雅】

當她睜開眼時,視野所及之處的空間令她感受到了自喉頭湧上的作噁感。艷紅色的雙眼因為周邊窒息的氛圍更加銳利,如同審視著獵物一般的瞪視著屬於她,又理應早該被她嚼食殆盡的盤中飼料。
「森雅小姐能夠理解嗎?就算今日把我說成是騎士團桌上的魚餒肉敗,說是飼料……你們也不得不承認,在缺乏食物營養之時,也需要我作為籌碼留在這裡吧。」
「所以現在,對著我舉劍相向的用意何在?您也曉得這個幻影的肉體已經在處刑台上徹底腐朽了,現在坐在這裡與妳相談的,也只是噩夢阿。」

「所以把劍放下來吧,吶?」
在一計撕扯下,提出建議的男子睜著那雙銀中帶藍的雙眼,恰似有一片融化的鋁中滲入了冷卻熱度的海水一般。看似平靜如止水的神情與那在水面之中燃燒著的視線,血紅對上海藍,讓他以鼻哼氣了聲。
之前的快感還不夠嗎?他想道,也曉得自己現在心中所想的正如上帝眼中所視的種種一般,被作夢的那位女人看的一清二楚。沒錯,在這場夢中真正的主導者從來都不會是他,縱使自己在對方眼裡曾經有過一處高尚的地位可坐也一樣。他是骯髒的食物,等著被瓜分的盤中肉魚,只不過是做為一個完美的示範品出現在這個人的夢裡。

因為她是不可能會遺忘的。每一次的暴行被頂流社會視為值得尊敬的制裁、每一次的撕扯會被看不慣的民眾視為天罰。在這裡,道德只能作為陪襯品,凌駕於之下的法律能夠讓她做到任何事。
包括成為惡魔。

「阿阿,唯有你說的這些話無法說服我!黛爾 艾登,唯有你,直到我的靈魂灰飛煙滅以前都不會停止憎恨你,哪怕會一生都帶著這種凌虐貴族的勳章,我也不會停止將你殺死。」
「因為你比起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不值得原諒。」
靛藍色的髮絲隨著他倆的高度差距而垂落,女人踩著對方落坐的木椅,手指似如要將他的頸喉碾碎一樣,瑰紅色的瞳孔之中映照著的是他泰然自若的神情。
她記得的,那時候的她身著的正式的衣裝,被授予君王的資格來懲處對社會帶來危害的螻蟻。在那個審判廳上她是主導,她能夠決定這個對她造成傷害的獵物的下場。

「難道需要我再次複誦你的罪孽嗎?」
「與你一同帶著罪孽而生的艾登家族培養出你這種人渣,對於人世間的溫情毫不留戀,甚至當作玩笑話的坐著看戲的混帳,為了娛樂而將獵人與被獵物的競賽玩起的養寵物遊戲……還有被你視作寵物而在地獄烈火裡苟延殘喘的坎荻絲 愛葛莎!」
「這一切,你勢必永遠都不能償還我!你還你那遇害的兄弟理應要被殲滅到底,我還浪費了不少時間放你逍遙法外。」

「現在你還敢對我說,舉起劍的用意何在?」
「不正是因為必須舉起劍,才能把你這個人殘殺殆盡?」

說罷,她提起了自己的鐮刀,將其的刀刃面向著對方的喉結,隨之淌下是劃破皮膚表面而溢出的血液,銀白色的液體帶著的氣味令她生厭。
如果這世界擁有所謂的,絕對的正義,或許他們都會比較幸福。但正因為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貪婪無比,權勢與私心的結合讓人世間產生了隔閡。擁有多數的人只會擁有更多東西,缺乏多數的人只會被剝奪更多,直至什麼都存留不下。

她知道的,即便自己本先為那樣的弱勢,她還是咬著牙忍過來了。
哪怕是要拚死拚活的鍛鍊,讓自己的羽翼撐起與別人相比更加寬大的陰影;哪怕是要在勤練之間望著手掌心的厚繭,讓自己俐落的戰技比任何人都更早一步的揮出。
為了成為保護人而存在的正義,她勢必必須先將自己推往極為弱勢的地獄。

所以,哪怕是為了要伸往更高的理想,她也勢必要將誰踩過,才能張開羽翼飛翔。

「坎荻絲 愛葛莎?喔,直到現在妳也記得她,真叫人感動的友誼。」
「閉嘴!」
輕側頭部的他躲過了對方提起的刀尖,眼神微微的瞇了起來,像是在審核對方的姿勢一般。不合格、完完全全的不合格,因為憤怒滿是漏洞的攻擊姿勢,讓他在側過臉部後伸腿朝對方的膝蓋踹了下去。隨之傾斜的重量讓女人撐大了瞳孔,傾倒的肉體讓她被對方勒住了細脖,提起的長劍是她絕對不會忘卻的武器……那是她拿來制裁他的工具。
她咬緊了牙在摔落之際重踏踩穩,隨後在膝蓋提起之際一面用上手肘往對方的耳畔頂去。脫落的鏡片與窒息的空間一度響起了人聲以外最大的雜音,而她也隨之抓過了對方握起劍柄的手,憑藉著蠻力跩過而撞上了桌角。

隨著骨骼裂開的聲音,她一鬆手,對方便隨之倒坐在桌緣,靜靜望著那隻廢了的手。
那隻手曾經提起虐待了坎荻絲 愛葛莎的細繩,那隻手曾經被銬在身後靜靜著隨著處刑的過程而磨破了手腕。
僅是因為憶起這些,她的憤怒又如同滔滔江水湧上,氣得她是又提起了腳往對方的臉頰側撞擊過去。這些施暴的聲音中,她再也聽不進那些為她鼓掌的聲音。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坎荻絲才會……!」
「無論要對你施予多少次暴行都無所謂,我不在乎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屬於她的正義早已隨著對方在處刑場倒下的身影裡也一併葬送,屬於她與騎士團之間不滅的信念也隨之被清掃乾淨。

好像都結束了,卻又什麼都得不到。
好像才剛開始,卻又什麼都得不到。

對於她的暴行,被稱之為罪人的炸出了笑聲。那是他在這陰鬱的房間裡第一次露出如此猖狂的聲音,隨之迴盪起的是無盡的空間裡傳不回來的回音。
開心了嗎?他問。
滿意了嗎?他問。
但其實直到最後,日復一日,這場不悅的相會還有令人作噁的相談,都不會終止。

只是因為這是一場諾娃 森雅,為了品嘗復仇的快感而生成的噩夢。

「諾娃 森雅,妳想殺的根本不是我──」
「說實話吧,殺了我以後所帶來的無盡空虛不就讓妳每逢入夢都會想起我,妳有真正的解脫嗎?還是只是把自己的仇恨轉嫁到別的事物上頭?」

「妳是想得到復仇的滿足才凌虐我,才不是為了風光的騎士尊嚴。」
「但很遺憾呢!因為所謂的復仇,勢必代表這個仇應當永遠存在,妳的人生才會有意義。」

「所以停止憶起我,就等同於妳放棄了活著呢。真可惜啊。」

在那滿腔怒火之中總有一股酸意不受控制,視野之中暈開的風景讓她作噁。
名為諾娃 森雅的夢境主導者雙膝而跪,對著面前已經破敗不堪的人影高舉起了武器。

碾碎的是什麼她不清楚、流淌在地的是什麼,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想要醒過來而已。
所以必須這麼做,因為若不這麼做,她是不會醒來的。

「那就祝福妳終有一日追尋到自己想要的正義,森雅小姐。」
「我們明日再會。」
噩夢的終點,就只是下一場噩夢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