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午安,兩位今天過得好嗎?」
  黑膠唱片一圈一圈地轉,與曲調輕快的爵士樂伴隨而來的是茶和熱可可濃厚的香氣,寬敞的空間、宜人的氣息,在這理應舒適的氛圍當中卻隱隱摻雜著一股違和感,Mika一邊說服自己是專業的諮商心理師,一邊擠出商業的笑容看向對面的兩人。
  Vox和Mysta分別坐在沙發的兩端,彼此保持著理性而克制的距離,Mysta對於Mika客氣的態度感到相當驚疑,但仍乖順地點頭回應,而Vox則保持著他一貫的紳士作風有禮地應答。
  雖然對兩人之間的距離滿腹疑問,但Mika打算從接下來的諮商中尋找蛛絲馬跡,而在提出下一個問題之前,她注意到Mysta似乎有話想說,在心理師的授意下內向的青年先是支吾了一陣子才開口:「我覺得我們其實不需要來這裡。」
  身為對方閨蜜的Mika自然知道這傢伙向來不信什麼婚姻諮商,而趕在她開口解釋前Vox無奈地望向一旁的Mysta,平靜沉穩的聲調裡裹著對老婆的寵溺,「是的,寶貝,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我們的婚姻的確沒什麼問題。」他頓了一下,像是在豐富的辭海當中尋找淺顯易懂的比喻:「就當作是為婚姻這臺車做個全套保養,幫引擎上點機油讓它能跑得更遠。」
  「Yeah,就跟你昨天晚上往我屁股裡擠的那些一樣。」
  Vox被這突如其來的黃腔逗得大笑,而Mika則是表面勾著微笑,實際上心裡已經翻了三圈白眼。
  待他們終於冷靜下來可以好好進行諮商後,Mika才向他們提出第二個問題:「你們結婚幾年了?」
  「三年。」
  關於這點Vox並不同意,他糾正道:「是四年,親愛的。」
  Mysta面露疑惑地將視線往上抬,那是他思考時慣有的表情,Mika甚至能聽見他在心裡掰著手指數數,「噢,你說的對,是四年。」
  在板夾上的紙張寫了個數字,Mika又向兩人拋出下一個問題:「滿分十分的話,你們現在的快樂有幾分?」
  這題Vox答得很快,而Mysta隨即也想好了,兩人同樣給出七分的答案。
  「對於彼此的滿意度是幾分?」
  他們不約而同被這個提問給問住了,兩人相視一眼,又在彼此的眼神交錯時別開視線,Mika實在不明白,這對看似混沌實則純情的伴侶到底發生了什麼。
  吁出一口長氣,歷經完苦惱的Mysta給出了最終答案:「八分。」
  「八分。」Vox甚至為他給出的分數做了詳解:「如果Mysta沒有炸廚房或戒掉吃即期品的壞習慣的話,這分數會再高一些。」
  「嘿!」Mysta不滿地辯駁:「至少我有收拾乾淨!你也不想想你把我的山茶花叢剪成禿毛的雞!」
  這兩人拌嘴起來簡直沒完沒了,好在今天的諮商內容大致上已經完成,進展順利這點讓Mika重拾了些信心,而接下來是她私心最喜愛的環節,等到兩人的鬥嘴告一段落後她才重新介入,「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英國夫夫倆顯然和她同樣喜歡這個話題,面上紛紛露出溫柔幸福的淺笑,彷彿他們之間那微妙的尷尬悄悄地融化進溫馨的氛圍當中。Mysta的耳根都紅了,他放鬆時的聲音聽上去平和又柔軟:「哥倫比亞。」
  「是的,哥倫比亞的波哥大。」Vox金色的眼眸裡載滿著柔和的深情,磁性的嗓音彷若在歌頌他們過去的美好時光,「一個充滿音樂和歡笑的城市。」



  四年前,哥倫比亞,波哥大。
  Vox坐在飯店的吧檯前慢條斯理地喝著熱茶,一頭黑色長髮隨意挽起,左手邊放著翻閱到一半的《愛倫.坡詩集精選》,整個人散發著愜意而優雅的氛圍。
  可惜他連一杯熱茶都來不及喝完,便被外頭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他們的每一個步伐都伴隨著金屬的響聲,一聽就是帶著傢伙來的,Vox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看向吧檯裡面色如常的工作人員,笑著打趣道:「這陣仗可真大。」
  「可不是。」吧檯人員正和玻璃杯上頑固的汙漬糾纏,聽Vox這麼一提才分神和他分享小道消息:「誰讓這區的地頭蛇被人送去見天父了,現在獨身的觀光客都會被警方搜身。」
  才剛說完旅館的大門就被粗魯地撞開,一群武裝警察大量地湧入,見過大風大浪的吧檯人員裝聾作啞地當作無事發生,Vox則轉過身去好奇地張望,正巧視線和一對湛藍的雙眼撞上,身材纖瘦的青年在人群當中白皙得耀眼,明顯是隻身一人的他引來這些不速之客的注意,其中一名警察更是上前盤問對方是否單獨來此,甚至要求他交出護照。
  而與秀氣精緻的外貌不同,青年的表現相當大膽,他白了那個無禮的員警一眼便筆直地向Vox款款走去,右手親暱地搭上他的左肩,面對著面的姿勢從後頭看上去,既親密又不會讓人瞧見他倆的表情,「抱歉,親愛的,你等很久了吧?」
  噢,看看這個小機靈鬼。
  正巧他也需要個假伴侶瞞天過海,Vox瞥了眼原本要質問他的警察悻悻然離開的背影,將從後腰摸出的格洛克17塞回槍套,白襯衫的下襬替他遮掩住所有小動作,男人從善如流地攬過對方柔韌的腰枝,一下子拉近的距離讓他一抬頭就能陷進那對夕陽下的海,「親愛的,你離開的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折磨。」
  被摟住的青年明顯一頓,與其說是被肉麻到,他的表現更像是感到不知所措,大膽行為與青澀反應之間的落差令Vox對青年產生了好感,相信這幾天他們會有一段愉快的合作,「剛才肯定被嚇壞了吧,不如我們先進房休息一下?」
  「當然。」
  在眾目睽睽下他們十指交扣地回到Vox的房間,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們不約而同地大笑出聲,腎上激素、吊橋效應,亦或是成功騙過警方的快感令他們相擁在一起,命運將他的名字告訴了這位青年,而他聽見愛情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叫Mysta,Mysta.Rias。」

  午後的那場騷動並不影響夜晚的狂歡,飯店的露天餐廳在夜晚時被燭光和燈火點綴,老舊的音響正播放著節奏緩慢的歌曲。Mysta端著他的性感海灘與Vox碰杯,他們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道:「敬他媽的死裡逃生。」
  Mysta捏著吸管將雞尾酒的漸層攪勻,這是他喝性感海灘時最喜歡的環節,今晚他已經喝了四杯,酒意開始上頭,紅暈也悄悄地爬上他的面龐,他上揚的眼尾泛著醉酒的紅暈,因酒精產生的睏頓令他雙眼微微地瞇起,露出那顯少單獨出現的粉色,Mysta朦朧的感官全數被眼前的男人占據,飲酒時手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談笑間低沉磁性的溫柔嗓音,以及望向他時映著燭火比星辰還要閃耀的金眸。
  天,這男人真該死的有夠迷人。
  Mysta難耐地咬著吸管,歪過腦袋露出有些傻氣的笑意,在玻璃杯見底後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Vox怕他跌倒本想上前扶他一把,可在稍稍碰觸到對方之時那人卻輕巧地抽離,Mysta挑釁地朝Vox揚了揚下巴,接著一步一晃地走進舞池隨著音樂搖擺。Mysta一身寬鬆的白色襯衫搭配緊身的牛仔褲,本就顯年輕的穿著再加上他臉頰的嬰兒肥更襯得Mysta稚氣未脫,可當他將肆意張揚的眼神遞來時又勾得讓人慾火焚身,他以自身作為誘餌,讓捕食者熾熱的視線全數釘在他身上無法離去,很快男人便追隨著目光向他大步走來。
  Vox寬大的手掌握上Mysta的細腰,溫熱的掌心隔著輕薄的襯衣熨燙青年細膩的皮膚,Mysta咯咯地笑了起來,舉起雙臂圈住Vox的脖頸,他們鼻尖抵著鼻尖,將萌生的愛意融進這個清淺的吻裡,他們分開時音響恰巧響起《Fly Me to the Moon》的前奏,Vox大抵也醉了,他像個大孩子般自豪地說那可是他的主打歌,然後靠在Mysta的肩窩裡輕輕地唱了起來,倆人相擁的身影被燈火拉得很長很長。
  他們在夜色下歡談暢飲,於月光中擁著彼此共舞,踏著舞步來到了床第之間,最後相互糾纏著步入婚姻的殿堂。



  「Vox,你才認識他三個月!」
  Ike一邊面露震驚地發言一邊把Vox往死裡打,烈陽高掛在天炙烤著這片砂土平原,他倆就這麼頂著太陽、握著塗有特殊色料的橡膠刀在校場上相互搏擊,就像Vox評價Ike的那樣──這人打架很髒,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招會怎麼出──這位即便退居二線的溫雅青年在使刀上仍然略勝Vox一籌,他身手無比俐落地揮舞著武器,Vox一身黑衣染上一條又一條的劃痕,若對方拿的是真傢伙,恐怕他現在全身上下會有一大堆的血窟窿。
  「他貼心有趣又可愛!」在猛烈的攻勢下Vox仍掙扎地為自己辯解,但深情的發言並不能換來對方的憐憫,到了最後他只能狼狽地見招拆招,「這個男孩我畢生難求!」

  「午安,探員『狐狸』。」Shu些微失真的聲音從耳機傳來,從音調聽上去Mysta知道他的兄弟才剛從那詭異的睡眠時間中醒來,「最近過得如何?」
  被問的那人正端著突擊步槍在模擬戰場中穿梭,位於赤道的熱帶雨林實在悶熱地讓人難受,茂密的灌木叢也為受訓者增加不少視覺上的障礙,但這對Mysta而言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長途跋涉至此的他即便正在進行叢林戰的自主訓練,也仍然有相當大的餘裕和Shu閒聊,他的食指輕搭在板機上頭,語氣愉快地回應:「最近我要結婚了。」
  「什麼?」Shu突然拔高的音調隨著冰塊碰撞玻璃的聲響傳了過來,估計是太過震驚,導致他剛用好的冰美式差點被自己親手潑出去。
  真是難得,Mysta在心裡感到可惜地想著:他應該當著Shu的面說的。
  在Shu重新組織語言的期間,Mysta射倒了一排標靶,槍槍命中紅心,而以冷靜為著稱的Shu也恢復了以往的理智,耳麥靈敏地捕捉到他放下杯子的輕微動靜,「好吧,告訴我他的姓名、出生年月和職業,可以的話地址也一起給我。」
  「天啊,Shu。」Mysta繃不住地笑出了聲,手上仍依舊穩定地進行射擊,「這些資訊我是可以跟你說,但用不著動用國家資源調查我的未婚夫吧?」
  耳機另一端響起Shu那彷彿能包容一切的輕笑,他用著溫和平穩的嗓音哄著墜入愛河的兄弟:「放心,我永遠支持你,但在那之前我得好好『認識』他一下。」
  「行吧。」Mysta知道Shu固執起來誰也勸不動,比起動用國家資料庫還不如自己現在向他坦承:「他叫Vox,Vox.Akuma,惡魔犄角出版社的社長、劇作家兼配音員。」仔細聽了一下對方的呼吸聲,確認Shu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他才繼續道:「為了取材他經常出差或去錄音室錄音,這點對我來說挺方便的。」

  「他是和警方有合作關係的偵探,才華洋溢、事業做得有聲有色!」身為資深傭兵的Vox以長戰沙場的經驗和體型優勢為自己創造了突破口,他一個飛身撲過去將Ike壓制在地,予以還擊的同時不忘繼續方才的言論:「哪裡有懸案他就飛去哪裡解開,他就像遊走世界的福爾摩斯!」
  Ike被對方突如其來的金臂勾勒得連發音都很困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間擠出來般地艱辛,可嘴上仍不忘擠兌自己的合夥人,「那你準備當什麼?莫里亞蒂?」
  「我已經求婚了!」惡魔犄角傭兵團的團長和副團長在眾人的耳目下,毫無形象並滿身砂土地躺在地上翻滾纏鬥,Ike有著與瘦弱外形不相符的強大力量,即便是擅長肉搏的Vox在壓制對方時也耗費了不少力氣,他嘶聲力竭地大吼,活像個在宣示主權的猩猩:「下個月我就是有夫之夫了!」



  第一次的婚姻諮商結束了,Mika和他們約好下次諮商的時間,並盡責地再次提醒這對伴侶,隨時可以打電話和她預約單獨諮商,接著遞給他倆一人一張自己的名片。
  Vox和Mysta肩並著肩離開了Mika的諮商室,不得不說在進行這次的諮商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似有若無地明朗了些,他們都有預感只要再稍加努力,隔著兩人的那道牆就能漸漸淡去。
  畢竟他們還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的愛,不是嗎?
  Mysta轉過頭正想詢問丈夫今晚的菜單時,那廂Vox的手機卻不恰巧地震動起來,他抱歉地在Mysta體諒的示意下接起電話,那端響起Ike經過處理的聲音,「午安,社長,很抱歉打擾您美好的午後時光,但我們這裡出了件緊急狀況需要您出面,請問您方便來出版社一趟嗎?」
  看來是有客戶上門來了。
  一絲陰鷙從Vox的眼中閃瞬即逝,可他的語氣並未受到任何影響,完美地保持著他平時的紳士作派,「當然,我馬上到。」掐斷通訊,Vox摟過Mysta,在他柔軟的面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抱歉,親愛的,晚餐你可能要自己解決了,出版社有事需要我親自去處理,外賣你想點什麼都好,就是絕對別進廚房,我會很擔心的,知道嗎?」
  再三強調過自己的廚藝並沒有任何問題的Mysta抓過Vox寬大的手掌,在男人懷裡捏著他戴有婚戒的無名指沒有馬上回答,兩人就這麼在冬末的寒風裡靜靜地依偎在一塊,直到Mysta牽起他的手,將親吻落在那由他挑選的環形金屬上,「知道了,Daddy。」
  目送Vox的轎車揚長而去,Mysta伸手攔了輛計程車,一坐上後座便聽到駕駛向他問好:「久仰大名,『狐狸』。」
  Mysta擺擺手,語氣透露著不解的無奈,「得了老兄,我並沒有你們八卦裡提的那麼厲害好嗎?」
  對方聞言只是笑笑,似乎只將Mysta的言論當作來自高手的謙遜,而後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上,「您手邊的筆電有任務需要用到的資料,而紙袋裡則裝著各類文件,若有其他需求請別吝於提出。」
  Mysta將文件的內容迅速地掃了眼,裡頭全是些雜七雜八協助他裝作出差的收據或工作證,接著他點開筆電裡的檔案開始瀏覽目標的基本資訊、行程、人員配置等,但在看到執行任務的日期時,他秀氣的眉毛皺得幾乎快擠成一團,「後天?跨年?認真?」
  「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
  Mysta彎下腰抱頭苦惱,跨年那天就算他和Vox再忙也會為彼此空出時間,在家共享美酒佳餚並一同迎接新年的到來。然而殺手沒有假期,更何況他之前度蜜月的時候還是Shu幫他解決工作的,即便他知道他的好兄弟完全不會介意,但他還是對Shu感到很抱歉。好在頂級探員並非徒有虛名,理性很快便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青年如臨大敵地斟酌起目標的行程表,他扳著手指仔細地計算他平時暗殺所耗費的時間,而後驚喜地發現,即便以最保守的方案執行,他也能爭取自己在十點前抵達家門口。
  放下心中大石的他心情極好,但想到今晚自己得一人用餐,原先飛揚的情緒不免漸漸地降落回平地,更甚者有下陷的傾向。在結婚之前,他就已經更鍾愛家常菜溫暖的味道,更遑論與Vox結婚的四年期間,被對方的好手藝給養得刁鑽的胃口。
  愛情這東西真煩人,Mysta輕聲嘆息,明明自己的情緒總因為它被攪得一團亂,但他偏偏就是捨不得。
  將筆電擱置在一旁,他向後一仰,背脊貼上座椅的弧度,Mysta習慣性地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左手傳來的異物感令他一愣,他將其掏出,然後發現是被他隨手塞進兜裡的名片。Mika看似豪邁奔放,但從一些小細節便可以察覺出她是位細心的女性,紙張的觸感細膩溫和,並且散發著舒適宜人的香味,算算時間他和Mika之間少說也有八年的交情,對方是少數幾個他信得過的友人,不論是從友誼或是專業角度來看,Mika都是位值得傾訴的好對象。
  「請問現在要載您回您的住處嗎?」
  Mysta應了一聲,然後拎起自己的手機撥打名片上頭的電話號碼。

  將車子鎖好後,Vox將車鑰匙放進大衣的口袋裡,不緊不慢地邁著步伐走向特定人員才能使用的快速電梯,指紋解鎖、瞳膜驗證,以一個出版社而言這些裝置雖然過於高科技,但還在能夠理解的範圍內,但在進入電梯後進行的全身掃描就很難解釋了。當掃描結束,Vox正前方的牆面跳出他的個人資訊,同一時間頭頂響起冰冷的機械女聲:「午安,Vox.Akuma,我們敬愛的團長,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當Vox跨出電梯時,Ike已經在門邊候著了,行事俐落乾淨的副團長從前線退下來後,負責掌管團內的行政作業,而其中最主要的便是篩選出需要Vox出面解決的委託,他在Vox脫下大衣後才將手上的一沓文件遞給對方,邊往團長辦公室的方向走邊簡單地彙報:「第一張是上個月的收支報表,第二張是各項武器的支出,我知道你不管這些,但好歹還是讓你過目一下。」
  Vox掃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一眼,很快便揭了過去,金錢方面他大手大腳慣了,況且他也信得過Ike和旗下的財務團隊。
  第三張開始就是這次的重點了,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價值幾千英鎊的外套被它的主人隨手掛上門邊的衣帽架,Vox落坐於辦公桌後的真皮旋轉椅,悠哉地翹著腳翻閱起這次委託的內容,Ike知道對方的習慣,便不再出聲打擾,隨意地坐在辦公室中央用來會客的沙發椅上。
  身為專幹髒事的傭兵集團,他們經手的委託不外乎暗殺、護送、介入軍事任務等,即便Vox不再參與軍事相關的委託,但暗殺這件差事他至今從未落下,而這次的委託也不例外地需要他去幹掉某個倒霉蛋。
  「不是吧。」在面對火力圍攻時也不曾皺眉的Vox重重地嘆了口氣,明顯的情緒波動引來了副團長詢問的目光,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指著目標的行程表開口解釋:「每年的最後一天我有定期的晚餐約會。」
  Ike很快意會過來並理解地點點頭,他寬慰對方道:「放心,這次的不用當空中飛人,以你的身手可以在十點前抵達家門口。」
  有了Ike的保證,他稍稍地放下心來,在確認Vox沒有其他需要協助的地方後,Ike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繼續處理其他的行政業務,將空間還給這個需要時間獨處的男人。
  研究平面圖、制定暗殺計畫、回復待審郵件,等到Vox忙完今天的代辦事項時,指針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身心俱疲的他從胸前的口袋抽出他與Mysta的合照,眼角餘光正巧捕捉到有張紙片同時掉了出來,Vox彎腰將其拾起,溫和的木香隱隱飄散過來,他意識到這是Mika下午交給他的名片。
  Vox摸索著那張名片沉默了會兒,按著上頭的聯絡資訊傳遞了封正式的郵件過去。



  「Rias先生,能說說您這次為何獨自前來嗎?」
  諮商室的空間一如既往地舒適,復古的黑膠唱片機正播放著Mysta曾給予正面評價的鋼琴曲,整體環境並沒有改變多少,唯獨少了紅茶香醇的氣味。Mysta坐在和上次來時同樣的位置,此時他正雙手捧著馬克杯,安靜地啜飲杯中的熱可可。
  當Mika在辦公室接到Mysta的來電時,直覺就告訴她對方肯定有狀況,否則日常閒聊會直接打進她的手機而非工作地點,而對方也如她所料的那般,反常地提出想要做單獨諮商的需求。
  因此今天她為了因應各種狀況,不論是心理還是專業上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聽到Mika的詢問,Mysta放下杯子,嘴上沾著一圈奶泡看起來像個不知煩惱為何的天真幼兒,可眉間的一絲愁苦讓諮商師知道,事情並不如對方外表那樣地單純可愛。
  Mysta像是在他簡單的辭彙庫裡搜尋適當的說法,Mika也不著急,反正今天的行程她已經為好友全數排開了,就算臨時要開深夜姊弟睡衣派對也完全沒問題。
  大抵是想好該從何說起,Mysta摩娑著手上的婚戒,和平時在眾人面前活力四射的他不同,垂著眼眸的青年看上去乖巧極了,「我們跨年那天都有固定的晚餐約會。」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Mysta的嘴角忍不住笑意地上揚著幸福的弧度,「雖然中途發生了很多意外,但說實話我過得很開心,因為這讓我想起了我們剛認識還在交往的時候。」
  說到這裡青年漸漸地沉默下來,恰巧背景的音樂也結束了它的演奏,空氣彷彿隨著Mysta的情緒凝滯了一般,如羽毛般輕柔的聲線承載著厚重的茫然與不解,從Mika的角度看過去,他就像個迷路並感到不知所措的孩童,「新年之後我們就像往常一樣開始各忙各的,但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把我們隔得越來越遠,我們漸漸不再和對方談論事情。」
  「事情?」Mika截獲到對方話語中的關鍵字,希冀他能多透露關於這部分的訊息,「比如說是什麼事情呢?」
  「就是……」也不知道對方的腦海浮現了什麼畫面,Mysta面露尷尬,支支吾吾地回應:「一些……自己的小祕密。」像是攀上了什麼救命的浮木,Mysta突然間有了底氣,理直氣壯地闡述自己的論點:「對,小祕密,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祕密,不是嗎?」



  穿上風衣、綁上腰帶,跨年這天冷得要把人凍成冰棒,Mysta把自己給裹得像嚴守婦道的良家婦女,全身上下露出肌膚的部位只剩下小巧的臉蛋,Vox見他要出門,瞧了眼時鐘:晚上七點二十三分,不免好奇道:「親愛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去公司一趟。」Mysta圍上黑色羊絨織成的圍巾──現在他只剩半張臉露在外頭了──一身黑的穿著和平時沒什麼差別,他在Vox的嘴角落下安撫的親吻,撒嬌的語氣裡隱隱帶著對委託人的埋怨,「有個急件需要我去處理,我很快就會回來,晚上十一點見,Daddy。」
  當Vox還沉浸在琥珀香水帶來的溫暖氣息時,Mysta已經旋步走至玄關和他牛津鞋上的鞋帶纏鬥,男人不自覺地露出寵溺的笑,搖了搖頭走過去,蹲下身以靈巧的手指為他的男孩繫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左右兩腳的差異滑稽地令Mysta笑出聲,Vox親了一口他的額際,嘴唇貼著那一小塊潔白光滑的肌膚噴灑溫熱的吐息,「十一點見,不見不散。」
  忙得沒時間正式考取駕照的Mysta,依舊由單位的後勤組負責接送,雖然Shu曾提議直接幫他搞一張過來,但第一他怕Vox起疑、第二他認為自己有路怒症、第三他這樣反而方便行事,比如今天的後座就擺著他稍後需要用到的物品。
  畢竟這些東西若是被Vox發現,首先要擔心的並非身份露餡,而是他可憐的屁股會被使用過度。
  駕駛在Mysta更衣前細心地為他升起隔離板,毛玻璃製成的板子為他提供足夠的隱私空間,好讓他不用躲在後照鏡看不見的角落。一邊唾棄目標惡俗的喜好一邊迅速地換好衣服,Mysta將他換下來的那些一股腦兒地塞進提袋裡。見後方沒有動靜,司機將兩人之間的隔離板下降回原本的地方。
  「這次也麻煩你們了。」目的地位於城市的鬧區,放眼望去外頭盡是往來的人群,店家的招牌將街道點綴得像個不夜城。轎車緩緩停駛在路邊,Mysta將提袋放到副駕的座椅上,原先一身黑的前衛風格被女性單品全數替換,就連腳上黑白相間的牛津鞋也被換成色澤豔麗的亮面紅色高跟鞋,本來Mysta已經做好擠腳的心理準備,可在套進去時卻發現意外地合腳,「天,你們從哪搞到這麼大的高跟鞋?」
  熟練地為自己畫上淡妝,Mysta對著後照鏡確認過一遍自己的外觀後,相當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開門時手上一頓,回過頭向駕駛笑道:「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駕駛有禮地回應他的祝福,「祝您一切順利。」

  電梯在到達頂樓時響起了清脆的提示聲,Mysta踩著高跟鞋步態妖嬈地款款走出,一眾彪形大漢守在他們老大的房門外頭,鑲在牆壁裡的電視正嘈雜地轉播各地慶祝新年的盛況,許是被過節的氣氛所感染,即便英國離十二點還有一段時間,但啤酒瓶早已散落一地,醉得不輕的幾個甚至在看見Mysta時,輕浮地對著他的背影吹起了口哨。
  在房門前守著的保鑣相較起來就專業許多,得了上頭指示的他知道Mysta是來做「外送服務」的,接過對方手上的提包道了聲「例行檢查」便翻看了起來,見裡頭只有簡單的化妝品便放了行,在闔上門的前一刻Mysta拋了個媚眼挑眉道:「不搜搜我身上有什麼嗎?」
  保鑣的眼神輕蔑地像是在看個婊子,可嘴上倒是挺能說的,語氣恭敬地教人挑不出一絲毛病,「謝謝您的好意,但上頭交代我們不得怠慢貴客。」
  ──反正你一個來賣的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是吧?
  聽出對方話語裡的另一層含意,Mysta不由得在心裡冷笑,但面上仍裝作沒聽出來的愚笨模樣,順著對方字面上的意思露出一副暗暗得意的嘴臉。
  關上門,Mysta反手落了鎖,浴室傳來的水聲漸漸弱去,雕龍畫鳳的男子帶著一身水氣走了出來,浴袍鬆散地掛在身上,對於房間內突然多出來一個人並沒有感到訝異,「真準時。」他說話的同時臉上帶著惡質的笑意,接著抬起下巴示意Mysta將身上的風衣褪去。
  Mysta動作徐緩地抽去腰上的繫帶,修長的指尖捏著綁帶向後一勾,質地柔軟的布料在墜落時畫出漂亮的弧度,當男人的目光還停留在地上的那條帶子時,Mysta的雙手已經搭到了風衣上,他像隻蝴蝶似地大方展示起原先被衣物遮掩住的美好景色。
  輕薄的布料、放蕩的設計,酒紅的絲綢襯得Mysta整個人白得像在發光。青年屬於那種胸和臀部有肉的身材類型,收腰的睡裙更顯細腰不盈一握,裙擺很短,只能堪堪遮住襠部,若視線再繼續往下游移,便能看到網襪將他的大腿勒出豐盈的曲線。
  Mysta踏著貓步向男人走去,裙擺隨著他的步伐擺動,妖豔地像引人墮落的罌粟。
  男人的視線整個都直了,當Mysta來到跟前時更是像被釘住似地一動不動,Mysta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的共鳴裡帶著魅惑,他輕輕地推了男子一把,對方也配合地順著他的力道坐上柔軟的床鋪。
  「躺下去。」Mysta抬腳將高跟鞋踩在男人的腿間,神色倨傲如同高攀不起的女王,他居高臨下地對著男人命令道:「先把手銬拿來吧,客人。」
  男人準備了許多玩具,Mysta拎起其中的兩副手銬,將它們用來一手一個地把男子銬在床頭的床架上。
  手銬扣上的清脆金屬聲是重頭戲開演的前奏,Mysta像個小野貓似地跨坐在男人身上,豐潤的臀部抵上男人的小腹,一雙繪有精緻眼線的湛藍雙眼上揚著勾人的弧度,當他微微瞇起漂亮的眼眸時,眉目間所流露出的媚態教人移不開眼,他俯視著身下的男人,靈活的舌尖難耐地舔過紅潤的嘴脣,男人的呼吸因這視覺上的刺激而開始變得粗重,可Mysta偏偏故意吊著他,指尖似有若無地從臍下撫摸至男人的胸膛,隨著手指的移動,Mysta緩緩地傾下身子在對方耳邊細語呢喃:「想聽我喊你Daddy嗎?」
  當男人正要張口回答時,豐厚微甜的香氣在一瞬間遠離,渴求的視線連忙緊追而上,可迎接他的並非蔚藍的海域,而是代表夜幕垂降的黑色槍口。
  「抱歉啦,我有專屬人選了。」
  可憐的暗殺目標在爽到之前就隨著話音一同飄落,可惜即使加裝消音器,槍聲仍然大得足以驚動外面的保鑣,Mysta俐落地收起槍支,動作迅捷地翻過陽臺圍欄到事先預訂好的下層客房,衣櫃裡頭擺放著他今天從家裡穿出來的那一套,難為後勤組還一件一件地幫他掛上衣架,本來Mysta打算慢條斯理地泡個舒服的熱水澡,但在看了眼時間後只得作罷。
  「不知道Daddy這次打算做什麼,真期待。」



  「請坐,Akuma先生。」
  「謝謝。」男人選擇了和上次同樣的位置,背脊才剛沾到沙發,便聽到他那彷彿能融進古典樂的優美嗓音響起,「Mysta最近來過這裡。」
  他甚至用的不是疑問句。
  不等Mika想好措辭搪塞這個敏銳的男人,這位舉手投足間總透露著貴族氣息的上流菁英,卻突然頹喪地垂下肩膀,完全找尋不到平時自信從容的痕跡,「說起來可能是我的錯。」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Mika崩潰地在心裡尖叫,但面上仍然維持著她專業的形象,以溫和的笑容、鼓勵的語氣引導對方說出自己的想法:「是什麼事讓您有這樣的認知呢?」
  「我先聲明我真的很愛Mysta。」彷彿接下來要進行什麼毀滅性的抱怨,男人甚至宣誓般地四指指天,Mika心想向她抱怨也沒關係,人們來這為的就是找尋宣洩的地方和感情的出口,而那廂Vox還在進行自己的愛妻宣言:「我想要他快樂、想要他幸福。」
  可惜人生總有那麼一個「但是」。
  「Mysta可能和妳說過,我們每次跨年都有固定的約會。」男人將臉埋進手掌,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鬱悶的聲音倒是不難聽出他的自責,「結果我他媽的搞砸了。」
  這跟我聽說的可不一樣。Mika隱約發現了問題的端倪:缺乏有效溝通。
  但隨意透露他人的諮商內容是不被允許的行為,同時她也認為,這兩人最需要的就是向彼此好好地表達自己的內心,當然這部份待這對伴侶一起造訪時再提就好,現下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諮詢者。
  「聽您的敘述,難道Mysta當時很生氣嗎?」
  Vox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讓你感到挫敗呢?」
  男人交握的雙手置於膝上,向來挺直的背脊被不安和愧疚所壓垮,「我們的事業都很忙,能聚在一起的時間相對來說很少,有時候連情人節都沒辦法好好慶祝,所以跨年的固定約會對我們來說特別重要。」
  他的思緒像是沉進了深不見底的湖底,一言一詞像拂過湖面上的風,帶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Mika靜靜地聆聽這個男人平靜的敘述,「我們說好由我做事前準備,然後當晚一起下廚,善後的部份就交給Mysta。」
  而所謂的悲劇就是由接連不斷的厄運造成的,該說真不愧是劇作家嗎,即便Vox的心情低落,他仍然能以恰到好處的形容生動地描述當天的情況,而過於悲慘的劇情使工作時間一向保持中立的Mika,也不禁憐憫起對方的遭遇。
  「我知道、我他媽知道Mysta覺得沒關係!」說到最後,男人就像是顆掙扎著衝出湖底的橡皮球,濺出的水花甚至嚇著了Mika,Vox激動起來就是個機關槍,一張嘴開開闔闔地講個不停:「可是在那之後我們又各自忙起來,就算我想要補償也找不到兩人能一起的時間,這件事就一直擱在我心裡。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有什麼東西把我從Mysta的身邊推得越來越遠。」最後男人用光全身力氣似地癱軟在沙發上,遠看就像個洩氣的皮球,他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對面的專家,「這些到底算什麼?」
  關於這個Mika倒是能給出肯定的答案:「婚姻。」頓了一下,她衡量起對方的情況,試圖開導這位身陷煩惱的男子,「或許你覺得你正單獨面對一切,但Akuma先生,其實很多伴侶都面臨相同的問題。」
  一絲Mika看不懂的情緒自Vox金色的眼裡閃現,還未等她解讀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諮商師正準備張口詢問時便聽得他說:「或許吧。」Vox重新端起他在人前強大而優雅的形象,微笑著回應:「但每個人的狀況總有特別的地方。」



  確認載著Mysta的轎車已經駛離後,Vox也開始進行出門的準備,像是早有預謀似地,他很快便穿戴完畢,然後熟練地從自己的衣櫃深處拎出他昨天準備好的隨身酒壺,晃一晃還能聽見裡頭盛滿液體的聲響,那是他昨天倒進去的威士忌。
  計程車準時地在約定時間抵達,今天的司機屬於健談的類型,他在Vox報了地點後笑著打趣道:「先生這是要去試試自己的手氣嗎?」
  「是啊。」予以肯定的回覆,Vox對著後照鏡裝模作樣地挑眉,彷彿在向司機打著什麼只有男人之間才懂的暗號,「趁老婆回來前去賭個一把。」
  「願幸運女神眷顧您,先生。」
  「謝了。」當車子駛上交流道後,原先還在談笑風生的男子卻突然變了樣,他像個心碎的可憐人,舉起酒壺一個勁地灌著裡頭的酒液,條理清晰的談吐漸漸含糊不清了起來。前頭的司機被他這陣仗嚇到,不免關切地詢問這位乘客的狀況,而Vox則擺擺手回以酒鬼們那千篇一律的回答:「我沒醉。」
  在下車前Vox付了車資和一大疊鈔票的小費,「一路上我很愉快,新年快樂。」在司機還沒來得及疊聲道謝前,他就搖搖晃晃地下了車,然後搖搖晃晃地推開賭場的大門。香菸混雜著廉價的酒氣如惡犬般地衝出,嘈雜的談話隱約能聽見幾句粗俗的咒罵,一般善良市民恐怕會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嚇得倉皇逃竄。也不知道Vox是憑藉著烈酒包裝成膽大的模樣,亦或是被酒精麻木得無法感知外在的危機,但能肯定的是,他一身高級面料的穿著出現在這片龍蛇混雜的區域,活脫脫就是個待宰的肥羊。
  充滿惡意的視線四面八方朝他投射而來,而男人像是渾然不覺似地像酒保討酒喝,一連幾杯黃湯下肚,身上的酒味重的能把人給熏跑,他一邊喃喃著廁所兩個字,一邊跌跌撞撞地往裡頭走去,他的身後有幾個人懷著惡意跟上,但在他將員工室當作廁所給莽撞地推開後,腳步聲嘎然而止。
  「私人牌局?」Vox在見到桌上的撲克牌時眼神都亮了,圍著桌子打牌的三人因被突來的打斷而不悅地抬起頭,其中一人更是拉開外套亮出槍支,企圖威嚇這不長眼的傻子,可Vox卻像是被逗樂似地要對方火氣別那麼大,他虛指著空出來的座位,一副賭癮上頭的樣子,「這不還缺了一個嗎?讓我加入吧。」
  不等對方開口拒絕,他從大衣暗袋裡拎出一疊相當有份量的鈔票,一瞬間牌桌上的三人眼神都不一樣了,Vox點著點著,手上不穩地一鬆,空氣安靜得只能聽見那一沓紙鈔落在地上的聲音,男人彎腰笨拙地撿起,卻因為太醉又掉了一次,好不容易放回它該待的地方,Vox的嘴角揚起挑釁的笑意,「如何?我現在有資格加入了嗎?」
  沒人會拒絕自動送上門的肥羊。
  一反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們吹著口哨歡呼這位新加入牌局的賭客,Vox對此十分滿意,他打了個酒嗝向桌上一扔就是幾十英鎊,「試個水溫。」
  就像那些黑心賭場的經典老套路,讓看上的冤大頭一連大贏個好幾局,再把他們的老本給搶個精光,加入賭局的Vox又喝了好幾瓶的啤酒,醉得幾乎下一秒就會昏厥在地,他摸了摸暗袋,那裡頭已經一毛錢都沒有,Vox別無他法,將那價格不菲的隨身酒壺作為籌碼放了上去:「把這也加上去。」
  其中一人好奇地拿起酒壺,套在外頭的黑色皮革觸感溫潤,上頭隱隱有著山茶和狐狸的花紋,他將酒壺拿出,瞧見了上頭的刻印,嗤笑了聲,用著輕佻的語調念了出來:「敬他媽的死裡逃生,你的Mysta。」
  「那可是純銀製的,兄弟。」Vox仰頭喝了口啤酒,隨手抹去嘴邊的泡沫,沒人看見他眼裡閃過的寒鋒。
  新的一局正要開打,員工室的門卻不恰巧地開啟,「座位的主人回來了。」他們肆意地大笑,甚至有人拍了拍他的左肩,「看來你沒的玩了,先生。」
  剛回來的那位似乎對於熱絡的氛圍感到不解,「怎麼回事?」他望向衣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Vox,遲疑地開口:「你是來面試的嗎?」
  「只是進來試個手氣而已。」轉過頭從容地回應,不見方才醉醺醺的模樣,Vox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摸向腰間,「更何況我已經有份好差事了。」
  連續三聲槍響宣告戰鬥的開端,敵方一人倒下三人尚存,Vox不慌不忙地抽出另一把格洛克17,搶在對方摸到武器前一槍一個地放倒,為劇碼乾淨俐落地謝了幕。
  收好槍械,Vox從座位上起身,洩憤似地踹了地上的屍體一腳──誰讓他隨便碰他的寶貝酒壺──而與粗魯的行為大相逕庭的是,Vox如履薄冰地拾起酒壺,在那處刻有字體的地方深情地落下一吻。
  回去吧。他對自己說:他們今天還要好好跨年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