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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令/溫周/雜文]


『阿絮。』
『阿絮啊⋯⋯』

周子舒猛地自夢中醒來。
仍然隻身一人，冷清的房內，他靜默不語。

在這冰雪交加的武庫，他雖不冷，但心頭，卻若有所失。

他已經許久未曾入眠。
在酣飲了一夜酒水後，終於在醉生夢死的加持下，昏昏睡去。

那夢，夢啊，令人直想醉生夢死算了罷。

－

夢中，仍是那片四季如春的風景。

在四季山莊，那年的張成嶺仍然稚氣，那年的溫客行還是那樣翩翩風雅，而他呢？儘管身上的七竅三秋釘時時都提醒著他大限將至，他卻依然貪戀著此時此刻的快樂。

那年冬至夜深。
葉白衣氣憤異常將他倆都打飛老遠，周子舒猶記得，自己按著心口護著溫客行的那份決絕。
指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或甚些許興奮而顫抖。興奮些什麼？他想，也許，是這樣的結局，已比他獨自上路來得好上太多。

他將溫客行擋在自己身後，眼神堅決地望著葉白衣手上的巨劍，心中不免有些惱。

——惱什麼？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惱自己太晚找回溫客行，也許是惱這世界對命運的不公，又或許，惱著自己一直以來躲避回答的那份心思。

他其實想，能與這個人度過餘生也好。
可是，這世道，哪裡給過他們這選項？

——周子舒啊周子舒，你自詡聰明一世，沒想到，在這裡倒栽了吧？

葉白衣那把劍始終未曾揮下，留給了他們苟延的些許時間。

和溫客行相互攙扶，一路跛行回到四季山莊，已是三更時分。成嶺已然熟睡，兩人不願聲響去吵到那辛苦練功的少年，只能往偏院去，盡可能地悄靜關上門，阻隔了莊外的風雪交加。

入了房中，周子舒緩坐於木床上，抬眼望了一眼溫客行後並不言語，只是將柴薪加入爐炭之中，一旁的溫客行略帶心虛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卻也說不出什麼。

「阿絮⋯⋯我⋯⋯」

溫客行結結巴巴地開口，周子舒抬眼望了溫客行滿眼的複雜神色，不輕不重的在他的傷上拍了一下，拿捏住了氣力，看著溫客行一臉難受又不敢嚷嚷，心中頓時解氣許多。

「阿絮⋯⋯」
「閉嘴。」

周子舒艱難地用左手拉過藥箱，接著解開了衣上的領結，因著七吋三秋釘而日漸纖弱的身版上滿是血痕，右邊肩頭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溫客行看了此景，慌得連忙向前，卻被周子舒一眼給止住了步伐，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般。

「阿絮，讓我幫你⋯⋯」溫客行最終囁嚅出聲，周子舒抬眼，終究是不忍這樣對自己的二師弟，便微微頷首，輕哼了聲「嗯」。

得到應允，溫客行連忙湊近，先自懷中掏出了陣痛的傷藥交給周子舒，而後才極其小心的將他手臂的穴道封起，再以極輕的力道擦去那些污血。

周子舒乖乖地吞了藥，見著眼前此景，禁不住想笑，板著的臉終於是稍微緩和。

「都是歷經多次生死的人了，面對這樣的傷竟會怕了？」周子舒調侃著，溫客行察覺到他的嘲弄，一邊給傷口上藥，一邊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是啊，這樣的傷當然怕。誰叫傷在你身，卻是痛在我心啊？」

「⋯⋯若你的心還會痛，那你是不是該把話說清楚？」聞言，周子舒倏地揪住了溫客行忙於包紮的手，一雙圓潤的眼緊緊盯著那面帶心虛的傢伙。

「說什麼？說⋯⋯佳人難再得？」溫客行抽回了手，調笑著，包紮的動作不停，手下輕柔，眼神倒是飄忽。

那心虛又徬徨的模樣，周子舒見過，頭先幾次他無視了，這一次，他不想再放過，他腦海中有眾多思緒奔騰，也有許多疑問帶應證。

可那片刻的堅決，卻被那雙眼裡的不安給擊碎。

周子舒心中一軟，遂嘆了口氣：「罷了，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你。」

「阿絮，你想知道的，事成後我自然會盡皆奉告。」溫客行似是心中動搖，終於主動握住周子舒的右手，明知可能弄痛他碎裂的肩頭，他仍是激動不已，正眼望著周子舒：「有些事情，你心知肚明，但你⋯⋯也明白我⋯⋯」

「我是明白你。」聞得如此答覆，心中的揣測算是落實八、九分。周子舒抬起左手覆上溫客行的手背，有些無奈地說：「正是明白你，才知道這條路的凶險艱辛。」

「從前，師父總是告誡我，要多護著你，讓著你。」周子舒長長嘆了口氣，望著溫客行的眼中，很是溫柔：「從前來不及的，只能現在，抓緊了時日補償給你。」

「何況那句話不是這麼說的麼？刀不是砍在自己身上，都不懂得疼。」周子舒淡淡地說，揪住溫客行的手更使了氣力：「老溫，不論你的身分如何，還有什麼事情未完，我總是會在你身邊的。」

「阿絮⋯⋯」聞得周子舒的溫言軟語，溫客行霎時有些恍惚。

他早已忘了，究竟有多長時間沒人如此袒護自己，此刻此時，他心頭的那分焦躁已漸趨平穩。

人鬼陰陽，本該兩隔，偏生眼前這男人硬是給他的陰暗開了一條路，還給了他一道光。

溫客行想，只想，和眼前這個男人，靜好過上餘生。

思及此，溫客行心中有些許酸軟，一時沒有按捺住心中的那股念想，一使力，將周子舒攬入懷中。

周子舒雖是訝異，但神色未變，靜默地在這男人懷中，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微弱顫抖。

「如若老天願指點我一條回歸人間的路，肯定是你來引我而去。」溫客行靠在周子舒耳畔低喃，環住眼前人，耳鬢廝磨著，軟語縈繞在彼此耳尖，心尖。

──你是我的歸宿。

溫客行那兩片薄唇無聲地說道，沒敢讓周子舒聽見，只是擁著他，擁著，仿若就能地久天長。

周子舒耳畔感覺微微的氣流，搔癢著他心底那底莫名的情思。

許是藥效，許是已經按捺不住，抬手回擁著溫客行，輕聲呢語：「老溫，我想，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無數個夜，打從在橋邊相遇，他就在想。

從鏡湖派，到五湖盟，再到四季山莊，他都在想。

每一次更接近答案，他就越是迴避。

躲了大半輩子，他已然不願再躲。

「但我，就怕自己會錯了意……」周子舒的話音漸弱，害怕講錯了任何一字一句，就可能打破現在的安寧。

「你要的，可是如此？」

周子舒稍微將肩上的人往後推了些，以左手捧著溫客行的臉龐，眼眸中閃爍著些許光亮，真誠地望向有些愣住的溫客行。

隨後，極緩地，將雙唇貼上那張俊臉上的薄唇。

──唇瓣，緊貼著。

周子舒心頭有點慌，但又覺自己幾分荒謬。從不知情欲為何物，他只是來往江湖之間偶然聽說，而今因一時情動，也不曉得如此是否得當。

他緊張了起來。

──唇瓣，摩娑著。

想往後退去，卻讓一雙手從後腦處扣住了身體，動彈不得。

溫客行沒有說話。
周子舒也沒有吭聲。

瀰漫在二人身邊，是逐漸加重的燥熱。

唇與唇的交接，彼此交疊。

時而緩慢時而急促，似是在尋找、探索些什麼，卻越是尋，越是不足那般，不得其解。

直到齒關都讓軟舌撬開，周子舒才想到，這些勞什子情事，哪需要人教？

情至深濃，話語都顯多餘。

溫客行一把將周子舒攬抱起，呵護異常地將人緩慢平放在床榻之上，在周子舒還陷於迷茫之中，溫客行傾下身子，靈活的舌尖鑽進身下人的牙關中，糾纏著，似是想證明此生與之的糾結已難分難解，直到難以喘氣，才放過了他。

「老溫⋯⋯」

周子舒無意識地抬起手，本想撫上溫客行的臉容，卻赫然發現有些不妥，手只能尷尬地舉在半空。

溫客行見狀，禁不住笑意，還沒等到周子舒抗議，大手已一掌扣住那懸空的手，再收進自己的雙手中，再輕輕放開。

「阿絮。」
「此生足矣。」

忽有一股莫名不安竄上心頭，心慌徒生，擔憂溫客行就此離去的周子舒一使勁，一把將人扯得老近。
兩人鼻尖貼鼻尖，溫熱的氣流撲面，周子舒望盡溫客行的眼眸中，禁不住想，是否有幾分錯覺，讓他明知時不我與，仍陷於私情之中。

「別走。」周子舒低聲說著。

「阿絮。」
「阿絮啊⋯⋯」

──你怨不得我了。

溫客行低喃，唇瓣又貼了上來，但再也不安份，連方才鬆開了的手都開始在他身上摩娑。大掌順著鎖骨向下摸索，指尖上的粗糙厚繭摩挲著周子舒的肌膚，明明是久經拼搏的身軀，此時此刻卻也為這極微的撫觸顫慄。

周子舒沒有抗拒。

他甚至期待著，期待可能發生的事情。

溫客行的唇向下游移，經過了隆起的喉結，再到胸膛，而後悄悄覆上突起的乳尖。

周子舒未有準備，身子禁不住顫了下。本以為，溫客行那張嘴肯定不饒人，定又要調侃他兩句，卻沒料到那人卻只是溫聲說著：「阿絮⋯⋯」

只有這人這樣稱自己。

也只有這人能引得他心神紛亂。

溫客行的溫軟的音嗓不斷迴盪在周子舒耳邊，明明就在眼前，卻似隨時要消逝那般。

周子舒迷茫地躺在榻上，牽著溫客行的手一直未放開，直到那人不知何時卸下了他身上的衣物，舌尖纏繞在了他已然充血的陽物上，才算是剛剛回了神。

有些緊張，卻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得耳際傳來一聲輕笑：「原來童子功的傳言確實是真。」

周子舒因失血煞白的臉容頓時紅潤了些，想開口駁斥，料不得與此同時，溫客行一俯身，將其陽物盡皆含入嘴中。

周子舒低聲「嘶」了聲，從未感覺過的酥麻流遍全身，他想逃，卻不知能逃往何處。

溫客行扣緊了他的手，靈活的舌尖很快的找著周子舒的敏感之處，每每逗弄，都要讓周子舒倒吸口氣。

「老……溫……難受……」周子舒艱難的啞著聲喚著，臉上的潮紅越發明顯。溫客行抬眼一看，見得美人面帶紅暈、身子略帶掙扎的模樣，心中那份難以抑制的壞水又忍不住發作。

他放開了周子舒的手，修長的指尖沿著陽根的頂端摩娑著，一邊輕聲笑問：「是這裡？還是……這？」

周子舒突然覺得口乾舌燥，禁不住舔了舔嘴唇，小聲地說了聲「就這」。

聲音雖小，但溫客行聽得一清二楚。感受到指尖被染濕，些許黏膩的溼濡感讓他知道，眼前這人已然沈醉其中。

他抽回了手，輕舔了下指頭上那些許水漬，在燭火的照映下，銀絲掛在他的唇瓣上，看得周子舒都呆了。

「阿絮，我好看嗎？」溫客行湊到周子舒耳畔，低聲地問著。周子舒這才回過神，轉過來正眼對他，眼神中再清楚不過，語氣愈發堅定：「好看。」

溫客行滿意的笑了笑，伸手也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了佈滿傷疤的精實胴體。周子舒看見溫客行身上的疤痕，心中不免一抽，卻也不敢想，曾經在鬼谷，那稚嫩的孩子是怎麼存活下來的。

「阿絮。」溫客行俯下身，人壓在了周子舒身上，大概是想到了他腦中所想，他低聲地說著：「從前既逝，如今的我，有你。」

──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