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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連艾斯特都沒想過,他的嘴真的就那麼硬,被銬打好幾天都沒有哼出半句,連對方致電給艾斯特的時候往他傷口上潑鹽水他也沒有吭聲,只有額角的冷汗跟幾乎被咬爛的嘴唇展示他受到多大的痛苦,艾斯特在電話那一頭聽著話筒中傳來的急速呼吸聲跟幾聲壓抑到極點的悶哼,心都要碎了,作為「失職者」的玖夜卻閒適地在屋裡踱步,與房子內忙碌得團團轉的眾人彷彿身處兩個空間。 除了被窮追不捨的綁匪們,沒有人知曉玖夜悠閒表象下潛藏的怒火。 他們像落水狗似地從一個個窩點被驅趕而出,轉移往下一個地點後先前的那個藏身地便會被劇烈的爆炸跟火焰摧毀,一開始他們只誤以為是對家尋仇,前後三四個窩點被踹後他們終於從背後獵手那番驅逐、銷毀的行為中懂了︰對方正在逼使他們前往最後、最隱秘的那處藏身點,不計後果、不論人質的死活。 既然能夠精準追蹤到他們離開的時機,早一分會波及到手上的肉票、晚一分又會被警方捷足先登,那麼對方一定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獵手不可能不清楚他們每次轉移後人質身上多增加的傷口、不可能沒看見愈發虛弱的人質。 他們連他身上的裂傷都扒開檢查了,也無數次用信號截獲器檢測過他身上沒有信號源,可是那個名為「狐」的傭兵帶來的陰影如影隨形,守在窩點附近的團隊成員總是時不時死上幾個,無聲無息的。 可能只是搭檔因解決一下生理需求離開十分鐘的時間裡,他們守在哨點的成員便能死個清光,無一例外的都是被一刀抹喉,死得乾脆俐落。 這是最後一處藏身點了。 幾個綁匪看向已經開始失去意識的大少爺,他身上幾乎沒幾塊好皮膚,最嚴重的是大腿上的一處燙傷,那是昨夜一個喝醉的傭兵幹的好事……看守時酗酒的傭兵對人質起了色心,大少爺忽然來了精神,直接把那個傭兵的皮撕咬下來一塊,大腿上也被那傭兵用燒紅的煙灰缸燙傷——那個傭兵隔天早上就死了,死在他們躲藏的這棟洋房的花園裡。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所有人,他們不敢再虐待大少爺,每天只是機械式地餵送三餐、留下水跟布條給他自己處理傷口,碰是絕對不敢碰了。 領頭人不斷地撥打通訊、發送訊息都石沈大海,他們漸漸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在艾斯特幾人的施壓下他們開始藏不住蹤跡,或者是故意暴露的也說不定。 那個傭兵太恐怖了! 從那個酗酒傭兵開始,後來死的人無一不是被凌虐後活生生放著等待死亡的。他們發現那個人的時候他渾身上下的皮肉都被用小刀精巧地掀起了表皮,露出下方的肌肉層,整個畫面並不血腥。 ——那個人所有的傷口都被燙過,後來流出的血都是因為那個人痛苦掙扎、再一次把傷口迸裂而造成的,他們只能把他的身體拖回屋,想急救卻無從下手,眼睜睜看著他斷氣。 再後來死的人都被各種各樣的手段給凌虐了一遍,稍聰明一點的人想逃,卻在離開的當晚被卸了手腳送回據點。 「大少爺……行行好,多吃一口行不?你不吃我們明天又要死一個人……」 「別胡扯了。我吃不吃,你們都得死。」冷然抬起的眸裡帶著憐憫,伊得也感覺玖夜做得太過了,可他沒有立場、也沒有指責對方的意願。在出事前他做的事除了震懾人販子的據點之外,大多都是慈善的行動,這些行走在道上的傭兵不可能沒有看到過相關的消息,既然知道他所做的事都是在幫助弱勢人群卻還是決定接下這單綁架他的委託……那麼他們也不能算什麼好人。 他不是大慈善家。 有些人該受的罪、該償還的債,就該付出代價——哪怕是他們的生命,他們都不值得被憐憫。 比起一開初,他現在的待遇好上不止三分,反正都已經被鎖定暴露了,他們乾脆破罐子破摔,也不關著他了,現在他居住在這棟小樓向陽的一處房間內,計劃雖然中途出了差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但大多數的目的都達成了。 「這個時候了還不願意供出幕後的主謀嗎?」從檯上的一隻金碟裡捻起上好的雪茄,一旁的傭兵趕忙給大少爺打上火,雪茄濃重的煙薰味混著木質燃燒的枯香飄揚在室內,被踩踏過的手指上還有瘀傷,卻無損他身上隱約透出的上位者氣息。 眼前是那位領頭的傭兵,他的手下早就反水將他控制起來了,他倒是硬氣,一直都用沉默來反抗伊得的詢問。伊得並不是心理變態,他沒有把之前受的虐待一一返還,他只是把人綁起來,控制了行動而已,如果玖夜在這裡又該說他總是釋放沒必要的善心了。 「我猜,若不是家人被控制住的話……看來幕後那人跟你關係匪淺?」傭兵的眼神閃動一下,伊得並沒有錯過那一瞬間的動搖,他搖搖頭,結束了今天的「聊天」。 按照他們的計劃,明天估計會有一場大戲,演出過後這台戲也該結束了。 該收網了。 翌日清晨,一隊人馬闖入了小樓,來者卻不是艾斯特他們派的人手。全副裝備的人魚貫而入,迅速控制住了樓中的所有人,伊得也被押著推到大廳,粗暴的行徑使他身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在這處的條件本就不足以好好處理傷勢,他也只能粗略地把傷口止血覆蓋起來,現下這一齣直接前功盡廢。 「你們是……」 「集團的大少爺不是很聰明嗎?」來人粗魯地掐住他的兩頰,強硬地讓他抬起頭。全罩式的頭盔把整張臉都擋住,伊得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能狠狠地用眼神瞪視對方。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讓你活著了。」伴隨著他被鬆開的動作,第一個傭兵死前的慘叫成為了這一幕的開場奏樂,明明他們身上都配備了帶有消音器的槍支,卻非要用冷兵器一個個收割。 這樣的行為與其說是滅口……倒不如說是示威。 佇在伊得身旁的男人不時看看腕上的認證器確認時間,他每一次點頭示意,都會有一條生命在伊得眼前消失,他閉目不忍去看的反應愉悅了來人,每殺一個,他便會捏著伊得的下巴強逼他觀賞那些死狀各異的屍體,直到他再也受不了趴在地上乾嘔才鬆開。 直到場內只剩下寥寥幾個綁架他的傭兵,他們等的人終於到了。 「篤篤」、「篤篤」。 高跟鞋跟門外長廊地板的碰擊聲空洞地傳來,伊得已經脫力半趴伏在地上,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之前玖夜也殺了不少人,可那些屍體都沒有出現在他身邊,那一次遇襲也是遍地屍體,可那時他整副心思都在逃亡上沒空暇去害怕——抬眸便對上死者那幾雙幽黑失神的眼,伊得無法自控地痙攣顫抖起來,即使心裡明白即使這些人沒死在主謀派來的人手上也會被艾斯特玖夜送去上路……可親眼目睹十幾條生命在眼前消亡的衝擊也太駭人了。 「哦?是老熟人呀。」 「真沒想到你還記得,呵。」一直立在伊得身旁的男人脫了面罩,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跟伊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多年未見,意外地沒有年長者的醜態呢。」玖夜的視線在那張臉上打量半刻,很快便轉移到男人腳邊的伊得上,他打了個響指,伊得順著聲音抬頭,入目的是玖夜那張濺滿血污卻依然瑰麗漂亮的臉,臉上的神色是伊得從未見過的凝重,下意識想要朝他那邊靠近,後方驀然襲來的手卻直接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男人身量比他高一點,輕易地揪住略長的髮絲控制住他。 男人將他攬入懷裡,他身上的金屬裝備傳來冰涼的危險感,像盯上獵物的蟒蛇,一分分地收緊絞盡他身邊的空氣,臉被強制扭過去,極近距離的接觸下伊得清楚地辨認到對方臉上的整容痕跡。 他整張臉都透露出一股人造的塑膠感,笑起來的時候嘴裂扯得很開,看起來很是嚇人。 純金色的頭髮倒不像是染的,長及腰際的髮絲很滑,掃過伊得破爛衣衫下裸露的肌膚時總給他一種被軟體生物牢牢釘死的惡心感,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假裝鎮定地給玖夜去了一個眼神,他卻不知道自己那一眼裡飽含的求助跟依賴全都被兩人看在眼裡。 「呵呵……果然最後都一樣啊,玖夜。」他知道玖夜的真名?!伊得驚詫地回頭望去,男人眼裡有癲狂跟一絲他看不明白的狂熱,玖夜手裡轉著的短刃停了下來,在他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不耐」,他嘖嘖兩聲,將手裡的短刃收回腰間,在屋內踱著步把地上的屍體一一踢到一旁。 「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別仗著自己有那張臉便以為可以對我指手劃腳。」語氣冰冷,雖然知道他針對的並不是自己,但在提到「那張臉」的時候伊得還是被戳痛了,金髮男人吹了聲口哨,又湊到極近去看伊得的表情,他盡量抿緊唇不暴露出任何情緒,可他微抖的嘴角還是出賣了自己。 「哦哈……你這句話也傷到你家小少爺的心嘍。」 「我看看……長得跟休伊真像啊。難怪玖夜會這麼護著你。」心臟被強烈的震動淹埋,他剛剛說的是休伊?那位他傳聞中的生父?這才是……玖夜會對他感興趣的原因……? 咻咻的破風聲傳來,金髮男人輕巧地攬著伊得側過身躲開了射來的兩柄短刀,他咯咯地笑著,嗓音低啞而瘋狂︰「我戳到重點了麼?要不這樣,小少爺就借我玩玩兒——反正他也只是個魘品。」話音剛落,金髮男人便伸出舌把伊得臉上被濺到血點舔去,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伸手去推卻完全沒用,只能用手胡亂地擦著被奇怪人舔過的部位。 「不過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玩意而已。」那一瞬間像有什麼物事從內部破碎開來,伊得的耳朵裡響起長長的轟鳴音,眼前的畫面化成碎玻璃狀的裂紋一片片散開,他不知道自己發出了怎麼樣的聲音,但金髮男的仰天大笑連同嗡嗡的雜音一同灌入他的腦袋,這一刻他很希望身體能識相點,讓他昏過去。 他沒辦法再聽更多的秘密了。 「哈哈哈哈……那麼我將他玩壞掉也沒關係吧?」薄刃磨擦刀鞘的聲音,胸前的衣服被輕鬆劃開,露出他整片瘀傷跟劃痕的胸膛,男人愉快的笑聲依然在持續,一聲在近處奏響的金鐵交鳴聲過後,他的身體躺在被血液浸濕的沙發上,兩人的打鬥聲不絕於耳,其中還夾雜著金髮男人挑釁的話語,可是他都聽不見了。 整個腦袋都在不斷回放玖夜用冷漠嗓音說的那句︰只是個小玩意而已。 還有金髮男人的那句———魘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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