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CH.2-

疼痛比什麼感覺都還要來得明晰,以至於武雄按著發疼的額角起身時,還有些恍惚,感覺現實與幻想有些剝離。
將他拉回現實的則是熟悉的嗓音:「你雖然體格蠻好的,卻不怎麼會打架。」
語音未落,武雄就感覺手背一冰。仰頭一看,是咬著半截棒棒冰的火旺,而另外半截正按在自己手背上,冰涼的水滴順著手腕滴落,在手肘處與汗水匯流落下。
他伸手接過了對方手上的冰,直到刺痛感襲來,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掌心在剛剛跌倒撐地時擦傷了,輕微倒抽一口氣。
這副模樣似乎樂著了火旺,笑意化成微彎的嘴角,就連聲音也染上了些許愉悅:「欸小朋友這麼不經打,要怎麼在社會上走跳。」
「我也沒那麼不經打……」武雄忍不住反駁,張口說了半句又沒了聲音,靜靜地盯著地上揚起的沙。
說實話,是挺丟臉的,他總以為自己怎麼樣也算是能打,畢竟家裡這樣學校這樣,來找碴的人也不少,當火旺跟自己說來打一場的時候,甚至還端著些小心思,結果一下就被按倒在地上。
最氣人的不是體格只有自己一半的對方慘電了自己,而是對方一派輕鬆地跪在後背上,把他肺裡的空氣擠得一乾二淨,差點要讓人無法呼吸,卻還一邊接起手機,跟手下點了晚餐要吃炸雞,過後才想起來般鬆開自己,笑著說:「白長了一副好身材。」
幼稚的憤怒情緒從後腦一路竄上頭頂,最直接的下場就是,他不顧一切地衝向火旺,而後被對方一記側踢掃到一旁,頭還撞上牆。

見武雄還有些不服氣的樣子,火旺笑得眼睛都彎了,將咬著的冰棒包裝扔到一旁,一把將武雄染上土砂的頭髮揉亂。
「就這麼生氣啊?沒事,之後多打幾次慢慢就會熟練起來的,你有天賦。」
你剛剛才說我不怎麼會打架的。
武雄心裡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捏著髮尾發呆。他總覺得對方摸過的地方有點燙,而空氣中還殘留著冰棒的甜香、混著菸的苦澀。兩人就這麼相對沉默了一陣,武雄才終於又開口:「……稱呼。」
「什麼?」火旺沒聽清,索性蹲下身對上武雄的臉。
「我要怎麼稱呼您呢?」
竭盡全力的彆扭敬語再次戳到火旺的笑點,爽朗的笑聲直接炸開來,直到武雄的臉上出現尷尬的紅暈,這才終於咳著止住了笑,伸手拍上對方的背。
還留有瘀青的後背猛地被這麼拍一下,疼得武雄微微蹙起眉頭,可火旺卻沒發現,繼續笑完剩下的餘裕,好不容易才能正常說話:「就叫我火旺就好,反正我也大不了你幾歲,但等到我接下老頭業務的時候,還是要記得叫我社長。」
「知道了。」

火旺又講了幾句垃圾話,就把武雄扔給幾個心腹,跟著社長出門。
武雄也沒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火旺的背影,過了幾秒,才看向一旁大概比自己大上一些的男人開口:「我不能跟去嗎?」
「跟去幹嘛?送死嗎?」大概是武雄的話語太過天真,幾個人一下笑了起來,甚至有個人直接伸手架住了他的脖子,一副兩人很熟悉般:「要也要等你有能力保護自己,不然剛撿回來就死掉多讓人傷心啊。」
「我又沒那麼弱。」
「欸你看看這孩子多可愛啊,鬧脾氣呢。」幾人笑著把武雄推來擠去了會,這才善盡前輩的責任,帶著武雄逛起組織。
將公共設施認了一輪後,武雄才終於從過度熱情的幾人手下逃開來,狼狽地躲回房間,卻正巧迎上剛剛到家的火旺。

火旺咧開了笑,看著一身狼狽的武雄,聲音有著難掩的笑意:「真受寵呀小朋友。」
「……」武雄不想回答,隨手拿了洗漱用品就進了浴室,十來分鐘後才將圍巾纏在腰間,沉著臉出來看著笑倒在床上的火旺。
畢竟他是突然被領走的,自然沒時間整理行李,可一看就知道兩人的衣服尺寸不合。
看著眼前的小狗快要氣得冒煙了,火旺趕緊把腳邊的袋子扔給武雄。他打開一看,裡頭放著好幾件新衣,標籤都還沒能來得及拆,全是自己的尺寸。
一時間,他不曉得能回什麼,只覺得喉嚨一片乾啞的疼,好像呼吸都能燒起來般,這才慢吞吞地換起了衣服。

大概是真的難得遇見一個年紀小成這樣的,火旺的照顧慾直接燃起來,也不管武雄一臉不樂意,還是把人抓過來吹頭髮,體驗了一把養寵物的樂趣。
暖風總是讓人發睏,加上與火旺對打也耗去武雄太多精力,沒多久他便點著頭有些昏昏欲睡,聲音也慢了下來。
「學校,還要去嗎?」武雄愣愣看著地上髒成一團的制服,想著今天週五倒是沒事,但一旦週一到來,自己能若無其事地去上學嗎?
可出乎他意料的,火旺卻是拍了拍他的頭,啞笑著開口:「去啊,誰讓你不去了,我又不是要奪走你全部的人生,不是都知道嗎?我們道上都說是家人,充其量……拿走的也只有你的家人。」
「但讀書……那我還要讀大學嗎?」
「要啊?你覺得我看起來沒上學嗎?我可是現任大學生好嗎?」
「所以您下課順便來討債?」
「我擅長多工處理,繼承人就要有這點氣魄。」
「……您為什麼要上大學?」
「什麼為什麼,因為用得上啊?雖然有點陳腔老調了,但知識確實有用啊。」
「您讀什麼系?」
「法律。」
「?」
「幹嘛?法律會保護懂法律的人,要鑽漏洞也要知道要怎麼鑽吧?」
雖然覺得火旺的邏輯有點問題,但武雄一時想不到漏洞,只好楞楞地看著地版上的制服,啞聲開口:「那我要讀什麼系,才能幫上您的忙?」
「隨便吧?反正你看起來也不是腦袋太好的樣子,先好好練練打架吧,帶都帶不出去。」

後來的後來,武雄才真切意識到火旺說的都是對的。
他不僅打不過火旺,就連大學,也考不上對方上過的學校。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著火旺一臉莫名奇妙的同學,看著不應該成績很好、一副不良樣的對方,穿著學士服站在禮堂上,領取畢業代表的學業優異獎。
當然,操行優異獎倒是別人,畢竟火旺常常翹課。
只是年紀也好、成績也好,都註定了他與對方,一輩子都無法在同一間學校就學,而他也在習慣生活後,被對方從家裡趕了出來,得到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後來的後來,當他都已經放棄了,才發現兩人雙雙變回了年少模樣,要不是那雙藍眼睛太具有標誌性,還以為一切都是夢境。
武雄忍不住覺得,或許是世界上真有神明,不小心睡了太久才清醒,所以他的夢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悄然實現。

多好,我們都還是少年,雖然我們都早已走過青蔥歲月,卻因滿佈血跡而從未享受。
多好,還能跟你再次走過,生命中最燦爛的歲月。
多好,還來得及親口對你說上一句。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