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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上眼睛,試著去想……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你現在會是怎麼樣?」
  「我現在……」
  聽說,聽醫生、還是治療師?柄崎一直搞不懂她到底是什麼職位,但他聽說,人的性格會在青少年時固著成形。
  「我覺得那肯定會比現在糟很多。」
  「願意說看看為什麼嗎?」
  睜開雙眼後並不刺眼,這個小小的會談室永遠都那麼舒服,沒有多餘的擺設,簡約卻不失溫度,柄崎能看見眼前期盼的目光,於是他低下頭。「因為我想不到,那不可能發生。」
  是嗎?她說。沒有責備,寧靜的很舒適。
  「我可能,會因為二手菸死掉。」先耐不住沉默,小心翼翼選了個貧乏想像力中最直覺的回答。
  「你哥哥嗎?」

  「抱歉啊,總讓高中生替我買菸。」陽台飄出的菸實際上已被鄰居抗議過幾次,不過因為是從柄崎御津的房中飄出的,所以父母總是不介意。「呼......就算法規准許成年人抽菸,但家規卻不准,你說到底是家大還是法大?」
  哥哥總是倚在圍欄上,像是電視劇裡會出現的刑警上司一樣,拋出各種為難下屬的問題。「要不要來一根啊?好不容易違法買菸,不來根會不會很可惜?」
  「不了。」他擺弄著吉他,下週可要成發,忙得要死。
  不行啦~要是我身上菸味比你重不就穿幫了嗎?
  吉他的和弦被他越彈越大聲、越來越急促,在耳邊最後的人聲只剩幾聲讚嘆。與自己毫不相像的兄長揚起與他相似的微笑,那是兩個喜歡音樂的知己彼此了然的笑容。

  「嗯。他說讀書壓力大,回過神來戒不掉。」他沒有誠實說出,其實早在哥哥落榜第一志願前,就已經有菸癮了。死人不會說話,這件事只要從他口中說出來,無論如何都是事實。無從考察,無從對證。
  「重考確實很累呢,我有個朋友已經考三年了,朋友間都在替他打氣。」她站起身,把椅子空了出來,拖著辦公椅繞過小桌來到柄崎的面前。
  「這是......?」
  「假如一下,」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抱歉今天一直要你去假想喔,「如果哥哥就坐在這裡,你會想跟他說什麼?」

  「御津,你還是......跟你女友分了吧?」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喔。」
  「那就好,她不太適合深交。」
  「為什麼?」凝結在臉上的笑容如車窗上的雨滴,漸漸滑落。他有段時間都在忙碌,最近也不太與對方傳訊息,卻直到現在才被疑惑嗎?
  「我昨天,去和網友見面,」斷斷續續、斷斷續續,「遇到她。」
  「然後?」
  「她說只要五千元就好,你該不會其實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柄崎有些苦惱,他不是想像力豐富的人,那張椅子怎麼看就是沒有人。
  「那有什麼想法嗎?」
  「我覺得那張椅子比較適合給妳坐。」他笑了笑,直到看到她的表情僵硬。「我還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太突然,我甚至有時還能感受到我的右手。」
  「你還能笑,已經很坦然了。」她還是站著,慢慢繞到他的身後,「年紀越小,我們越容易被某些事影響,可能是因為閱歷少,無論什麼都像是大事,但也可能只是因為我們還在成長,就像等級低的時候升等比較快。」
  「我覺得等級不是那樣用的。」
  「你看起來沒有很受衝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但我喜歡你的笑容,很自信。」
  柄崎覺得那句話某種意義上充滿了諷刺或是暗示,不過他沒有坦白說出來,「我只是隨波逐流,很隨和。不是都說人生自有出路嗎?」
  「聽起來像是你的信念很確實地鞏固了你囉?」

  「可能吧。」他是這麼回答昨夜晚歸的兄長,模稜兩可的反應並未使對方滿意,所以他半是討好似的伸出手,「有菸嗎?我發現我需要那個味道才能冷靜。」
  「哈!你跟那女生還真像,」哥哥大笑著,「去你房間。跟你說超好笑的,昨天她也是跟你說一樣的話。」

  「時間到了。」柄崎沒有回答,沉默到了頭,她說。牆上的分針晃了兩圈後又指向十二。
  望著空蕩蕩的椅子,他點了點頭,「但我想我應該沒有信念,我做事沒什麼方針的。」
  他們兩人一起走出房間,走過長長的走廊,走過飄出消毒水味的櫃台,醫院裡的人都盯著他空空擺盪的袖子瞧,他現在尚未習慣這些試圖禮貌卻又捱不住好奇的視線。
  「嗯......個人哲學,」她陡然在分離的走廊停下來,看起來柄崎最後的話語確實地給了她延長工時的想法。「你看,聖經裡不是都要給予困難的磨練或是挑戰來重挫信徒嗎?為了測試他們的信仰。所以啊,」
  「遇到困難時,你最常想起的話就是你的信念。」她說。純屬參考。

  「御津,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