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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不要一直圍在保健室門外,這會妨礙到其他老師和同學喔。」此時,一身白衣長袍的如月帝彌走近窗邊,他先是向女學生們微笑地揮了揮手,隨即溫柔地輕聲提醒道:「十五分鐘的時間快要過了喔。」 此時,小梅和好友正站在走廊的角落,默默地等待著女學生們的離開。是的,女學生們雖然愛慕如月老師,可她們也不是死皮賴臉地圍著保健室不願散去。經如月老師與校方磋商後,女學生們可以在第一節下課鈴響起後的十五分鐘聚在保健室門外,十五分鐘後便要有秩序地疏散離開。如發生任何意外,校方便不再保持默許的態度,而是強制訂立校規不許任何人在無需前往保健室的情況下私自前來保健室。正因為校方容許學生有十五分鐘的自由,她們才會鐘聲一響便狂奔至此,目的就是為了搶得好位置,好讓她們在這十五分鐘內與如月老師近距離接觸。 十五分鐘將至,女學生的包圍圈開始一層一層地散去,直至最後一位女學生帶著依依不捨的眼神離開,小梅和好友這才得以順利地通過走廊。當小梅與保健室大門擦肩而過時,她以餘光望向保健室,只見帝彌早已坐回辦公桌上處理文件,只能看到他背對大門的背影。 小梅嘆了一口氣,隨即目不斜視地直行離開。來到園藝部,二人先是向部長報到,然後到更衣室換上運動服及圍裙,隨即開始整理花卉的工作。午後的陽光不算猛烈,可長期彎腰拿著鏟子鬆土、種植、澆花和剪草等體力活依然會讓人大汗淋漓。這時,一名園藝部的成員發出一聲痛喊,小梅轉頭望去,只見該名成員以左手捂住右手的掌背,眼角泛出一絲淚光,她可憐楚楚地說道:「我被仙人掌刮傷了......」 「真是不小心呢。」部長臉無表情地冷哼一聲,「去包紮吧,若十分鐘後你還不回來......」 「是!部長!我明白的!」那名成員聞言立即頭也不回地往一樓保健室的方向狂奔,部長見此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搖了搖頭便繼續處理手上的事務。 「今天又要上演多少次『啊~我摔倒了!』、『啊!我打破了花盆,刮傷了腿......』等等意外呢?」小梅的好友對著成員狂奔的背影冷嘲熱諷地說道。小梅聞言無奈地聳了聳肩。為了去保健室見如月老師一面,這些女學生到底可以有多瘋狂,這件事他們比誰都清楚。畢竟,這種「意外」不光是園藝部,其他社團也日常發生,這也算是奧爾維亞學院的日常之一了。不過,若有人過於頻密地弄傷自己,借此去保健室的話,難保不會遭到如月老師的責罵。因此,這些女學生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再加上社團活動只有一小時,保健室又僅開放到五點,只要五點一到,這齣鬧劇便會消停,校方對此亦無可奈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第二節下課鈴響起,社團活動結束了。今天輪到小梅負責善後工作,當她把所有工具放回原處時已是五時十分。此時,學校除了一些體育項目的社團活動依然在進行外,校內的學生基本上早已離開。小梅急忙地跑到更衣室換回一身校服長裙,然後擺出一副氣定神閒地樣子在一樓走廊上溜達,直至走廊上空無一人,她從手袋裡掏出一把鎖匙,小心翼翼地插進已上鎖的保健室大門,然後溜了進去。 此時的保健室早已拉下簾幕,走廊外並無法得知保健室內的情況,小梅呼了一口氣,她把書包放在一旁的小沙發上,繼而轉身以目光尋找那抹雪白的身影。 眼見帝彌仍然背對著大門坐在辦公桌前,小梅先是輕笑了一聲,隨即躡手躡腳地走到辦公桌前,只見帝彌雖是身子挺直坐於桌前,可一雙眼睛卻是緊緊閉著的。 這家伙又在睡覺啊?小梅捂嘴笑了笑,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對著帝彌的臉正要按下拍照鍵,冰藍的眼瞳倏然睜開,帝彌半睡半醒的模樣頓時被小梅以手機捕捉下來了。 「小梅,你又偷拍我啦?」帝彌伸手點了一下小梅的鼻尖,寵溺地笑道。 小梅聞言嘟了嘟嘴,「我才沒有偷拍你呢!我拍的是嚕比喔!」言畢,她飛快地點開手機的圖庫,點了一張嚕比的照片,隨即把手機攤到帝彌面前,「你看!我拍的是嚕比!」 帝彌望了一眼手機上的照片,那是一張嚕比在辦公桌上窩成一團睡覺的模樣,他再看了一眼自家的辦公桌,只見嚕比正對著小梅搖尾巴,看上去十分高興的樣子。 「真的是嚕比的照片啊......」帝彌佯裝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即想伸手接過手機,小梅見此立即機敏地把手縮回去,「不過這是早幾天的嚕比吧?」 「才不是呢!」小梅嘴硬地說道。 「嗯......那小梅你敢不敢回到圖庫的頁面,讓我看一下最新的一張照片是什麼?」帝彌笑瞇瞇地說著,小梅聞言頓時臉色一紅,眼見小梅如此嬌羞的模樣,帝彌呵呵地笑了出來,「就跟你說了,要是想和我拍照的話,用不著偷拍,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 「不行!」小梅斬釘截鐵地說道,其反應一改剛才的害羞,她一臉認真地點了點帝彌的額頭,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向帝彌說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嗎?」 由於此時帝彌正坐在辦公椅上,而小梅則是站著,加上她現在叉著腰微微向前傾身的姿勢,這使小梅脖子上掛著的項鍊於空中搖晃著。帝彌望了一眼項鍊,隨即伸手摸了摸小梅的頭,溫柔地說道:「我知道。放心,我不是跟你約好了嗎?我不會毀約的。」 言畢,帝彌伸手摸了摸小梅的項鍊,小梅的視線也跟著集中在於空中晃動的吊墜,一瞬間,她憶起那天帝彌送她這對項鍊時的畫面。 。某日放學後的保健室。 「小梅!」帝彌溫熱的掌手緊握著她的手腕,她拼命地想掙扎,可力氣終究比不上帝彌。 「你放開我啦!」她語帶哭腔地說著,淚水早已忍不住奪眶而出。大概是看到她的眼淚,帝彌立即鬆開了手,得到解放的雙手頓時捂住了臉,她轉過了身不想讓帝彌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小梅......你說不會再來保健室,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是氣我之前逗你還債的話,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帝彌放軟了口吻,他小心翼翼地走近,淡淡的藥水味纏繞著她的四周,她想躲,可雙腳卻像注了鉛一樣完全無法動彈,最終任由帝彌把她擁入懷中。 灼熱的擁抱宛如柔軟的棉花包裹著果實般溫暖,一股溫熱的暖流由心底流淌而過,於是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悲傷,伸出雙手緊緊地環住帝彌的腰。 「不是......我不是生氣......」 帝彌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摸著她的頭,語氣溫柔地道:「你沒有生氣就好。那是誰欺負你了嗎?」 「沒有人欺負我啦......」她把頭緊緊地堆進帝彌的懷裡,語氣悶悶地說著,「我只是覺得,我們還是少見面比較好。」 「為什麼?」帝彌輕輕地問道,他沒有著急地追問,淡淡的語氣顯露出他難得一見的耐性,而她知道這份耐性只會在她和嚕比面前才會展露。帝彌的體貼讓她心裡一緊,她張開了口,可話到了唇邊卻再次吞回肚子裡去。 「是什麼讓你如此患得患失?小梅,有我在,別怕。」帝彌的擁抱緊了一分,這給予了她勇氣,於是她深呼吸一口氣,繼而抬頭望向帝彌。 「我們是師生的身分,要是被人發現了,你......」話還沒有說完,她看到帝彌原本緊皺的眉頭頓時一鬆,彷彿是放下了心頭大石,帝彌淺笑了一聲,嘴角的笑意夾雜了兩分釋然。 「我還以為你後悔跟我一起了呢。」帝彌呼了一口氣,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小梅,就算被人發現我們的關係,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我是怕你出事啊!帝彌,要是東窗事發,你肯定不能留在學院了。這樣的話,我不就害了你嗎!」她有點焦急地說道。 「所以你才說不再過來保健室?你希望直到畢業之前都跟我保持距離?」帝彌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說著,明明語氣是那般的溫柔,可她卻感受到當中似乎夾雜了一兩分怒意。 那時,帝彌那雙清澈的藍眸緊盯著她,那眼神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跟她說,可最終帝彌只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如果你希望畢業前不公開我們的關係,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不接受你不再來保健室的做法喔!」言畢,帝彌從白袍左側的口袋掏出一把鎖匙,「這是保健室的鎖匙,你保管好它。」 眼見她一臉迷惘地接過鎖匙,帝彌輕輕一笑,「保健室不是五時便會鎖門嗎?我的下班時間是六時正,中間這一小時屬於辦公時間,你可以在社團活動結束後找我啊。」 「但我怕被人發現......」她不安地道。 「我會謊稱你扭傷了腳,或隨便拿個理由堵住學生們的嘴。」帝彌說道,他低頭湊了過來,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梅,你不過來的話,我會寂寞的。」 一瞬間,她的心彷彿停頓了一下。帝彌這是跟她示弱嗎?還是說,這是在撒嬌? 此時,一直待在辦公桌上的嚕比喵了一聲,帝彌立即又道:「嚕比也會寂寞的,而且是非常寂寞!」 嚕比就像是和應帝彌的話,牠頓時又喵了幾聲,這一聲聲叫喚把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意志擊潰。 「好吧......」她低頭緊攥著掌中的鎖匙,心中的不安感頓時消散了幾分。雖然偷溜進保健室的做法也有風險,但比起他們現在這樣過於頻密地私下見面,這確實比較安全。畢竟他們的事情一旦被人發現,最終受影響的人便是帝彌。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影響到帝彌,哪怕帝彌本人並不介意,可她在乎啊!或許正是因為看懂這一點,帝彌最後才會答應吧。 這時帝彌從右側口袋掏出一條項鍊,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她一臉惘然地以手掌托起那條項鍊的吊墜,那是一個銀白的下弦月吊墜,銀月上印有淺淺的水仙花浮刻暗紋,簡約的設計盡顯儒雅大方的氣質。 「小梅,雖然我目前還不能在眾人面前宣告我愛你,但我希望你看到這條項鍊的時候就會想到我,以及想到我有多愛你。」 帝彌的話輕輕地落在耳畔旁,她感受到他的氣息,掌心的弦月吊墜略帶冰冷,可她的心裡卻是暖烘烘的。 「謝謝你,帝彌。」 她摸了摸吊墜上的暗紋,淺淡的印紋乍然一看並不明顯,唯有觸摸時才感受到其存在,一如帝彌對自己的愛意,雖不能張揚地向世人展露,但它一直都存在,就在彼此的心裡。 這條項鍊便是帝彌的承諾,是他們之間的約定,亦是愛的證明。 「小梅?你在想什麼呢?」帝彌的呼喚讓小梅回過神來,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吊墜,帝彌昔日的話言猶在耳,她的雙頰頓時泛起一抹紅暈。 「喔~小梅,你是不是想到我了?」眼見小梅倏然露出嬌羞的樣子,帝彌心裡像明鏡似的,於是便開口打趣著小梅,這讓小梅羞得發怒,伸手稍微用力地敲了敲帝彌的額頭,「不準欺負我啦!討厭鬼!」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第三節下課鈴如常響起,小梅原本害羞的神色頓時一僵。時間到了。就像是灰姑娘必須在十二點時離開王子的城堡,她和帝彌的魔法便停在黃昏之際,比十二點還要少一半的六時正。 「我要走了。」小梅神色失落地說道,帝彌見此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一吻落在她的掌背上。 「路上小心。」言畢,帝彌站起身來,緊緊地把小梅摟入懷中。 夕陽西下,光從簾幕的縫隙照射進來,於地磚上留下一道道陰影。影子的前端,兩道緊緊相依的人影在殘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 。翌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第一節下課鈴響起,如月帝彌伸了一下懶腰,一臉懶洋洋地走到近走廊的窗前,輕輕地抱起在窗台睡懶覺的嚕比。 「待會兒學生又要跑過來了,你去桌上睡吧。」帝彌對嚕比輕喃著,嚕比在帝彌的懷中蹭了蹭,雖然雙眼依舊緊閉,可尾毛卻搖了兩下,似是在回應帝彌。於是,帝彌把嚕比安置在辦公桌上的小窩,才剛放下嚕比,保健室的門前已經有好幾位披頭散髮的女學生正彎著腰喘著氣。 這是奧爾維亞學院的日常,也是他每日上班的日常。不知從何時起,學院裡的女學生總愛圍著他轉,要不是他跟學校蹉商,設下規矩,限制學生們的行動,或許她們早已亂成一團了。 「如月老師!今天的你依然很帥氣啊!」 一名幸運地佔領到窗前位置的女學生臉帶羞怯地如此喊道。 「謝謝你,你今天也依然美麗動人呢。」 帝彌溫柔地微笑道,女學生們頓時起哄地發出興奮的叫尖聲。對於女學生們的反應,帝彌臉上的笑意依舊,並沒有一絲的動搖。 十五分鐘的寬限期轉眼即逝,人潮漸散,看著女學生們一個個轉身離開的背影,帝彌倏然想起那抹淡金的身影,從前也是這樣背對著他緩緩遠去。那時候,午後的陽光灑落在走廊上,她那綁成一對雙馬尾的金色長髮便顯得宛如柔光般亮麗,引得人目不轉睛,再也難以轉移視線。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抹身影的主人呢? 帝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一邊輕撫著嚕比,一邊捫心自問。 或許是因為那頭淡金的長髮實在迷人,又或許是因為她總是第一個便奔到保健室的窗前,長期佔據著那個女學生們眼中的黃金位置,所以他才會對她如此印象深刻。 她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明明她是第一個趕到保健室的幸運兒,可她和其他女學生不同,她沒有因為四處無人便向他表白或搭訕,亦沒有因搶到好位置而露出歡喜的表情,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默默地把他的一切映在眼簾之中。 雙目對視,他清楚地看見那雙宛如深紫晶石般的眼眸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都刻在眼睛般裡般炯炯有神。或許,在那一刻,她的眼裡只有他,目之所及皆是他,並無他人的存在。 「你這樣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喔?」那時候,他出於好奇,抑或是新奇的心態主動向她搭話,「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怔了怔,紫瞳閃過一抹激動的亮光,她露出一道燦爛如陽的笑容,春風滿面地笑說道:「我是1-C班的西園寺梅喔。」 西園寺梅。 他在心中默念道。 「這是個好名字呢。」他笑說著,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可對方聽到後卻害羞得連耳垂都變得微紅起來,那淡紅的顏色,恰似初冬仍是含苞待放的梅花般嬌嫩可愛。 這確實是個好名字。他在心中暗想著,這一次的確是真心話。可他沒料到的是,這個名字會成為他日後夜夜思念的對象。 「老師!我受傷了......」保健室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在小窩裡午睡的嚕比動了動耳朵,帝彌見此先是撫摸一下嚕比以示安慰,隨即走到門前拉開大門,只見一名女學生跛著腳站在門外,左膝上擦傷的傷口正流著血,看上去十分嚴重。 「你快點進來吧。」帝彌伸手扶著女學生來到一旁的沙發上,他轉身從一旁的櫃子裡拿起藥箱,隨即熟練地開始幫她處理傷口。 「你怎麼如此不小心?」帝彌溫柔地問道,借此轉移女學生的注意力,好讓她暫時無暇理會因為塗了消毒藥水而引發的疼痛。 「我......我趕著去社團報到,結果一不小心就從樓梯上滾下來了。」女學生支吾以對地說道。 帝彌聞言瞟了一眼女學生乾淨整齊的校服,以及她那雙毫髮未傷的手肘,他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女學生們的謊言總是這般稚拙,可他不曾揭穿過,畢竟他不希望這些女學生為了見他一面,真的對自己下狠手。 「好吧,下次記得小心些。」帝彌輕聲說道,心裡卻又嘆了一口氣。說實話,起初他發現女學生們為了到保健室見自己一面,竟不惜故意弄傷自己時,他的確感到有點困擾。萬幸她們雖然有些瘋狂,但終究只是些輕微的皮外傷,為免節外生枝,他便任由她們如此任性了。 「謝謝如月老師......」 女學生跛著腳離開了,帝彌見此搖了搖頭,這不過是小小的擦傷而已,哪有跛腳這般嚴重?這些學生真是愛小事化大。 帝彌如此想著,腦海再度浮現那抹淡金的身影。 不,哪怕全校的女學生都愛小事化大,可他知道這學院裡還有一個凡事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笨蛋傻瓜。 「西園寺同學?你的腳怎麼了?」 那一天,當他看到小梅一身污泥,右腳的膝蓋滑落著鮮紅的血,他心裡百感交雜。在他心中,小梅一直和其他女學生不同,她不曾故意弄傷自己,以博得他的注意。所以他對待小梅的態度比起旁人總是多一分親近,而不是業務性的假笑。 可如今,就連這朵在傲雪在仍能佇立不倒的紅梅,亦要枯萎掉落於污渠中隨波逐流了嗎? 「沒事,我不小心打破了花盆,碎片割到了膝蓋......」小梅咬著牙輕聲說著,看得出她因為疼痛而苦忍著,眼見她這副模樣,他皺了皺眉頭,心裡頓時泛起一絲困惑。 既然小梅如此怕痛,她應該不至於對自己下如此狠手。他一邊為小梅處理傷口,一邊暗想著,與其懷疑小梅的人品,倒不如相信她吧。結果,當他因釋然而抬頭望向小梅時,她緊緊地咬緊牙關,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怎麼了?是傷口太痛了嗎?」他略帶緊張地問道。 小梅聞言輕輕地搖頭,一臉情緒低落地嗡了嗡鼻子,「不是......我只是覺得自己有點丟臉,讓你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笨蛋,都這種時候了,還計較什麼丟不丟臉啊?」 「鳴哇!痛!好痛!」塗上消毒藥水時,傷口的刺痛讓小梅頓時發出吃痛的喊聲,連帶腳也亂動了起來。 「沒事,很快就沒事了,先忍一忍。」他溫柔地哄著小梅,漸漸地小梅便不叫了,他疑惑地抬頭望向她,只見小梅咬著牙關集中精神地望著自己。 「看著你,我就不痛了。」似是看懂他的困惑,小梅開口說道,言畢還俏皮地吐了吐小舌頭,看上去真是可愛極了。 於是他一邊細心地幫小梅包紮,一邊叮囑道:「這幾天要小心注意,傷口不能碰到水,膠布也要定時更換。還有,既然這麼怕痛的話,以後就要小心些了,知道嗎?」 小梅聞言怔了一下,她的目光稍微轉移了一分,她微微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小梅,你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嗎?」此時他已處理好傷口,他落坐於小梅的身側,眼睛由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後輕輕地說道:「這不是意外,對嗎?」 「你怎麼會知道!」小梅詫異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瞧她這副震驚的模樣,一時間他竟不知該覺得好笑還是無奈。 「像你這樣怕痛的愛哭鬼,斷然不是那種故意弄傷自己的人。你的傷口之所以這麼深,是因為你摔倒在地時被花盆的碎片弄傷了吧?」他說著,伸手指了指小梅雙肩的位置,「當然啦,這不能排除你是拿著花盆的時候,自己不小心摔倒而弄傷了自己,可你的肩膀上有一道沾了泥土的手掌印痕,我猜你是在園藝部拿著花盆時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吧?」 「你是偵探嗎?怎麼那麼厲害?!」小梅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該不會你連我為什麼被人從後推一把的原因也知道吧?」 「與我有關嗎?」 一瞬間,小梅的臉色一僵,她抿了抿嘴唇,幽幽地說道:「也許吧。不過,無論是怎樣的理由也好,我都不打算深究了。」 「你不想找出害你受傷的兇手嗎?」 小梅搖了搖頭,「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學,也許對方只是無意吧。」 「縱容可不是一件好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金髮細軟如絲綢般從他的掌心流淌而過,他看了看小梅的神情,最終深嘆了一口氣,「我尊重你的決定。但若再次發生這種事,我可不能袖手旁觀了。」 小梅聞言笑了笑,「可如月老師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沒錯。一直以來,面對女學生們的各種意外受傷,他都是把自己當作瞎子般視若無睹,但求應付了她們,得過且過便算了。那麼,這一次,為何他做不了心如止水? 那時候,他沒有回應小梅,只是淺淺地笑了笑,不語。 為什麼無法對小梅的事袖手旁觀? 這答案不是一目了然嗎? 那自然是因為,小梅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啊。 帝彌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略帶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此時嚕比似是午睡結束,牠懶洋洋地伸直前爪,後臀微微翹起,隨即一臉悠閒地從辦公桌上走來走去,最終湊近放置於辦公桌中央的那盆向日葵,鼻尖嗅了一下向日葵的花瓣,牠低聲的喵了一聲。 「哎呀?你跟我一樣想她了嗎?」帝彌見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撫愛著嚕比的脖子處,嚕比頓時舒服地喵了一聲,牠的身子整個軟癱在花盆旁,看上去十分享受帝彌的按摩。帝彌呵呵地笑了笑,他一邊擼著嚕比,一邊望著眼前那盆綻放的向日葵,腦袋再次出神。 這盆向日葵不是他自己購買的,而是某日回來後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的桌上。起初他對此事不以為然,直至他偶爾看到小梅拿著花盆從保健室門外經過,他才知道小梅原來是園藝部的成員。 他曾在小梅面前提起這盆向日葵,原以為可以試探出小梅的態度,不料小梅只是十分踴躍地向他科普種植向日葵的知識,神情沒有任何異常。對於這盆花到底是誰送的、抑或是否她所送的,他無法探知。 「如果有人悄然無聲地送你一盆花,你會怎麼辦?」最終,他向其中一名與自己關係不錯的教師問道。 「喔~這不是很浪漫嗎?對方大概是想借花寄意吧?要不你試著去查一下花語,說不定你就知道該怎麼處理了。」那位教師說道。 於是他上網查資料,向日葵的寓意是沉默的愛,就像太陽高懸於天空之上,一直沉默地為世人傳遞著溫暖。同時,向日葵亦代表着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宛如世人總是追逐著明亮的陽光而在烈日下狂奔,向日葵的花語是那麼的積極向上,卻是如此的寂靜無聲,一如這盆花悄悄地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 這與某人不是很像嗎? 一瞬間,他回想起小梅看著自己時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眼裡的愛慕之意是如此的鮮明,鮮明得彷如烈陽般耀眼,可她卻不曾張揚,而是沉默地、安靜地注視著他——一如眼前的這盆向日葵。 亮黃的花瓣使他聯想到小梅那頭淡金的長髮,此時他已十分肯定,這盆向日葵絕對是小梅的手筆。 他是老師,而且他很受女學生的愛戴,一般來說普通人早已知難而退,甘心滿足於在窗前短暫地凝望,而主動放棄了開口告白追求的機會。 可她終究是不一樣,她一直都是如此與眾不同。即使她沒有親口向他表白,可她依然透過贈送向日葵一事來表達了她的內心想法。 沉默的愛。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表現,即使愛得深沉亦依然隱而不發,但與此同時她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蜷縮在角落裡,而是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就像她每天放學總是拼盡全力搶佔保健室窗前的位置,她也透過一盆向日葵借此表達自己的心意。 借花寄意,我不說愛你,卻以此花傳遞,此時無聲勝有聲......真是一份不錯的禮物呢。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第二節下課鈴總算響了,帝彌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用爪子抱著自己手腕的嚕比,以及牠身側那盆綻放的向日葵,他滿足地笑了笑,隨即起身步向保健室的門前,輕輕地把門鎖鎖上。 喀啦。 宛如秒針跳動時的嗒嗒聲意味著灰姑娘的魔法陷入倒數,門鎖鎖起的聲音是屬於他和小梅的魔法倒數。 五秒、十秒、十五秒、三十秒......明明連一分鐘都還未過去,帝彌卻覺得這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如此想念著她,她會不會取笑他呢? 或許,比起取笑他,光是喜悅之情就已經佔據了她的所有吧。 帝彌如此想著,門外傳來鎖匙轉動的聲音,一聲「喀噠」,那抹讓他日思夜想的淡金身形總算出現在自己眼前。 於是,他開口說出了那個讓他在心中默念多次的名字。 「小梅,你來啦?」 帝彌微笑地說著,此時的他張開了手臂,儼然一副迎接小梅的模樣。 「嗯!我來了喔!」小梅歡悅地笑說道,隨即輕盈地撲入帝彌的懷裡,雙手緊緊地環著帝彌的腰,而帝彌亦同樣緊緊地把小梅摟在懷中。 正當小梅想在帝彌的懷裡蹭一下的時候,她看到辦公桌前的向日葵,眉頭頓時皺了一下,「啊!你是不是忘記了澆水啊?為什麼葉子有點發黃了?」 「沒有啊,我每天都有幫它澆水啊!」帝彌搖頭否認,結果小梅聽到後立即向他翻了一記白眼。 「我不是說了澆水是三天一次嗎?每天都澆水會把土壤裡的養分都毀了啦!」言畢,小梅輕推了一下帝彌,一臉焦急地上前查看向日葵的狀況,卻發現那片發黃的葉子居然是黏上去的,根本就不是這盆向日葵的葉子。 「討厭鬼!你又戲弄我!」小梅生氣地鼓著臉,帝彌聞言並沒有出言安慰,反而還露出一副無辜而寂寞的表情。 「小梅,你太過分了,我們好不容易能見面,結果比起我,你居然更在意這盆花,我覺得自己受傷了,真的受傷了。」言畢,帝彌佯裝悶痛而捂住自己的胸口,儼然擺出一副可憐而難過的模樣。 「不、不是啦!我不是說花比你重要,只是......」眼見帝彌看上去真的十分難過,小梅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腳,她想上前抓住帝彌的手以表誠意,不少卻因動作幅度太大而掃到桌上的向日葵。見此,小梅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尖叫,她欲伸手扶住花盆,可指尖與花盆那短短的一寸距離卻如天與地般遙不可及。眼見花盆即將倒下,她不忍心地閉上眼睛,但是等了幾秒卻遲遲未有聽到花盆倒下的聲音。 「真是的,你還是這麼毛手毛腳啊?」帝彌的聲音傳入耳中,小梅緩緩張開眼睛,只見花盆完好無缺地擺在辦公桌前,一顆懸吊的心總算得以放鬆,還沒待她開口說話,帝彌便輕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即使是你,要是這盆花出了什麼事,我也是會生氣的。」 感覺到帝彌的口吻夾雜著七分寵溺三分責備,小梅摸了摸自己剛才被敲了一下的額頭,嘴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 畢竟這盆花可是她的心意,一如帝彌的項鍊,這都是他們之間愛的證明啊!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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