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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同學苦惱想揭露真名>
神子五x高專一年級夏,15x15



1.
地點:廢棄大樓。
時間:深夜。
夏油傑指節按揉自己眉頭,入學第一個星期,第一次出高專指派任務,他實在搞不大懂整個體制運作規則。說是實習吧,既沒有指導老師,也沒有同儕。學校那邊的說法是『一般來講一年級為雙人搭檔任務,但因為另一位學生不具備戰鬥能力,之後可能要麻煩夏油同學自己行動』,令人不禁想問『認真的?』。
薄薄的A4紙本資料上,標註任務目標為準二級咒靈……詢問掛著輔助監督證件的大人,也只得到強度大概是使用散彈槍可以勉強對付的程度這答案──那倒是發一把散彈槍下來啊。總覺得被當成笨蛋來說明了呢,咒術界的分級標準是不是哪裡怪怪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最糟糕的事情,抵達現場後才發現。
夏油傑拉了拉麻煩的制服高領(回去要記得修改款式,他提醒自己),面帶微笑接過旁人好心分享的熱咖啡。
沒想到,竟然在大樓門口遇上一群準備鬼屋探險的普通人。
──在任務開始之前,倒是把封鎖線拉起來嘛。
夏油傑臉上笑著,心中如此吐槽。十五歲的少年入學第一週就感覺到企業職場似乎不靠譜的新鮮人心情,雖然他本人沒有這個自覺。


2.
姑且還是先用笑臉混入了人群中。
憑著初中三年級就在大姐姐們之間無往不利的面孔,他臨時加入了這個小團體。好幾位女大學生有興趣地圍在他身旁,隊伍裡沒什麼太特別的人,倒是有另一名不停被女孩子搭話的同行人打量著自己。
對方套著帽T,染了一頭漂亮白髮,雙眼似乎戴上了天藍色隱形眼睛,整體外型挺跟得上流行。但在一群髮色染金染綠、皮膚特意曬黑的大學生裡,也不算太起眼。
夏油傑當作沒發現對方視線,專心觀察普通人們。
他發現這些人其實也不怎麼熟。閒聊半晌,得知了所有參加者都只是網友,平日在靈異相關的追鬼網站上活動,偶爾相約到有名的鬧鬼地點冒險,算是小小的線下活動。好幾個人身上都帶著相機,興致勃勃想拍出靈異照片。
──找死也不是這麼踴躍的啊。
這甚至不是這群人之間的第一次聚會。
到底去過幾個真有咒靈的地方呢?次數多一點,最後真的會變成每年莫名奇妙失蹤的一萬人之一喔。十五歲的高專生(在場最小,但因為身高體型的關係沒被發現)在諸多大學生年紀的網友中嘆了口氣,認為自己是有常識的那一個。
在得知探險大隊竟然還決定打散成員、分組行動後,他連嘆氣都懶了。夏油無言以對看著人們興高采烈找隊友,甚至被主辦方分發了一支免費手電筒。
有隻手拍了拍他肩膀。
他轉頭,白髮男單手放在口袋,歪頭笑望自己。那笑容燦爛,但明晃晃不帶好意。
「一起行動吧?我和你。」


3.
那個怪瀏海,是高專的學生。
五條悟一眼就看出來了,主要還是那身醜不啦嘰的制服。
高專學生。被總監部老頭子當成隨手拋棄擦手巾、消耗品般的存在。
不是很有趣嗎?
在家待著覺得無聊,晃悠出來,看到大樓裡的咒靈而決定做點好事打發時間。竟然能在這裡遇上一個不認識堂堂五條家少主,把自己當成非術師的咒專學生,怎麼想都是賺了。
抱持惡作劇的念頭靠近對方,最後成功兩人組隊,走進可說是廢墟的大樓中,他幾乎要吹起口哨。
要怎麼在對方的任務裡得到樂趣呢?
正在思考時,怪瀏海學生轉頭過來,對他道。
「那麼──怎麼稱呼?」
「Sato……」五條轉轉墨鏡後的眼睛:「佐藤(Sato)。我叫佐藤。」
「佐藤君。」咒專學生客氣道:「我是夏油,夏油傑。很高興認識你。」
真的假的。五條悟想,這名字跟自己的也太像了吧?該不會是哪個高層老橘子在跟五條少主開玩笑,才把這個人錄取進高專?
「多多指教啦,夏油君。」他咧嘴而笑:「希望我們可以找到幽靈!」
「如果真的有幽靈,那也太可怕了。」名為夏油的學生道,表情誠懇:「我剛才想了想,這棟建物年久失修,說不定有點危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喔喔,這是想趕老子走呢。
五條悟反應過來,故意表露出不爽模樣。
「這裡可是大家精挑細選出來的靈異事件發生地,我們不就是為了見證靈異現象才來的嗎?」他特意挑起眉:「夏油你如果怕了,可以先逃跑沒關係喔。」
看著對方笑臉旁突然迸出的青筋,五條家小少主感到心情飛揚。
有點好玩啊。
這麼想著時,廢棄建築滿是灰塵垃圾的陰影處突然竄出了一道士兵般的人影,骷髏鬼面往五條臉上咬來。
拜六眼所賜,早就知道有一隻咒靈藏在那裡了,所以五條悟一點都不驚訝。他訝異的是名為夏油的高專生不知道做了什麼,詛咒還沒過於接近,整隻咒靈就被扭曲成一團,化為那個學生藏於背後手掌中的球體。
啊,普通人應該看不到這景象才對。他及時控制住了目光方向,裝做什麼都沒發現的無知樣貌。
那是什麼祓除技巧?是術式吧?沒見過啊。
跟著眼前這個人走,好像能看到有趣的事情。姑且再一會兒吧,這場遊戲。

4.
夏油傑保持臉上的笑,背後的手握緊咒靈玉,覺得有點麻煩。
帶著普通人去打咒靈什麼的,怎麼可能啊?如果不把身旁這人弄走,他第一個任務就要這麼鎩羽而歸?這可不行。
白髮男生完全沒有自覺剛才差點被人形咒靈攻擊,一臉悠哉樣。趁對方目光移開,夏油飛快把咒靈玉塞進口袋,與佐藤一起繼續持著手電筒往建物裡走。
得想個辦法……要怎麼做好呢?
夏油臉色不變地動了動手指,受他控制的咒靈自空間裂口而出,突然映照在佐藤身旁的玻璃表面。
──把你嚇走,總行了吧?
「喂、那邊!」他手指比向玻璃,做出驚恐的神情:「你後面,好像有什麼人!」
佐藤猛地轉頭過去,夏油操作咒靈只顯現短短一瞬,足夠對方瞥見非人之物身影,又介於讓人疑心自己眼花的範圍。
他滿心自信以為對方會尖叫著跑出大樓。
但佐藤只是『啊──?』了一長聲。
「唉呀唉呀,什麼東西?」一臉無辜,佐藤轉過來面向夏油,拿下自己架在鼻框上的墨鏡:「剛剛被擋住了,我沒看到你講的東西啊。」
夏油傑接過對方遞來的墨鏡,一臉震驚。
「……在晚上戴墨鏡就算了。」他將手上鏡框翻來覆去:「你的墨鏡為什麼完全不透光?這樣看得到前面嗎?!」
「因為很帥啊。」佐藤理直氣壯。
夏油傑不可置信地瞪他。


5.
他們最後還是繼續往大樓深處走,五條悟堅決不離開,那個高專學生也拿他沒轍。
可能是覺得周遭很危險,要保護他這個『非術師』。五條就看身旁空間不斷裂開,冒出一隻隻醜得要死的咒靈,聽從那個夏油的指令把五條悟本人團團圍住。
……咒靈操術。
終於想起典籍上記載的術式,五條恍然輕快打了個響指,被對方狐疑看一眼後,又把兩手撐在後腦,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可以使役和抽取咒靈。難得一見的術式。
有多強呢?
他裝作沒有看見夏油的諸多咒靈其一不小心把牆邊酒瓶翻倒,跟著對方的腳步,大腦飛速運轉時,嘴裡拋出話題。
「聽他們說,這裡的幽靈,來自於原本土地埋葬的戰故士兵喔。」五條笑著,故意講述一部份也是事實真相的怪談,扮演非術師扮得不亦樂乎:「生前任勞任怨、保護國土的士兵,死後反過來作祟,不覺得很諷刺嗎?」
「……聽起來很可憐啊。」夏油道,往向上的樓梯走,手撫過鏽蝕的金屬扶手:「令人惋惜。」
「夏油為他們惋惜?但士兵上戰場,本來就會死啊。」五條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踏上階梯:「是產生怨念的他們不對吧。」
「惋惜跟認同是兩回事喔,佐藤君。」夏油邊爬樓梯邊說:「軍人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存在。因為痛苦而產生怨憎是一回事,成為咒……幽靈,傷害一般人又是另一回事。但我還是覺得他們很可憐。」
五條悟吐了吐舌。
「還真是大道理呢,夏油。」他做個鬼臉:「你是在說教嗎?現在?這棟鬧鬼大樓裡?」
「佐藤君,」夏油傑回頭看他:「你不覺得可憐嗎?因為環境而不得不產生的負面情緒,造就了他們無法成佛、被困於此處不能解脫的事實。」
對於這個問題,五條悟想了想,聳聳肩。
「如果不想當士兵,逃跑就好了。若是逃不了,就只能認命。」看慣了咒靈與咒術師死亡的御三家少主道,鏡片下眼神通透而淡漠:「產生怨恨,就是他們的罪。」
這樣說完,白髮少年便於不認同看來的夏油眼前,被突然破牆而出的巨大咒靈張口咬住,推撞向樓梯下方。


6.
──好大一隻咒靈。有二級吧?
開了無下限,所以被咬在外層毫髮無傷的五條悟眨眨眼,沒有抵抗地被衝擊力轟下樓。咒靈平整如人類的巨大牙齒在他術式之外一陣瘋狂亂咬。
那麼,要直接開打嗎?裝非術師裝得也差不多了,還莫名其妙聽了幾句說教。五條悟在那一瞬間思緒飛躍,伸出捏握住咒力、隨時能夠結印的手。
下一瞬間,二級咒靈被那個叫夏油的學生飛踢開來。
五條悟在十分之一秒內,決定當場裝暈。他閉上眼,也能使用六眼『看到』發生的事,夏油一手攬住他放到地面後,轉身竟然一拳將咒靈揍到牆上,接著追奔上去,壓制之後徒手撕開了咒靈的嘴。
──好兇?
六眼將那殘暴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隨之而來的,是面對強者而無可抑制的興味。
五條悟當下做出決定。他用了一點結界術的小技巧,讓自己的身體彷彿被咒靈拖入黑暗,只發出一聲短促叫聲。
夏油傑解決了二級咒靈,轉過頭來,正好看到他『被抓走』的景象。高專生臉色一變追了上來,卻只剩下空無一物的建築地板。
五條悟則給自己套上一層咒力衍生的外殼,御三家秘傳的簡單障眼法。
他做為『抓走佐藤的咒靈士兵』,再次出現在夏油面前,並直接將拳頭揮向對方。


7.
拳頭陷入了一隻軟泥般的咒靈,攻勢被化解掉。
夏油銳利盯著他,反應快速向後跳躍。五條悟手一揮,立刻甩開那團泥巴咒靈,迅速追上去。他藍眼睜大,像是追著雷射光點的貓般興奮起來。
夏油傑這個人,有多強呢?
他們快速在狹小走廊間交換揮拳和踢擊、格擋與順勢反攻。非術師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中,高強度的戰鬥令六眼術師專注力提升到極致,不斷地破除防禦、不斷被搶攻回擊。
──夏油傑的體術,可真強啊。
尤其是對方以為自己『抓走了佐藤』,面帶殺氣開揍的氣勢。連續好幾拳都打穿了牆,連一旁的廢品燈管與裸露鋼筋都被拿來如標槍射向咒靈外表的五條悟,包裹咒力直直插入水泥的燈管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這麼生氣,還很兇。五條悟一邊閃開,一邊又伺機欺近,腿掃對方。努力忍耐不要因打鬥暢快而笑出聲,以免穿幫。
剛剛還悲天憫人說士兵很可憐的,是誰啊?
他這場戰鬥雖然不能使用無下限,也不能發赫,但光是拳腳相向就感到痛快淋漓。
也因此,被夏油一把摜在地上時,五條悟還未滿足地抬腿要把對方翻下來壓制,卻被狠狠拉過頭髮,耳朵則被一點都不像生死交戰的手指動作捏住了。
「──夠了吧。」在打鬥中,黑髮微微散亂的夏油傑盯著他:「打夠了沒,佐藤?」



8.
躺平的五條悟仰頭看上方高專學生,對方跨坐於他腰間,眼神冷靜但胸口喘息,丸子頭鬆散。
五條退去了咒靈外觀幻覺,四肢攤開在地,不死心又動一動。
夏油傑將他壓於粗糙水泥地面,手指握緊對方雪白短髮,警告地拉了拉。
「夠了,再這樣下去會浪費太多時間,先停手。」
「哪裡漏餡了?」五條悟真心地好奇問。
「攻擊模式雖然跟一開始的咒靈很像,但和高專給的資料不同。」夏油從對方身上爬起來站好,拍拍隨身小包,他可是有預習功課的好孩子:「另外,剛剛我用咒靈翻倒瓶子時,你沒有在意……假裝看不見咒靈的演技是一回事,但正常非術師在廢墟遇上自己移動的物品,可是會當作靈異現象慘叫的喔。」
「……有人說過你心機很重嗎?」五條悟撓撓白髮,抬眼就看到夏油遞來的手,他頓了一秒,也伸出手掌,順著對方借出的力道站起身。
「佐藤你看得見咒靈,也是咒術師吧?」夏油問:「京都校的?」
「啊──?嗯嗯。」五條悟轉了轉眼睛,笑嘻嘻點頭:「京都來的喔。剛才就想問了,傑是東京校?」
「沒錯。那麼,重新自我介紹一次吧。」黑髮男學生面對他道:「夏油傑,咒術高專東京分校,一年級。」
「一年級?」五條歪過頭:「幾歲呀?」
「十五。」
「幾月生日?」
「二月。」夏油回頭的目光疑惑。
「──真的嗎?」六眼神子震驚:「竟然比我還小?我以為你是三、四年級的老古板學長呢,從體型上完全看不出來啊。」
「……佐藤,你又是幾歲?」夏油問。
「一樣是十五喔。」五條比劃手指,得意說:「但我十二月生,所以比你大。」
「啊。」咒靈操使輕描淡寫:「從心智表現上完全看不出來啊。」
「……怎麼突然罵人呢?」

9.
夏油傑拿出了一本書。
「……這是什麼?」五條湊過去看。
「新生教學手冊。」夏油回答,用手電筒的光翻看目錄:「我要查看看,任務中遇到其他學校的學生該怎麼處理,不知道要不要回報輔助監督。另外,我在這裡太久了,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任務目標,可能也必須一併報告……」
「不用擔心啦。」五條悟蠻不在乎:「反正咒靈又不會跑掉。」
「這裡可是有一群普通人正進行靈異現象探險喔。」無奈提醒,夏油道:「而且,也不知道這些士兵咒靈會不會跑出大樓範圍。如果不快點解決……」
「我的意思是,它的主體無法跑掉。」五條悟道:「士兵只是果實而已。真正的咒靈,是一棵樹。所以你不用這麼緊張。」
「……啊?」高專學生抬起臉看他,瀏海晃了晃。
「因為是寄生型,所以也不會離開主體太遠。」白髮少年偏偏臉,眼帶笑意:「我大老遠就看到了,真的是一棵樹啦。怎麼樣,要打賭嗎?」

10.
佐藤這位咒術師很奇怪。
「欸、傑,這邊。」有著雪色髮絲和藍眼的咒專學生(自稱)向夏油傑揮手。
……怎麼突然開始叫名字了?這個距離感真的好怪。
夏油懷疑地走過去,被一把勾住肩膀。他皺眉閃躲,探頭往對方比的方向查看。
「有通道呢。真虧佐藤你能發現。」
「老子眼睛很好。」佐藤表情沾沾自喜,背著手往上走:「夏油,你才剛進高專?在那之前呢?你是哪個家族的?」
「沒有什麼家族喔。」夏油傑回答:「我父母都是普通人。」
「咦咦?那可真少見──」對方隨口道:「一般來說,這種人成為咒詛師的可能性比較大呢──當然,也有還沒長大就死掉或者進精神病院的。」
「那我還真幸運啊。」高專學生無語,又被對方湊近。幸好那雙藍眼睛好看得能讓他忍耐下來。
「所以,你才剛進高專。」佐藤問他:「知道什麼是總監部……什麼是御三家嗎?」
「好像跟平常說的御三家不大一樣呢。」稍微知道咒術界有著既不是尾張、紀伊或水戶的御三家,夏油帶著不在意道:「總之是勢力很大的家族吧。」
「那你聽過五條家嗎?五條悟?」對方轉著眼睛,貓躡足一樣地旁敲側擊。
「有是有聽過。」咒靈操使瞥他一眼:「但背後講別人壞話,不好呢。」
「傑聽到的傳聞那麼糟糕?」似乎莫名在意著,佐藤又追問。
「沒有什麼好話喔。」
「……其實他人也不錯啦,」佐藤開始了奇怪的推銷模式:「而且臉長得很好看喔。」


11.
失策。
知道下面那群人會說他的壞話,但沒想到也會傳到傑的耳中。大失策。
五條悟想,雖然在此之前,他基本上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聲。真的會為此生氣的只有家裡的長老而已,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半夜溜出來玩。
用佐藤的身分,能賺回多少印象分啊?他努力想扭轉這位怪瀏海學生對於御三家的壞印象。
「長得好看?你跟他很熟嗎?」夏油睨他,隨口問。
「沒有啊。怎麼會。」這個時間點實在拉不下臉說自己就是本人,雖然很想讓傑喊自己真名,五條悟也只能面不改色唬弄對方,同時覺得今晚自己信口開河的能力大增:「我只是個眼睛好、體術不錯的一般學生。」
「這樣啊。」夏油似笑非笑:「你的眼睛有多好?」
「例如說,」他們談話之間,已經走到了通道盡頭。那裡有一扇鐵門。五條悟道:「好到能看到這門板後面有多少咒靈。」
他隔著金屬門望去,因那數量吹了聲口哨。夏油挑眉,放出偵查咒靈去看門後場景,隨之擰了擰眉。
「咒靈密密麻麻的啊。」夏油看一眼新生教學:「教戰手冊上說,這種情況,要回去報備並申請支援。」
「欸?麻煩。」五條覺得沒勁,他不耐煩道:「這種程度……」
「直接碾過去就好了吧。」夏油傑雙手合十,闔上了那本小冊子。
十五歲的高專學生少年氣地笑起來,跟五條悟的神色如此相似。
「直接殺到最頂層吧,佐藤,你說呢?」
──沒錯呢,直接碾壓過去就好。
只有這種程度而已、只有這些數量而已。
六眼神子咧嘴笑了。
終於,有人跟五條悟站在同一條線上。
奇怪的不是那些辦不到的人嗎?

12.
「等一下開始祓除時,佐藤,你掩護我。」
「……啊?」五條悟呆了半秒,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
「我的術式可以收服打倒的咒靈。」夏油道,從口袋掏出剛剛的咒靈士兵黑玉:「咒靈會變成這樣,然後只要吞下去……你眼睛很好吧?看好了。」
他把圓珠塞入嘴,仰頭吞下,少年喉結頓了頓。
五條眨眼,好奇心十足圍著對方打轉兩圈。
「……進去了!」
「沒錯,吸收完後,就可以再召喚。」夏油臉色如常,對他笑:「所以,佐藤,等等如果有好用的咒靈,就交給我來。」
「啊啊?那我不就只能打雜魚了?」五條悟噘嘴。
「雜魚我也會一起打啦。」夏油說:「再者,佐藤你只有體術和眼睛好,不是嗎?」
隱瞞身份的五條少主:「……對。」
該不會只能用簡單結界術跟式神了?啊,落花之情和簡易領域應該可以用?
不對,一般術師哪會用御三家秘術啊。連落花之情和簡易領域這種帶流派的招式都不行?現在坦白可以嗎?傑不會為這種事生氣吧……不行、不行,現在說的話,會變成大力讚美自己的怪人,一點都不帥氣。
嘛。算了。只是雜魚而已……五條想。確實體術便綽綽有餘。
而且傑打架挺賞心悅目的,等等可以多看兩眼。

13.
咒靈確實如五條所述,呈巨大樹木狀。扭曲長根探入土壤般根植水泥大樓,不時落下的果實熟透腐爛,從果肉裡爬出士兵怨氣凝聚的小怪。
他們站在頂樓,看著正中央的大樹。
兩棵。
「結果是相依生長的雙生樹嗎?」五條悟摸摸下巴:「太靠近了,我還以為是一棵呢。」
「那賭約就平手囉。」夏油在旁道。
「……數量也算在打賭內容嗎?」白髮六眼震驚:「沒想到你這怪瀏海,一付乖乖牌的樣子,竟然那麼奸詐……」
夏油傑朝他彎唇一笑,然後跳了下去,率先闖入被咒靈士兵團團保護的雙生樹攻擊範圍。
明明是第一次合作。
五條悟閃躲過咒靈士兵的刀刃,一轉身劈開了對方腦袋,同時將另一個士兵踢給夏油解決。
像是操作遊戲裡的Player 1與Player 2,一起打擅長的電動。不斷通關的過程中,心有靈犀補足搭檔的攻擊空隙,也知道夥伴會在恰好的時機火力支援。
祓除咒靈的乏味日常,竟能這麼有趣嗎?
五條一個轉身,面對體型較大、可說是士兵中『將軍』的咒靈,小少主打得忘我,大笑比出手勢。
結果什麼攻擊都沒出來,將軍的大刀砍下,他被夏油緊急抓住躲閃。
「你站在那裡擺什麼姿勢啊?」咒靈操使放出一堆咒靈,進行蟻群擾象戰術。
「放招失敗而已啦。不用你幫,那種攻擊我也躲得開啊。」五條又噘嘴。
「還嘟嘴,是小孩子嗎?」站在被逐漸吃掉的將軍前方,夏油放開對方手臂。
他伸出手來,接住有收服價值的圓球,將其吞下。
在他們周圍,守衛雙生樹的人形士兵咒靈們幾乎被掃蕩一空,只剩下奇形怪狀的、屬於咒靈操使的怪物。

14.
兩人並肩仰望那兩棵咒靈巨樹。
枝葉茂盛,樹枝上綻放滿滿散發不詳、形似櫻瓣的花朵。在月光下持續吸收血與負面情緒。
「究竟如何長到這麼大的?」夏油傑咋舌。
「這個尺寸,再過一陣子說不定會實體化,」五條悟不太在乎地說:「在古代,甚至會成為當地受人祭祀的神木喔。」
「明明是咒靈?」剛進入咒術界的新人疑問。
「神明也不是全部都抱有善意。」五條豎起手指舉例:「三大怨靈的菅原,不就被當作神明供奉了嗎?嘛,身為詛咒,強到一個極致,自然會走向被祭祀信仰的地步……為了不讓其作祟,所以稱其為神啊。」
被稱為神子的少年看向夏油傑,微微一笑,六眼湛藍微彎。
「啊……總之,管他什麼神。」夏油實事求是:「把它們砍掉,就可以回去睡覺了,對吧?」


15.
合力擊倒了一棵樹後,沒過幾秒,巨木又突然顯現。
兩邊各砍毀一次後,五條悟看向夏油,發現對方正巧也望向他。
「……佐藤。」丸子頭的高專學生問:「你打過雙王系統的遊戲嗎?」
跟人想到一塊去的感覺,原來這麼開心。
五條悟笑了,他指向靠近自己的那棵樹。
「我剛才用眼睛確認過了,重生機制大約是五秒。幾乎要同時打完血量才行喔。」
「簡單來說,就是一瞬間開滿buff、最大輸出吧。」夏油撐著膝蓋,汗流浹背但笑著問:「可以嗎,佐藤?」
「沒有問題。」五條悟驕傲道,同時再次懊惱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名,讓這個時刻美中不足:「我們很強。」


16.
巨大的獨眼巨人、巨大的斧頭。前者將後者持於手上,跨出更為巨大、彷彿要撕裂上下天地的裂縫。
太誇張了吧?有趣到了極點。
五條痛快笑了。
「跟電玩場景沒什麼兩樣啊。」
他再次伸出手,運行咒力,逆轉身體裡的術式,這次成功將攻擊發出。
鋒利斧頭與『赫』同時閃耀。
雙生的樹型咒靈各自被劈開、轟出了一個大洞,迅速地枯敗而亡,櫻花似的殘瓣滿天飛舞。
「──佐藤(Sato)明明也很強嘛。」夏油在逐漸傾倒的咒靈樹前說。
「ru.」
「嗯?」
「是Sato、ru(悟),不是Sato(佐藤)。」五條悟道,終於說出了大半個夜晚都想講出的事實。
對方對於他是五條悟本人這件事卻沒有太多驚訝般,只是輕笑出來。
「喔喔,你好啊,五條。」
「……傑好平靜?」五條不服氣地追問。
「因為剛剛提到五條悟的話題時,你很在意啊。」夏油笑:「誰會為了不認識的人這麼努力辯護啊──悟(Sa、to、ru)。」
他故意讓三個音節滾過舌頭,帶著玩笑意味。
像是從此之後,呼喚對方的名字,就成了一抹彼此心知肚明的笑意。
而距離五條悟站在東京咒專教室裡,得意向無奈摀住臉的未來摯友咧笑,還有一個星期。
距離他們訂製了同一款制服,被同期女同學嫌棄『好噁心──』還有十天。
發現追鬼網站新刊登了網友拍攝到的靈異照片,圖裡黑影其實是夏油飛舞的瀏海,兩名青少年為此又日常打了一架的那天,大概還要過一個多月才會到來。
在那之前,雙生咒靈巨木凋零、落英卻繽紛散落的此時,站於皎潔月光下的夏油傑看向五條悟,開口問。
「話說回來,悟你剛才說,我們很強?」剛入學而對自己的定位一無所知,一年級生神情單純地好奇:「那有多強?」
「啊啊?還用說嗎?」五條悟瞪著六眼不可思議看他,自然而然、彷彿天經地義回答──
「最強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