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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不屑的那張紙、那擺在秤上輕到毫無影響的重量,如今卻是他的嚮往。除了一紙約定,他也時常夢過自己與那個男人的婚禮──蔚藍的天空、偶爾還會有微風吹拂的乾燥空氣,或許還會有一牆藩籬,上面佈滿藤蔓類的小花。 因此當千抵達最終佈置好的會場時曾有置身夢境的恍惚感,因為和夢境簡直如出一轍。 他趁賓客還沒來之前撫摸過長椅上的花朵,藩籬上竹子分岔的刺痛感還殘留在記憶中,那是除了大神萬理消失那次後又有想放肆大哭的衝動。想不顧一切、面對全部的賓客毫無形象的大哭,因為折笠千斗終於要跟大神萬理在一起了。 在所有稜角幾乎都被歲月磨盡、成為別人口中「前輩」的成熟大人後,難得像退化成嬰孩時期那般單純的情緒。要是被二十年前的自己看到肯定會被笑吧,但千無所謂,因為他會對當時的自己說: 你之所以嘲諷,是因為你還沒體會過真正的幸福。那是即便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自虐般等來、換來的幸福。 怎麼就那麼愛大神萬理呢?已經不是第一次冒出這種想法了,然而千知道此刻節奏紊亂的心跳就是答案。 「千桑。」連接室外的大門被打開,櫻色的身影朝裡面的方向看,平靜的神情隱約藏著一絲無奈「百桑已經不只一次跟我打暗號了。」 「怎麼感覺百比我和萬還急。」千失笑說道,「天,這次辛苦你們了,謝謝。」 「不會,TRIGGER一直都受你跟百桑的幫助,這點小事應該的。」似乎在觀察千的反應,天看見對方放鬆的模樣後也揚起淡淡的笑,「倒不如說,能作為伴郎參加是我們的榮幸。」 「真是的,都認識多久了還那麼謙虛。」 「不。要不是受邀當伴郎,我也無法比其他人還先看見千桑那麼好看的樣子,所以這當然是種榮幸。」 對熟悉的商業互吹感到好笑,不過現在的千其實沒多少餘裕再捉弄人,「謝謝你。」 「我說的可是實話,」天盯著千良久,抿著唇,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後又放下:「前輩你真的很帥氣……當然萬桑也是。」看向立在沙發上的照片,眼神漾起一抹溫柔。 九条天沒有說謊。 身穿的鐵灰色禮服就像是為對方量身打造一般,硬挺的布料完美貼合手臂和腰身的線條,柔順的銀色長髮在兩側編成辮子並用水鑽髮飾綁在一起,其餘髮絲用電棒捲成浪漫的法式波浪捲,斜長的眼用草綠色的眼影打底,向來銳利的眼神在也在今天柔軟起來。 此刻的他沒有過度興奮、期待或是緊張表情。精緻且看不出年紀的臉蛋,揚起嘴角的笑堪比阿芙蘿黛蒂那般的性感,深邃的眉骨又流露男人的傲氣。兩種不同的氣質參雜揉合成為了折笠千斗,絕世無雙。 「……謝謝。」 似乎再也說不出除卻這以外的詞彙,千感激地看向天,接著露出俏皮的眨眼,「可是怎麼辦,現在我身上也沒有東西能送你,一個飯撒的wink可以嗎?」 「……噗……」天忍不住笑出聲,「很足夠了,我真是罪惡的粉絲呢。」 「可別讓百知道哦。」 「當然。」 兩人說完皆忍不住相視一笑,千感慨在天這樣沉穩又溫柔的後輩面前果然放鬆許多,糟糕的情況不必擔心被同情,也不用費心隱瞞什麼來避免多餘的關心,甚至大力宣洩也都能被 好好對待,在如此善解人意的天面前只要做自己就好。 千緩緩長吁口氣,接著走到對方面前,手掌攤平遞出絨質的首飾盒,語氣也無比誠懇:「接下來就拜託你們了。」 「放心,交給我們。」天接過盒子,輕輕點頭示意,「那我們走吧,大家應該都等不及了。」 皮鞋摩擦地板的聲音清晰。就像往事無法回頭,千邁出的步伐堅定,無比筆直地朝前方走去沒再往回看:「好。」 髮尾掃過的地方似乎都飄著香氣。 * 『萬,我想清楚了。』 『嗯?』 『你可以不用跟我交往甚至結婚。』 『……哦。』 『相對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先死的話就會每天都到你夢裡找你,你死的話我也會把你的骨灰粉蒐集成一小袋揣在身上,這樣我們就分不開了。我覺得──』 『千,我們還是結婚吧。』 『當然好……啊?』 『我們結婚吧,」那時的萬理看向自己,眼神堅定且毫不猶豫:『所以你死後不要每天來夢裡找我,我死後也請讓我留個全屍。』 『哈?我想了那麼浪漫的方式,也沒打算給你壓力——結果重點在那?!』 『不。何止是沒壓力,這簡直太可怕了。』 你願意為了這份愛付出到什麼程度?這個問題要是拿來問折笠千斗,他想他會這樣回答: 至死不渝,生死也無法阻隔的找到他,然後在一起。 千還記得是某個回家前的夜晚。與老家不同,天空沒有星辰漫布,道路兩旁充斥一幢幢的商業大樓,萬在聽完千自認感性的「再告白」後朝狠狠地吐嘈一番。 「比起做鬼也不被放過,選擇和你結婚似乎輕鬆多了。」如此說著的萬理卻沒流露嫌棄或倍感壓力,他反而笑了:「所以,明天去市役所拿結婚申請表?」 「……你這樣說我反而想考慮一下。」 「哈哈哈,不要後悔嘛。」駕駛的位置傳來爽朗的笑聲,「難得我答應欸,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喔?」 壞心眼,這男人該死的餘裕。千癟著嘴,內心大約把大神家的祖先都咒罵一輪,然而自己在車窗倒映的臉卻是紅的。 那時的兩人都感受到幸福。 秋天尾聲的太陽刺眼地讓人感到炫目,在玻璃門打開,千朝花拱門處緩緩走出來時,空氣乾燥的味道和熱度都刺激著嬌嫩的肌膚。千輕輕抿著嘴,不敢將眼神停留在賓客席上太久,睫毛低垂,小心翼翼地不讓多餘的情感洩漏。 手裡捧著的,是鮮少被當成捧花素材的龍膽花。龍膽的花語是「喜歡看悲傷的你」,連同根莖都泛著苦,毫不美麗的花語卻是千喜歡的。它象徵彼此的喜歡是連同苦澀的過往、軟弱的那面都一併包容。 這是屬於大神萬理與折笠千斗的愛。 「千桑好帥!」 「恭喜結婚!」 「千桑,要幸福喔!」 今天是跟萬的大日子,要把最好的部份完美呈現才行。千感到緊貼的布料下,胸腔正不可抑的起伏著。都說在結婚式上哭泣的新人代表對另一半是真愛,對於才剛開始就鼻酸的狀態感到不秒,距離不長的小徑卻像走了一世紀那麼久。 每個踏出去的步伐都艱澀無比,看著天纖細的背影,每走一步,與戀人的回憶就像走馬燈那樣浮現,相識、相知,分離再重逢。數個曖昧不清的日子既痛苦又甜蜜,愛上大神萬理就樣飲下毒品,知曉危險、嘗盡苦澀卻又放不下,宛如自虐。如果說觸碰毒品是種禁忌,那異常享受這種折磨的自已也算沒救了,千自嘲的想。 萬,這樣的我們都不在一起,大概只會禍害更多人吧? 直到走上台階,伴郎的身影離開才看見在旁等候的百。長年的搭檔眼皮都腫了起來,一手摀著嘴,另一邊揣著戀人的相片——是的,這是一場特別的婚禮,作為新郎的大神萬理沒在現場,也無法在現場。這是一場外人看見會感到荒謬的冥婚。 再度深吸一口氣,千站定在百的面前,穿戴網狀荷葉邊手套的拇指擦掉眼角旁的淚水,接著無奈地笑了:「百,這種日子你應該要笑啊。我跟萬都希望你能笑著祝福我們。」 「……我、我當然祝福!怎麼可能不祝福你跟萬桑!」用力吸著鼻子,百別過頭胡亂地抹去淚水,再度看向千的時候百如如往常般的燦笑,「百我啊,現在很happy,比任何時候都還要開心,你們都別誤會喔!」 「呵呵。百還是那麼可愛。」 「嗚嗚嗚……千欺負人的模樣好壞但又好帥!」 「即便那個欺負的對象是百?」 「——討厭!達令你真的很壞欸!」沒多久突然擺出噎到的表情,趕忙搖頭,「不對,今天萬桑才是主角,以後不能再叫千達令了……」 「別這樣,少了百的那聲「達令」我會很孤單的。」 「嗚嗚嗚嗚……萬桑你看千桑啦,太狡猾……」 「咳嗯。」一旁拿著麥克風的八乙女樂不自然地咳了幾聲,在開口說話前先嘆了口氣,「兩位前輩,雖然我知道你們很興奮,但也注意下流程啦。」 「抱歉,樂!下次會注意的——啊啊,這種事沒下次了啦!」這是在典禮開始就被感動到一蹋糊塗的新人友人。 「啊,抱歉。跟萬和百在一起,不小心又當成自己家了。」這是絲毫沒打算反省的新人。 「你們真是的——」幾乎快被打敗,樂對於從不按牌理出牌的前輩沒轍,只好放棄似的略過吐嘈,開始直奔重點,「現在開始進行婚禮環節。首先,新人相互交換誓言,有請新郎——折笠千斗桑,請。」 九条天遞出麥克風,千把身體轉向賓客席,看著以Re:vale人氣來說少地可憐的群眾,但一張張都是最熟悉的面孔,千柔聲地開口,「我要先謝謝各位,願意特地來國外撥冗參加我和萬的婚禮。」身旁的百和TRIGGER伴郎團都露出鼓勵的眼神,千沒來由地再度感到哽咽。沉默了幾秒,等情緒冷靜後才繼續說: 「相信大部份的大家幾個月前都出席了萬的葬禮,我也明白我的任性妄為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但都約好了,即便死亡都無法阻擋我們在一起。我們早就公證過,身分關係才遲遲沒有對外宣布,更沒辦婚禮。曾經的我都快撐不下去,直到看見冷冰冰的……身體,我再度明白失去是件多麼令人絕望的事。」 生命的消逝有時是不需要理由的,可能是疾病、意外甚至自殺,它就像鋼索看似堅韌,卻也有可能隨時「啪——」地一聲就斷了。被通知死亡的那刻,千感覺靈魂都輕飄飄地彷彿要跟著一起走。曾經失去一次的東西、失而復得後再真正地逝去過於殘忍,身上每顆細胞都在喊著疼。 然而與年輕時不同,擁有更多的千已經無法心無罣礙的隨之消失。看著每通來電顯示都只想逃,想持續創作的慾望與極度眷戀的情感在拉扯,同樣自私的集合體在腦內叫囂和打架。可能自己真是爛到極致的人,上天才會這樣懲罰自己,而痛苦的卻往往是自己最珍視的萬。 看著手中的美工刀再狠狠丟開,千在黑暗的房內無聲咆哮著。 「冷靜思考後,我也想過了。比起頹廢喪志或強裝堅強,首要的應該是完成和萬未完成的事。萬與千的Re:vale是音樂上未完成的我們,我不打算連情感上的我們也留有遺憾。真心感謝支持如此胡鬧的我的你們,沒有你們我沒辦法走到這一步……所以,請容許我開始訴說屬於我的結婚誓言。」 台下稀稀落落的啜泣和低迷讓千彎起眼角,內心柔軟無比的百更是哭到五官都開始扭曲。但是相片中的萬是笑著的,而此刻的自己也只充滿感謝,折笠千斗想清楚了,假設自己真的是天殺的該下地獄的爛人,那此刻最好的贖罪反而是活著。 笑著感受愛人無法回來的事實,替對方體驗再也不能體驗的生活,例如老去。然後他相信萬會於輪迴的盡頭等著他,又或著像這一世,萬比自己提早降生,而再度轉世後的他們會再相遇和相愛。大神萬理終究是自己的未來和家,不論時間、地點和年紀。 「萬,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場景嗎?當時的你肯定認為我是個很冷酷又無理的人吧?事實上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看人很正確。太多人擅自觸碰又自顧自地離開了,當前輩把我介紹給你時,我只認為你也會是我生命裡一瞬即逝的流星。既然都不留痕跡了,那又何必去在乎? 只是沒想到,你硬是闖入了我的生活,還變成北極星那樣的存在,讓我忍不住只能追著你的身影跑。但你也太過分了吧,讓我沒辦法沒有你以後才消失,第一次是事業上的出道關鍵期,而這次是生活上都習慣有你,你卻狠心的永遠離開。你這個男人啊,真的比我認識的任何人還殘忍。 ……但最爛的還是我,只要有你在,我能休息就絕不幹活,把麻煩丟給你還看著無數為我擋下的傷口笑了出聲。在我最糟糕的時候,是你把我從深淵的泥沼中拉出來,我還一直記得你說過的「生氣還是會生氣,但我不會走的」……雖然出了些插曲,但你確實、好好地實踐了你的承諾呢。只是好可惜……我是多麼希望你能陪我再久一點。我對我們的期待是一起老去。」 嘴唇在打顫,千在講述的途中也被氣氛沾染似的,澎湃的胸口無盡地悶痛,觸眼所及的大神萬理依舊那麼耀眼。照片的服裝是與夥同其他經紀人一起拍的,當時身處不同團體的大家在拍攝大型活動的週年照時,也起鬨讓辛苦許久的經紀人們也好好打扮一回,雖然忘記後來是怎麼連社長都來湊熱鬧,但千在看完定裝照後是無比慶幸的。慶幸這樣的萬理除了自己以外,只剩少數人看的見。 頭髮久違地放下並整齊梳攏,淡色的西裝烘托出對方不俗的氣質,有著live house時期的帥氣,但又多了洗鍊後的成熟與斯文。在自告奮勇幫忙梳髮的時候還未在一起,但千內心激動的想抱著對方就此遠去,卸下傷神的眉眉角角,逃到只剩兩個人的地方。想當然最終也只能想想,但軟硬兼施下得到的飯撒也讓他開心好幾個禮拜。 要是還活著,萬當新郎的模樣肯定也像這樣,風度翩翩地站在盡頭等待自己走近,然後在無數親友的見證下,交換戒指並送上誓言的吻吧? 「雖然你可能認為你已經完成任務,但那勉強也只能算合格。你都沒有正式的跟我求婚呢,不要以為車上那些話我就會放過你了。不過沒關係,今天給你一個彌補的機會,聽好了? 我,折笠千斗,不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都會對你真誠、愛你直到死去,不離不棄。我願意跟你結婚,你也願意嗎?當然,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講完後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的溢出幾滴淚水,背景的鋼琴樂聲從IDOLISH7的歌彈奏到MEZZO”的,此刻剛好輪到Re:vale的。前奏一響就有負重前行下仍懷抱希望、所有的故事都被輕描淡寫地濃縮成「未來」兩字的輕快明媚感,那首是幾年前發行的單曲「ミライノーツを奏でて」。 萬與千的Re:vale結束換來一段愛情的開始,而大神萬理與折笠千斗的幸福是由可愛的後輩和百牽成的。因此婚禮上,他刻意避開與萬結成時期的曲子,選擇撥放後輩與跟百唱過的曲子,如此一來,與萬的婚禮就像沐浴在他們的祝福般,他想萬對於這樣的構想肯定也會感到開心。 台下開始傳來掌聲,沒有一人發出喝采聲,但所有眼神都傳遞著對幸福的嚮往和感動。 「呼……好險,剛才差點都要哭了。」 「樂,你在千桑換裝的時候不是就偷哭過了?」 「等等、我才沒有,天你這小鬼——!」 「我早就成年,不適用小鬼這種稱呼了。謝謝。」 「天、樂,在前輩的婚禮上你們就先別吵了。唉,真是的……」 TRIGGER的伴郎團們適時插入,原先些許悲傷的氛圍被完美地轉換,樂在狠瞪了天一眼後,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不愧是千桑,聽完了誓詞後真的讓人說不出話,也不忍去打斷呢。本來要由龍講的證婚台詞也被說走了,接下來我們就趕緊來交換戒指——」 「等下。」 坐在第一排,面容顯得蒼老的男人舉起了手,「在交換戒指前也能讓我先說幾句話嗎?」 千看著說話的人開始緊張起來。年邁的男人是萬理的父親,也是在萬最初受傷時阻擋自己進去,進而讓自己對結婚抱有堅持的對象。身旁安靜待著的也是萬的親生母親,他聽說過戀人略微複雜的家庭背景,只是沒想到離異的兩人會如約前來。畢竟準備期間,他們也從未到休息室找過自己。 他們是想在最後來反對嗎?畢竟這次的決定有些武斷,千雖然憑著公證結婚過的立場才理所當然舉辦這場婚禮,寄出請帖算是盡到通知義務,但他可沒打算退讓。 天先是看著千變得微妙的臉色,與樂和龍互相傳遞眼色,接過樂手中的麥克風後溫和有禮地遞給萬理的父親。對方默默地離開座位,在大家都驚訝的眼神中站到千的面前,看著新人咽口水的動作忍住不俊地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別擔心,今天來最主要是為了送禮的。」 男人比千記憶中的樣子更加蒼老,眼神也沒有在醫院碰面時的銳利。千定定地看著對方,「……禮物?」 「你肯定以為你們偷偷辦公證的事都瞞過我們,我們什麼都不到對吧?」 萬理父親挑了下眉,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紙,「其實萬理早跟我們坦白了,似乎是不想給你壓力也不讓我們找你,那孩子究竟把我們想得多可怕了?真是的。」 您是很可怕沒錯。千忍住吐嘈的衝動,安靜在一旁等待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雖然不能當作結婚誓詞,但這封信是萬理跟我們交代他要結婚時寫的。事到如今我們也老了,對你們的決定也無法說什麼。」萬理的髮色是遺傳母親,男人的樣貌雖與萬理差了大段距離,穿著正式的和服,眉眼間看久了居然有種懷念的味道,不像藝人保養過的嗓音也帶點沙質的粗糙,「談不上支不支持,但我跟他母親討論過了,這封信的內容應該也讓你知道比較好。所以不好意思,我能占用一點時間,等我說完你們在交換戒指嗎?」 「……當然可以,伯父您請說。」隱約察覺可能會聽見很不妙的話,千的身軀帶點僵硬的說。 「謝謝,那我就開始了。」攤開信紙,大神萬理的父親緩緩地開始誦讀信紙的內容: 「爸爸,我是萬理。 抱歉一直疏於聯繫,今天寫信也是想報告一件事的——我打算和千結婚了。千你應該還記得吧?就是我畢業後受傷的那陣子,跑到醫院大喊要見我的那位。 那孩子當時還頂撞了你們,爸爸肯定認為對方是個很沒家教又沒禮貌的傢伙吧。但能請你原諒他嗎,他只是太過擔心我了。對於他的行為,我想替他跟你道歉,千的個性其實很像孩子,雖然很不擅長溝通,但他沒有惡意的。事實上那麼多年過去,他也成熟許多。 Re:vale有聽過嗎?用網路搜尋一下吧,千真的成長為令人驕傲的大人,如今的他沒有我在也能好好自理生活,對人也變得客氣了——我一直想問,你這小子以前真的那麼糟糕啊?」 「……啊?」沉浸其中的千忽然被點名,銀灰色的眸子愣了一下,舉止像小媳婦見公婆那樣彆扭起來,「萬都說是以前了,能不要一直糾結在過去嗎?」 「看來你現在還是沒變嘛,嘴上不饒人。」 「……你是想打——唔嗯!」 「哈、哈哈哈!」百連忙用空出的手捂住千的嘴,在旁陪笑著:「伯父,既然萬桑都這麼說了不會錯的!請繼續唸下去!您看,千桑都感動到流淚了!」 千的臉色憋紅,手朝困住自己的手臂拍打。看著千瞪著自己喘氣的畫面,似乎一切都影響不了唸信下去的意願,大神的父親嘴角似乎揚起一點弧度,「好,那我繼續唸了。」 佈滿斑痕的手掀開信紙的第二張,沉穩的嗓音接續。 「連同當年的事件,我也希望你能不要怪到他身上,那真的不是千的錯。承上,我們決定結婚並不是一時的衝動,這樣講可能很難為情,但我一直都被他吸引著。我喜歡他單純的性子,他專注創作的模樣使我著迷,陷入瓶頸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想抱抱他。總之他的一切都很好,是我不會表達感情,我們都同樣笨拙,也曾傷害過彼此,但那些遭遇都變成養分,只讓我更堅定對他的心意。 長大後我才思考了許多,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吧?會讓人在意卻又說不出口,要是爸爸當初願意把心情都說給媽媽聽,我想你們也不會走到離婚這條路吧……嘛,你跟現在的阿姨也很好,作為兒子的我也不方便多說什麼。我也和爸爸你一樣,都不擅長把「喜歡」跟「愛」及時表達,我曾經逃避過,但都糾纏那麼多年我也投降了,我認識到一群很可愛的後輩,他們也教會了我坦承和依賴某人的幸福,我不想再錯過了。 說了那麼多,其實我只想表達——大神萬理這輩子只認定折笠千斗這個男人,他真的很愛他。雖然你可能很難接受,但這是兒子一生唯一的請求了,我希望能得到你跟媽媽的祝福……拜託了。 追記: 雖然說要結婚,但礙於身分的關係還沒確定婚禮的時間,目前只去辦了公證,信裡的內容我也還沒跟那傢伙說,我打算等到結婚那天作為驚喜,當著親友的面把那句話說出口,他到時的表情肯定很精采,哈哈。 所以等到有確切消息一定會把請帖寄到家裡,婚禮的那些繁文縟節你們也不必擔心,我跟千都會看著辦的,到時只要等著到場看你帥氣的兒子就行了……嘿嘿。」 一口氣唸了許多,大神的爸爸抬頭看向千,把信折好塞進對方的手中,「萬理從來不是會對家人說這些的孩子,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伯父……」 千看著年邁的身軀朝IDOLISH7成員們的方向低下頭鞠躬,二階堂大和此刻的表情看不清,但手上卻拿著拔下的眼鏡;和泉三月早已纂緊拳頭,他甚至哭得比新人嚴重。其他成員們也是,幾乎所有人都哭成一片,看著如此景象的大神父親露出和藹的笑容。 「萬理在工作上似乎也得到你們很多幫助,葬禮的時候很抱歉沒能好好向你們道謝,我家兒子蒙承你們關照了,真的謝謝。」 所謂的「愛」其實是沒區別的,扣除種種不同因素,「珍視」的心意其實都是一樣的。千嘆息著,積累多年的一個心結似乎被巧妙地解開了。一想到「大神萬理」同樣被對方愛著,記憶裡可憎的臉也變得可愛。不顧一切地抱上去,千的手臂緊緊摟過對方肩膀,說話的聲音都稍上鼻音,「謝謝你,謝謝。」 「喂,我還沒說要承認你……」 「無所謂,你願意來參加我跟萬的婚禮,願意把信帶過來我就很感激了。」千的下巴抵在肩頭上悶悶地說。 「你真的跟萬理說的一樣,都成年了個性還跟小孩一樣。小心妝哭花就可惜這張臉了。」緩緩掙脫懷抱,男人輕拍著千的肩膀,「嘛,這算是對那小子的懲罰吧。有些話應該由他親口說,估計他也不想從我講出這些,但誰叫他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如今我想把信給誰,講給誰聽都是我的自由,對吧?」 「……伯父你壞心的地方才跟萬簡直如出一轍。」 「說什麼呢,要也是萬理像我吧,我可是他父親。」萬理父親看著千又哭又笑的滑稽模樣笑了,「信就交給你,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我們不會承認你是大神家的人……帶假如有空的話,就來家裡坐坐吧,準備一杯茶或一頓飯還是可以的。當然,假設你碰到另一位想共度餘生的人也沒關係。沒人會阻止你,你依舊是自由的。」 看似被排除在外的舉動其實是讓自己仍保有轉圜餘地的溫柔。總將真心裹了一層又一層才送給自己,如出一轍的彆扭表達方式讓千瞬間哭了出來:「自由什麼的我才不要!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對萬的愛?」 「……傻孩子,你不懂。人的一輩子是很長的。」 「那就更該讓我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證明啊!」 直到現在,他最受不了的依然是別人的擅自認為和對自己的質疑,千終於承受不住地狼狽大哭,毫無掩飾的表情猙獰的沒半分偶像架子,「明明才是最不希望萬被遺忘的人……你就應該把我栓死,隨時監督我有沒有把你兒子忘記……今天要是換作我,我也有相同自信萬不會把我忘了……不要總質疑我跟萬的愛啊!」 「好,我相信你,所以別哭了。要是被萬看到,又要被說我在欺負他家戀人了。」嘆了一口氣,萬理的父親朝保管婚戒的龍之介問道:「不好意思,交換戒指的環節也能交給我嗎?想為兒子做最後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當然沒問題!」意外收穫的圓滿簡直讓百的心臟都要喊停,不僅示意龍改站在長輩面前,自己也連同懷中放有照片的相框一併塞給對方,「伯父,千他是太感動了,厚臉皮地作為兩人的見證者,我再次替萬桑和千向您道謝……您的信和祝福真的……真的很令人感動,謝謝您保護了萬桑的心意……嗚啊,明明不想哭到那麼慘的,可是淚腺怎麼就停不下……可惡……」 「唉,怎麼都在比哭慘的,你們偶像都是水做的嗎?」 接過東西後狀似困擾的說著,目光觸及兒子的笑容後露出些微複雜的神情。有作為父親卻無法給予單一完整家庭的虧欠,成長後相處時光變少的遺憾以及身體的部份被割開的心痛。兒子說的沒錯,他想,自己不輕易把情感流露,一心覺得付出比嘴上開空頭支票還重要。 但為什麼呢?曾經與妻子相擁看著保溫箱的萬理是那麼溫馨,他們都期待著新生命的茁壯,但走著走著就越離越遠,而讓人無措的是那種遠並非是肉眼可見的距離,而是心與心的疏離。因此當成年的萬理為一名自己不認識的人放棄升學、甚至被舞台燈砸傷緊急送醫,他慌了。最終,連同那份沒有好好溝通的罪惡感都發洩在初次碰面的千身上。 「司儀,可以開始下個環節了。」看著長相高壯、表情卻異常柔和的龍之介,萬理的父親往樂的方向點了下頭。 沒有人願意當棒打鴛鴦的人。但同為男性卻流露友情以上的目光讓他擔心,萬理也不再是自己還能掌握的那個小男孩,找不到突破口的父親只能焦慮的把自認危險的因素排除,數度甩開折笠千斗跑向病房的身軀。對方似乎也多天沒睡了,不必太大力都能輕易推倒。 當時他只覺得促使兒子離家的男孩太過危險,而忽略看見對方憔悴的黑眼圈後升起的一絲心疼。都忘記對方比萬理要小,還只是個孩子。 然而自己曾不屑一顧的孩子遠比想像的要愛著兒子萬理,他早該在收到請帖的更早以前就發現的。所以要論失格,自己確實沒資格對他們說三道四。 「接下來有請新人交換代表誓言的戒指。」 九月是個容易由熱帶低氣壓挾帶雨水的季節,天空隱約浮現雨過天晴的彩虹。老先生和千面對面,在替兒子套牢戀人前最後一次問道:「準備好了嗎?」 「你可能不曉得我為了今天都準備多少年了,」伸出左手,千此刻的笑容明媚,「當然好了。」 戒指早在之前就戴著。然而在正式的婚宴現場,手被拉起然後戴上的感覺還是不同的。四周開始爆起掌聲,千再度擁抱愛人的父親,隨後也走下台抱住母親。「謝謝你一直愛著萬理。」在吵雜的聲響中,這句話小聲卻筆直地傳到千的耳裡,周遭突然颳起一道輕柔的風。是萬來了。 吶,萬。你是聽見了思念的聲音趕來的嗎? 就是擁有過才會在失去後痛徹心扉,即便星辰在美,沒有你的星空也變得孤寂。 其實不必去天國也無所謂,只要有你相陪的地方都是天堂。只是啊,還請別走太遠,沒有你帶路的地方我怕迷路,所以你只要站在我還能找到的地方待著就行,然後記得等我。 I'll love you 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直到世界末日都會愛著你。)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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