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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夏】星期戀人

01

──又是那個怪瀏海。
將雙臂交疊在腦後，五條悟姿態輕鬆寫意地仰躺在學校天台側邊突出的一處屋簷上。這是個沒有相當的矯健身手便難以爬上來的刁鑽位置，從屋簷底下更是完全難窺其上堂奧……他便心安理得地獨佔下來，成了自己的專屬空間。
本來這類的事情是完全不可能引起五條悟的興趣跟關注的……只是不知幸運或不幸，這齣每周上演的好戲舞台就正在他的腳下，超級VIP搖滾區，讓他想不從頭聽到尾也難。
──結束了……啊、這次是個男的。
從自己轉學進來那天起，這樣的告白節目便在每個星期一固定上演──每周第一個告白的人，就可以得到交往一周的機會。
五條悟直接咬碎了嘴裡的棒棒糖，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02

「……喂，怪瀏海。」
周一的午休時間，他按照既定行程慢悠悠地走到了舊校舍靠近體育館側，被濃密樹蔭掩映住的小角落……一如既往，那裏已經有人在等他了。
「你是叫『夏油傑』，是吧？哇啊念起來跟老子怎麼這麼像……」
沒等他走到面前對方便搶先開了口，暗自咕噥幾句，最後又輕咳了一聲這才道：「總之，你知道老子是誰吧？」
一頭天生的白髮，囂張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貌跟性情……他知道，當然知道。這所學校裡大概沒人不知道他是誰。
……但這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是走錯地方嗎？夏油傑委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這不妨礙他展現正常人的社交禮節，「日安，五條同學。」
得到了正確答案的五條悟在那瞬間笑起來──他真好看──又那樣理所當然似地點點頭，「唔，知道就好辦了。

03

──夏油傑，老子喜歡你，跟老子交往。

04

──直到走近對方面前才意識到，這人居然比自己還高。
夏油傑不閃不避地注視著那雙難得全無遮擋的藍眸，不由想起了跟家人去沖繩浮潛時所見、那片波光粼粼的海，「五條同學……這個玩笑很好笑，但不太禮貌哦？」
「哈啊？」
五條悟皺起眉，那張猶帶點嬰兒肥幼態的美貌臉蛋便在瞬間鋒利了起來，「居然說別人的告白是『開玩笑』……你這傢伙才沒禮貌吧。」
「啊啊、抱歉，我無意使你不愉快的。」
夏油傑是道歉了，但仍是一副訝異中帶了點困擾的表情：「……但所謂的『交往』是什麼意思，五條真的知道嗎？」
「交往、戀愛、約會……說法各有不同，但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吧？」五條悟將手指一根一根地比出示意，「總之就是以結婚為前提成為情侶……」
「哎呀哎呀，才剛在一起就說到結婚什麼的……這可太沉重了呢，悟。」

05

「因為是悟……所以還是重新提醒一下吧。這一個禮拜之內，牽手跟擁抱可以，接吻看狀況……」
挺直背脊端坐在椅子上的夏油傑雙手交疊放在翹起的二郎腿膝頭，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人絕對聯想不到他正在說的是什麼驚人的內容，「當然，上床是絕對禁止的。」
「這不是廢話？」
……就算自己再沒一般人的常識，也不覺得有需要被耳提面命這種事情。五條悟沒好氣地翻了個大白眼做出欲嘔表情，「誰會跟才認識一個禮拜不到的人上床啊？嘔耶──」
「啊，是嗎？」有著奇怪瀏海的黑髮男同學笑起來眼角彎彎，很像為人熟知的某種動物。

06

──悟是這樣想的……那真是太遺憾了。

07

「傑，放學了，一起走吧。」
不知道五條悟是怎麼辦到的，幾乎是下課鐘聲才一響完，他便出現在了夏油傑的教室後門，吊兒啷噹地倚著門向坐在最後一排的夏油傑擺了擺手，「……你跟老子說好的，『約會』，對吧？」完全無視了整間教室的人都在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縱然心中也感到訝異，但畢竟已經答應了對方的交往請求，這種類似於宣示主權的行為倒還不至於引起夏油傑的反感──雖然通常都是他去接別人下課的，悟可真是意外地主動呀。
同樣不把別人的注目禮放在心上的夏油傑很快便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提著書包站起身，「嗯，走吧，悟。」

08

夏油傑跟五條悟交往了。這絕對是本周最大的勁爆消息。
兩人畢竟都是出名的校園風雲人物，這個消息一出，不知有多少暗中心儀兩人的少年少女感到心碎不已，淚流成河。

09

但、反正也只是一個禮拜而已。
眾人心中又很快地重新燃起了希望。

10

話題中心的兩人從來都不在乎其他人怎麼談論他們──早都習慣了。

夏油傑帶著五條悟來到學校附近頗負盛名的甜品店，「我之前聽說過，悟很喜歡甜食的吧？」
他的笑容是那樣溫柔，毫無疑問是個貼心的男友，「這家的千層派是附近做得最好的，悟吃吃看。」
五條悟眨眨那雙漂亮得過分的藍眼睛，「……傑為什麼知道？莫非傑一直在偷偷注意老子？」同時拿起叉子毫不客氣地挖了一大口蛋糕塞進嘴裡。
「悟可是學校的大名人哦，一舉一動都有很多人在關注的。」夏油傑只是無辜地聳聳肩，既不承認亦不算否認，「……悟，奶油沾到嘴巴了。」
「嗯唔唔──！」
確實好吃，入口的奶油甜而不膩，千層蛋糕更是濕潤柔軟得恰到好處……五條悟三兩口便解決掉了一片，像發現了新大陸的水手那樣眼神發光，「這個、真的好好吃！」
「悟喜歡就好。」
夏油傑伸手抹掉了五條悟嘴角的奶油，又自然無比地當著五條悟的面舔了舔手指，「嗯，挺甜的。」

11

──等等、傑這麼色是可以的嗎？「約會」就是這麼色情的事情嗎？！

12

夏油傑當然不知道自己在新任男友心中投下了怎樣的驚滔駭浪，他只是習慣性地在扮演好「完美男友」這個人物設定。
約會當然不會就這樣結束。在兩人吃完甜點後，夏油傑又帶著五條悟去百貨公司的影城看電影。
可無巧不巧，正在上映的熱門大片都是驚悚跟靈異類型，雖然徵求過五條悟的同意並且再三確認了對方對這種電影並不感冒……觀影全程內夏油傑還是都輕握著五條悟左手作為安撫。
只剩單手可用的情況下實在有些不方便，爆米花跟可樂都差點給他們弄灑了……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人將交握的手給放開。

13

──不就是被傑握住手而已，為什麼臉會這麼紅心跳還會變得這麼快？莫非「牽手」也是一件充滿色情的事情？！

14

渾然不覺自己在新任男友心中已經變成「色情」同義詞的夏油傑仍是掛著那副斯文又溫柔的笑容，體貼萬分地親自將五條悟送到了公寓樓下──這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整棟公寓不過是五條家偌大產業的其中之一，「那麼悟，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接你，晚安。」
徹底被迷得暈暈呼呼的五條悟差點就把「不用了司機會載老子去學校」給脫口而出，幸虧及時反應過來，紅著一張小貓臉蛋，「知、知道了，會等著傑的。」

15

……原來「交往」也不是一件輕鬆簡單的事。看來找上夏油傑這個富有經驗的對象來做為第一次的體驗果然是正確的。
雖然在長沙發上癱成了一個大字形，五條少爺那忙碌的腦袋可還在轟隆隆地轉個不停。
……夏油傑、告白、交往、一周、約會、電影、一周、奶油、牽手……手指、那個手指……
啊啊啊！傑怎麼可以這麼色啊？！

16

本來自己跟家裡死命抗爭，終於成功搬出來獨居並且轉學到一般高中……就是為了體驗普通人的生活。既然如此，所有現役高中生會做的事情他就該一件不漏地去做。
但上課這件事很快就令五條悟感到無聊了，學校老師的水準比起家裡專門給他請來的精英教師差得不知凡幾，完全不能給他新鮮感；正在考慮是該去哪個社團玩一玩，還是乾脆搞點事來試試當不良少年的感覺……那抹怪異瀏海就這樣闖入了他的視線之中。
──戀愛。
……是了，每個高中生都會談戀愛的吧？那麼自己當然也不能錯過！
但這件事情難辦在，「戀愛」並不是靠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他得有個對象才行。既然如此，那當然得找一個最好、最優秀的對象。
寶石般的藍眼睛轉了轉，很快便打定了主意。
雖然從來沒有過相關經驗，在實地觀察了幾次過後，五條悟確定自己的「告白」流程已然無懈可擊；最終果然也順利拿下了對方，五條悟都不禁要在內心讚嘆起自己的完美了。
果然，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五條悟！

17

──他好像忘了什麼。

18

「……悟，在想什麼？」
今天兩人換了另一家甜品店，但餐點上桌後五條悟一反常態地沒有火速大快朵頤起來，反而只是咬著聖代湯匙發呆。
五條悟趴到桌面上，像是無精打采的貓，「老子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即使自稱是那樣狂妄，但不得不說，五條悟用上目線看人的時候實在是又乖又可愛。夏油傑充滿憐愛地伸手撥弄著他散到眼睛前的瀏海，毫無戒心地應道：「什麼問題？」
「之前那些人……為什麼會跟傑分手呢？」
夏油傑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回小碟子上，「……嗯、悟想知道這個？」
五條悟拼命點頭。
夏油傑輕笑了一下，別開了視線，用手撐著下巴看向櫥窗外，「是我的問題。」

19

因為我無法喜歡上那些人。

20

「那老子呢？」五條悟立刻瞪大了藍眼睛追問，「傑有沒有喜歡上老子？！」
「這嘛。」夏油傑笑著轉過臉，拿起湯匙挖了一口冰淇淋餵到五條悟嘴邊，「目前正在努力唷。」
「居然還要努力？！」五條悟氣得哇哇叫，「可是老子已經超級喜歡傑了啊！不公平！」
夏油傑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的微笑，「戀愛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呢，悟。」
五條悟氣鼓著臉，下一秒便推開椅子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啊……果然會這樣。
夏油傑沒有起身去追，只是拿起送餐時配套的小勺子，無意識地繼續攪拌著杯中的褐色液體。
……這些人都是這樣，連悟也不例外。上下嘴皮一碰，便能把「喜歡」這件事情說得如此簡單。

然而……他們所喜歡的只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校園王子」，又有誰能看見真正的「夏油傑」呢？

21

「……喏，傑先把藥給吃了吧。」
一個白底淺藍字樣的紙盒忽然被遞到面前，竟是去而復返的五條悟，「老子問了藥局的人，他說這款是最快見效的。」
「悟？這是……」一貫都維持（裝）得淡定從容的夏油傑這次是真心地露出訝異神色，「所以你剛剛是去買藥……為什麼？」
「傑胃不舒服吧？蛋糕不吃、咖啡沒喝……又故意說討厭的話來氣老子。」
這麼熱的天氣，五條悟撇了眼桌上的兩個玻璃水杯──自己的那杯早已喝得見底，夏油傑的卻是整杯連冰塊都原封不動。又看了看被夏油傑攪拌得面目全非的義式咖啡，「……傑既然身體不舒服，就不要還勉強自己陪老子來吃甜點呀？」
……姑且不論五條悟的過度自信發言，夏油傑實在覺得不可思議，「悟是怎麼發現的？」明明自己什麼也沒說。
「哼，老子可是一直都在注視著傑哦。」
五條悟先是轉頭跑去向店員要來了溫水，緊盯著夏油傑把胃藥給吃了，這才提起兩人的書包，「走吧，今天換老子送傑回家。」

22

「……對不起啊，讓悟掃興了。」
夏油傑堅持只肯讓人送到車站，為此五條悟已經有些不開心了，聞言更是直接垮下了整張小貓臉蛋，表情臭得不行，「……傑為什麼要說這種見外的話啊，老子不是傑的男朋友嗎？！接受男朋友照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卻被夏油傑笑著打趣道：「是呀……真想不到悟居然滿會照顧人的呢。」
「傑！」
「這次謝謝悟了。」夏油傑的嘴唇還有些白，臉色也不太好，卻是真心實意地微笑著，「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讓悟看到這麼狼狽的……」
「根本就沒關係。」
五條悟異常嚴肅地用雙手捧住了夏油傑臉頰，徹底無視了車站周圍洶湧的人潮，「老子喜歡傑，就會喜歡傑所有的樣子。不論是帥氣體貼的傑、生病了需要照顧的傑、還是……」
到這裡，向來大大咧咧的五條悟居然微微紅了耳根，「有些時候很色的傑……」
「全部！全部老子都喜歡！老子最喜歡傑了！」

在車站的門口，再次大聲地告白了。

23

──還是找時間說一說悟，讓他改掉他的自稱詞吧。

24

……不對，等等、「有些時候很色」是什麼意思？！

25

周末兩日，夏油傑拒絕了五條悟的邀約。
「我需要一點時間……」電話裡，夏油傑的聲音依然是那樣迷人好聽，「悟也仔細想一想吧？」
「老子才不用想。」五條悟嗤之以鼻，「老子喜歡傑，這是無庸置疑的事情！傑最好也牢牢記住，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呢，悟。」夏油傑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掛上電話。

26

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來，周一，午休時間。

夏油傑按照既定行程慢悠悠地走到了舊校舍靠近體育館側，被濃密樹蔭掩映住的小角落……第一眼他便看見了，那頭燦亮的銀白髮絲。
那一瞬間，要說夏油傑心底沒有半絲竊喜，那絕對是自欺欺人的──事實就是他很開心，向自己告白的人是五條悟，他開心得不得了。

──說不定，真正一直注視著對方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27

舊校舍靠近體育館側，被濃密樹蔭掩映住的小角落……五條悟臭著一張臉看著同樣熟悉的修長身影緩緩走了過來，「傑為什麼又到這裡來了？」
「悟覺得呢？」夏油傑眨了眨眼睛，「今天可是周一哦。」
「……意思是，傑又想跟別人交往了嗎？」
明明一向都是自信爆棚，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唯有面對夏油傑的時候，五條悟不敢輕易妄下定論，「畢竟，上次說好的七天已經……」
「已經結束了呢。」夏油傑點點頭。
五條悟立刻委屈地癟了嘴，「……所以傑早上沒有來接我？」
……改了自稱詞呀。夏油傑忍不住笑，張開雙手接住那個朝自己懷裡撲過來的白毛腦袋，「以後都會去接悟的……就從今天開始。」

28

──我喜歡悟，請跟我交往。

29

「這次不只七天哦！」緊緊將人抱在懷裡，五條悟惡狠狠地在夏油傑耳邊撂下狠話，「七周，七個月，七年……七十年！傑都要一直喜歡我！」
「哎呀哎呀，才剛在一起就說到……哇啊、悟！」
聽見不中意的話，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往男朋友的耳尖上嚙了一口，「以結婚為前提成為情侶……會牽手擁抱、會接吻……還會上床。」
──夏油傑的耳朵不由紅了起來，不只是因為被咬的關係。

30

「而且，才不是剛在一起！今天是我們交往一周紀念日了！」
……才交往一周有什麼好紀念的啊？夏油傑很沒有辦法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來自他交往一周的男朋友的吻，軟軟熱熱地落在了唇上。

31

五條悟跟夏油傑交往了。
這絕對是他們倆人生命中，最大的勁爆消息。


──星期戀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