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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 suis comme je suis.》







他第一個殺死的人,是跟他同臥房的男孩。
「人被殺,就會死」聽起來好像是廢話,但對那個年紀的他來說,卻是他未曾接觸過的「知識」。

人不是生來就明白死亡。

孩童的身體幾乎沒有抵抗傷害的能力,在他的視角,只是輕輕往牆上一推,對方就暈過去了。撞擊的位置瞬間隆起,皮膚下的顏色改變,最開始的粉色維持了很短的時間,眨幾次眼睛的功夫就成了暗紫色。

他看著隆起的位置,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相同的位置,產生出一些好奇。
於是他從窗邊的置物架上取來自己的小刀,割開隆起的腫包。

下刀的時候他以為會有紫色的血流出來,然而並沒有。他不死心,將整個腫包都挖開來,血卻仍然是大紅色的。

雖然跟他想像的不同,但進行這件事讓他請續前所未有的高漲,對未知產生的困惑,由困惑又產生出興奮,這股興奮令他指尖搔癢,令他停不下來。

他先在男孩的手臂上戳了一刀,靜靜看著鮮血在肌膚上流淌成河,在地板上匯聚成湖。
接著他在自己手臂上相同的位置也戳了一刀,最開始只有刀刃進出的觸感,緊接著是腫脹感,他一邊感受一邊想像著血液在身體裡流動,最終被推擠出傷口的畫面,末了漸漸開始痛起來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落下了眼淚。

用沾滿鮮血的指尖沾了沾眼角的淚水,放進嘴裡嘗了一口。
血液的甜與鐵鏽味、和淚水帶有的細微苦鹹在口中擴散,不能說是大眾定義的好味道,他卻很喜歡。

當男孩在失血的無力與疼痛中——大腦自動切斷了大部分的痛覺傳遞,這使得傷口比想像中還要不疼——醒來時,他正在一點點割下男孩的腳趾。

割掉腳趾後,圓滾光禿的左腳掌顯得格外可愛。

很多人在經歷劇痛的當下,或者感受極端恐怖的當下,是叫不出聲音的。但男孩暫時停止反應的痛覺神經,以及削腳趾這樣恰到好處的視覺恐怖,反而讓其能夠放聲大叫。

額頭上被挖掉一塊肉,手臂上被戳了一個洞,左腳腳指全沒了,卻仍然活著。

男孩大叫的聲音把他嚇得手一抖,小刀脫手落下。因為太過刺耳,他想讓男孩停下慘叫,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又抓著對方的頭去撞牆。

撞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叫聲與撞擊聲並沒有驚擾神父及修女的美夢,直到天濛濛亮,他們的房門大鎖被打開,男孩面目全非的殘破屍體才呈現在他人眼前。

在修女們神色緊繃地收拾著男孩四散的殘骸時,Noël神父則替他包紮傷口,以及問清事發經過。

「Est-il mort ? Prêtre.」
七歲的他在聽見神父問他為何要殺死對方時,愣愣地問了回去。

「Les humains mourront s'ils sont tués, mon enfant. Tu l'as tué.」
神父摸了摸他的左臉頰,臉上的慈愛與嘉許就像他比賽拿了第一名,是值得驕傲的孩子。
「Beau travail !」

在一般小孩背著單字朗誦句子、拿著蠟筆吹著直笛的年紀,他學會了殺人與肢解的技巧,學會了如何不留痕跡,學會怎麼樣能使人傷而不死。
在一般小孩談著戀愛牽牽小手、上課打盹下課打球的時候,他學會了如何土製毒藥和炸藥,以及如何改變自己走路、呼吸的方式。

他徜徉在殺戮的世界裡,沒有道德約束地日益茁壯,讓他像被慣養的荊棘,在人世中恣意生長。

印象是到十八歲的時候才終於有人告訴他,殺人是不對的。
同類之間不應該互相傷害,本能應該要告訴他停止這麼做才對,這是不正常的——到底是誰告訴他的呢?因為殺人的時光總是相當專注且享受,以至於回過頭意識到有人在他面前說過這麼一段的時候,已經想不起來是哪個人說的了。

「Je suis comme je suis. Je suis faite comme ça.」
鬼使神差地唸起修道院的圖書室裡,那本除了他之外幾乎就沒人會翻的詩集。
「... Que voulez-vous de plus. Que voulez-vous de moi.」

Qu'attendez-vo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