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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寂】微光 09

*飴村亂數x神宮寺寂雷
*牆倒後時間線
*OOC預警


09.

雨勢在他們踩進遮蔽處的陰影的那一剎那突然轉大,樂園中原本因突如其來的落雨而四起的抱怨,都被鋪天蓋地的雨聲與遠方傳來沈悶的轟雷給蓋了過去。
飴村亂數撐著牆壁喘了喘,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包包裡面是有備著雨傘的,根本不用跟那些只能把外套當作遮蔽物的遊客一樣,不跑起來也不會變成落湯雞。
想了想,他決定把錯怪給旁邊明明也跑起來卻大氣不喘的神宮寺寂雷——要不是那個男人腿太長、走太快,他也不至於為了趕上對方的步伐而直接忘了其實自己有帶雨傘的這件事。
「嗯嗯、肯定是寂雷的錯。」
「雖然不知道飴村君指的是哪件事,不過沒有淋濕就好了。」
神宮寺寂雷聽見了粉髮少年的嘀咕,對方在下一刻炸毛的樣子說明了那只是不小心脫口而出的無心抱怨。

「本來在看的遊樂設施都是另一個方向的,雖然是有傘啦⋯⋯但雨那麼大,感覺到那邊衣服還是會濕掉的。」看著一時半刻大概不會消停的雨勢,飴村亂數下意識就想發個sns 抱怨,只是螢幕一亮時所見到的通知量又讓他把手機塞了回去。
「要不然就先在這邊的電子遊樂場待一下吧?真的不行的話,飴村君想玩的那些遊樂設施可以等明天再來看看。」
男人給了另一個方案,飴村亂數扭頭看向本來因為趕著躲雨而沒注意到的地方。他們站的地方離玻璃自動門也沒有很遠,可以看見遊戲機台閃爍的燈光與隨著玻璃門敞開而流淌出的音樂。
「反正在這邊一直躲雨也沒意思,那就走吧——」
一踏進玻璃門,撲面而來的除了不知道開到幾度的冷氣,還有大量的五感刺激。無論是有著各式各樣畫面的遊戲機台、刺激感官的電子音樂,還是鬧哄哄的人聲此起彼落,就像是踏進了另外個世界一樣。
溫度差讓一進門的粉髮少年打了個噴嚏,被雨水沾到的地方因為驟降的溫度而變得更明顯了。

大鈔替換成了專用代幣,落下聲叮叮噹噹直到裝滿了整個籃子,接著被公平的分成了兩份。
飴村亂數對這種地方說不上陌生,雖然自己一個人沒有來的理由,但也不是沒有和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二人來過——雖然,他們通常是先將賭徒先從賭場裡面弄出來,才順便玩個幾輪遊戲。
而神宮寺寂雷也不是會主動來電子遊樂場的人,一個人的休閒時刻,他更願意到登山步道那邊走走,也會帶著釣竿、開著休旅車到少有人煙的釣魚秘境,是他而偶然發現的清閒地。
「我想想⋯⋯之前的勝負算起來是兩勝一敗是吧?自己說出來確實是很不甘心啊,今天肯定要贏過你這個老人家。」The Dirty Dawg一次、1st Division Rap Battle 一次,飴村亂數扳著手指,一點也不掩飾自己面上的不快。
「真要說起來的話⋯⋯算是一勝一敗吧。」神宮寺寂雷搖了搖頭,並不認可對方口中的那次首勝,「看來今天就能夠分出個勝負的。嘛啊、既然飴村君都說我年紀比較大了,要不要多讓你幾個代幣的機會呢?」
「哈啊?別小看人了,看你等下還笑不笑的出來,神宮寺寂雷。」不快成功的隨著明顯的挑釁變成不爽,連帶最後的名字都說的咬牙切齒,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空口說白話,粉髮少年拉著人、開始找起適合作為競爭用的機台。

難得主動挑釁對方的男人收起了玩笑的模樣,在確定飴村亂數沒有在另一個話題上糾結後鬆了口氣。
儘管現在對方能夠將那日的rap battle掛在嘴邊說,就證明那人並沒有將這件事像以前那樣放在心上。但身為也並沒有站到最後一秒的那方,神宮寺寂雷從不將此視作自己對教導者的首勝——在雨幕中的天台上沒有贏家,只有兩敗俱傷的彼此。
他只是想讓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的想法罷了。或許飴村亂數其實察覺到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只不過時間地點都不適合做更進一步的對話,無論是情緒上的發難、還是不適合他們的促膝長談。
「哼嗯⋯⋯先從這個開始吧!」粉色的後腦勺晃著小馬尾,明明以這個新樣貌出現在自己面前也沒有很久,但在那晚的澀谷酒吧偶遇前,神宮寺寂雷就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飴村亂數的新造型,也習慣了房間裡慢慢出現的、那些五顏六色的個人用品。
習慣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會再一次分開,他又要花多少時間習慣沒有了飴村亂數的生活呢?

「射擊遊戲啊⋯⋯雖然是合作模式的,但只要看遊戲結束後誰的分數比較高就行了吧?」閒置著的機台並不不算多,飴村亂數指向一個正好結束上一局、可供雙人連線的機台,回到主畫面的螢幕中有著大量的未來機械。
「就是這樣!我對射擊可是有一點點自信,之前大家一起被拉著要以電子遊樂場為主題拍照的時候發現的⋯⋯無論是標靶還是小姊姊,人家都會『正中紅心』的喔?」粉髮少年配合著比出七的手勢,往男人的胸口戳了戳,「寂雷剛剛說要讓嘛——那就讓我用比較擅長的項目來分勝負吧?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的喔?」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是這點程度的讓步,對我來說是對勝負的影響不大的。」男人聳了聳肩,從自己的籃子拿出需要數目的代幣,先對方一步登入。
「很有自信嘛,但上了年紀的寂雷對這種東西並不熟悉吧?我可不打算讓你有幾局練手的機會喔?」發現言語挑釁對那人毫無用處的飴村亂數還沒放棄,跟著坐到了2p位。
「話是不能說太滿的,飴村君。」

飴村亂數很快的就知道,神宮寺寂雷的自信絕不是空穴來風——第一次與那個男人見面就知曉的「天才」之名,與之後作為對方的師傅時,那強大到沒朋友的學習能力是多麼變態,他怎麼會就在這個時候忘記了?
及時止損非常重要,但可惜了飴村設計師錯將神宮寺醫生第一局的險勝當作奔四男人的新手運,還拿起了代幣向對方提出再來一局的邀約。
神宮寺寂雷欣然同意,在接下來短短五分鐘的遊戲裡,剛暖完手的男人成功的在分數上輾壓過飴村亂數一輪、再一輪,每一次的得分都比上一局高出一個程度。
「⋯⋯我們換一個!」合作遊戲在畫面上不會有一方落敗,但結果還是成功的在飴村亂數的信心敲出一個大洞。

飴村亂數的下一個目標是獨佔一大區的夾娃娃機,他在一整排的可愛娃娃前擺出嚴肅的表情宣布規則:誰能夠在指定的代幣數目下夾到越多的娃娃,誰就是贏家。
這大概也是飴村亂數較為擅長的領域吧?微表情出賣了一切,神宮寺寂雷看著面前人故作嚴肅但沒忍住揚高幾些、幾乎是難以察覺的弧度。
女性朋友居多的飴村小設計師怎麼可能會駕馭不了夾娃娃機呢?
好吧,這或許是偏見,但他過去確實是看過飴村亂數與The Dirty Dawg 的末子一起貼在裝滿模型的機台前。粉髮少年盯著玻璃窗中的獵物,操控搖桿甩動夾子、每一下都像是在走險路一樣的專注,最後在最適當的時機拍下按鈕,「咚」的一聲,他和黑髮少年擊掌歡呼。
——又是一個飴村亂數的裝模作樣。但這次並未對男人帶來什麼不快,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我明白了,代幣用完後就在這裡集合吧。」他拍了拍粉髮少年的腦袋,在對方還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前,就拎走了代幣開始尋找順眼的目標物。

全力以付才是對對手的尊重,秉持著這點的神宮寺寂雷並不打算在任何的項目上對飴村亂數放水,況且,他覺得自己如果這樣做了,反而可能讓那名少年在察覺到後惱羞成怒。
以上,在腦袋裡盤算過一輪的男人放心的開始逛起夾娃娃機,代幣有限無法掃台,但細緻的操作與本身的直覺仍讓他做出了類似的行為。
很快的,神宮寺寂雷就抱著一堆馬卡龍色的小動物娃娃與幾些吊飾回到了集合地點,與戰績是三隻娃娃和兩個吊飾的飴村亂數打了照面,明顯的落差讓粉髮少年陷入難得的沈默。
⋯⋯他們似乎是以情侶的身分來遊樂園約會的來著?男人若有所思,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的運動家精神似乎出現的不是很時候。
「這個跟飴村君很像呢。」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從那堆娃娃中抽出其中一隻而不破壞平衡的,粉色的長毛貓咪就這樣被捏住了後頸,在飴村亂數的面前晃了晃。
「確實是呢!雖然人家真的很可愛,但不開心的時候也是會亮出爪子的。」粉髮少年接過了那隻小貓,撥弄幾下後發現被長毛所蓋著的眼睛是帶著透明感的天藍色珠子。他捏著了貓咪的前掌,配合著語氣衝著面前人揮了揮。
「嗯⋯⋯飴村君所說的,我的確是領教過了。」貓掌被拍在了手臂上,飴村亂數嘴邊帶著捉弄意味的弧度,就像是方才的安靜並不存在。神宮寺寂雷頓時鬆了口氣,而後卻被手上較空的少年給拉著袖子往另一個方向帶。

「還沒結束呢——別以為這樣我就會甘心認輸喔。」
粉髮少年把男人拉推到了閒置的籃球機前,將那堆娃娃往本來該堆著球的地方一放,不少的數量立刻讓置球區少了一半空間。
「可以嗎?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愉快優先的,得失心太重反而本末倒置。」先天條件對投籃機這類機台的影響太大了,光是超出四十公分的身高就讓神宮寺寂雷離籃框近了不少,更別提手長的部分——就算飴村亂數的彈跳力一直都很出色,無法扣籃的情況下還是發揮有限的。
「那麼簡單的事情我當然知道,我才不是那種會因為輸了就鬧脾氣的小孩子。」沒理會身側人的提醒,飴村亂數逕自投幣讓遊戲開始。
他目光直盯著籃框、憑著感覺撈起滾到面前的球,專注的讓每一次的跳投可以離籃框近一點,「不許放水!被我發現絕對饒不了你,神宮寺寂雷。」
對方也發話了,被點名的男人便放下了那些有的沒的的心思,飴村亂數偶爾幼稚歸幼稚,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傢伙⋯⋯大概吧。
況且,要讓自己不著痕跡的放水確實是比進球更有些難度⋯⋯神宮寺寂雷排除雜念,聽著旁邊傳來的哐啷聲與喊出加油的電子音,也跟著開始了自己的回合。

飴村亂數不怎麼碰過籃球,他對籃球少有的經驗大概是轉電視時略過的體育台,與在出去玩時,偶爾碰到的投籃機。他連真正的籃球場都沒跑過一輪呢,錯過了理所當然把同學當作球伴的年紀,讓他記住那些基本規則不如記住怎麼操作刺繡機。
擦板與撞擊籃框的聲音,和空心進球的聲音實在是差太多了。
飴村亂數沒能拿到往第三局的分數,這樣的運動量也已經讓他的頸側出了汗。他靠在已經結束遊戲的機台,掌心撐著下巴,往旁邊還在用規律的聲音進球的機台看。
雖然看起來很像某種GIF,但聽到一直進球的聲音確實是很爽。飴村亂數置身事外的想著,看著男人每一下力道都控制得宜的投籃,與身後的長辮在動作時所劃出的弧度,一早扎的整齊的辮子早就不堪負荷的變得雜亂許多,確實是該重綁一下。
神宮寺寂雷的遊戲時間至少是飴村亂數的一倍,甚至是成功的刷新了機台的最高紀錄。在預錄的恭喜聲歡快的播放著時,他聽著身側傳來了鼓掌聲,有一下沒一下、意思意思的。
「哼嗯⋯⋯到了這個程度的話,至少我是輸的心甘情願了。」
明明是輸家,但因為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反而沒什麼不甘心,還把前面前幾輪累積的不悅一掃而空。
跟第一名競爭的第二名才是最累人的,明明看得見後背卻怎麼都沒辦法超越的無力感,飴村亂數可一點也不想背負、也沒有追求的念想。

神宮寺寂雷夾的那堆娃娃實在是不方便攜帶,最後被一群來校外教學的小學生給分掉了,一座小山頓時被瓜分的一隻不剩。
「——不行,這是我的。」雙手空了出來,神宮寺寂雷轉頭看也被小朋友圍著的飴村亂數。被圍著的155成年男子實際上也只高了那些小學生一到二顆頭,一時間看起來像是個來帶隊的高中生。
在神宮寺寂雷靠過去時,小朋友們終於識相的散去,剛剛不見蹤影、真正的帶隊老師也跑來向他們道歉,男人揮了揮手表示這沒有什麼。
「哇喔、你這個好人做的挺徹底的嘛。」飴村亂數手上的娃娃成功的被守住,三隻小動物加男人前面塞來的粉紅小貓在胸前圍了一圈。他看了看滿懷的絨毛動物,又看了看面前人空蕩蕩的雙手,乾脆就把其中一隻往對方的臉上拍。
該不該說是有默契,粉髮少年與長髮男人前後選中了一樣的機台。
飴村亂數手上剩下的除了那隻神宮寺寂雷給的粉色小貓,還有褐毛碧眼與靛藍毛紫眼的小貓各一,正好組成Fling Posse印象貓貓團。
神宮寺寂雷在臉上的東西滑落到地上前撈到了它,那是一隻有著煙紫色長毛的小狗造型娃娃,只是因為充棉不足而有些軟趴趴的。
「我會好好保管的。」
「⋯⋯只是剛剛好一起掉進洞裡喔。」
他這麼說著,撇過粉色的腦袋,雖然避開了目光,但那雙萬里晴空似的眸子中無可避免的映入五顏六色,電子機台的燈光閃爍著、在上頭留下了不合時宜的白日花火。
「下次絕對會贏你的。」

電子遊樂場並不只有一個出入口,把代幣用盡的兩人乾脆不依靠地圖了,隨便繞繞看會到什麼地方去。令人興致高昂的音樂在穿過一道拱門後,倏然變成了悠揚的曲調,連帶整個空間的光線都變得明亮起來。
「啊、這裡這裡——」剛從電子遊樂場轉換到室內遊樂園區,神宮寺寂雷立馬被身邊的人往某個方向扯過去。他首先的是看見還沒結束這輪遊戲的場地,好幾台只能用「可愛」來形容的車輛在裡頭跑來跑去的,儘管有著賽道但幫助並不大,然後便將視線移往一旁的遊樂設施使用說明⋯⋯
「不用看了喔,身高限制只有低標沒有高標,寂雷是不會被工作人員給攔下來的。」逕自將他加入排隊隊伍的少年頭也不回的拋來這句話,明明本來沒多少人的隊伍,在他們二人入隊後卻突然來了一群嘻嘻哈哈、穿著制服的學生將神宮寺寂雷的後路給堵住。
「我想我不大適合這類遊樂設施的。」
「贏家先生就大度的陪人家玩一次這個嘛。」
「⋯⋯通常不是勝利方對落敗方提要求嗎?」

神宮寺寂雷最終還是沒能順利脫逃,還因為猶豫而錯失了第一時間選車的機會,等到他意識過來,全場已經只剩下一台車身畫著翅膀、車頭有著螺旋角的車輛——本次參與人員的最低年紀看起來是高中三年級,過於夢幻(又者說童稚)的款式便被剩了下來。
繫上安全帶後、工作人員事前廣播時,神宮寺寂雷想的卻是回去之後該給樂園方的建議信箱發一份訊息:座位大小有限的遊樂設施希望設置個身高上限,要不然將一雙長腿塞在座位與方向盤的空隙間實在彆扭,他似乎都能夠聽到粉髮少年從遠方傳來的笑聲了。
遊樂園中有幾個在沒有伴的情況下會失去許多樂趣的設施,碰碰車便是其中的一項,遊玩者有兩種選擇:安安穩穩的繞行賽道直到音樂停下,或是在擦撞下開始互相廝殺。
還沒適應狹小座位的神宮寺寂雷自然是選擇當個安全駕駛、在最外圍繞過那群開始自相殘殺的高中生們,安安穩穩的以走馬看花之姿繞行賽道。
如果今天男人獨身前來,這確實是一項不錯的決定,他還能在路過動彈不得的車陣時感嘆一下現在年輕人的火氣方剛——很可惜,他是有伴的,而且還是讓他現在待在這個場上的元兇。
神宮寺寂雷的安穩持續不到了半分鐘,而後他注意到了什麼、將方向盤輕輕一轉,讓從後面疾駛而來的車輛只是輕擦過自己的車身,「嘖」的一聲在經過時特別清晰,與在半空中甩著的粉紫色長鬢。

「好好保持不動嘛,不碰碰怎麼叫碰碰車!」仗著可愛精緻與厚臉皮大聲說出擬聲詞的飴村亂數在偷襲無果後,連忙讓車子扭過頭,直直往白色獨角獸的車頭撞去。
「也是能有其他的遊戲方式的。」這次閃避不及的神宮寺寂雷能夠感受到來自方向盤與整個車輛的大力震動,虎口頓時麻了一會。與鎮定的語氣不同,他讓車輛稍微倒退了些後,急急扭過方向盤,在粉髮少年的後車追撞前成功的轉過角度,避開了一場連環車禍。
接下來音樂放送的時間,他們成功的將碰碰車變成了另類的賽車,避免飴村亂數撞上來的神宮寺寂雷只能將油門踩了個底,身後時不時傳來因為還未能好好駕馭車輛而撞到一旁防撞保護的撞擊聲。
「這是正常道路上的話,飴村君已經被吊銷駕照了。」
「然後寂雷就會吃下交通違規的罰單好~幾張!」

原本還有正常路線的賽道在經過一連串追撞後,已經分不清楚哪邊才是原來的方向,神宮寺寂雷看見了好幾個逆向駕駛(不過,在這種遊樂設施中追求秩序似乎也不太合適),閃避到最後與另一群高中生卡在一團,前前後後都塞著車輛、無法輕易脫困。
唯一還能動的車子是飴村亂數正駕駛著的那輛,粉髮少年徐徐的從那團連環車禍旁駛過,衝著無心被捲進去的男人吐了吐舌,一點也沒掩飾因為見到對方狼狽樣的愉快。
在一片動彈不得中,音樂終於停下,看著身邊的高中生們陸陸續續都解開安全帶、離開座位,也下了車的飴村亂數看著自己的同行人還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
「⋯⋯我可能需要飴村君的協助。」長髮男人難得的露出了些微困擾的表情,在一群可愛造型空車中,更顯得他的身型是如此突兀。飴村亂數花了幾秒才意識過來對方是遇到什麼情況,一時間好氣又好笑,只得努力跨過一台又一台的車子來到了車禍中心。
「哎——人家就說過了嘛,腿那麼長有什麼用呢?現在不就起不來了嗎?老人家就是老人家。」
神宮寺寂雷也不是真的卡在車子裡動彈不得,只是現在的姿勢並不方便讓他施力後起身。
他只得讓飴村亂數雙手拉著他的一隻手臂後,才好借力從位置上脫出,一站穩就看見遠方的工作人員本來想來幫忙的表情,在事故解除後左看右看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腿短有腿短的煩惱,腿長自然也是的。」

大概是自己卡在座位上的樣子太過滑稽,飴村亂數難得沒有因為這句話跟他吵起來,只顧著邊摀著腹部笑、邊從指定的出口離開場地,新的一輪很快就開始了,重新響起的音樂落在腦後。
這時候就很慶幸目睹這一切的熟人只有飴村亂數,哪怕神宮寺寂醫生經歷豐富、年紀即將奔四又眾所皆知的穩重,還是會因為卡在碰碰車裡這種事感到尷尬⋯⋯所幸現在的名氣並不像過去一樣,隨隨便便就會在路上被認出來的程度。
看著身邊還在把笑出的眼淚抹掉的粉髮少年,神宮寺寂雷嘆了口氣。
⋯⋯算了,這人高興就好。

*

而飴村亂數幸災樂禍的報應來的十分的快。

「知道你會那麼怕的話,說什麼我都會把你從排隊的隊伍裡拎出來,抱歉。」聲音是從頭頂落下的,被塞到手中的是已經扭開瓶蓋的瓶裝水,瓶身的水珠順著流入指縫間,「你嗓子都啞了,喝點水。」
他下意識拿起來灌了一大口卻被嗆個正著,劇烈的咳嗽讓本來稍微平復的心率又高了起來,大掌在背後拍了拍,再次遞上來的是一包面紙。
「慢慢來就好。」
「⋯⋯我比較想喝甜的。」
用墨鏡遮掩自己狼狽模樣的少年咕噥著,聽見這話的男人失笑出聲。

他們在室內遊樂場的最後一個項目是結合VR實境的雲霄飛車,雖然吸引飴村亂數的並不是牌子上密密麻麻的介紹,而是糖果屋一樣可口可愛的外觀。餅乾組成的外牆、巧克力拼起的瓦片與各式各樣的糖果花,這些讓本來打算踏出玻璃門的粉髮少年急轉自己的方向,拉著同行人說什麼都想去那邊看看。
「它說裡面有些驚嚇元素,飴村君沒問題嗎?」神宮寺寂雷還記得某個人在生日隔天的凌晨,被自己嚇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事情⋯⋯所幸這個是雲霄飛車,就算飴村亂數被嚇到、被安全帶綁著也沒辦法跑到危險的地方。
「欸——應該是指雲霄飛車的部分吧。」墨鏡沒有度數,板子上關於劇情的介紹在有段距離的粉髮少年眼裡,是一片難以解碼的模糊。
「上面寫說,請玩家扮演『漢斯』與『葛蕾特』,一起在糖果屋進行大冒險並發現藏在其中的秘密。此內容包含一定驚嚇要素,僅限二十歲以上成年人遊玩⋯⋯別瞇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聽過糖果屋的故事,大概是讓玩家扮演小男孩或是小女孩,在邪惡的魔女手下努力活著、手牽手出逃的內容吧?不如說,跟其他區一眼看上去就超不妙的20+內容比起來,這棟房子看起來真的和藹可親,儘管它也標註著20+。

事實證明,飴村亂數還是想淺了。
年齡限制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哪怕是一棟在一群妖魔鬼怪中顯得特別可愛的糖果屋也一樣,應該說,更不該因此放下了戒心。
擁有甜美可愛的外表,並不代表內裡就會一樣可口,他應該是最有體悟的那個人才對,就像糖果屋本身其實就是為了誘使小孩進入的老鼠籠一樣——但已經來不及了,在飴村亂數戴上VR頭盔並繫上安全帶時,就註定了他今天會把臉在這裡丟光,而悠揚的開場音樂是來自地獄的喪鐘。
他們眼前精巧可口的點心屋突然發生了極大的扭曲,本來像能聞到甜味的精緻場景,瞬間扭曲成了佈滿骸骨與鮮血的屠殺場,魔女的大鍋不祥的冒著泡,四周都是鐵欄杆、鐵欄杆裡有原本存在的孩童們蜷縮一團。
——請幫助漢斯和葛蕾特從糖果屋的怨靈們中成功逃脫,並打敗造成這一切的邪惡魔女。
場景介紹的聲音在耳機內無情的響起時,那些孩童們齊齊的轉過視線,盯的飴村亂數頭皮發麻。

身為參與的一份子,神宮寺寂雷必須說這結合遊樂設施與當代VR技術的作法,是十分的讓他感興致,甚至想在今天結束後去拜訪認識的電子遊戲製作者討論這些東西⋯⋯總歸來說,無論是精美的畫面還是故事的安排,又或者是中途刺激感官的特效,他認為時間花得很值得。
只可惜身邊人的尖叫聲音量時不時蓋過神宮寺寂雷耳機內的播放聲,實在有點出戲。
左手手腕上傳來的疼痛也非常真實,像是他真的被遊戲內的幽魂給纏上、緊捉不放似的,但VR頭盔拿下後所看見手腕上浮現清晰的五指印,證明了那並不是來自虛擬的冤鬼,而是他身邊的飴村亂數。
在碰碰車所遇過的尷尬情況再次重現,只是這次變成是神宮寺寂雷替那人解開安全帶後,再扶著人離開座位。
算是被撐著走的飴村亂數掙扎了下,想證明自己還沒被嚇到連路都走不動,最後還是乾脆的讓人帶著自己走,只是把墨鏡戴上、不讓劫後餘生般的表情直接暴露在神宮寺寂雷面前是他最後的體面。

「⋯⋯你手上的東西是哪來的?」飴村亂數被扶著在室外的長椅上坐著休息,而神宮寺寂雷跑去附近的販賣機投水,好讓粉髮少年備受摧殘的嗓子得到舒緩。
外頭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只剩下地面還留有未乾的小水窪證明剛剛是有場雨,潮濕的空氣混著小販食物的香氣,讓人不自覺抽動鼻尖。
緩過來的飴村亂數這才有餘力注意到男人手上的細繩,下意識順著往上看,才注意到那是顆卡通造型的氣球,正隨著風吹擺盪著。
「販賣機附近剛好有賣這個的小販,我想飴村君大概會喜歡,所以順便帶回來了。」
「喂、在你的眼裡我到底幾歲?」
「沒有記錯的話,現在大概七到八歲吧。」
細繩被交到了手上,飴村亂數與上面印著的誇張笑臉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四周想找到神宮寺寂雷口中那賣氣球的小販——他想確認一下枕邊人的美感是不是始終沒有上線過才挑了這個奇怪的臉,還是對方已經盡力、但還是選不到更好的氣球了。
但或許是已經走掉了,粉髮少年沒能找到那應該很醒目的大把氣球出現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打算也只能作罷。
⋯⋯這個放在房間裡面,半夜起來上廁所會嚇死人吧?

一靜下來才發現這樣的行程其實很耗體力,無論是玩沒的、還是嚇沒的,只是單純的在玩也會那麼累嗎?飴村亂數攤在長椅上想著,上一次到遊樂園玩是在國外的事情,西方人的身材特別高導致他受到了小孩子一樣的待遇、玩得不怎麼盡興⋯⋯而且本來就是陪著幾個模特兒小姊姊去的,工作交流作用遠大於情感交流。
再上一次呢?似乎是為了讓Fling Posse的感情更加融洽而一起去的,三人同行一人免費,剛好出了帝統的門票錢。但那個時候的自己腦袋轉的內容還在「中王區選擇這兩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自然無法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遊戲上。
是這樣啊——自己其實從來沒有全然的以「玩」為目的,好好的在這種地方玩個過癮,就算只是從忙碌的日程中擠出全然無事的三天、將屬於Empty Candy的飴村亂數暫且從思考中拋出。
偏偏還是跟前仇家現對象才有這樣的體驗,他甚至不知道這種關係到底能不能定義為普世中的情侶 ,他們不一定有將來⋯⋯好微妙、真的太微妙了,像是下一秒就會因為這種發現而笑出來的衝動,正牽動著嘴角。
飴村亂數突然很慶幸自己已經戴上了墨鏡,哪怕已經說開,他仍然是不習慣讓自己不受控制的表情出現在對方面前。乾脆抹了把臉,微燙的臉頰貼上掌心,等待那種衝動自己消失。

「飴村君?還是不舒服嗎?」也跟著在長椅上休息的男人見到對方突然將自己的臉捂著,以為對方還未能從驚嚇過度的狀態下脫出,用擔心的語氣詢問。那人卻像是未聽見自己的話般,只是倏然將手放下、從座位起身。
而後,飴村亂數徐徐吐出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麼決心,鏡片也遮不住明亮的藍色眼睛毫不猶疑看向他,長鬢不被潮濕的空氣所阻擾、在午後的風中飄盪著。
「今天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吧,寂雷。」
那甚至算不上請求、更像是一個命令句,執拗的不容許任何的拒絕出現在此刻——而神宮寺寂雷本來就沒有拒絕他的任何打算,哪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雲霄飛車、甜膩的點心被塞到口中、突然升起的競爭感,又或是令自己尷尬的碰碰車與令對方吃盡苦頭的鬼屋歷險。
或許在之後他們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神宮寺寂雷知道飴村亂數一直都抱著這樣的念頭,畢竟後者從一開始就沒掩飾過這種想法,感情上的事本來就是誰都勉強不來的。
會後悔嗎?他從來不打算後悔的,生命中的每件事情都有它出現的理由,比起回頭後悔做出的決定,神宮寺寂雷更願意把目光看向未來。
但現在的他卻是有點後悔將氣球交付到那人的手中。

男人隨著少年的腳步踏過一塊又一塊的地磚,無論是地圖還是路邊的指引在此刻都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巨大的圓輪是明顯的路標、在染黃的天空中緩慢的轉動著。
粉髮少年跳上階梯,有時安分、有時刻意的跳過好幾階,影子在地上被拉長的不似人形。
學著小孩子去踩影子的衝動,神宮寺寂雷自然是沒有的,他只是盯著對方像是下一刻就會被黃昏吞去的背影,注意那人不要一個不小心就踩了空。
「剛下過雨,地板還很濕的,飴村君。」
「沒事沒事、人家的鞋子很給力的!嘿欸——這不是踩的穩穩的嗎?」
聽見提醒的粉髮少年反其道而行的加快自己的腳步,三步併作兩步的就踩到了階梯的盡頭,在平台上轉身看向下意識伸手想攔住自己幼稚的行為無果、只能無奈的放下手的對方,哈哈的笑出聲。
位處高處的天台擁有不被建築物切割的大片天空,唯一的在此處的遊樂設施是慢慢轉著的摩天輪,車廂被風吹的發出微妙的聲音。可能是因為這樣、可能是今天來的大多是已經認知到在摩天輪上慢慢轉是很浪費時間的高中以上年輕人,天台的人並不多。

飴村亂數回過頭往下看還在一階一階、安分的爬上來的男人,迎面而來的強風沒有預料,身體的保護機制讓眼睛自己先閉了起來,連帶的手一鬆、細繩跟著從指間溜走。
反應過來時,飴村亂數已經下意識往氣球飛離的方向伸出了手,腳也反射性的往護欄的方向跨出幾步——然而,在成功的抓回細繩前,突如其來的力道就先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扯。
「寂雷?」直到那張自己其實不是很滿意的笑臉在夕陽的光芒中越來越小、越來越遠,飴村亂數才放下了沒有抓住任何東西的的手。
他看向還攢著自己手腕的神宮寺寂雷,長髮男人順著視線看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還未鬆開,指痕沒有那麼明顯、但仍是留了下來,「⋯⋯抱歉。」
他想到了自己剛剛在鬼屋裡給那人留下的指印,應該已經淡了不少吧?雖然說是「情侶」這樣的關係,但用不著在這種地方上也要湊一對啊。
「氣球飛走了可以再買一個,剛剛那樣的舉動其實很危險。」那人用與方才唐突舉動不同的平穩語氣說著,歉意在眨眼間就變成了說教。
「啊啊、知道了!不過人家說個實話好了——剛剛那個氣球真的有點醜,不用再買一個也沒關係。」
緩過來後,才發現剛剛撞上鐵欄杆的腰傳來輕微的疼痛,方才未察覺是因為那人捉著自己的手的力道更大、第一時間被蓋了過去。
飴村亂數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意識過來自己其實一直都知道的事實:神宮寺寂雷其實是有那個能力不被自己牽制的。
無論是惡作劇、強硬的被拉去玩,又或者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算是在不對等的情況下,只要神宮寺寂雷不願意,沒有人能夠勉強他——誰都不行。

車廂搖晃的程度比從外面看著時來的大多了,嘎滋聲也在靠近時變得更加明顯,令人生出「這邊的安全措施真的可靠嗎?」的想法。
他在位置上坐定,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想起來自己是有話想對神宮寺寂雷說的,只是晃一晃、差點連腦袋裡的想法都被晃了出去。
摩天輪轉的再慢一點吧⋯⋯不是說飴村亂數會因為車廂的晃動而感到害怕,他在閃避的不是這個,反而是面前人的視線。
他知道神宮寺寂雷在等他先開口,但他的語言能力卻在對上眼時卡住了,原本組織好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飴村亂數半張著嘴,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開始說,一向屬於他最佳武器的伶牙俐嘴唐突跑路。
再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慢到他重新做好心理準備,就算那個男人開口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會因此被動搖自己想法的程度——抱著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太不可靠了,一向慢悠悠轉著的摩天輪都像看不下去般加快了速度,三分之一圈不知道什麼時候過去的,車廂內一句話都沒有。

「一直這樣果然不行⋯⋯哇啊!」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神宮寺寂雷看著面前本來一直都沒動靜的粉髮少年起身。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車廂晃了更大一下,飴村亂數的腳往旁邊絆、抓住車門把手才不至於摔著,讓本來應該看來瀟灑的動作頓說變的有些狼狽。
⋯⋯至少不是像少女漫畫一樣往前跌,不然他真的到下車都不會想再開口了。
「我有話想問你,寂雷。」飴村亂數緩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兩步,在神宮寺寂雷的面前站定,他很少可以用這種角度去看這個男人,俯視一向是身高一九五的臭老頭的專利。
「你對這段關係⋯⋯倒底是怎麼想的?」

而他對神宮寺寂雷又是怎麼想的呢?飴村亂數不止一次想過這樣的問題,在案子與案子間的空閑時、在他和他的posse不經意談到那個人時,也在他在神宮寺宅脫下鞋子、放進鞋櫃的時候。
「神宮寺寂雷是個好人。」
⋯⋯是的,他曾經這樣跟夢野幻太郎介紹過這個人,但哪怕不是在針鋒相對的時期,飴村亂數大概也會這樣回答對方。
就像是將童話故事裡所有代表「好」給搓揉出的一個角色——溫柔體貼、彬彬有禮、聰明知性,那些說著說著就令他起雞皮疙瘩的形容詞們,宛如神明的造物在人間遊蕩。
哪怕他曾經如此厭惡對方到了在起衝突後、咬牙切齒時,希望可以將那人給一同磨碎的程度,他都不會否定神宮寺寂雷是個好人的這個事實。
神宮寺寂雷的溫柔分給了每一個需要地方,小至路邊跌倒的孩童、大至這個世界的和平,除了那些偶爾會讓他皺起眉頭的事物,他一向是願意在那些事情上露出心力,哪怕沒有回報。

「寂雷很溫柔,這是不用我說也很明顯的事情吧?就算我大半夜打電話給你,搞不好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寂雷還是不會抱著讓我在超~冷的夜晚中乾等的風險來了。」
「明明不喜歡吃甜點,但是看到了就會買一份放在冰箱裡⋯⋯雖然每次都在說要吃的健康一點,餐桌上還是會出現人家喜歡吃的東西,別以為我沒發現寂雷筷子一下都沒動,整盤都是我吃掉的。」
「就算我故意找你麻煩、有不耐煩的時候,你也不會輕易的就變的不高興,有的時候還會反過來安慰我⋯⋯明明以前最最最討厭我的,不是嗎?」
低下的腦袋使長鬢在那人耳朵廝磨,太近了,連睫毛隨著呼吸的輕顫都變的一清二楚的。那雙海藍色的眼眸如未被污染的北極海,冷冽卻又清澈,宛如一望就能夠見底,卻又在靠近時被捲入海底暗藏的漩渦之中,令人窒息。
所以,飴村亂數仍輕訴著那些腦袋裡浮現的片段、將其試圖組成能夠讓人理解的句子,卻選擇閉上眼睛去避開那人的目光——他已經有些忘記,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願意每次都直視神宮寺寂雷的眼睛了。
被那人盯著時,彷彿自己變成了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懷抱歉意的人因而吐露心聲、惱羞成怒的人因此閉口不提。

「⋯⋯我不討厭這樣的寂雷,作為一名『對象』,你做的已經比我本來預想的多太多了。」
多到他本來以為很快就會興致缺缺的臨時起意已經延長好了段時間。
然而,好人並不濫情,甚至是有些無情。
「但是,我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夠確認自己對你來說是真的需要,而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作為平淡生活的對象。」
「你到底是對『飴村亂數』才那麼好?還是對所有可能成為對象的傢伙都這樣做?」

要求自己必須是與眾不同的那個人似乎有些自傲,但從有意識以來所經歷過的事情,讓飴村亂數只能執拗的咬住這個念頭。
如果不是特別的(擁有情緒的),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成為最後一個飴村亂數,他也不可能得到與Fling Posse這個隊伍名字完全相反的、重要的摯友。
飴村亂數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想要在此時此刻得到神宮寺寂雷的答案來確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想知道神宮寺寂雷這樣做不是因為他是溫柔的人,而是因為對象是飴村亂數。
這樣他才知道,自己是該去修補已經出現缺口的堤防後、揮揮手結束這一切,還是放任其潰堤、不再去拒絕未來的打算。

飴村亂數還是閉著眼,他看不見面前人會因此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知道出現的沈默令心跳不安的鼓動與車廂移動時產生的的震動變的明顯過頭⋯⋯他甚至有點開始後悔自己開了口。
知道了答案真的是好事嗎?開了口就能夠改變現狀還有他的想法嗎?還是只是把這本來就曖昧不明、無法確定真實性的關係的透明薄膜給戳破?說到底還是他的問題啊。
明明從一開始就說過可能會後悔的,他早就做好揮揮手瀟灑的離開對方人生的心理準備,本來分開的兩條線會像現在暫時又重疊,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臨時起意罷了。
那現在自己又在做什麼?自掘墳墓?

「如果我現在說『飴村君對我來說當然是特別的』,你真的會相信嗎?」撫上臉頰的觸感沒有預料,錯愕的粉髮少年下意識睜開眼,與那雙熟悉的海藍色眸子正好對上,「還是說,會覺得是因為我很溫柔才這麼說的呢?」
飴村亂數半張著嘴,這樣的回覆並不在他的預期之中,他卻也沒有辦法對此立刻做出反駁,最後只能垂下眼、垮下肩膀,挫敗的模樣讓面前人失笑。
粉髮少年沒有拍開自己的手,神宮寺寂雷便繼續安撫似的輕撫對方的臉頰,長年執刀的掌心與指腹都帶著薄繭,在觸碰到皮膚時感覺更加明顯。
「我也是聽一二三君他們說的——據說在摩天輪經過頂端時許的願望,有很大的機會會成真。」
「⋯⋯但是已經過了。」
聽見對方的話的飴村亂數下意識轉頭看向車廂的窗戶外,夕陽讓觸目所及宛如被烈火燒過的白色雲野、讓飛過去的群鳥只剩下黑色的剪影。
然而,視野高度確實是是在緩慢的下降中,在自己緊閉雙眼的時候,他們已經錯過了最高點。
就算沒錯過又如何?他跟本不知道自己在這當下的願望究竟是什麼。矛盾的情感拉扯,結果他還是因此被封了口、無法在鼓起勇氣說出那些話來。
「是寂雷許願了?要不然這話題實在是來的太遲了。」

「嗯⋯⋯也不是錯過了那個當下,願望就不會實現吧?」男人的話沒有回答到粉髮少年的問題。
那人只是停下了安撫的舉動,卻也沒有拿開自己的手,「比起說是願望,現在的我能夠向飴村君提一個請求嗎?」
「⋯⋯你說說看?」
飴村亂數的回答有些漫不經心,他還沒能完全從剛剛的挫敗感中脫離,面前的男人究竟說了什麼,他其實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就給出回應。
反正神宮寺寂雷這種人再怎麼提都不會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吧?他是這樣想的。
「那麼,我能吻你嗎?」
「隨便你⋯⋯啊?」
直到神宮寺寂雷的另一隻手也搭在了他的臉頰上,飴村亂數這才意識到剛剛那句話是說了什麼。天藍色的眸子不可置信的微睜,錯愕的聲音正好被堵在雙唇之間,變成模糊的音節。
說是親吻,但這更像是單純的相貼,無人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分開唇、將其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能夠感受到的僅有嘴唇上多出來的溫度與近的明顯的鼻息。
儘管如此,飴村亂數還是花了比平常多的時間才意識到神宮寺寂雷主動吻了他(儘管已經有了事前詢問)這個事實——他們上一次像個真正的戀人一樣接吻,已經是分道揚鑣之前的事情了,那段只能夠成為過往、在夜半夢境中憶起的過去。
這是答案嗎?但那個男人剛剛明明就說了⋯⋯
「不是,這還不是答案。」無法知道是他的表情太過明顯、還是只是湊巧,神宮寺寂雷倏然開了口打破車廂內的沈默,終於放下了雙手、失笑出聲,「只是我認為剛剛的氣氛很適合這樣做罷了⋯⋯也或許之後沒有更適合的時機這樣做了,冒犯到飴村君了嗎?」
眼前人錯愕的連接吻時要閉眼這件事都忘了,只是傻愣著連眨好幾下眼睛,明明這也是對方教給自己的。

「⋯⋯沒什麼好冒犯的吧?畢竟,我跟寂雷是對象嘛。」
到底、什麼跟什麼啊?明明都是打著這段關係是有「保存期限」的念頭的,多餘的事情反倒是做的比自己還多,他是不是應該要改一下「神宮寺寂雷很有分寸」這個想法了?也對、明明有被那人以幫助為緣由、行挖掘別人秘密之實過,怎麼會七年後還覺得那個老頭子會真的好好的站在線的另一邊,什麼事都不做?
不知何時,在摩天輪前半圈時所保持的忐忑已經消失,飴村亂數的腦袋照常活躍著,成功的轉念成了會把自己給氣笑的想法,而他們的車廂也終於來到了最低點。
粉髮少年無視了一旁工作人員緊張的目光,自己跳下了還在移動中的車廂,這才搭上了男人本來用意是讓自己扶著下車的手。
「嘛啊、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