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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題


我快瘋了。

這個詭異的地方到底怎麼回事？暗的要命，連扇窗戶都沒有，而且到處都是皮膚潰爛的怪物。
雖然有些怪物滿友善的，甚至教了我怪物使用的語言，但剛剛那個怪物根本沒打算跟我溝通啊！看到我的瞬間就把刀丟過來到底是怎樣！我惹到他了嗎？我沒有惹到他吧！
那個拿著大刀的怪物已經離開了好一陣子，我依然驚魂未定地躲在置物櫃中，不敢踏出半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置物櫃之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和那個拿著大刀的怪物不同，這次的腳步聲輕了很多，除此之外還有個奇怪的沙沙聲，像是有人拖著巨大的麻袋在行動一樣。
我鼓起勇氣透過置物櫃的縫隙向外望去，正好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雨衣的身影緩慢地路過。
一瞬間，我想起了那顆詭異但卻友善的頭顱說過的話。
當我試著和頭顱詢問離開的方法時，頭顱提到有個怪物說不定可以幫助我，隨後那個教我怪物語言的銀髮男又補充了一些細節，但因為我知道的形容詞有限，聽了半天也只知道他們說的那個怪物不高，穿著某種會蓋住臉的衣服。

……這線索也太少了吧！這裡看不到臉的怪物有夠多啊！
但現在也只能拚了。
我鼓起勇氣，主動推開了置物櫃門，『你、你好！』
雨衣人迅速地回過頭，舉起手中的撬棍，口中發出了帶著疑問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年輕女性。
『我 需要、』
我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被意料之外的存在嚇得發出一聲大叫。
剛才我從置物櫃裡往外看時只看到雨衣女，現在離開的置物櫃我才發現雨衣女並不是獨自行動，她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用四肢爬行的怪物。
爬行男聽到我大叫後撇下了嘴角，擋在雨衣女的面前，明明雙眼都被黑色長髮蓋住了，但我總覺得爬行男正在瞪我。

對了，就是這個！
銀髮男那個時候有說了幾句讓我不太確定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說「不能站立」什麼的，如果他的意思是說我要找的怪物和另一個爬行怪物一起行動的話，這樣就說得通了！

『對不起！』我連忙大喊：『頭顱 說 你 幫忙。』
爬行男的腦袋微微一歪，『頭顱？』
雨衣女眨了眨眼，『你 知道 頭顱？』
太好了！可以溝通！是可以說話的類型！
說是這樣說，但實際溝通時又是一番比手畫腳。

相較於之前遇過的一些怪物，雨衣女的肢體動作又更生動了一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當我下意識冒出一些中文單字時，雨衣女好像稍微聽的懂？
這個猜測在雨衣女描述出口時獲得了肯定。

『上 下 移動 容器。』雨衣女這麼說著，接著發出「叮」的一聲，用雙手做出了電梯門左右向外滑開的模樣，我遲疑著跟著用手做出按電梯按鍵的動作，雨衣女立刻高興地點頭。
「電梯？Elevator?」我反射性又使用了人類語言。
「Yes! Elevator!」雨衣女高興地一拍雙手。
「欸？」
雖然發音怪怪的，但雨衣女口中吐出的確實是英文，對吧？太好了……
不對，一點也不好！我英文沒有好到可以溝通的程度啊！會知道電梯這個詞還是因為常在百貨公司看到，其他文法或動詞什麼的我也是一竅不通啊！

不等我糾結完，雨衣女又開口了。
「I English Bad.」雨衣女纏滿繃帶的臉上透出一絲尷尬：『抱歉。』
「不不不，我英文也不怎麼好……」我說到一半才連忙切換成怪物的語言，『我 一樣。』
雨衣女眨了眨眼，又笑了，這次我也忍不住跟著尷尬地笑了幾聲，我一瞬間覺得眼前的雨衣女突然看起來親切了許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 知道 我的 語言？』
『我 以前 你 一樣。來 這裡 很多 時間，可能 變化 怪物。』
……等等，她的意思不會是說來這裡太久就會變成怪物吧？意思是說這裡的怪物以前都曾經是人類嗎？！所以要是我不敢快找到出口的話，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嗎？
『不 擔心，快 找 出口。』雨衣女點了點頭，從爬行男手中拿回了撬棍，轉身打算離去。
「呃，等等，那個......」這是要讓我自己去找嗎？我要去哪裡找啊！『帶 我，可以？』

雨衣女停下腳步，歪著頭像是在思考，隨後轉過頭再次面對我，『我 想要 東西。』
這句話讓我一陣緊張，畢竟不久前我才遇到另一個怪物，張口就跟我索要東西，我聽不懂他到底想要什麼，因此只能轉頭就跑。
『想要 什麼？』

雨衣女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撬棍，在水泥地面上刮出了灰白的線條。
歪歪扭扭的線條很快就形成了簡單的圖案，我遲疑著做出了梳頭髮以及洗頭的動作，雨衣女指著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正確！』
梳子和洗髮乳之類的東西？如果用這點東西就能換到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車票，那當然很划算，可是......『怎麼 給 你？』
『不 擔心，怪物 幫忙。』雨衣女咧嘴而笑，『你 幫 我，我 幫 你，可以？』
『可以。』

就這樣，我和雨衣女達成了協議。


整個鬼地方還是一樣黑一樣可怕，但跟著雨衣女一起行動後，我還是安心了許多。
長的一副鬼娃娃模樣的東西憑空出現時，雨衣女二話不說就掄起撬棍把鬼娃娃砸了個稀巴爛；之前好幾次從夾縫中浮現的那個怪物又從通風口冒了出來，似乎在提出要求，雨衣女一開始還好好地在和夾縫中的怪物說話，但說到一半就掄起拳頭敲在那張臉上，那個怪物發出了某種可憐兮兮的聲音，一臉委屈地消失在陰影中。
『他 想要 東西，他 說 可以 不可以。』雨衣女轉頭解釋，『說 不可以，他 不可以。』
只要不答應就不會來硬的？那還挺好的。
不只是雨衣女，爬行男也滿友善的，雖然不怎麼開口，但每次出聲都是提醒，有時候是要我小心地上的坑洞、有時候則是叫我離某扇門遠一點，我都照辦了。

我的精神稍微鬆卸了下來，開始有了胡思亂想的餘裕。
為什麼雨衣女和爬行男會一起行動？之前看到的怪物似乎都獨來獨往的......
為什麼雨衣女要穿著雨衣？這地方會下雨嗎？就算會，都已經穿著雨衣了，為什麼手上還要拿著一把透明的塑膠傘？兩者擇一就好了吧？

「那個……」
雨衣女轉過頭，發出一聲非常人性化的，「嗯？」
我用閒聊的口吻詢問：『你 知道 出口，你 不 離開？』
這件事讓我有點介意，雨衣女說自己曾經是人類，而且她又知道出口的模樣，那她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呢？
在我問出問題後，原本一直安安靜靜的爬行男突然發出尖銳的聲音，『他 不 一個 離開！』
雨衣女立刻扔下了手中的雨傘和撬棍，蹲下身用雙手捧住爬行男的臉，『不 一個 離開。』
『不 一個 離開？』爬行男歪著頭，用雙手抓住雨衣女的肩膀。
『你 在，我 在。不 一個 離開。』雨衣女用額頭抵著爬行男的額頭。
『喜歡？』爬行男放輕了聲音。
『喜歡。』雨衣女柔聲回答。


……我是被放閃了嗎？我是被放閃了對吧！我為什麼到了這種鬼地方還要被放閃？為什麼！單身狗錯了嗎！
我還沒從這陣白色閃光中回神，雨衣女就再次緩緩站起身，一旁的爬行男則摸起了撬棍和雨傘分別放回雨衣女的兩隻手中。
『以前 我 來 這裡。』雨衣女說著，用目光示意爬行男，『他 幫助 我。我 變化 怪物，我 不 離開。』
這是在回答我的問題吧？也就是說……雨衣女本來也在尋找出口，可是因為時間過太久了，找到出口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怪物，也就沒辦法回到原本的世界……怎麼會……
雨衣女看著我的表情，發出了一陣笑聲，『不 難過，不 擔心。』
「欸？」
『這裡 有趣。』雨衣女微笑，『這裡 他 在，他 喜歡 我。』
『喜歡！』爬行男重複，『喜歡 我？』
『喜歡。』雨衣女點點頭，『你 可愛，我 喜歡 你。』
爬行男再次發出尖利的笑聲。

……啊，真的好閃。

雨衣女和爬行男又卿卿我我了一陣子後，我們才繼續往前。
在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時，換成雨衣女主動開口：『你 為什麼 這裡？』
『人 玩 我。』我試著用有限的單詞解釋無聊的霸凌行為，『壞 人 帶 我 這裡。』
『原來如此。』雨衣女點頭。
既然對方先問了，我也就隨之反問：『你 為什麼 這裡？』
『我……』

雨衣女的話說到一半，整個世界突然開始搖晃。
不祥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還沒反應過來，爬行男就猛然撲向我，將我整個人拉到了雨衣女的身邊，我因此而發出了一聲丟臉的慘叫，「嗚啊！發生了什麼、」
下一秒，雨衣女撐開了那把塑膠傘，整個世界在瞬間化為了了鋪天蓋地的腥紅。

我轉過頭想要詢問雨衣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再一次愣住了。
不知從何時起，雨衣女身後多出了另一個鮮紅的身影，那是個高大的男子，身上的風衣以及髮色鮮豔的與這個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紅髮男子靜靜地站在雨衣女的身後，隻手與雨衣女的右手交疊，兩人一同握著那把血紅的雨傘。

『不 擔心。』雨衣女說。

幾秒後，雨衣女放下傘，整個空間隨之回歸陰暗，但那個紅髮男卻沒有消失，傘面也依舊紅的刺眼。
我愣愣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站立在散落的瓦礫之上，整個空間一片狼藉，看起來就像是天花板崩塌了一般......可是，如果天花板崩塌了，為什麼我們沒事？這也是雨衣女做的嗎？
雨衣女似乎沒打算多做解釋，扭頭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紅髮男發問：『出口 出現？』
『你 找 出口？』紅髮男的腦袋向側邊歪成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你 離開？』
『我 不 離開。』雨衣女說：『人類 離開。』
『你 不 離開。』紅髮男重複，『不 離開，不 離開，不 離開……』

紅髮男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字句，腦袋也越來越歪、越來越歪，整張臉的角度已經偏到超越了人體的極限。
接著，雨衣女轉過身，伸出手掐著紅髮男的下巴，用力將那張臉掰回了原位；紅髮男眨了眨眼，對於自己的半張臉都被掐的有些變形似乎豪不在意，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雨衣女。

『出口。』雨衣女又重複了一次，語調帶著不耐煩。
紅髮男緩緩抬起手，指向了位於房間一角的鐵門，在雨衣女鬆手後說：『中 中 上 右。』
雨衣女拍了拍紅髮男的腦袋，從爬行男手中接回了撬棍，接著才轉頭看向我。

『他 帶 我 這裡。』雨衣女說：『以前 這裡 他的 地方。』
我愣了一下，又愣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雨衣女是在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這麼說來，我好像聽過類似的都市傳說，在雨天出現的、撐著紅傘的男人什麼的......詳細內容我忘記了。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紅髮男一眼，問雨衣女：『你 不 怕 他？』
『他 喜歡 我，他 抓 我。』雨衣女用拿著撬棍的那隻手比了一個V，露出燦爛的笑容，『我 破壞 他。』
「……啊？」我忍不住發出了一個聽起來智商很低的聲音。
雨衣女又說：『我 抓住 他，他 我的。』
紅髮男緊接著張口，『我 你的。』

我在看什麼？修羅場？後宮？
我不知道該做何感想，幸好雨衣女似乎也不需要我的感想，她微笑著說：『走。』


最終，我在雨衣女的帶領之下找到了一台發著幽幽綠光的電梯，按照雨衣女的說法，那就是通往我本來世界的出口。

『再見。』雨衣女站在電梯外對我揮著手，「Bye-bye.」
爬行男跪坐在一旁，大半個身軀都靠在雨衣女的腿上，學著雨衣女的動作朝我揮了揮手，而紅髮男一手撐著傘，一手搭著雨衣女的肩膀，側臉靠在雨衣女的頭頂，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我。
這就是我在那個世界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距離我從那個詭異世界回來已經過了一週。
雖然我很想趕快扔掉那些可怕的記憶，但我還是忍不住用關鍵字搜尋了那些知名的怪談，當然，在此之前我已經光速訂購了整整一箱的洗髮護髮產品。

然後，在我打開抽屜準備拿衛生紙時，夾縫中的怪物毫無預警地出現了。
『給 你的 心臟？可以？』
老實說我很佩服自己竟然沒有發出慘叫，『不可以。』
夾縫男一臉失望，換了一句話，『給 他的 東西。』
「是這個吧？」我連忙將早早就準備好的箱子拖到抽屜旁。
紙箱的體積明顯比夾縫男出現的整個抽屜都還要大，但在缺乏血色的雙手接觸到紙箱的瞬間，整個箱子就消失在了縫隙之中。

想起臨別時的那一幕，我忍不住又八卦地問了一句，『你 喜歡 他？』
話才剛說出口，夾縫男的五官就皺了起來，臉上的嫌棄明顯到足以跨過所有的語言隔閡，『喜歡……？』
呃，我猜錯了？我還以為雨衣女在那個世界開後宮了，畢竟紅髮男還有爬行男看起來都超級黏她，看起來還有點在對彼此吃醋的感覺，我還以為夾縫男也差不多……
這要怎麼問呢，呃……『你 為什麼 幫 他？』
夾縫男咧嘴而笑，『他 給 這個。』
夾縫男的手再次從陰影中浮現，他手上拿著……等等那是誰的手指？雨衣女的嗎？在那個世界把手指當成快遞費用是常態嗎？
『他 高興，他 有趣。』夾縫男說：『他 生氣，他 可怕。』
『原、原來如此……』總覺得，雨衣女好像真的非常不得了啊……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