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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講理的歷史必然性

　　褚冥漾回到醫療班臨時據點時，伊多已經快無法保持意識了，但在雙胞胎焦急的的呼喊聲中與周圍的吵雜聲中，他還是勉強提起最後的一絲力氣，靠近懷抱著自己，表面上冷靜的向醫療班回報狀況，但是雙手卻在顫抖的褚冥漾。
　　「漾、漾……」伊多的聲音微弱到連靠得最近的褚冥漾都只能勉強聽見。
　　「伊多？」褚冥漾看著伊多將握著某種東西的手伸向自己，雙手緊握對方的手，接下。
　　「打碎……」話未說完，伊多全身的體重都押在了褚冥漾的身上，再也沒有動作。
　　失去意識後，伊多的手再也無法緊握，一小片銀藍色的碎片掉落在褚冥漾的手掌，他感覺連心都冰冷了起來。
　　為什麼、水鏡的碎片……會在伊多的手裡？
　　一旁的醫療班及水妖精雙胞胎注意到這邊的異狀，連忙將伊多接過去檢查，但似乎短時間內查不出原因，然而褚冥漾只覺得他們的聲音像雜音，完全聽不進去。
　　移送陣將自己、伊多以及還未收回的水鏡一起送回來，即使伊多失去意識的現在，水鏡也沒有消失，沒有人往水鏡上面查探，因為它完好無缺的立在那裏。既然完好無缺，那他手中的碎片又是從何而來？
　　褚冥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當時安地爾的一舉一動。即使對方並不打算傷害自己，但是想要制伏兩個白袍可說是輕而易舉，然而他們卻纏鬥了不少時間，褚冥漾以為是自己拖延時間成功等待到救援，但仔細想想，是安地爾讓他成功的。
　　而伊多被抓去的這段時間不知道被做了甚麼事，身體一直處在非常虛弱的狀態，安地爾最擅長用毒，如果是為了讓毒素擴散而配合拖延時間，但伊多身上卻檢查不出毒素，那麼下毒的目標是誰？
　　看著手中冰冷的碎片，回想伊多最後的那句話，褚冥漾全身冒冷汗。
　　他要……打碎、甚麼？

※

　　三度空間內，冰炎與後來抵達的公會黑袍正與安地爾交戰中，面對這麼多袍級就算是安地爾也吃不消，雖然他們的目的是就地擊殺鬼王第一高手，本就沒打算讓他逃脫，但冰炎卻覺得是對方刻意不逃的，為什麼？
　　在前往湖之鎮的前一天，冰炎將母子石的子石交給了褚冥漾，母石由自己收起。從學弟的表現看來，他知道母子石的功用，雖然被稱做母石與子石，但其實功能一樣都是增強連結能力的，例如血緣法術、追蹤定位法術、夢連結，以及他們兩人之間特有的心聲連結等，都可以透過觸發母子石來增幅效果。將增幅石交給褚冥漾不只是為了在危急時刻能夠透過連結找到彼此，也是信任對方有一個人獨自行動的能力及使用母子石時機的判斷力，如同冰炎所期許的，褚冥漾在關鍵時刻使用了。
　　如果太早使用，在冰炎等人找到破開三度空間的節點前，即使啟動了母子石也沒有用，還會被敵方查覺，想來是褚冥漾計算了從自己進入三度空間到黑袍能夠找到節點的時間，判斷需拖延多久後再增幅連結效果。公會找到的三度空間的節點有很多是偽裝的，要一一破開才能判斷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節點，因此褚冥漾發出的訊息大幅提前了救援時間。
　　要說有甚麼事情出乎安地爾的預料，大概就是救援時間比他預計的還要早，所以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是有甚麼原因讓安地爾在拖延時間。
　　「嗯…時間差不多了吧。」
　　一直沉默專心應付黑袍的安地爾突然笑著說句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但冰炎卻隱約察覺到了原因。
　　「現在醫療班那邊大概率還查不出原因，唯一能夠及時察覺的只有水妖精本人以及與我正面交手過的那位新晉白袍吧。」不知道出於甚麼樣的考量，安地爾並未在公會眾人面前透露出冥流的真實身分，他無視眾人的疑惑繼續說道「如果他沒有發覺，那麼等到毒素擴散後那名水妖精就沒救了；如果他發現了，醫療班為了穩妥肯定會再檢查一遍，畢竟水妖精與水鏡之間的伴生關係可不是一般幻武兵器的契約，然而這個時候再檢查可就來不及了。」
　　冰炎瞬間汗毛豎起，立即拍出移送陣，無須再聽安地爾更詳細的解釋，他必須立刻返回褚冥漾身邊。
　　「我很期待看到他的選擇，你們現在回去說不定能夠看到他走入黑暗的瞬間。」
　　離開前，他只聽到鬼王高手陰冷的笑語。

※

　　毒，正在水鏡上擴散，但手中這片純淨的碎片沒被汙染，也就是說打碎它或許就可以阻止擴散。
　　但沒有確實的證據。
　　與水鏡共生的伊多已經昏迷不醒了，事態緊急。
　　但只是他的個人判斷。
　　伊多要自己打碎水鏡，安地爾刻意的拖延時間，都代表交給醫療班另尋方法是來不及的。
　　但伊多的話只有自己聽到，安地爾的行為只是他依據上輩子的了解所推測的。
　　他必須，做出選擇。

　　褚冥漾站起來，緩緩的舉起幻武兵器，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伊多身上，立在那邊的水鏡無人防備，只要扣下板機，就能夠輕而易舉打碎。
　　然而，手指卻無法動作。
　　安地爾是故意留下兩個選擇給他的。
　　只要將推測說出去，就可以將責任交給其他人，但伊多可能就沒救了；自己肩負起這個責任，一旦推測錯誤或太晚下手，就是他……親手殺了伊多。
　　「……可惡！」褚冥漾忍不住怒吼來宣洩自己此刻的心情。
　　「冥流？」雅多擔心兄長之餘，注意到了褚冥漾的舉動。
　　「混帳安地爾！我絕對會討厭你兩輩子啊啊啊啊！」他想要用大喊來催促自己下手，但手指卻依然沒有動作。
　　「冥流！你要做甚麼！」雷多也注意到了狀況，只見戴著面具的白袍怒吼著將幻武兵器對準的無人防備的水鏡。
　　這時，不遠處出現移送陣的光陣，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陣中，人還未出來，也沒有聽到聲音，但褚冥漾知道那人在焦急的喊著甚麼。
　　『褚！開槍！』
　　不再猶豫，不顧雙胞胎的阻擋，他扣下了板機。
　　弩箭的速度很快，等所有人注意到時，水鏡已經破碎了。只見水妖精的雙胞胎一人守在兄長的身邊，一人則是憤怒的抓起白袍冥流的衣領。
　　「為什麼！你知道你究竟幹了甚麼嗎！」
　　褚冥漾很清楚他做了甚麼，他親手……
　　我親手……殺了伊多。
　　一瞬間，各種熟悉卻又陌生的體驗占據了褚冥漾的思維。
　　「不對！」冰炎從移送陣中出來後直奔褚冥漾的身邊，一手扳開雷多，將人護在自己懷裡。
　　「冰炎殿下！你不要包庇他，他……」
　　「他是在救伊多！」冰炎打斷雷多還未說完的話，雖然現在的情況必須好好解釋，但更緊急的是，他的學弟狀況不對勁。
　　「大氣精靈，請守護這善良之人，不要讓眾人誤會他的善意。」
　　冰炎與褚冥樣的身邊立刻產生了隔絕兩人以外的護罩，這並非是甚麼難破的法術，但這是黑袍請求大氣精靈給予的，一個能夠暫時迴避他人的環境，雖然眾人對情況有著各種疑惑，但仍相信黑袍的判斷並沒有阻止，而雅多則是面色沉重的制止了雷多想要打破護罩的意圖。

　　「褚，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剛才面具仍在時，他卻隱約聽到褚冥漾的心聲，可見當時他的精神狀況有多大的浮動，如今隱藏面孔與阻斷心聲連結的面具已被冰炎取下，褚冥漾雙眼失神，體內的力量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我、殺了……伊多……」褚冥漾喃喃自語，似是聽不到也看不見周圍的任何事物，包含緊抱著他的冰炎。
　　「不對！你是在救伊多！」伊多現在的狀況非常危急，他藉由移送陣回來時，看到褚冥漾舉著幻武兵器時就立刻知道他察覺到水鏡的異狀，但仍在猶豫，所以才出聲叫他開槍。其實冰炎自己也沒把握能不能救下伊多，但是現在妖師的力量正在溢出，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能再讓褚冥漾繼續失控下去。
　　心語的力量會成為詛咒，加大伊多死亡的可能性。
　　冰炎覺得不對勁，褚冥漾現在的狀況，像是看到了還未發生的『可能的未來』，認為伊多已經死了。突然間，冰炎想起了這與自己之前收到褚冥漾送的項鍊時，那股突如其來的悲痛感，那不是……不是『自己』的情感？
　　伊多的死亡是我造成的，如果我當時不猶豫，也許能夠來得及。
　　「褚！那不是你的情感！」懷中之人傳來心聲讓冰炎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雅多和雷多說是我的責任，是我殺了伊多。
　　「不准自己腦補，看著我！」冰炎將自己的額頭頂向對方的額頭，將力量注入母石，反向加強的兩人間的連結，試圖讓自己的話語直接傳遞到褚冥漾的心中。
　　「學長……」在冰炎的呼喊下，褚冥漾本能的回應，但意識仍是混亂的。
　　「我是甚麼身份？」
　　「黑袍……」
　　「沒錯，我是黑袍，我說伊多還活著，你怎麼說？」
　　褚冥漾想起了，這個時空中，學長還未說過但他銘記在心的一句話。
　　如果心能說話，那便是咒語般的言。
　　「我說他不會死，他就會活著。」
　　妖師堅定的說出祈願，那麼這個祈願必定會實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