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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清光後悔自己買了那罐指甲油。

是審神者買給他的、說是慶祝首戰的紀念,是第一次哦、很難推拒對吧?不,正確來說是不會想推拒的,何況又是二十三世紀、是未來的世界。

審神者說要帶他出門。

「我可以出門嗎?」加州清光疑惑。

那是第二天晚上,也是他首次出擊的第一日,在充分揮灑過汗水後的飯菜更顯美味,付喪神咀嚼著晚餐,聽著審神者用閒話家常的語氣說明天陪我去超市補貨吧。

「為什麼不可以?」他的新主子是這麼回的,毫無停頓,態度也很自然,這理所當然的坦然不得令他懷疑。

「可是未來政府……」

「哦」他們家的主子慢條斯理地喝著味噌湯「雖說年代不一樣了,名稱也不一樣了,但還是會有那方面的需求,打個比方來說、哪個武士出門不會帶刀?」

加州清光瞠大眼,頓了好會才想起要搖頭。

「桌子上的這些東西你不也有份嗎?」審神者用筷子指著桌上的飯菜,已然反應過來的付喪神連忙點頭,儘管帶著一副又大又厚的老土眼鏡,加州清光仍是感覺得出來這主子似乎俏皮地眨了眼「你要跟我一起去哦、是說,我還欠你一個東西呢。」

「什麼東西?」

「嗯」審神者有些苦惱的含著筷子的尖端「你這樣問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回,我不會讀心術也跟你才認識一天多一些吶……這問題還是問本人比較準,不過即便是本人現在問也不準呢、果然,我們還是明天去現場看再決定吧。」

「好、好哦……咦!?」


審神者後來還認真的問了他一些問題,好像是討厭吃青椒嗎還是喝牛奶會不會拉肚子、是傳統派還是四角派之類的話題,加州清光有些反應不過來,或許連自己答了啥都不知道,只知道回神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被帶跑多遠了,付喪神用手扯了扯臉皮,直到躺上床前都還是半當機狀態。

「真的可以出去?」加州清光訥訥道,審神者就睡在他旁邊,原先給付喪神準備的房間屋頂破了個洞,融化的雪砸在腳上很冰,他只好再跟持有者窩一晚「那個、你要買禮物給我?」

「慶祝你首戰成功」審神者說,房間有股淡淡的草藥味,弄得他鼻子有點癢「一點小東西也不為過,以後還要麻煩你很多事呢。」

「我要麻煩主人的事情也很多喔?」加州清光總算笑了,付喪神笑的甜甜的「雖然不好上手,但性能一流,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請相信、身為河原之子的我是非常可靠的哦……所以啊、還希望您能多愛我呢。」

乍聽之下有些害臊,可加州清光的反應卻又讓人有些發笑;棉被拉高後便直接翻身了,大概是害羞吧。付喪神就這麼背對著,緊緊的裹了身子和臉,稍稍露出的耳翼微微發紅,除了棉被,在審神者眼前的就是顆毛茸茸的後腦杓。

「哎。」審神者說,他的嘴角輕抿,接著便把手輕輕地放在那上頭。

「早點睡吶。」

那坨棉被動也不動。
裏頭的內容物卻撲通撲通的跳著。


審神者隔天是被搖醒的,耳邊還傳來少年用輕快的語調唱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起沒蟲還被太陽曬屁股,他迷迷糊糊的給加州清光推坐起來,只見身著內番服的付喪神背上的蝴蝶結早已打好。

「幾點了?」他揉著眼,加州清光回說七點。

「打掃擦地曬衣服、隔壁跑來的小玉也餵了,信箱的報紙也拿了」付喪神挺胸道「有讓主人多睡半個小時喔!」

「七點啊……」其實他還想再多睡會,可惜身子一歪刀劍男士便馬上把人拉回「百貨公司十一點才有開喔?」

「欸、還要這麼久!?」

今天本沒預計出陣,吃了早餐之後他們又回到房間,他開了電腦、搜了些影片和付喪神一塊打發時間。

等時間到了,換上出陣服的付喪神哼著輕快的小調,還早上他一步在玄關等著。

「這麼期待啊」

「主人答應過的啊。」

與付喪神的首次外出大抵沒問題,畢竟加州清光的打扮雖顯眼,在二十三世紀中卻能解釋成有特色;至於穿著風格停留在明治時期的審神者也還好,他們的本丸坐落在一個老社區,在一堆蜿蜒的巷弄中繞來繞去,擦肩而過的行人不免也有穿和服的人。

都是老人家。

如果是夏天正月那種有應景穿著的年輕人倒還好,可時節已接近冬末,道路上的雪混著泥濘的髒,走路不時要注意腳下避免滑腳。

加州清光看了審神者一眼,這主子比他高,儘管套上高跟鞋還是差了點,付喪神瞇起眼,這樣的角度倒是能把審神者的臉觀察一遍。

沒有傷痕斑點,皮膚柔軟緊緻、這點他半夜偷偷爬起來確認過,今天早上看得更是直接,外貌年輕的很,估計比他現在的外表還大上幾歲而已,即便打扮老土,可在怎麼看也不超過三十。

從這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審神者的側臉,眼鏡也是側的,少了阻礙物使付喪神能不著痕跡的偷瞄著,心裡可惜自家主子是個大近視,否則眼鏡拿下也是挺好看的。

他倆走在一塊真的有點怪。
但好奇心還是戰勝違和感。

他們的目的地是百貨公司、在建築物的地下三樓有間連鎖販賣場,剛踏進一樓加州清光的眼睛就瞠大了。

「慢慢看,我們不急。」審神者說,一個又一個的專櫃映入付喪神的眼簾,加州清光抿著嘴,方才的雀躍壓抑下來了,他感受到緊緊挨著自己的付喪神似乎有些侷促,先前舉止大方的少年如今悄悄的捉著他的衣襬「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

「好漂亮……」付喪神嘟囔「很大很寬敞,這就是二十三世紀?」

「嗯」他回「二十三世紀。」

「……真好呢」加州清光喃喃道,手裡不自在的玩起胸前的那搓頭髮,那雙眼睛咕溜溜的打量著,在商品與他之間來回「是商店呢。」

「去看看啊。」審神者微笑,帶著付喪神繞了繞,從一樓到二樓,有衣服有化妝品有配飾有家居品,他還掏錢先買一個新的不鏽鋼水壺,直到四樓打刀少年的眼神才在一個地方定了下來。

加州清光看上的是指甲油,在眾多些微色差的參賽者中花了兩個小時冠軍才脫穎而出。

而審神者靜靜坐在放置區,在這漫長的等待中去買了也嗑了兩人份的鯛魚燒與紅豆湯圓後又去廁所小解了一次。

他甚至還發現路過的情侶檔有些還向他投以欣羨或是兄弟我了的同情眼神。

真的挺閒。除了注意加州清光,時間多的他還可以拿出手機看下審神者群組中的同事們在做些什麼。

「一個打兩個……首戰輕傷打完是怎麼做到的?」
「對啊前輩,大家都中傷,有什麼訣竅可以分享下。」

「呃、我有幫他準備便當?」正好談到他,審神者抬頭,看著加州清光與櫃姐已然聊開便又放心碼字「還有水壺,雖然丟凹了,不過效果不錯。」

「……丟凹?」
「對啊,丟凹了。」他輕快的敲著字,疏不知LINE開始瘋狂叮咚起來。

「……便當跟水壺,你當遠足嗎?」
「便當!是便利商店還是前輩親手做的?」
「水壺當投石兵我怎麼沒想到!丟完可以再回收,開局就有刀裝難怪一場過!」
「所以我這次買了一個不鏽鋼的。」他回,裏頭則是同時跳出三個麻煩他順便代買幾個回來的訊息。

「……你們買二十三世紀的東西讓刀劍男士帶去打仗好嗎?」唯有一個傢伙還在堅持「我說,投石兵不是隨便搓搓就有了嗎?」

「可我搓了二十個沒半個,成功的八個還都是綠色的輕步兵」他回。
「那是你運氣太差,拜託老子連十金好嗎」

「噓。」
「噓。」
「噓。」

在充滿溫馨和諧與同事愛的支援下,審神者關上了手機。


加州清光那也挑好了,冠軍在瓶瓶罐罐中殺出血路(儘管他在眼裡有好幾罐顏色款式似乎都一樣),可看著與櫃姐手捧著手神情感動的幾乎是和失散多年的姊妹重逢的付喪神,他決定什麼也不說。

「這樣就好了嗎?」

「這樣就好了。」加州清光笑,先是低頭看了手裡小心捧著指甲油,才一臉滿足的抬起頭「那個、真的好神奇呢。」

儘管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這幾天與最初印象差蠻多的,一罐就夠了嗎?想著那長達兩個小時的冠軍爭奪賽、應該是都很喜歡吧,最後只挑了一罐仔細想想也是挺體貼的,審神者暗地掂了幾下錢包的重量後道:

「可以再挑幾罐哦。」他想了下,根據自己的印象一罐指甲油的價格似乎也貴不到哪去「能做點變化也不錯吧。」

「真、真的?」付喪神的眼立馬亮起,語氣難掩欣喜,面對明亮的專櫃又是欲言又止「主人的心意我很高興哦?不過還是要顧及其他事項吧,生活很重要呢,吃的東西還是日用品那些的,屋頂也是呢、所以唔、嗯……我真的可以再挑兩罐?」


最後,加州清光挑了五罐。

審神者的錢包也扁了一半,但他們還有一堆東西要買,大冬天的只有一套出陣和內番服也太克難,他帶著付喪神在二樓買了兩套衣服,還有枕頭襪子手套之類的用品,比較驚悚的是審神者撈了條S號的四角褲一臉嚴肅地問他這件你會不會太大,可最令付喪神在意的還是那堆水壺。

「有必要買那麼多嗎?」加州清光有點傻眼,東西多到直接掛在身上了,紅的黃的藍的,總共八個,審神者看起來活像棵聖誕樹。

「幫我同事買的。」他說「有兩個是你的,一個裝冰的,一個裝熱的。」

「一個裝熱的?」

「帶著盒子走很不方便吧」審神者指著圓柱狀的水壺「要一邊注意四週一邊動筷子,有突發狀況也不好對付,這個可以保溫,如果做成飯捲塞在裡頭比較方便。」

水壺拿來塞飯捲對嗎……不過這就不能拿來丟了。加州清光有些不好意思,上個水壺就是給自己丟凹的,花色還是可愛的粉底小花,還配著Kitty貓外盒的便當,審神者那時塞給他後還揮著小手帕跟他說路上小心,滿滿的遠足氛圍直讓付喪神覺得這主子在整他,一看到歷史溯行軍就撸起袖子全部發洩在上頭了。

好吧、可現在不一樣了,儘管這主子的腦迴路清奇了些,但出發點可以理解成是關心吧。

超市買的食物反而不多,也怪他的東西太多,審神者決定先稍微補幾天的量就好,幾把菜和蛋、兩盒肉,還有做飯捲的海苔,以及好幾袋麵條和冬粉。

「接下來都吃麵?」

「剛花大錢,要省著點」審神者回,見加州清光神情有異又補了句「都是必要花費哦。」

「必要花費啊」加州清光吐了舌頭,審神者的錢包實在扁的太明顯了,想不注意都難「幾天不吃肉沒關係的。」

「誰讓士兵餓著肚子打仗?」審神者卻這樣回「作為後勤就是要你們能放心好好放手一搏,對了、明天飯糰包肉鬆筍乾加蛋可以嗎。」

「我不會挑食的……」加州清光汗,這菜單果斷讓他具體了解自己剛才到底花了多少錢「就算包粗鹽我也會全部吃光的。」


他們首次的採購總算踏上歸途,兩人大包小包,這對衣著風格迴異的主僕頗引人注目,加州清光實在不忍說,可偏偏審神者衣服的色系偏綠,加上身上掛著的水壺,真的是棵會走的聖誕樹無誤。

「……水壺分我一半。」加州清光伸出手,自己是他的刀沒錯吧,讓主子一個丟臉也不好。

可兩個人各背四個水壺一塊走著也挺蠢的。

好在路上沒什麼人,審神者帶他走了另一條路,一樣拐來拐去,見到熟悉的大門時卻覺比去程還快上許多。


「屋簷有掛東西?」加州清光抬頭,出門前還沒發現,加上有雪掩蓋根本沒注意到有東西懸在上頭。

審神者啊了一聲,才說那是自己忘記收的藥草。

「還能用嗎?」

「本來是要風乾的,但掛了這麼久雪也融了,不受潮也難」審神者的眼鏡給雪反了光「恐怕是不行了。」

本丸前是間小鋪子,一樣是木製的年代產物,審神者把門打開後把提袋放在櫃檯,接著便搬了張椅子出去,留在裡頭的加州清光則是觀察起這個小鋪子;儘管空間挺小還是勉強塞了張泡茶桌,沒看到茶具,但他用手指探了下也沒有摸到灰塵,估計最近還有在使用;櫃檯前方放著兩張椅子,軟墊上破了幾個洞,櫃檯後方密集成列的小櫃子則是標注著毛筆字寫的藥材名稱,而空著的牆壁上貼著幾張海報,就紙的斑駁程度也是有年代了,可惜他不認識上頭的人物……再來就沒什麼了,本丸在裡頭、要經過靠近泡茶桌的那扇側門才能進入通往本丸的小路。

這是他持有者就任前的職業。

加州清光將身子靠在櫃檯,今天的一切打從心底覺得新鮮,但在意識到的同時又感到微乎其微的失落。

「時代真的變了呢」他喃喃道,畢竟是審神者,而不是能實戰上場的武士「……為何在這樣的時代招喚我?」

早在本丸中看到那些叫不出名字也猜不出功能的現代用品時就有底了,只不過本丸的建築與審神者的打扮使衝擊沒那麼高,直到今日出門,一台鐵皮製的車子自面前駛過這才驚覺;他知道時代的變化本是難免,但在發現沒有半個人身上有曾在那個人或是審神者手中所細心呵護的那樣東西時,付喪神心裡的某塊仍是出現一塊難以言喻的空虛,他感覺有個什麼卡在喉頭,這些景色與若無其事的人們彷彿是悄悄地在提醒著什麼,說是時代的汰換,遺忘也好被落下也好,總之全是他不喜歡的意思。

他有些不安的扯了圍巾,短暫猶豫後,另隻手伸向審神者的衣襬。

「怎麼了嗎?」

對方果真回過頭,加州清光卻只是抿著嘴角的笑意搖頭。

這樣就好、他甚至覺得剛才的自己有些好笑,誰知才剛把手放下,便無縫接軌的給一個東西握住了。

「你的手好冰。」審神者皺起眉頭,顯然是誤解他方才的行為,感覺的到對方的指腹輕輕摩娑著,彷彿試圖撫平有些發僵的手指好把溫度傳遞過來「先這樣吧,另隻手就放在口袋裡,等到了那邊我在替你買副手套。」

加州清光點頭,雪白的霧氣從口中呼出,隨後在面前的景物中消散,大概是真的很冷吧,接著的路上付喪神的臉幾乎都埋在圍巾裡。


請你好好愛我。

手被溫柔的牽著,他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他都知道的。雖說作為付喪神的時間不長,但他所經歷的歲月肯定比人類多上許多。
和平的時代是好的、是如此繁盛的年代。
現在還有這樣的一個主子。
聽得見碰的到可以跟他說話還能一塊在餐桌上吃東西。

真的,很好。


但也提醒他,作為兵器他們的時代早已過去。

好不真實卻也真實。加州清光閉上眼,他在最後的煙花中奮力綻放後便沉沉睡去,殊不知醒來之時已過百年。

竟是在這樣的時代甦醒,也幸好回應招喚的他仍有被使用的價值。

……他們還好嗎?

加州清光笑。

「在這個時代或許見的面吧」


午後的室內即便不需開燈仍是稍嫌昏暗,審神者提著椅子踏入門檻時,付喪神以一種隨興的姿勢倚靠在櫃台,他垂著頭,自眼睫落下些許陰影,打量著指甲的模樣似是若有所思,紅色圍巾的下襬落在腰前,染過指彩的手猛然一看似乎有閃閃發光的錯覺。

「怎麼了嗎?」審神者問,抬起頭的少年突然歪了下頭。

「沾到頭髮了」加州清光指了指,審神者卻伸手摸向另一邊。

「這邊?」

「是另一邊啦。」付喪神慵懶不失清爽的笑聲響起,他撐起身子,接著踩著高跟鞋叩叩叩地走了過去「主人我幫你弄啦,不要亂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