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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widok 最終章

▂▅▃▆▂▁:Ουροβόρος 中篇



  「啊啦啊啦……」寢尾搓著雙手,一付諂媚討好的表情,對那再次登門上訪的客人不馬虎地迎上,說:「兩位老闆這邊請,這邊坐,真奈小姐,麻煩妳幫忙端兩杯茶來。」
  「好的,請稍等。」祕書真奈不慌不忙地露著親和的笑容。
  「用不著這麼麻煩,我們過來是因為你說你有消息了,聽完結果,我們就會離開。」Mizuki婉謝了招待。
  然而真奈仍是端著充滿了精神的笑容,「既然是這樣,那兩位就更應該要到裡頭坐著,畢竟寢尾先生要告訴你們的事,或許會需要一些時間。」
  「……那就打擾了。」〓吉盯看著那似乎沒有一絲陰霾的純真笑容,走進了那間不管怎麼看都有些破舊且不像是徵信社的辦公室。
  距離得獲機構發佈最高警戒訊息,過了三天,這三天仍舊沒辦法從各個管道得獲更進一步的消息,就如同集聚的那晚一樣,所有的人都利用自己對機構的認知將可能的事態演算過一遍了,所以沒有任何一絲情報,完全是在預想與理解裡。
  只是,該怎麼行動呢?
  『機構既然膽敢發出這種公告,就有一定的把握全面禁止吧?』瑠璃的Mizuki捻熄手中的菸,一邊吐出菸霧的說,『想必在防止入侵這件事上也一定做得非常嚴謹。』
  『水城先生是擔心我們闖不過?』瑠璃的Yureizoku很明顯的能看出平靜只是表相,他不只一次將領帶纏在手上又解開再纏繞再解開,反覆地做著同樣的舉止,不是在掩飾,只是在嘗試壓抑。
  誰都清楚,沒有完善的計劃,就都只會讓最後的結果徒勞。
  這或者是耗盡一生也只能得到一次的機會,僅此一次,所以必須克制自己──為了父親。
  因此,他們才有辦法那天坐在那裡一夜無果、看似平靜的商討,雖然最後在誰也沒能提出一個可行方案下解散,然而眾人也都清楚,這並不是沒有期限的,必須趕在機構確實將事態處理掉之前,必須在『殘影』還沒有被完全消弭掉之前。
  在這一籌莫展時,〓吉倒完全沒有想過,徵信社竟然會傳來了消息。
  與其說那是消息,倒不如說……
  「你告訴我們,你有辦法解決我們的問題,這是什麼意思?」Mizuki直接開門見山,一通來得太過恰巧的電話,一段似乎被人窺探了什麼的言語,Mizuki用貌似誠懇求問實則忖度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一名始終帶著些許正打著什麼騷主意神色的接案者,就連現下他那像是等著由他們這方釋出一些利益的眉目也還是貪婪得可以。
  只是雖然是這樣,他倒不覺得厭惡,或許就因為表現得不加掩飾,而讓人在交談方面更能有所拿捏的便利。
  「在談這個之前,兩位老板你們都不知道接受你們這一件委託讓我有多辛苦,我為了專心處理你們交待的事,可是拒絕了好多件的委託,所以……」嘿嘿嘿地不停搓著雙手,那不需明言的表情正赤裸裸地展露著一切。
  Mizuki稍微揚挑了下眉,他轉頭看了身側微斜側著身軀、用肘抵在椅把上,撐著臉,打從機構禁令宣佈下來之後,就經常陷入一付若有所思神態的搭檔,只見〓吉緩慢地挪抬著右眼,話都還沒有說出口,Mizuki就可以感受到周圍的氣氛變了。
  果然,遇上了那傢伙的事,這傢伙怎麼可能真的就像外表這樣看起來冷靜?就如同瑠璃的Yureizoku,或者該說,渡鴉的Kitara跟雲雀的也都一樣,更甚一說,Mizuki也不覺得自己冷靜到哪裡去?只不過就是一種本能的清楚,此時絕對不能被這一份一直激揚在體內的情緒帶著走,一旦被牽動了,他絕對會為了自己的衝動而後悔。
  「砰!」只是,在寢尾也感受到那種無形壓迫感的瞬間,一個文件夾毫不留情地往他的頭上砸下,接著就見端著茶的祕書仍是揚著甜美的笑,「不好意思,兩位久等了,請用茶,還有,寢尾先生的玩笑話不要放在心上,這是他的壞毛病,喜歡捉弄人,常常沒有注意就又犯了。」
  邊說,祕書小姐一面坐了下來,一反原先那付在旁協助的姿態,「好了,■■先生跟■■君是來說正經事的,我們也不要再戲弄他們了,把事情耽誤了就不好了。」
  雨嘩啦嘩啦地打在辦公室的玻璃窗上,聲音在這個破舊的辦公室裡稍微迴響著,不知道是因為滴落吵雜的緣故?無論是〓吉還是Mizuku都有種,眼前的祕書小姐實際上並不是在叫喚他們的錯覺。
  彷彿,有一種深藏的『真實』正在被企圖挖開……
  
  
  「……」Kitaro是在視線被突然出現的傘狀物遮住了大半後回過神來,他從原先靠站的牆面挺直身軀,「Mizuki先生。」
  「仍是沒什麼消息。」說,Mizuki跨出步伐,他很自然地讓傘的面積半數都遮在搭檔的身上,任由自己的一邊的肩膀稍微被雨浸淋。
  「對現在的我們來說,聽見任何訊息反倒都是種警訊。」Kitaro淡緩的說,儘管這聽來似乎有點幸災樂禍,但的的確確對他們來說,一旦機構再一次發佈消息,只怕就是一切都恢復正常之際或是有什麼行動之時,屆時,他們只怕又得再從頭開始……
  只是,現下也必須儘快行動,時間拉愈長,不單是機構,那些無法返回的成員以及那些被留待在裡頭的都將會成為另一個隱憂,所以,「兩週內,水樹先生你認為如何?我們必須在兩週內採取行動。」與其說是提議,口吻倒有種這是最後的期限。
  聞言,水樹稍微仰著下顎露出了些沉思遠眺的神色,雨勢連綿,能見度有大半都是被攔遮在水冪裡,能看見的僅有以自身為方圓數尺左右的周遭,再搭配陰暗深灰的天色,總給了人視覺上隨之傾滅的錯感,「……」似乎曾經也見過如廝這般的景象,也許、那是某個『誰』殘存在這一具身軀裡的記憶?
  「水樹先生?」遲遲等不到回應,以為不被認同的出聲。
  「……我倒覺得,秋山你恐怕是太高估我們這群傢伙了……」水樹的笑容透著些許的為難,他沉長地吁了口氣,據實地不對自個兒的搭檔隱瞞地說出:「那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個能夠讓人靜下心來的訊息,你也很瞭解自己的燥動不安,我也是,我想另三個也跟我一樣,我們都只是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受影響。」
  「水樹先生……」秋山抬目靜盯著那其實臉色算不上太好的臉龐。
  「所以,我認為,待白鸛他們從徵信社那裡回來之後,無論是否有無可用的情報,都會開始擬定行動了……」盤算著自己覺得的可能,「也許會是在最近這幾天,在這雨還沒有結束放晴之前。」說完,他看向這場雨。
  這是一場彷彿下不完的雨,從那一夜開始,沒有間斷,就像是無數的透明絲線正在連接著天與地,既像是要維持著『穩定』,亦像是成為最後的『破壞』。
  秋山讓自己的眼睛從水樹的臉上也挪向了因雨水的浸蝕,而使得視野都變得喪失邊界般的模糊曖昧的街景,眼睛看見的都賦予了一層不真實的虛實感,淅瀝嘩啦的滴落聲也如同是什麼人反覆無休、企圖傳遞某種訊息的細語喃語,他隱隱約約地透過眼前的水冪看見了在街角的那一端,有一正在行走的列隊,似有著什麼遊行無畏天候地進行,隊伍不徐不緩地行經路口,所有人的身影都在雨水的落淌下變成了灰淡的剪影。
  水,分隔世界;水,淡化界線。
  所以,開始準備吧,時候即將來臨了,來場睽違已久的盛宴,屬於■■的夜行──……。
  
  
  「……所以你確定這是可行的?」對於白鸛小組帶回來的訊息,本以為會有意見的是瑠璃小組,沒想到率先發難的竟然是雲雀的Kitaro,田中,特別是當他瞧見跟著白鸛小組一同回來的徵信社的徵信社社長時,他投遞的目光跟其他初見的小組成員相比,明顯得感覺出困惑。
  「如果我們在場所有人能提出更好的辦法。」〓吉不以為意的回答,他伸手拿起渡鴉的Mizuki買回來的洋芋片,拉開包裝袋,一付『你有辦法那你就講出來』,不怎麼負責任的態度。
  田中皺了下眉頭,他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嚥下去地閉了嘴,不用理會地跨步走到離〓吉較遠的距離的地面,抱膝坐下。
  瑞木對此露了個彷彿自家孩子鬧脾氣而對大家感到抱歉的神色,他看著那叫做寢尾的男人一眼,瞧他一付從原先像是興高采烈多了幾個客戶般、想大賺特賺一筆的奉承神態,到被自個兒的搭檔瞪了眼後,有點畏縮無奈的麻煩表情,儘管對於田中罕見會對一個外來者有這麼明顯的反應而不解,但不知道為什麼,瑞木倒不覺得自己的搭檔是對這件事需要外人插手而覺得不開心,反倒是種、對於白鸛把這個男人捲進這一件事不高興。
  他走了過去,摸了摸田中的頭,隨後挨著一起盤腿坐下,「那麼,這位寢尾先生的計劃能再說得詳細點嗎?」開口,既然誰都沒辦法想出更適當的,那也就只能看看位徵信社的老板有什麼手段了。
  雖然在踏進來時,就能夠感覺自己被注目,但,現下,寢尾更覺得到那些焦聚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多麼的沉黏,這讓一慣喜歡用輕鬆、嬉笑態度來面對的他,也強烈地感受到了繫在自己身上的任務有多麼繁重了。
  他拉了拉嘴皮,斂起了原有的不正經,目光先是看向自己的委託者,白鸛的Mizuki跟Yureizoku,再順時針看向坐在沙發上、渡鴉的Mizuki跟Kitaro,下個是佔據著窗邊的位置,靠在牆面的Mizuki跟曲起一膝坐在地面的Yureizoku,最後則是視線最遠的角落的雲雀兩人……
  這些就都是……回應了請求的■■呀……
  寢尾在清咳了兩聲後,在雨淅瀝啦的聲響下,開口──
  
  
  夜是能夠掩藏身形的時刻,而滂沱的雨夜,則是更絕佳遮蓋行跡聲響的好日子。
  縱然是在升起著警戒的機構,或許因為內部的混亂?反導致外圍的防戒鬆散了些許──至少,這對出身自這個機構的『人們』來說,他們一致都認為巢對外的戒備並不如先前,但也或許是因為巢外調查的緣故造成了人力不足的可能。
  「照這個情況來看,就算現在要潛入,也不見得是難事。」將因雨水而有點受潮的菸扔進踩過的水窪裡,瑠璃的Mizuki.水城漫不經心地說著。
  想著從徵信社那時給予的情報,一開始還不怎麼相信,沒想過不到四十八小時,一直關注著棲木那邊有無訊息的雲雀,在一個外出後帶回了個似乎要說巧合但也太巧合的情報:
  由因判斷事件者可能成功潛逃了,因此提供申請巢外調查。
  『巢外、調查?』這下子不得不說所有的人都被消息震驚了。
  『哼哼,看吧,我可沒有騙人,我的情報可是不會有錯的。』對於在提出情報而飽受懷疑的寢尾如掙回一口氣地得意笑著,『那麼,現在大家就可以好好得來聽聽我這邊的計劃了嗎?』
  「如果水城先生想要把行動的難度提升的話,我是不會反對,不過這就恕我不奉陪了。」鬼城罕見地幽默了回,只是看向對方的神情倒不像他嘴上說的那樣子,頗有著如果水城真的想這麼做,他不介意制裁他,就算,他們是搭檔。
  所有的關係,在『父親』之前,都宛如虛設。
  水城乜斜了眼,他拉唇露齒地扯了一記笑,毫不掩遮著輕蔑感,像在訕笑著鬼城那過於眧然的目的。
  鬼城對此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只是雙手插在口袋裡,任由踩踏時濺灑上來的水花染溼自己的皮鞋跟褲管周圍,抬眼,看著出現在眼前、一整個就像是都浸濡在水中的森林,毫無一絲光亮的雨夜讓整座森林更為之沉寂得彷彿融進了黑暗中,靜候著不知天高地厚的拜訪者。
  在瑠璃的兩人抵達了寢尾指定的地點時,同一時間,渡鴉、白鸛還有雲雀也都分別到達了他們被分派的地點,如同將這座佔地寬廣的森林以有限的人數包圍起,而,在這滂沱得彷彿所有一切都將被這雨勢無情沖刷掉,吵雜又死寂的凜冽深夜裡,有人靜靜地佇足在那裡迎接著他們。
  誰都沒有開口,如同心照不宣般,在彼此的眼神意示下,拿著洋傘、仍是穿著套裝的『真奈』,她朝雲雀的兩人行了個接待般的禮儀;和服的老婆婆撐著現已罕見的紙傘,她眼露慈祥與寬慰的神色在鬼城與水城的臉上掃了一回;拄著杖、穿著肚兜、手裡拿著酒的老先生,在瞧見渡鴉的兩人時帶笑地在空氣裡打了個濃厚的酒嗝;『寢尾』只是用手捻了捻那長在自己臉頰上的長鬚,看著他的委託人,突爆的門牙讓他在露出彷彿事情終於可以結束的笑容時,顯得有點滑稽──旋後都各自地轉身、邁開步伐,如引領著所負責的訪客,踏進了那座因雨更顯得深幽的山林。
  『那座機構從來就不是重點。』
  對於他們想要潛入機構的想法,寢尾毫不留情地全數打回,他訕笑了一聲,從祕書的手裡拿過數張的文件,一開攤,裡頭除了有秋山因任務而無意發現進而列印出來的的影像,還有數張類似但場景截然不同的。
  還來不及詢問為什麼寢尾手上還有其他影像時,祕書不知道在時又準備好了一張地圖,地圖上已完全標示好了那些文件上發現的座標位置,而將所有的座標都連接起來時,最央心的位置就是這一座環繞著機構的森林。
  『真正重要的是,在那座森林某一處的那一位。』
  在不管是誰,向來都習慣走在最後方的『Mizuki』,在後腿完全踩進森林、在自己的身影全然被樹林給掩遮時,咔啦喀啦,淅瀝嘩啦的天之甘霖,挾帶著木屐踩踏的足音,明明該是泥濘的泥地,那聲音卻彷彿從四面八方清晰又模糊地揚盪在雨裡……
  
  
  「……這是,最後一次的機會了。」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的人頭骷髏,一個個在毫無任何動作的狀態下,開始自動燃燒,年輕的男人淡淡的開口。
  「是呀,這回若失敗,『所有的世界』都將會被拖進黑暗裡。」閉著眼睛,和服的男人氣定神閑,「不過無論成敗,這都是個挺有意思的經驗。」
  「這是你的『預言』嗎?」像是不認同末話地皺著眉,掃看了眼。
  「不,我只是就事論事,這畢竟並不是隨處可見的。」男人處之泰然地笑著,「就像現在,我與你們,會一同站在這裡,這可是就算千載難逢也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石動零君,以及伊吹丸閣下。」
  半空中,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名穿著宛如古裝劇般服飾的男人,「能與一刻堂先生相遇,亦屬難逢,這也是吾的榮幸,現下吾能夠現身,看樣子截至目前為止,皆可算順利……不,或者該說,已經成功了。」視線看向桌上的那些骷髏頭,八個骷髏頭已燃燒掉一半,在那些灰燼裡挾帶著紙的碎片,象徵著一刻堂所做的混淆視聽的式神已全數失敗,而剩餘的四個骷髏頭,其中一個雖然燃起了炎火,但它並沒有灰化,反倒是劃在額上的咒字正持續發著光亮。
  「那麼接下來,就不是我們需要處理的部份了。」儘管一刻堂先前一付自在安泰,但在這一瞬間,仍可從他那更為之放鬆的眼眉察覺到他是的確真的對這一件事感到放心了。
  石動零咬破自己的拇指,用血在空中對著那持續發光的骷骷劃下了咒符,說:「接下來是屬於那一方的饗宴了。」
  
  
  淅瀝嘩啦。
  他換上了準備就寢的睡衣,也盥洗好了,所有睡前該做的工作都就緒,門窗也檢查過了,就算真的忘了關也無妨,這裡不會有人到來,但他還是沒有忘掉,剩下的就是回到房裡、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頭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使他腦袋雖然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去睡了,卻還持續在客廳逗留,甚至,等他意識到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多泡了杯茶……他的櫥櫃裡的確是有多餘的餐具,但從沒有拿出來使用過,畢竟他幾乎不會有什麼訪客,看著那只全新的茶杯,看著那浮在茶水上的葉梗……
  「今天都已經要過去了,還能夠有什麼好運嗎?」梗在茶裡載浮載沉,他笑了笑,正想把那杯莫名奇妙的茶拿去廚房倒掉時──
  「夜安。」
  一記聽起來像是孩童又似青年的陌生嗓音正從屋門外響起,雨勢雖然滂沱得可以遮蓋掉所有的響音,讓這一座森林比平日更加深陷在寂靜裡,但是那聲音卻清晰且筆直地傳進耳朵裡,他收杯的動作頓了下,繃起警戒,在應門前,從貓眼窺看了下。
  被雨淋得大溼的少年正微微低著頭顱站在屋門前,他的神情淡漠,渾無所覺般地有點懶散地站著,在少年的身旁站了一個他一點都不陌生的臉孔的男人,年輕時的他的樣貌,是接受了造手術的改造人。
  「……這個時間,你們來到這座森林做什麼?雖然我想我應該要招待你們,但是現在這可不是你們到我這拜訪的時間。」他開了門,但語氣擺明了拒絕,就算實際看到才會發現少年溼得比他透過貓眼看時更嚴重,但是,該照料他的人不是自己,他抬看了那名改造人一眼,對方注意到了,卻也只是將自己的視線看向了身邊的搭檔。
  「我們只是因為巢裡最近的事,過來巡視一下先生的情況。」少年淡淡地說著,他把頭抬了起來,雨水蜿蜒地爬流在他的臉上,再從頰邊、下顎滴落,「很抱歉,打擾先生了,既然先生看起來無恙,那我們馬上離開。」
  看著那大量的雨從眼眶邊沿著臉頰流下時,他想起了某個人流著眼淚暢談著妻子的樣子,「……等等。」嘴巴在反應過來前已經先出口了,看著那轉身踏步的兩人因此而停下腳步回頭,他也只是歎了口氣,「『進來吧』,至少喝杯熱茶,我借把傘給你們。」
  「……先生確定要『邀請』嗎?」少年詢問著,似乎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回答。
  「我都說『進來』,就『進來』吧。」將屋門拉開,一付隨便兩人要不要進來地逕自往屋裡走去,一記「那就多謝邀請了。」回應的聲音幽幽然然、不聞一絲起伏地響起,然而,男人才剛挪動步伐,卻因此定停在原處,不停落下的大雨裡挾帶著某一種不屬於皮鞋踩踏的跫音,他仔細聆聽著那聲音,規律得與自己午夜夢迴裡渴望的一致,在難以置信的神色下,他感覺自己的肩頸似乎僵硬得宛如機械般轉回頭,從開敞的屋門向外看過去,站在門口的兩人依是佇身在那裡,可聲音仍虛虛實實地從那一座漆暗無垠、宛若張無底的大口的黑暗裡不停地響起,由遠漸近,混在雨裡的虛幻變成清晰的真實,一道身影在那足音下,在雨勢的迷濛裡,如夢境成真,確切地出現在他的虹膜底。
  「……」他張合著嘴好幾次,始終沒辦法順利地讓自己的聲音從身軀裡、自咽喉處,震動聲帶,從嘴巴發出。
  來者踩著木屐,撐著一把略微殘破的紅色紙傘,披著一件黃黑相間的背心,一步一步地來到了他的屋前,介於少年與青年的削瘦身影使來者看來似乎陌生得很,然而當那微垂的頭顱抬起時,當那綻著紅光、帶著詭異氛圍的右眼直視他時,他感受到了體內翻沸的情緒,那是比任何一個被復育誕生的太古原生種人類還更能夠觸動自己的、那是比何一個被復育誕生的太古原生種人類都更為之清晰著自己腦海裡記憶的。
  那是……曾經在滂沱的雷雨夜裡、在森暗的墓地裡,被自己緊緊呵護在懷抱中的;那是,縱然辛苦、疲累,也一天天在慌亂與忙碌裡咬牙扶養教育的……
  妖詭的右瞳冷靜平淡地直盯著眼前、與自己的記憶相比,老邁了許多的男人,開口,似乎就跟這場雨一樣清冷的聲音無波無緒地揚發在雨水的滴落裡:
  「我是,『咯咯咯的鬼太郎』,該說是初次見面,還是要說好久不見?『水木先生』……」
  面對男人對此而流露出來的欣悅且激動的神情,他仍是不改原先的口吻,續道:
  「或者,我該稱呼你,『滑頭鬼』?」

  轟隆──!

  一直悶藏在雲層裡的雷,以極巨大如要劈裂世界兩半的力道跟聲響打了下來,雷霆的光爍亮了男人的臉龐,不同於過往的敦厚良善的神色,那瞬間略感猙獰扭曲般的笑容大肆綻在有著皺紋的臉上,對視的眼,淨是絕對的自負與傲慢──
  
  「──哦,老夫究竟是在哪個環節,被你看穿了?幽靈族的鬼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