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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馬上就會出發去你母親的老家嗎?」

「還沒,我與母親的家人雖然比較親,可是我並不喜歡他們,或許過陣子之後再說,你呢?」

「我還有必須配合警方調查的事情…回去之後必須把積累的協助請求看過一遍。」

「…。」

「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

月台上,兩個命運有著交點的青年彼此做了最後的道別,月台上的旅客已經散去,就在兩人簡短談話後要離去之前,奕威拉住了起幼,墊起腳尖去吻了起幼。

「你這壞小子,在老家做了那樣的事情還是不肯放過我嗎?」

奕威聽見被罵了句壞小子,見到起幼面有慍色,臉上馬上浮現出笑容,兩隻手往旁一攤說:「反正不要說出去就沒人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你不也是很舒服的樣子嗎?」

面對奕威的狂言,起幼露出困擾的神色,嘆了口氣捏住奕威的臉搖動,直到奕威因為痛而扭曲了臉,才捧著他的臉輕輕地回吻,溫度停留了幾秒後才鬆開說:「也罷,就當作我接受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你真清楚怎麼把握別人的弱點打擊。」

看著奕威的笑容,起幼也露出笑容,不過起幼面色一轉,又回到嚴肅的表情說:「奕威,既然你都說你我彼此很相像,面對未來的事情你一定要小心,人一定有迷惘的時候,但你不能總是處在迷惘的情緒裡,好好的去感受身旁的人是如何關心你的,適時地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

沉默著面對起幼認真的表情,奕威的眼神轉向一旁幾秒,又看著起幼說:「什麼?」

「走好。」捧著奕威的臉,起幼的拇指輕輕的滑過奕威的臉旁,雙眼盯著奕威語氣慎重地像是在說什麼嚴重的話。

那眼神彷彿可以把人看穿一樣,明明是有些曖昧的動作,然而奕威卻覺得心裡一慌,回過神已經把起幼的手揮開,微微彎身像是在閃避起幼的眼神,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點粗暴,奕威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的把氣吐出來,手抓著背包背帶,仍然慌張的語氣掩飾自己不安的舉動,「無聊的話就說到這裡,以後再連絡。」丟下一句話,看著起幼揮揮手轉過頭當作沒聽到剛才的話,頭也不回的走下月台。

起幼收回被揮開手,沉默的點點頭,看著奕威離開月台走入向下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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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在河堤的透天厝內,奕威把背包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桌上,父親的衣物還有日記靜靜地躺在桌上,奕威拿起日記走向靠河堤的那面玻璃窗,想起自己也很久沒有仔細的看過四色里的景色,一直以來都是上課下課的日子反覆輪迴,如果照著父親的作法去紀錄四色里的景色,或許可以更接近父親看待世界的方式還有想法。

父親沒有寫完的日記,就由自己繼續撰寫下去。

不過事情似乎並沒有這麼順利。

隔日,奕威回到了四色里外的那間咖啡館,回去的目的是打算先從自己對食物的認知與感受切入去豐富日記的內容,然而等到要執筆時才發覺自己對於美食的定義一無所知,而且再仔細的思考的話,除了以前學術的範疇外,幾乎在生活與美學的部分都沒有造詣。

現在的生活基本上幾乎都…沒有什麼事情是手動的,奕威想起以前家事都是母親做的,洗衣煮飯打掃什麼都是,也因為這樣,餓了就叫外送或是在外面喝個爛醉,洗衣服時就去外面的洗衣店處理等幾分鐘拿回,打掃至少是唯一可以靠著直覺完成的,三層樓的房子的養護漸漸變得棘手。

只照著自己理想且認為有效率的方式過活並不是最優解。

還在煩惱時,那少年又出現了,「嘿嘿悠悠!奕威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陣子都去哪裡了?我手機找你也不回。」看見奕威手拿著筆眉頭深鎖的模樣,力揚笑顏逐開打了招呼,徑直拉開椅子坐下,叫來服務生熟練的點了杯咖啡。

「我不記得我有什麼事情需要你經常來找我,功課的問題你不是已經可以自己解決了?」冷淡地看了力揚一眼,奕威把目光放回自己的日記本上。

「這次是其他的問題,我唯一能想到最棒的人就是你了,只有拜託你才是最好的辦法。」

「…,說來聽聽。」奕威拿起筆在日記本上開始做些簡單的記事,邊讓力揚說說他的請求。

「學校辦了校際學力競賽,我國文科拿到第二名了。」從書包裡拿出通知書,力揚滿是笑臉的把通知書推向奕威。

皺著眉頭把力揚手上的通知書接過後讀過,奕威把那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通知書看起來是真的,多個學校間聯合舉辦了多項學科的競賽,力揚確實是拿到了全學校第二名的成績。

「然後呢?這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

「我想要認真的去接這個獎一次,所以想要拜託曾經是品學兼優好學生的奕威大哥幫我,怎麼樣才能夠像一個超級厲害,大家都喜歡的好學生?」

「不懂你的需求,你的老師跟你的爸媽還有你哥哥呢?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問了嗎?我只是一個外人而已,如果你只是需要有人陪你一起去參加慶功宴跟頒獎的話,你應該要問家人不是問我。」

「…我問過了嘛,他們說這個沒什麼,平常工作很忙沒有空來。」

奕威無語,看著力揚悲情的臉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壓根沒辦法想像父母親不到場的畫面,平時只要學校有什麼事情的話,父母親不是馬上都會來的嗎?運動會或是頒獎典禮什麼的,誰都會想要去留個照做紀念吧。然而此時的力揚看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畢業典禮都會來的吧?」

「不會啊。」

「運動會呢?」

「也不會。」

「你的籃球比賽呢?」

「怎麼可能。」

「真的什麼都不來?」

「顆顆,不會喲。」

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對自己的小孩子如此不上心?奕威把日記本蓋上,大嘆了一口氣回想自己以前的同學有沒有這麼跨張,有些人的爸媽確實是比較不會去管小孩子比了什麼,所謂的放羊吃草論好像是某些父母親的主張,只要品行不要不好,有乖乖上課的話,功課好不好也無所謂,那通常是家裡還有家業可以繼承的人才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力揚看起來不是這樣的,他哥哥不就是還在上班的嗎?

「可以的話,奕威大哥可以來嗎?來慶功宴聽聽學校校長致詞還有頒獎,也有東西可以吃。」

看見奕威不置可否的模樣,力揚更著急了,合掌拼命地拜託,甚至連"我可以謊稱這是遠房親戚"的理由地說出口了。

終於,奕威肩膀垮了下來,放棄似的向後靠在沙發上,沉沉的陷入沙發鬆軟的靠背中,看著力揚打量了幾眼問:「看起來沒有染髮,刺青打洞穿環有沒有?」

「都沒有,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你傻嗎?我讓你改頭換面,你做好心理準備,二月四號帶你外出整裝,二月五號讓你體面上台。」

聽見奕威好不容易答應,力揚高興到要歡呼了,抱著書包喜滋滋的在沙發上扭動,那副怪樣讓奕威都忍不住出聲喝止。

答應了力揚的要求之後,奕威還是花了很多時間問了很多力揚家裡的狀況,除此之外還叮嚀了很多一些平時言行舉止要注意的部分,比如說不要說一些粗鄙的詞彙,盡量避談一些容易誘發爭端的話題,還有作息的正常性以及安排,簡言之花了很多時間去摸索力揚的性格輪廓。

不過知道了力揚的性格之後,奕威頭便慢慢痛了起來,力揚所描述的理想中品學兼優好學生,那種型態的言行舉止是力揚模仿不來的。

可是現在只是初期而已,談這些根本沒有用,奕威只能粗略地描述還有比較,讓力揚認知到心目中的想像與現實有多少差距,還有實踐的難度。

「大哥。」

「回答我還有稱謂的時候只能說"是,學長。"」

「學長。」

「怎樣?」

「我覺得你就是我心目中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雖然現在長得很特別,但你以前不是就只要讀好書然後都考第一名,就會自然而然成為品學兼優好學生的樣子嗎?」

看著力揚搖頭,「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奕威無奈地笑了笑。

「就像我考試考到了第二名,可是因為我不是第一名,所以我才沒辦法擁有這樣專業的模樣。」力揚抱起書說:「因為他們很聰明,輕鬆地就能考到第一名,每個這樣的人都會散發出天才的氣場,對什麼都能侃侃而談,站上台就是有股不一樣的氣勢,至少我就是輸給那樣的人的。」

「你所描述的那種人確實存在,不過那僅限於天才。」奕威把雙手交在胸前,看著日記本想了半晌,抬起頭對著力揚說:「我懂了,你是覺得成績輸了無所謂,但至少氣勢不能輸人,要是能模仿出那個氣勢,搞不好下次也能拿第一名是不是?」

「嘿對。」力揚抓著頭羞赧地笑了起來:「我覺得輸人不輸陣。」

「你還是放棄這個想法比較好。」奕威話一出,果不其然看見力揚沮喪的模樣,探了口氣繼續說:「我不是說你做不到,而是你一旦決定要這麼做,你必須要有所覺悟,我說過某些人是天才,能夠輕易地掌握事物的原理並了解透徹,但如果不是天才要怎麼辦呢?」

「讀書咩。」

對著力揚點頭,奕威垂眸繼續說:「但你看過最多的人是在放學後還是留下來繼續參加晚自習的人吧?更多人能拿到第一名是靠著相當程度的努力,拚盡全力去了解每個學問,盡力在考試時拿出百分百的實力考出最亮眼的成績,更殘忍的是學海無涯,只要在學校裡過一天,像那樣全力衝刺一樣的生活就沒有盡頭。」

「只要稍微鬆懈就會沒辦法維持高分,因為在課堂上能了解的內容只有七八成,剩下的三兩成必須要在課堂後找到辦法釐清,還必須要做作業應付變化多端的試題,拿到第一名的代價就是賠上平日的休閒還有興趣。」說到休閒,奕威發覺自己可能說得過分了,改口說:「換個說法,有些人是自願以自己所有的休息時間換取高分的,而且有時家長也會緊迫盯人,這樣你明白為什麼你會覺得好學生會很無聊了嗎?」

「因為他們沒有時間去做其他事情。」

「答對了,沒有娛樂還有休閒,只有一些被認可是好學生的娛樂與休閒才能培養,琴棋書畫還有禮樂射御書數之類的吧。」伸手指著力揚笑著讚許,隨後奕威問:「你有覺悟犧牲你的休息去補足你課業上不完整的部分嗎?即使是你能預知到付出代價也不一定能收到回報的狀況下?或是被你爸媽逼著要求犧牲掉你的娛樂去讀書?」

「那什麼像咒文一樣的東西?」力揚先是埋怨前面那些琴棋書啥的,之後又閉上嘴沉聲思考,「呃...可是我喜歡籃球,我不大想要放掉這個,爸媽要求我大概會吵架吧…嘶-可是。」

看見力揚猶豫的反應,奕威露出笑容說:「呵呵,爸媽要你聽話你哪可能說不?那你好好珍惜你現在的休閒活動,讀書的時候盡量不要通工減料,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有時會划水,有部分跟你說過的東西你大概是不喜歡,硬是要兩遍才會記住。」

「嚇!你這樣也能猜到我在划水。」

可能沒想到會被抓到小辮子,力揚惴惴不安的顧左右而言他,一下扯說是身體不舒服,又是天氣不好關節痛云云。

奕威看著力揚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沒關係,我想說你可以做樣子就好,不用刻意一定要朝著你心目中的虛幻的想像努力,但如果見到比你成績好的人,注意自己的態度,不要用那種吊兒郎當的想法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挑釁人家或是嘴人家又怎樣的。」

力揚做出猥瑣的笑容,使著奸詐的口氣說:「不愧是學長,知道我想幹嘛阿。」

「我認識一個白髮的瘋小子,我可以請他把你做成消波塊放在海邊。」

「先不要,學長。」把桌上的咖啡杯拿起來喝光,力揚看見窗外的夜色降臨,急忙拉開椅子看了手機說:「記得禮拜六見啊!不能爽約喔!我要去健身了。」

奕威看著人走,鬆了口氣重新坐正,心裡想著好不容易送走一個吵鬧的小子,點起煙叼在嘴邊吸了一口,沉沉的從鼻尖呼出煙霧,心裡憶起了那段往事。

以前是很常被人稱作學神的,因為不論是什麼樣的學科,只要是會影響到升學的科目,幾乎都很少失分過,但是被稱做學神的自己,英文曾經是很嚴重的弱點,因為頻頻的沒辦法弄清楚外文的原則,結果在考試時一蹋糊塗,回到家就會遭到連番的轟炸,不斷地被反覆逼問英文的文法,究竟有那裡沒有搞清楚才會失分。

所以只要是有英文考試的那天,都會想盡辦法在當晚就要弄清楚失分的部分是為何,後來幾乎都是靠著威宇的解釋才終於慢慢弄清楚英文的邏輯還有文法,之後英文也漸漸的考得好,家裡也不再有那些責罵。

方如曾經是很了解這些苦痛的少女,她曾經以電詞典留下的遺言和我告白,後踏上自殺那條路。

"我累了。"那是方如曾經和我說過的話,時隔五六年的我終於理解了她所謂的"累",在夜空中跟著煙火一同綻放笑容的少女,生命也如煙花般片刻即逝。

現在也沒有人可以跟我聊天,一起吐槽學霸、學神的稱號有多愚蠢。

假使方如見到現在的我,大概會笑我很荒唐吧?不要說是方如了,威宇他們要是知道我變成這樣大概也會嚇掉下巴。

起幼的那句『走好』彷彿還在我的耳邊迴盪,為了澆熄那股鬱火,我點來了幾杯酒試著稀釋掉起幼的話。

***

當時間來到更晚,夜班交替的員工出現時,奕威已經喝得有些醉了,靠著沙發雙眼輕閉著,胸口平穩規律的起伏著像是正在熟睡。

可能是感受到身上被披了外套,奕威睜開眼睛揉了幾下,看著眼前的青年露出笑容,「你來了?」

「今天不是我的班,我來交接一些事情,另外"你來了"是我想說的,你這一次消失得可真久阿奕威,上次跟你一起的小子天天來這裡閒晃,你知不知道他在找你?」

「…不知道。」

沒聽清楚奕威喝醉的醉言,溫旭稍微彎身靠近奕威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

沒想到奕威就如此順勢伸出雙手環過溫旭的肩膀,抱著溫旭的脖子笑。

「別鬧,我知道你喝醉不是這種樣子的,你在打什麼算盤?」

被溫旭不悅的語氣嚇退,奕威愣了下把雙手收回,小聲地喃喃著什麼,面色看起來有些委屈。

溫旭看著奕威想可能不是很醉,但至少酒勁還在,剛才一時沒克制住用了應付醉漢的方式說話,伸出手揉了揉奕威染著類似藍色的頭髮說:「我今天送你回去,你有什麼話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