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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師徒愛情故事】上


在經歷了許多風波，真的太多太多起起伏伏，多得像是爬過千山萬嶺那般艱苦困難。大家喜聞樂見的影山與靈幻師徒，終於是在影山大學即將畢業時，確認了彼此的戀人關係。中間那些堪比電影情節的你追我逃，在此就先省略吧，否則故事說上個十天十夜也見不著盡頭。

對此，已經升格靈能相談所正式秘書的暗田留重重嘆口氣，按下已經要出了嘴的那句「你們倆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可終於是給我在一起了，拜託之後可別再為了一些屁眼大的事情糾結個沒完啊」，改說了聲恭喜，順手多抽了幾張衛生紙給一旁哭得像是天崩地裂般——是因為感動而非悲傷——的芹澤。
小酒窩則是伸出它那小而並非存有真實形體的綠色手掌，拍拍影山茂夫已經長得堅硬寬厚的肩頭，欣慰的眼神中已經說盡了一切的賀喜。影山律雖是仍然不給靈幻好臉色看，卻已經事先查好了調味市最新引入的同性伴侶制度細節，一整本筆記都是花花綠綠的便條紙與註記。花澤輝氣則頂著一張與數年前第一次被影山詢問追求靈幻時同樣燦爛的笑眼，送給兩人各一件醜得可以的對套睡衣。

影山的父母都把自家孩子能毀天滅地的超能力看作「奇怪的小習慣」了，想攜手共度一生的對象是個年長十四歲、職業為靈能詐欺師、還是曾經的師長，的男性，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影山雙親的教育方針向來是孩子開心，他們便放心。

不過故事就發生在這裡了。當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順利發展，簡直像是少女漫畫的情節那般，他們就要手牽著手永浴愛河——年長那方的靈幻新隆才真的發現，他倆之間相差十四歲的差距，究竟有多麼大。

十四個年頭，五千個以上的日子，以某些人的說法來說，可以說是將近三個世代。差很多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像是廢話，實際上也是廢話就是了。然而，人就是沒有實際體會，就無法理解的生物。在與影山茂夫同居半年後，他終於意識到了。

好比說，起床的時間。

影山是大學生，雖然說不上夜生活亂七八糟，但熬夜的習慣總是有的，大四空蕩蕩的課表更方便他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可靈幻已經是個步入三十後半的社會人了，自然不能作息不正常，不然隔天頂著一臉熊貓眼面對客人，可有愧於他以客為尊的理念，說不定還會被小酒窩誤認是夜間運動太過精彩，解釋起來可要花上一番心思。再說，長久下來，他的生理時鐘早就養成在十二點左右就寢，六點半起床的習慣，除了少數興致上來的日子，多數時間他可沒法陪著影山通宵亂混。

望著影山在床邊用電腦的身影睡去，隔天再以他的鼾聲為早晨的背景音樂準備出門時，靈幻忽然覺得有一點，就那麼一點點而已，不是滋味。

心理的疙瘩就這麼一點一點長了出來，像是牽牛花藤一樣攀爬在心牆，越發牢密。意識到後，差別就如心牆上的牽牛花苞，一朵一朵開。

一起去拉麵館吃飯時，影山能點個特大碗的豚骨拉麵，再撒上滿滿的豬油和蒜泥，吃完之後還要來盤煎餃才吃得飽。影山在成長，看著當年那個吃完小碗拉麵，還靠在自己旁邊吃布丁的小鬼頭，現在長著一張說不上絕頂俊俏，但也是清秀宜人的成熟面孔在自己面前把麵條吸得滿嘴油光。靈幻一方面是覺得自家徒弟真的長大了，為師好是欣慰；一方面卻為了自己的胃堪憂，年紀大了吃這種又油又膩的食物，他預想今晚大概要消化不良了。

對啊，年紀大了啊。靈幻想，影山在成長，他則在老去。
那天的拉麵湯似乎比他往常吃的要來得鹹了些，或許之後，他不會那麼常來吃了。

愛用的開蓋式手機，終於在一天壽終正寢。倒也不是機體本身壞掉，而是充電器的插頭無法再傳導電流，小小螢幕上的電量就一去不復返了。靈幻在琳瑯滿目的智慧型手機櫃前看花了眼，直想現代科技真是發達，不過幾年，現在的手機就像是從科幻電影中跑出來那般新奇了。他看了半天，實在弄不懂那些曲面螢幕、無線耳機、觸碰面版等等等等的新玩意，最後是影山給他選了一隻據說是價錢合理、功能齊全的款式，連方案和月費都給他處理妥當。

那個曾經屁顛屁顛、揹著皮製後背包跟在自己後頭的小男孩，如今已經能擋在他面前，給他處理這些繁雜的手續了呀。靈幻再次感嘆，心中卻又不是滋味。

而後他被影山拎著回家，拿著新手機再次聽了好幾次的說明，但是他還是不甚明白。有關新的手機、有關新的科技。影山很有耐性，靈幻卻先一步失了興趣，把手機丟給影山叫他自己處理。影山便給他加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但聽說現在年輕人更常使用一種名為Line的通訊軟體。靈幻又不懂啦，簡訊那麼好用，怎麼就被取代掉了？搞到最後，他唯一明白的，只有影山與他的距離，逐漸加長的這件事。

除此之外可能還有許多，他都不想一一細數。熟悉的藝人、兒時耳熟能詳的歌謠、經歷過的歷史事件、習慣的思考模式，一切的一切都因他們相差的年代而有所隔閡。說起來，他倆幾乎沒有共同的集體回憶呀。

跟影山一塊走在街上時，靈幻本想著去超市買個晚餐的食材，卻給路旁店家的玻璃倒影吸引了眼球。他見到了什麼？一個樣貌堂堂，打扮不到頂尖時尚，但也得宜清爽的大學男子，長版的大衣更是修飾出身形的修長。身旁一個中年男子整身西裝，身材相較年輕那方略顯浮腫；面容配上金髮算得上是有副好皮相，但皮肉之間的皺褶已經藏不住了。
啊，靈幻昨天才量了體重，前陣子年節放假吃多動少，體重計上的數字都讓他懷疑是不是感應錯誤？可肚子上多出的游泳圈實實在在，想否認都不行。

怎麼看，都不像是戀人啊。靈幻忽然不知道該繫緊影山的手，還是該放開。

年齡年齡，說了幾次不用在意的東西，但靈幻身為較年長的那方，怎能不去多想？怎麼看都覺得影山應該與年紀相仿的人多相處些，而非花費寶貴的青春在他這半老的中年人身上。

十四歲，這是多麼大的差距，直到這時靈幻新隆才真正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