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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點文——Dr.Whale《調色盤》by幻月



興許是前一晚熬夜閱讀文獻的緣故，當龍薇甯被劈啪的瓦斯爐聲吵醒，時間已接近正中午。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迷迷糊糊地掛上圓框鏡片。淺色髮尾於肩頭上凌亂地翹著，她隨手抓起一旁的外套披上，便拖著腳步走出房門。

一頭雪瀑般的藍髮出現在視線左前方的廚房內，再走近一些，只見藍晶渝正穿著圍裙，和平底鍋裡頭的料理奮鬥著。原先就不擅長應付火的海妖精，自然是弄得滿身大汗，但那張好看的臉蛋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

對方似乎沒有發現廚房外蹣跚的腳步聲，垂下雙眉，一臉歉意地安撫著落在頭上的守護靈。可憐的小鯨魚，天使般的小翅膀在熱氣蒸騰下無力地拍動著，光環軟軟地垂落，像是快要融化般悄悄躲在晶渝溫和的髮色中。

「小渝。」
「啊、阿甯，早啊。」
「早。」

薇甯望著棲於戀人頭頂的小傢伙，淺淺一笑，緩緩走近對方，長著龍角的頭「呣」地一聲，下顎輕輕靠在晶渝肩膀，盯著鍋內正炒著的綠色青菜。「在做什麼？」

「嗯⋯⋯做午餐？這是上次回海裡時，家人送給我的。」
黑色鍋鏟拌著少許的油和鹽，將鍋內一根根看似藻類的食材不斷翻炒。「她們一聽說妳身體不好，就吵著要我帶回來呢。」

「唔，吃巧克力不好嗎？」
薇甯眨了眨灰眸，緩緩蹭了蹭晶渝的肩，歪過頭疑惑地開口。「很甜，熱量很足夠。」

「但是對身體不好，營養不夠。」
晶渝接過她的話，拿著鍋鏟的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另一手自平底鍋的把手抬起，往薇甯的髮絲輕輕揉了揉。「阿甯先去餐桌坐著吧，我這裡再一下子就好了。」

被指名的龍族重新將視線放在眼前的藻類，思考了兩秒，才撐起沉重的頭，乖巧地步出廚房，向一旁的餐桌走去。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擱於乾淨整潔的餐桌。
一條龍尾在空中晃呀晃地，像飄揚在五月天空的鯉魚旗。
殘餘的睡意滯留於眼皮，龍族以手撐著頭，雙眸不曾離開在廚房忙碌的海妖精。


和平的早晨。或者，美好的早晨。
和平，是與那些小時後的研究時期、早晨一醒來便要接受各式各樣的「身體檢查」相比。
而美好，是晶渝大畫家微笑著拾起畫具，在她早已失去任何色彩的人生畫布上揮毫。

一陣輕柔悠揚的歌聲，自廚房內細細小小地流淌而出。與瓦斯爐的火聲、油在鍋中翻炒的劈啪聲相較，顯然如同劃過海面的小船，經過不留痕跡，卻清晰地一點、一點，點在薇甯的心湖，激起了一波波漣漪，同那一片祥和的氛圍譜出一首美麗的交響樂。

薇甯靜靜闔上雙眼，直到晶渝哼著不成曲的小調，堆著一臉笑容來到她撐著頭睡去的面龐前方，她才被放大好幾倍的戀人嚇得狠狠震了一下。

￠

「啊。」

由於做飯的是晶渝，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應該負起洗碗責任的薇甯，卻在拿著滿手碗盤時，不慎被置於一旁待晾乾的刀子劃傷。

赤紅色水珠自劃開的皮膚表面一顆顆浮出，長期包裹於白袍下的手臂硬生生多出一道紅線刺青。
晶渝被戀人不怎麼驚訝的驚呼吸引了注意，跟著對方冷靜的視線望去，一下子從座位跳了起來，一面叫對方先放好碗盤別動，便衝進房內尋找醫藥箱。
細細的紅色刀傷，罪魁禍首八成是自己剛才沒喬好角度的刀子。


有些著急又慌亂地將繃帶、藥膏和消毒用具自醫藥箱倒出，晶渝的一臉自責映在薇甯眼中，她眨了眨眼，另一手伸向不遠處的玻璃密封罐，啪地一聲單手開了罐子，從裡頭取出一片餅乾向晶渝口中塞去。「來，啊。」

有些混亂的晶渝忽然就被塞了餅乾，順著對方張開的嘴一口吃掉了手工餅乾，那是前陣子薇甯心血來潮做的，餅乾的脆度和口味都恰到好處，她非常喜歡。
不過，此時的當下，晶渝困惑地咬著好吃的餅乾，愣愣地望向薇甯。

「冷靜點，我沒事的。」
薇甯淡淡地說著，平和的語氣稍稍撫平了晶渝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情。「雖然沒辦法自行治癒，但這種小傷一下子就會好的，所以別擔心。」

晶渝盯著對方，理解了般點了點頭，將口中的餅乾嚼碎，視線重新回到對方的傷口上。她拿起棉花棒和消毒用具，仔細替薇甯清理傷口。

雖然嘴上說了請對方別為她擔心，但對於龍薇甯來說，就連「擔心」這個詞都是藍晶渝教她的。這個女孩彷彿理所當然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教會了她許多不曾接觸過的情緒和表情，那些是，她待在研究院的期間所無法獲得的東西。

如果可以，她會一直守護著那張冬日暖陽般的笑容，直到再也無法舉起這雙手臂。


「如果是小渝的話，我會努力去喜歡妳所喜歡的任何事物。」

忽然一句沒頭沒尾的告白自薇甯口中溜出，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和晶渝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令她想將滿懷的感謝向對方訴說，但沒想到大腦和口部動作神經元的連結如此輕易，在思考的下一秒便不小心將所想的脫口而出。
望著停下動作的晶渝，正當薇甯的腦子思考著該怎麼接下一句話，才不會讓上一句顯得過於突兀時，對方卻抬起來頭。

「⋯⋯包括妳嗎？」

包括我所喜歡的，妳嗎？


那雙清澈的藍眸中，似乎盈滿了無以名狀的情緒，卻又如此純粹。
龍薇甯睜大雙眼，前一秒腦中的思緒如同刷新頁面般一片空白。她的嘴微微張著，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安分地關上。她抿了抿唇，極度難得地躲開晶渝直視的雙眸。
鏡片下浮現薄薄的、淺淺的一層粉紅。

「嗯⋯⋯我會試試看的。」

那也是，藍晶渝大畫家所繪，名為害羞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