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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清右衛門從未失控過。

這在忍術學園裡,算是一種難以定義的傳聞。有些人說他天生神經粗、不怕痛不怕吵;也有學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他大概連感知系統都是鐵製的,刀子劃過也不會皺眉。

他面對這些評價,往往一笑置之。

也曾有幾次,他親眼見過同伴精神失控的模樣——像是一把使用過度、過熱而故障炸膛的火繩槍。那人感官全線爆炸,尖叫、哭泣、動彈不得。看得櫻木眉心發緊,卻始終無法真正共感。

說不上是輕視,只是對櫻木來說,「失控」這件事太不真實了。

他是那種能在任務中辨識五十米外的風向變化、能一秒分辨敵我氣息的感應者。
一切都清晰、穩定、可控制。
他想,或許自己真的天賦異稟也說不定。

直到那一次。

直到他聽見,或更準確地說——「沒聽見。」

原本該在精神海底低聲吟唱的那道聲音消失了。
不是停止,不是離開,而是——憑空抹去。
若王寺勘兵衛的藍鯨,就這樣,倏地靜止無聲。

櫻木當時正執行任務,腳步未停,身體機械地做著反應,但他的世界在一瞬間變得太安靜了。

他從不知道寂靜可以這麼可怕。

像是整片海忽然乾枯了。像是從溫暖水域被猛地丟進真空。
沒有低鳴、沒有回聲、沒有藍鯨平穩的聲波在背景裡歌唱。
那道音從他第一次精神覺醒以來就從未離開過——即便彼此分開行動,無論隔了多少距離,那聲音總在。他早已習慣它的存在,甚至沒意識到那是某種來自他最信任的人的安撫。

直到它消失。

下一秒,他的精神世界崩潰了。

不是一點一滴地崩壞,而是轟然炸裂。
劇烈的感官回饋像失控的潮水,所有色彩和聲音都過曝、過亮、過強。

他聽見自己的虎鯨在嘶吼,在咆哮,在悲鳴。

那不是普通的鳴唱,而是一種撕裂魂魄的尖聲。像是發狂的猛獸衝撞著牆壁、用身體去撼動海的邊界,只為了找回它遺失的聲音。

櫻木彷彿能看見精神體瘋狂衝撞感知網絡的畫面。牠咬碎敵人殘留的氣味、用尾巴掃裂整片精神場域,像是要把這個世界撕開一個口子,好游向那片本該有藍鯨、但現在卻空無一物的海洋深處。

劇痛襲來,感知線混亂成一團。櫻木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摳著地面,即使血味從指節溢出也沒讓他冷靜分毫。他眼前一片白,腦中卻像有千萬個訊號在瘋狂重疊,亂得他快要聽不見自己的呼吸。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原來不是自己不會失控。
自己才不是什麼天賦異稟,更不是什麼強大的「菩薩夜叉。」

他只是從未離開過那片聲音覆蓋的海洋,從未遠離過那頭靜靜游在自己感知邊緣、從不打擾、卻總在低鳴的藍鯨。

他以為自己天生無懼,直到真正孤身墜入沉默的海溝,才終於明白:

——那人一直在他身後托住他、穩住他、悄無聲息地引導他游過每一場風暴。

若王寺勘兵衛。
他的和守。
他的錨點。
他的重心。
是他從未開口承認,卻早已深深依賴的——整個精神世界的支柱。

他再一次強迫自己站起來,四周的敵人早已被方才虎鯨無差別式的爆鳴攻擊全部轟倒。

失控的虎鯨還在尖叫著,櫻木抿緊唇線,逆著所有干擾,發瘋似地尋找藍鯨那道低鳴曾存在的方向。

這不是任務。
不是戰鬥。
不是情報回收。

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為了一個人出發。
不是因為命令,不是因為職責——只是因為他不能失去他。

——我來找你了,勘兵衛。
這一次,是我主動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