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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而來的冷風讓她想起當初為何會和父親搬離貝施科涅茨。

縱使那只是眾多原因之一，但她向來不是個耐寒的人，即便她是在這個國家出生的人也一樣。彷彿她是打從生理上排斥著這個地方，肌膚與雙眼都拒絕接受這片國土——尤其是離開這片土地後她更是覺得如此，可現實愛開玩笑，她還是被那些熟悉而又不想面對的事物給拉回了這裡。

覆雪的國土看上去異常美麗，但於此同時也像是一層過於厚重的袈裟，蓋在沉默不語，宛若墳墓的土地上頭。是一直到聽見身旁人的讚嘆才讓她稍稍從不適感中回過神來，當她那雙藍眼安靜的瞥向那正微微張開嘴，對於眼前一切都異常興奮的丈夫時，她這才一改原本抿唇的表情，臉上多了抹淺淺的笑。

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或許就是父親當時也曾體會過得。和打從心底喜歡的人一起，即便是難以忍受的事情也會變得稍微可以接受。

「妳從來沒和我說過這裡有那麼漂亮……」

那種反應正如一般經典的觀光客一般，被驚艷到合不攏嘴，像是小孩一樣對於陌生的一切感到新鮮。她笑著聳了聳肩，爾後默默拐住自己丈夫的左手，把對方往正確的方向拖去。剛從機場走出來沒多久她就覺得冷得要命了，她可不想多花時間待在這。雖然觀賞他吃驚的臉頗為有趣，但現在的要務還是先走到計程車站為先。

「貝施科涅茨的特產就是雪和寒冷，還有濃厚的宗教信仰跟『那些人』。但我對這裡沒有太多感情……因為實在是太冷了。」

她這樣說著，彷彿是在給丈夫潑冷水。可被她拐著走的男人也只是在聞言後無奈的笑了笑，畢竟早在要開始這場旅程前，他就已經數次察覺自己的妻子面有難色。雖然她在平時工作時也總是冷著臉，看上去冰冷無比，但在當初他倆決定蜜月旅行的地點要訂在這裡時，她的臉色可以說是比以往要來的難看許多。

而那原因絕不只是因為寒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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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能夠載他們前往的地方有限——這點他倆都清楚，在下車領好行李，走往火車站時她也不忘又一次數落起自己的出生地。寒冷、迷信，外加上交通不便跟厚厚積雪。對於他來說見著妻子發牢騷也是頗為罕見的一件事了，所以在這點上他絲毫不覺得煩躁，反倒是覺得自己終於是又見到她那常人無法窺探到的特殊面向。

「搭車到這站之後徒步五分鐘就可以到民宿了，還算是近。」

上車後他倆很快的坐進披著毛絨布料的座位，這趟「蜜月旅行」的經費還算是充足，在交通上無需過於節儉。也是因此他倆才有辦法坐在這種相對豪華的車廂裡頭。她在用手機確認了下目前的位置和狀況後才終於是輕嘆了口氣，一改有些緊繃的姿態，好好的窩在了座位上頭。在窩了幾秒後她才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默默把座位之間的扶手升起，然後自顧自的靠在了坐在靠窗座位的丈夫身上。

蜜月旅行的甜蜜感是有了，可壟罩於兩人心上的那份沉重感卻不曾消失。在靜下來的現在，那份沉重又顯得更加明顯了。

是在一個穿有樞秘院制服的人從走道經過後，他才默默開口。雖然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可倒影也將對方給照的十分清楚了。

「民宿那裡離樞秘院的距離……近嗎？」

「看你是從哪種面向去看。我們兩個離那裡都算是遠的。」

她的依偎換來有些心神不寧的望著窗外景色的丈夫一句有些憂心忡忡的問話，她瞇了瞇眼，看向窗上倒影之餘用著細小的聲音回答著他的問題。鐵軌與列車摩擦發出的聲響幾乎將她的聲音給吞沒，然而他卻聽得十分清楚，無論是那句話本身，抑或是包含在那話語中的隱晦含意。他看見妻子倒映在窗戶上的藍色雙眼漠然，而他自己的則是帶有些許無奈。思索了下後，他決定轉移話題。雖然那話題也沒離剛才那段要來的多遠。

「噢……這條鐵路剛好可以看到赫峰大雪山。」

「是啊。看的一清二楚。漂亮嗎？」

「很美。」

他倆都沒有回頭，但眼神卻在玻璃窗上相互交會。

進入隧道後迎來的黑暗讓他的眼睛一瞬之間像是野生動物那樣反射出了些許光芒，而在交疊的那一瞬，火車駛過山洞，兩人才發現國境之中最為鮮明的象徵就這樣出現在了眼前。覆蓋白雪的壯闊山嵐讓他發出略帶敬重的一聲讚嘆，在聽見自己問題的答覆後她也笑了笑。只不過在淺笑之餘她忍不住又輕嘆了口氣。

過去她排斥反感貝施科涅茨的一切，現在則又因為伴侶回到這裡走一遭。那份心底的抗拒似乎也因伴侶那些讚嘆與雀躍給消滅了一些。只是在想到聖母，想到樞秘院時，那些情緒仍然佔了上風。但這次也不僅只是因為那份難以表述的情感。

她只是單純的對於過往生活的一切侵蝕現在的自己，將伴侶扯進深淵的這點感到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