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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枯萎的花

　　一朵又一朵，含羞的花苞接連伸展枝葉，層層疊疊的花瓣以華爾滋的舞步從中心向外綻放，飽滿的色澤如少女們艷麗的裙擺，濃郁甜美的芬芳慢慢地擴散開來，也鑽進了Wall的鼻子裡。翠綠的枝枒襯托著鮮嫩的嬌花，美麗卻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畢竟它們是如此脆弱。雖然Wall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但綠意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逐漸蔓延開來。

　　墨綠的藤蔓悄悄地匍匐至Wall的腳邊，宛若天鵝的脖子往上伸展，勾勒出蜿蜒的曲線。藤蔓末端帶著一朵花苞。柔嫩的花苞在他手邊綻放開來，舒展開的花瓣觸碰到他的指尖。指腹觸碰到絲綢般的觸感，他低下頭，看見那朵美麗的花像是褪色般變得灰黑，外圍的花瓣捲曲收縮，像是乾瘦枯槁的手，不斷向內收縮。

　　乾枯的花瓣不斷蜷縮，顫巍巍地脫離枝葉緩緩飄落在地上。如疫病飛快地擴散，艷麗的花朵們瞬間枯槁死去，轉瞬間周圍只剩下寂寥的灰黑色。

　　Wall睜開眼，真實與夢境的交界太過模糊，讓他一瞬間無法回神，看著天花板愣了好一會。明明早已看慣了生死，卻無法接受花朵在自己的手上凋零。或許是因為花朵曾是他最喜愛的東西，失去的瞬間會感到更加心痛。側過身，看著Nash熟睡的臉龐，忍不住在對方臉上落下一吻。

　　雙唇觸碰到溫暖柔軟的肌膚，抹去了幾分Wall煩躁不安的情緒。但閉上眼入睡沒多久，他又再次做了同樣的夢。繁花盛開的花園因為他出現，而變成一片死寂，放眼望去皆是枯槁的枝葉和凋謝的花朵，殘破的景象如巨石沉沉地壓在他的心上。

　　一個晚上連續兩次噩夢，這讓本來就不需要睡眠的Wall更是完全喪失了躺著的意願。心裡悶悶的，躺著腦海裡又會一直浮現剛才的夢境，乾脆出去走走散心。Wall起身時動作小心翼翼，深怕吵醒Nash。他幫愛人蓋好被子，溫柔地親吻對方的額頭，雖然他沒能一覺到天亮，但他希望Nash可以做個美夢。

　　深夜的城堡裡還是有值班的侍衛和僕人，Wall不讓人跟著，而是找了個寧靜的陽台獨處。夜晚的天空如一塊巨大的黑布，沒有星月顯得有些沉悶。但黑夜裡還是有不少魔物活動，一群魚形的魔獸從天上飛過，黑夜成了廣闊的大海。

　　滴答、滴答──

　　魚群經過之處帶來了濕潤的水，Wall感覺到雨滴落在臉上，水珠沿著他的輪廓往下滑。幾滴雨水落下後，雨絲忽然密集起來，一場雨就這樣突然到來。冰冷的雨水對此刻煩躁的他來說卻很舒適，闔上眼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沖刷掉噩夢的不安。

　　空氣裡沁著雨夜的潮濕與微冷，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Nash在半夢半醒間尋找著溫暖的懷抱，但伸出手只摸到身旁微涼的床位，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Wall？」Nash環顧房間沒有看到人，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爬下床，踩著搖晃的步伐出房門找人。

　　在偌大的城堡裡，Nash卻能直接走到Wall所在的陽台。Wall站在雨中，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沿著下巴流淌而下，給人一種他在流淚的錯覺。雖然知道Wall根本不可能哭，但Nash看到他被淋濕後狼狽的模樣還是有些心疼，而且Nash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情有些低落。

　　Wall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眼回頭一看。有些冰冷的藍色眼眸，一對上Nash的視線馬上變得柔軟，宛若結冰的湖面被春日融化。Wall自己可以淋雨，但他可不想要讓Nash被雨水弄濕，連忙離開陽台，並把玻璃門關上。

　　「快回去擦乾。」Nash牽起Wall帶著涼意的手，拉著對方快步走回房間。

　　先讓Wall換掉一身濕的衣服，Nash準備了一盆熱水和幾條毛巾，接著將Wall按在床邊坐著。Nash將一條毛巾浸濕擰乾，水盆裡騰起細微的白煙，朦朧了他白皙的手指。

　　溫熱的毛巾遞給Wall擦臉，Nash則是站在床邊用其他毛巾替他擦乾頭髮。Nash溫柔地撫摸他的頭，毛巾一點一點將水珠吸乾，纖細的手指探入褐髮，輕柔地梳理髮絲。

　　「為什麼半夜不睡覺，還跑出去淋雨？」Nash將毛巾扔到一旁，雙手捧著Wall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眼睛。

　　Wall攬住Nash的腰肢，讓兩人毫無距離地貼在一起。他放軟了語調，像是撒嬌般說道：「做惡夢了。」

　　一如Wall所猜測的那樣，Nash心軟地環抱住他，憐惜地親吻他的額頭。他也樂得把臉埋進Nash的懷抱中撒嬌，先前的陰鬱不安都因為Nash的擁抱而消失殆盡。嗅問著愛人身上淡雅的花草香，內心變得寧靜平和，感覺時間流逝都慢下來了，他多麼希望能永遠停留在此刻。

　　雖然Wall不需要睡覺，但他注意到Nash的臉上還有些睡意，果然下一秒就看到Nash打了個哈欠。

　　「還沒天亮，多睡一會吧。」Wall將Nash抱到床上躺著。

　　「嗯……一起睡。」Nash揉了揉眼睛，伸手抱住Wall，將對方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胸膛上，接著溫柔地輕拍對方的背。以前在人界時，他曾看過人類這樣安撫自己的孩子，雖然Wall跟孩子沾不上邊，但多少還是有安撫的作用吧？他意識模糊地想著。

　　怦、怦、怦──

　　Wall貼著Nash的胸膛，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忍不住收攏雙臂，抱緊他溫暖的身體，彷彿想將他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睡意如薄紗緩緩地籠罩了Nash，將他的思緒掩蓋在甜美的夢境之下。Wall聽著愛人規律的心跳聲，兩人呼吸的節奏漸漸趨於一致，或許他們正做著相同的夢，一個溫暖、繁花盛開的美夢。

　　夢雖然美好，但Wall更喜歡早上睜開眼能看見Nash。當Nash醒來，兩人對視時，他會勾起嘴角露出笑容。Wall總是忍不住湊上前，一遍又一遍親吻那帶著笑意的唇。

　　「早安。」

　　──每天睜開眼，總是很慶幸今天依舊有你陪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