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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去了。」悶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叶翻書的動作停頓下來，沒有馬上回覆葛葉，而是低著頭覆上書頁。

　　看著封面，半晌才開口：「時間到了嗎？」

　　靠著樹幹的白髮少年走到叶身邊坐下，歪著頭懶洋洋地說：「嗯啊，族裡來催了。」

　　炙熱的陽光照耀在草地上，午後的庭院微風徐徐，樹蔭下明亮而陰涼，葛葉感覺到些許睡意上湧，索性將頭靠在叶肩上，閉上眼假寐。

　　「⋯⋯要記得回來。」

——

　　葛葉走後音信全無。


　　相識的這五年來不是沒有過分離，數日到數月不等，但叶偶爾會在窗邊或書桌上看見一些小東西，種類繁雜，可能是一枚異國的金幣，可能是一顆如血液般濃豔的紅寶石，甚至是一朵已經凋謝的百合，是葛葉在外遊玩時看見，順手讓人送來的。

　　叶曾好奇地問過他，葛葉想也不想便說：「不知道，豬處理的。」作為被意外撿到、簽下主僕契約、被葛葉家族託付照顧他的儲備糧，豬可說是鞠躬盡瘁了。

　　可這次不同於往日，龍族與人類是不同的存在，一百多歲的葛葉以龍而言還是個小孩子。在這個龍族成年的重要階段，葛葉得接受剩下卻最重要的龍族傳承，陷入全然的沉睡三到五年不等，而後才能稱得上是成年龍族，因此葛葉必須回去。

　　「三到五年啊⋯⋯」十五歲的少年喃喃自語，音節在唇齒間流動。身為身份尷尬的前任國王之子、現任國王侄子、名義上的大王子，即便國王王后對他不錯，彼此間卻總有說不明道不清的隔閡。

　　因此叶在十五歲生日時，便向國王稟明放棄繼承權，打算成年後便離開王室。這麼做之後，盯著他的眼睛果然消失了。


　　這樣也好，前國王與王后在他襁褓之時便因意外雙雙去世，叶對於這對名義上的父母其實沒有多少印象，甚至有些陌生，也無意繼承王位。成年對曾經的他而言，不過是個數字罷了。


　　但現在，不只如此。


——

　　有時候叶會忘記葛葉離開了。

　　他會準備好葛葉喜愛的草莓蛋糕，坐在窗邊看著天色轉暗，一口一口吃下過於甜膩的鮮奶油。

　　他會準備好柔軟的毛巾與香皂，興致勃勃想幫葛葉擦拭龍麟時，想起葛葉總是滿臉疑惑卻又順從的縱容。


　　他會滿心期待回頭，發現身後沒有人。


　　侍從們很喜歡這位安靜溫和的大王子，可只有葛葉知道，叶有多喜歡唱歌。雖然偶爾會不在調子上，但他總會一次次練習，再開心地唱給葛葉聽。只有葛葉知道，侍從們口中那位體弱嗜甜的王子，其實沒那麼喜歡蛋糕。

　　也只有葛葉知道，叶望向窗外的眼神。

——

　　「嗯⋯⋯」眼簾掀起，長長的睫毛不住地輕晃，露出灰藍色的眼眸，還有些渙散的目光昭示著主人的不清醒。

　　靠著椅背坐了片刻，叶終於從濃厚的睡意中稍微清醒了些，感受到腿上的重量時仍一時誤以為是葛葉。有時葛葉懶得化為人形，便會用龍型出現，還會謹慎地記得使用龍語魔法隱藏自己，避免讓人發現引起騷動，至於叶究竟為何能不受龍語魔法限制至今仍是個謎。

　　低頭一看，黑貓Loto正蜷成一團趴在腿上，抬頭看他，身後的尾巴緩慢慵懶地搖晃著。小心地伸個懶腰，叶拾起午睡前放在椅旁的書本，聽著窗外的雨聲翻開了書本。

　　Loto是在一個與今天相似的雨天撿到的，約莫是在葛葉離開後快半年的某一天。

　　微弱的咪嗚聲斷斷續續響著，叶在雨中找了許久才在宮殿的角落見到牠，渾身溼透地躺在地上，髒兮兮的看不出樣子。叶小心翼翼地抱起牠帶回宮殿，仔細檢查全身確認沒有傷口，只是多日沒有進食才會這麼虛弱後，便決定養牠了。

　　通體漆黑，只有手腳處是白色的，像極了穿著白襪一般，叶對這隻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為牠取名Loto後在他的宮殿安頓下來了。

　　Loto對叶相當親近，若叶在忙，便會不遠不近地跟著；若他閒下來，便會安靜地窩在身邊，偶爾伸手討摸，乖巧的簡直不像一隻野貓。

——

　　屋外的雨遲遲沒有停歇，叶放下書本，漫不經心地搔搔Loto的下巴，聽著雨聲放任自己想念葛葉片刻。

　　從第二年開始，叶不再紀錄時間，出於期待或畏懼無從得知，只是為成年後離宮做準備。

　　對於日後的生活他倒是不擔心，學習能力極強的叶幾乎只要看過示範再練習幾次就能上手了，在葛葉離開前還曾半夜偷偷下廚給他吃，看著葛葉邊吃邊喊好吃的樣子，叶似乎理解了什麼。

　　喜歡甜食、不吃辣、嗅覺敏銳、不太挑食、吃東西時兩頰塞得滿滿的、會開心地瞇起雙眼，叶喜歡觀察這樣的葛葉，喜歡那種觸手可及的安全感。




　　「⋯⋯好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