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最好的朋友》 黑尾鐵朗x孤爪研磨

作者 迷你QQ球

對遊戲以外之事似乎都不太在乎的研磨,某種程度上對黑尾鐵朗的「優待」,有時也會讓當事人感到受寵若驚。
明明不擅長運動,卻一次又一次地接受黑尾的邀請,因為加入社團,練習和比賽累到發燒過好幾次也沒有退出。
明明討厭受人矚目,卻因為黑尾說過的話,嘗試做遊戲實況和Youtuber;討厭出門和曬太陽,卻和他一起搭飛機跨過半個地球拍合作影片。
彼此分享心事,接受和聽取建議,同時也關心黑尾的感受。在研磨這裡,黑尾可以不謙虛的說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距離黑尾鐵朗三十歲生日還有一個多月的秋天,饒是向來尊重兒子自主性的黑尾父親,也沒忍住問了他兩句感情方面的動靜。
黑尾並沒有多想,隨口應付了兩句。隔沒一天,工作上合作方打聽到他單身,異常積極的想幫忙介紹對象。
似乎一夜之間,「要三十歲了」、「該積極一點」,周圍增加許多催促的聲音,黑尾心裡湧上淡淡的厭倦,他也覺得有些莫名。黑尾並不覺得他有情感方面的障礙或困難,學生時代只是因為更喜歡排球,將時間和心思都放在社團,畢業後進入排協就職,從事的工作就是最喜歡的事情,毫不意外地被貼上工作狂的標籤,除開工作僅剩的閒暇時光,和朋友聚會、回老家、鍛鍊身體、補眠和做家事等等,充實得很。
如此細數下來,自己還是一個挺無聊的男人──黑尾如此評價。即使並不影嚮在擇偶市場的行情,他也不禁想問:「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會感到幸福嗎?」
這樣問的黑尾也知道,問題不過是為沒有踏出的那一步找藉口。

三十歲前最後一個週末,黑尾答應要和研磨實況雙人合作遊戲,當天晚上他剛抵達孤爪家五分鐘,外頭便下起大雨,再過一會兒閃電雷鳴,二十分鐘後屋內一黑,區域性停電了。
直播取消,大雷雨的晚上也不適合出門,索性搬出冰箱的罐裝啤酒和小菜,坐在面向庭院的簷廊。他們同時扣開罐口,輕碰一下說道「乾杯」,在雨聲和雷聲的陪伴下對酌。
黑尾說起最近的一樁心事,說道他好像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那方面的意思,能夠欣賞其他人外貌或性格上的優點,卻不曾產生想與誰進一步發展親密關係的念頭。
「我也是。」研磨聽到後跟著點頭。
黑尾半闔著眼,用有點浮誇的語氣說:「如果是研磨的話,感覺很難和『戀愛』、『墜入愛河』聯想在一起……有時候甚至覺得,研磨可能不會喜歡上人類?」
「什麼啊?」研磨笑了聲,打開第二罐啤酒時像是隨口說道:「我有喜歡的人啊。」
正喝到微醺狀態的黑尾瞬間醒了半秒,隨後感覺腦袋像被重擊般嗡嗡響,研磨的聲音呈片段地進入耳朵。
「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我也沒想過要進一步的……本來沒有要說出來的打算……」
眼前的啤酒、庭園、雨絲都在旋轉,黑尾不知道為什麼才喝了一瓶半,胃裡就翻江倒海,研磨的聲音聽來越發低沉沙啞,像是信號受到干擾的收音機,播放著阻礙他獲取重要訊息的雜音。

「阿黑、阿黑?」
研磨拍了拍黑尾的肩膀,看到黑尾的臉從雙手交疊的指縫間露出來,布滿血絲的眼珠轉動時有點嚇人。
「你還好嗎?是喝太快了嗎?」
看著研磨露出不安的表情,黑尾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道虛影,他站在遠方,看著「身體」動了起來,伸手將研磨拉進懷裡抱住,臉埋在研磨肩膀後面,像小孩子皺著臉掉眼淚,沉默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
被抱著的研磨沒有說任何話,雙手虛扶住黑尾的背。

黑尾希望研磨以為他只是喝醉了,不會發現他在意識到愛情的同時失戀了。

-

黑尾酒醒後逃離了研磨的家。
他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從來沒有如此在意一個根本沒有見過面、不知道長相姓名的人,但他迫切的想知道研磨喜歡很久的人到底是誰。
他無數次想像直接問出口,就直接衝到孤爪家,握著研磨的肩膀邊搖晃邊質問「為什麼你有喜歡的人卻從來不跟我說」,即便這根本不是重點,但黑尾無法忽視內心深處強烈的「被背叛感」。
所以他逃走了。
勉強維持正常的上下班、吃飯、運動,可怕的是一旦沒有在做事情,他的腦子裡瞬間便充斥著研磨。黑尾鐵朗從來不覺得自己記憶力差,但從前數、從後數,八歲那年第一天見面直到他們出社會這幾年都翻爛了,黑尾也找不出研磨暗戀對象的蛛絲馬跡。
——難道是在我們認識之前?研磨小學前的暗戀對象?那也太久了吧!
黑尾吐槽著自己。知道了是誰又能怎樣?知道了要幹嘛?
腦袋裡面同時有惡魔和天使在爭論不休。
理性的天使說:「研磨有喜歡的人,作為研磨的朋友當然要支持他。」
思緒混亂的惡魔說:「不行!誰知道那麼多年過去對方到底長成什麼樣的傢伙?研磨從小就不擅長與人相處,和一個不夠了解他的人在一起,他會很有壓力,就算交往了,對方也可能會變心出軌或做出傷害研磨的事……」
理性的天使說:「太多負面假設了吧?為什麼要認定研磨處理不好感情方面的事情?他描述自己的感情時看起來很開心。」
惡魔崩潰道:「那他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我?我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其實也不是他認定的那麼好的朋友?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什麼……」
惡魔抱頭低語,由於內容過度顛覆善良風俗及既有價值觀,黑尾鐵朗臉上露出了作嘔的表情。

沒有開燈的臥室床上,充電中的手機銀幕亮起,黑尾看到上面顯示是研磨傳來的訊息,點開細看,是詢問黑尾30歲生日當天的安排。
惡魔的低語有一瞬間變得清晰。
「……他永遠不會愛人,我就可以一直當他最好的朋友……」
黑尾的嘴角繃緊,後槽牙緊咬得下顎微微發顫,在手機鍵盤上一字一字輸入道歉和拒絕。
按下送出的瞬間被已讀,幾秒鐘後,研磨傳送了一張常用的OK貼圖。
負面的情緒瞬間吞噬了黑尾做出任何表情、動作的力氣。

-

孤爪研磨是個很早熟的小孩,在同年齡小孩還在多方探索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喜歡的東西、天生的技能點在哪裡。
所以當研磨意識到「我喜歡阿黑」,他與黑尾的相處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沒有出於喜歡而嚮往跟對方變得更親密、或交往之類的,僅僅只是意識到這件事而已。
和黑尾一起出門打排球,是研磨不忍看一個對遊戲沒多大興趣的小孩被關在房間裡面乾熬,還總是輸多贏少。
在屢次邀約和蠱惑下加入國中的排球部,也是因為黑尾說「一起在比賽中戰勝對手」,聽起來跟組隊遊戲有點像,事實上放學後的部活和比賽確實也挺有意思。
高中他們先後進入排球強校,一起實現曾經練習數百次、想像數百次的場上戰術,浸透全身的汗水、膝蓋和手臂的瘀青,最後都在這塊長方形的球場上開花結果。
研磨一向很清楚他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得到什麼,比賽照著預期的進行他不會因此得意,即使輸了他也不會感到氣餒。
成年後對人生規劃也條理清晰,有夠多的資本和自信支持他隨時轉變職涯的目標和方向,只有對於伴侶,他選擇讓這選項長期空缺。
如同這份超過友情界線的感情,研磨想要的是作為「阿黑的朋友」這個位置,但他不認為自己想要、或是有能力成為「阿黑的伴侶」。
在他的認知裡,黑尾鐵朗雖然是個排球笨蛋,也是一個家庭觀念很傳統的男人,年紀到了自然會考慮成家,以其條件和人格魅力,要與他人構築親密關係應該不難,時間早晚的事。
當有天黑尾成家了,生活重心自然會轉移到家庭,「排球」會變成第二位,「朋友」就會排到更後面。

可能要等到黑尾真的有了對象,這份跨越十年以上的暗戀才會隨之慢慢枯萎。
可能某一天會突然遇到其他更心動的人,從而移情別戀。(研磨認為該選項發生機率比中樂透還低)
也可能這份感情始終無法獲得積極的處理,也無法消散,即便如此研磨覺得沒有關係,他可以一直懷藏著這份感情,直到終點。

但在某個停電的、下著雨的晚上,看到黑尾臉上難得出現煩悶的表情,研磨沒來由地突然想坦白。
——說出來也沒什麼,畢竟我沒有特殊的意圖,而且是阿黑的話,也不會因此跟我疏遠吧。可能是基於暗戀對象同時是從小認識到大的朋友,研磨對黑尾有一層盲目信任的濾鏡。
在自說自話了好幾分鐘後,研磨才察覺到黑尾不妙的狀態。
不知道是因為雨聲,抑或是剛好有道距離很近的閃電遮蔽了視覺,當下他沒有足夠的覺察能力去分辨黑尾微妙的情緒。
那天晚上,黑尾去浴室盥洗後在客廳打地舖睡下,隔天研磨起床時,他人已經離開了。用過的被子和睡衣已經洗乾淨、擺放整齊,餐桌上放著研磨給黑尾的備用鑰匙。
之後一週裡面,除了發過兩次簡短的訊息,兩人完全沒有見面。
研磨皺著眉頭,反覆滑開手機訊息,關閉後再點開,和黑尾的聊天紀錄停留在兩天前,他詢問「生日一樣要回老家過嗎?」,黑尾回覆「抱歉,我還沒想好,之後再說吧」,下面是研磨回覆的貼圖,一直呈現已讀未回。

他按滅了手機,歪倒在床上感覺自己像是一灘被打死的史萊姆。感覺自身似乎也在脫離正常狀態,無力感比遊戲破關還要難受10倍,還疊加上進入bad ending的挫敗感10倍。
在說出口的那一刻起,事情的結果就不再受研磨一個人的控制。
交付了信任,就等於接受了所有可能的結果。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對研磨來說是久違的稀有感受。
他可能比自以為的還要喜歡黑尾,而且也沒有準備好失去作為朋友的資格。
以為不帶妄念的覺悟就能夠坦承心意,誰知道這份感情沒有消散,卻先變得苦澀。

-

再次跟黑尾見面,是11月16日,在當天早上相約的訊息中,黑尾用有點過於正式的語氣,邀請研磨前往一處郊外的高級餐廳碰面。
餐廳是包廂式的,上菜後用餐空間裡沒有其他人,隱密性很好,研磨脫掉帽子口罩,看向桌子對面全套西裝、甚至戴上領帶夾的黑尾,差點吐槽「你是相親對象沒來才叫我過來吃飯嗎?」
前兩道是開胃菜和濃湯,餐桌上氣氛仍然有些僵硬,隨著熱菜上桌,家常對話才陸續開啟。
「這個口感好特別。」
「嗯,醬汁也很香。」
「你剛剛吃的時候是沾這個嗎?」
「對,右邊是沾海鮮的。」
當研磨吃到八分飽,餐盤裡食物消減的速度慢下來,黑尾也放下餐具,舉杯喝了半杯水,上半身微微朝向研磨傾斜,說:「……上次回去後,我想了很久,還是想要跟研磨說清楚。」
研磨聽到這坐直了一點,手掌放在膝蓋上搓了搓,低垂著眼。
黑尾深吸一口氣,梗著脖子講出心中模擬好幾次的話,出口這一刻他才發現害羞的情緒遠超緊張與自我厭惡感:「我發現自己好像、應該、已經──喜歡研磨很長一段時間,只是最近才意識到。說出來絕對不是想造成研磨的困擾,事實上對你可能也沒有意義,我只是……不想把跟你有關的感情隱瞞著,另外……」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黑尾的喉嚨翻湧起酸意,他垂頭咽了下去。
「我……希望能一直、一直當研磨的朋友,支持你做任何事情,看著你得到幸福。所以,研磨喜歡的人……如果是想……」
「等一下。」研磨出聲打斷,站起來越過餐桌,雙手扯著黑尾的領子往上拖曳,鼻涕差點先於眼淚流出來的黑尾好險沒嗆到。
「阿黑是想要跟我當『一輩子的朋友』嗎?」
研磨注視著黑尾問道。
黑尾的思緒突然回歸平靜。
——如果能在這雙眼睛裡保有出場機會,他可以違心的說「是」,欣然同意退回界線後方。

在黑尾點頭的同時,聽到研磨小聲快速地說了聲「騙子」,接著就是眼前的臉迅速放大,同時嘴脣被「撞」了上來。
發起攻擊的突襲者顯然沒有多少經驗,這一下直接磕到了門牙,黑尾痛嘶了聲,第一反應仍是捧起研磨的臉,查看他嘴唇出血嚴不嚴重。
研磨頂著黑尾擔憂的視線,痛得皺巴巴的五官重新舒展。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的傷口,微笑著:「現在開始有人說謊就絕交,阿黑重新回答我一次。」
心臟收縮的頻率過快,讓黑尾突然有點喘不上氣,他眼神發直盯著研磨嘴唇上的小傷口,再移到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眸,眼前人的語調、動作和眼底的笑意,都在傳達著清晰無比卻缺乏真實感的一個訊息。
「……不喜歡的話,就打我。」
黑尾說完低頭吻上眼前的人,嘴唇相貼的時候,領口上緊抓著的手鬆開了,轉而滑向他的後頸摟住,純潔的吻瞬間變成更激烈的索求。
他表現得像是條不顧吃相的餓犬,換氣的間隙每次睜眼,映入黑尾眼中的都是研磨潮紅的眼角,濕潤的瞳孔盛滿他的倒影。
後腦勺的手不輕不重的抓撓髮根,指腹輕揉的力道像是在撒嬌,也像是無聲的催促。
親吻持續了好幾分鐘才停下,研磨身體發熱,雙腿發軟著,人已經從原先的座位移動到了黑尾的大腿上,也是黑尾察覺到再親下去會出現尷尬的狀況,率先喊卡。
「要回去了嗎?」研磨問。
看著懷裡的研磨雙頰紅暈未退、嘴唇還帶著水光,卻語氣自然地問出這句話,黑尾下意識地點頭,扶著人站起身時腳步還有些飄然。
結帳離開餐廳後,他們坐上計程車,前往研磨的家。

-

11月17日凌晨1點多,研磨感覺到床沿凹陷,等待熱源靠近,他翻了個身面朝黑尾挪去。
身體還殘留著浴室的熱氣,團在空調被裡、兩個人暖烘烘地靠在一起,幸福感足以麻痺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黑尾動作輕柔地梳理研磨放下來的頭髮,對方閉著眼睛、順著枕頭滑向他的肩窩。
「……所以,那時候研磨說的人其實就是我嗎?」
「現在還問?」
黑尾撇撇嘴,嘟囔著:「為什麼之前都不告訴我……」
研磨閉著眼睛回答:「我以為沒必要,也以為當朋友就夠了。阿黑不是也這樣想嗎?」
「呃……」利箭再次射向背脊,黑尾繼續掙扎:「可是研磨既然先察覺到,你應該要在我之前先說吧……」
「我有說啊,只是你那天晚上沒聽到的樣子,是被酒精影響──」研磨將嘴唇貼在黑尾脖頸的皮膚上,用氣音道:「還是阿黑太喜歡我,大腦當機了?」
「你進入新角色的狀態和看透人的速度都太快了吧?」
被連續刺中的黑尾面露不甘,卻也拿升級解鎖「戀人」角色的青梅竹馬怎麼樣。
嘴上爭不贏,索性從別的地方占便宜回來。原本平靜的被窩突然一陣起伏晃動,伴隨研磨的笑聲和罵罵咧咧,攻防持續數分鐘才熄火,研磨爬回最開始躺的位置臥倒,剛剛梳理整齊的頭髮因為幼稚的搔癢遊戲又變得亂糟糟的,兩個人倒在床上都笑得有點喘。
撫開研磨蓋住臉龐的髮絲,黑尾輕聲問:「我記得你那天晚上說,沒有想要再進一步,後來呢?」
研磨模仿黑尾的動作,將他洗完澡後垂落的瀏海往上捋,回答道:「某人不惜說謊也要支持我的戀情,覺得不能辜負阿黑的好意。」
說完他們又都笑出聲。

「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我們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如果你喜歡的人剛好是我,」黑尾偏頭在研磨額頭上重重親了口,「就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交往第一天就說一輩子,阿黑好沈重。」
研磨用手背抹了把額頭,這個帶有嫌棄意味的動作換來鋪天蓋地的全臉蓋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