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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連綿不絕的高山之中,眺望下去,繁華城鎮宛若璀璨星宿落於這荒北之地。
這裏除了離天京更近,也是他們翻山越嶺後第一個落腳的地點,凌皏要了一間上房後帶著活潑亂跳的童榆休憩。

一進門,憋不住的兔仔蹦蹦跳跳,嚷嚷著:「蓬蓬、蓬蓬!你聽到了嗎?」

坐臥床榻闔眼養神的凌皏沒有動靜,好似真的睡去了,但童榆知對方沒睡,戳戳對方的肩膀後喊道:「掌櫃說今晚有慶典,正巧趕上一年一度的花乞節!聽說還有如仙如花的仙子下凡,獻予幸運之人仙花!」

童榆雙手捧臉,癡癡憨笑。
「不知那仙子有多美,也不知那仙花長什麼樣......」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凌皏不知何時抬眸,撐頷回視傻呼呼的兔仔。
「咦、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

凌皏勾起一綹青絲,百般聊賴地用手指捲來捲去,「我倒是想看看那仙子是何等仙法。」
一下子就把兔仔的心勾得春心蕩漾。

「哇!謝謝蓬蓬!」渾然不知的童榆高舉雙臂歡蹦亂跳。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去慶典,也是他初次與人同伴相遊。
他悄悄瞄向想事的凌皏,忘記了一開始對方是擄走他的大壞蛋,印象也跟著親和許多。

——要是有幸見到那稀世仙花,他可否細細描繪下來,送給那人了表心意呢。

暮時。
商家攤販紛紛出籠,應是靜謐的夏夜轉瞬間變為繁盛熱鬧的不眠夜。
吆喝、喧嚷沸騰,四方八面的旅人融於街市,一同慶祝這意義非凡的節日。

他們也早早出了客棧,漫步在人群之中。

「兔仔你在找什麼?」凌皏早就發覺童榆四處張望、心神不寧,與其說是逛街倒不如說在尋什麼東西。

「蛤?沒、沒有啊!我只是在看路上這麼多人,多熱鬧啊!」
見兔仔對自己撒謊,凌皏頓時神色不悅道:「該不會是找什麼如花似仙的仙子吧?」講完都有些牙酸。

童榆瞪大淺眸,像隻被抓到把柄的小兔子手足無措,「才、才沒有!我是在看攤販都賣什麼!」
他慌張地看來看去,隨手指了一攤,大喊:「你看那攤生意興隆,肯定賣著什麼珍奇異寶!」說完,人就像受驚逃竄的兔子衝過去。

凌皏挑眉,信步跟上,較高的他稍稍探頭就見到攤位前的商品,不由噗哧一笑。
「兔仔,原來你對胭脂香粉這類的閨房小物有興趣啊~」

而好不容易鑽到攤前的童榆此時呆呆愣愣,一副嚇傻的可憐樣。

老闆娘見攤前出現兩位大小帥哥,不禁喜開眉梢地招呼起來,「唉、小郎君可是來尋送給心儀對象的胭脂呀?」她隨手一遞,一個精緻的小瓷甕躍於童榆掌心。

「這是我們招牌——任何女孩都特別喜愛的豆沙色,從荳蔻至花信之後都非常合適。」
「不、不是,我不是來買胭脂的......」

童榆弱弱反駁,拿著小瓷甕的手有些抖,正想著如何婉拒時一隻青蔥玉手接過胭脂,後頭響起清澈的嗓音。
「老闆娘都來一套吧。」
「......咦??」

凌皏享受著童榆驚疑的視線,給了銀子接過木盒,拉著傻兔子離開。
沿路上童榆一反常態地安靜許多,凌皏也沒理會,直到小兔爪動來動去,掙脫他的手後他才幽幽回頭。

童榆憋著嘴,什麼情緒都往上擺的臉龐隱隱蒼白。
「蓬蓬買那些東西......是、是要送給誰呀?」
凌皏不著痕跡地勾起唇角,「這和你有關嗎?」

這和你有關嗎.......
童榆垂下頭,一直以來朝氣滿滿的小馬尾頓時有些失色。
半晌,他猛然抬頭,眼角似乎閃過淚光。
「蓬......蓬蓬是大壞蛋!!」吼完人就掉頭跑走,留下看不清神情的凌皏。

童榆埋頭狂跑,甚至還用上僅存不多的魂力,直到他撞到人,跌坐在地也沒起身。

「唉、哪家的小娃娃呀?」
「快扶扶他,不知有沒有跌傷唷。」
陌生又年邁的聲音從頭上傳來,童榆茫然抬頭,就見一對老夫妻擔憂地看著你,一人一手將他扶起來。

老婆婆彎腰,緩慢地幫他拍掉灰塵,被老爺爺叫住讓他來。
「小娃娃有沒有撞傷呀?唉喲這麼可愛的娃娃,你的父母去哪了?」
「沒事,我沒受傷.....」
童榆搖搖頭,一時有些木訥,正想道謝就看見老婆婆耳邊泛著白光的嬌花,「老婆婆,你頭上戴得這花是.......?」

提到花朵,老婆婆滿是皺紋的雙頰浮上紅暈,「這是老爺子送我的幸運之花!是不是很好看呀?」
童榆直勾勾地盯著白花,點頭搗蒜,「好看!超級好看!老爺爺真厲害!!!」他深吸一口氣,緊張望向兩位待他極好的老人家。

「我可以跟你們借一下這朵白花嗎?我、我想畫下來?」
「畫下來?」老爺爺滿臉狐疑。
「對!」童榆重重點頭,「我想畫下來送給某人!」

謝別兩位好心的老人家,童榆抱著畫冊,漫步在街市旁的河邊。
走累了,他就坐在大石上,翻開畫冊。
一朵微微透著靈光、栩栩如生的白花生於畫紙上,若他人瞧見還以為是什麼仙人留下的珍寶。

童榆輕輕撫過花瓣,上頭的露珠彷彿透過畫紙浸染了指尖。
忽然,一滴水珠落於手背,他迷茫抬頭,才發覺自己哭了。

「嗚、嗯......嗚......」他一手抱緊畫冊,一手用力地揉眼睛,但這彷彿打開開關,淚水沿著臉龐連串地滑落下來。
耳邊仍迴盪著那句「這和你有關嗎?」

是呀、他跟蓬蓬本就不是夥伴,蓬蓬有沒有心儀的女子都跟他無關。
但為何......他會因這句話而難受成這樣?

「兔仔。」一抹幽藍突然出現在前面,沈穩的嗓音猶如清風拂過耳畔,童榆茫然抬頭,對上那雙深如海水的湛藍。

見他抬頭,凌皏抿成一線的嘴角微微勾起,「小傻瓜。」

劈頭就是罵,任誰都會委屈。
童榆彆扭地撇頭,憤憤地回:「我才不傻,你才傻!」罵完他就後悔了,怯生生地偷看對方。

不料一朵鮮嫩欲滴的白花佔據視線,伴隨一聲幽幽嘆息。

「唉是呀,我這次真傻,要不然也不會費勁心思向仙子求花。」說著,那朵鮮花就塞進童榆懷裡,凌皏漾著燦笑,低頭注視傻兔子。

「為、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某隻小笨兔啊。」他傾身,扳著童榆的下巴,喃喃低語:「你說,你是不是該補償我什麼?」

慶典尾聲,歡聲如雷,大眾都在引頸期盼最後的壓軸——煙花大會。
七彩的花朵於黑幕中綻放,聲響不斷,但他們彷彿獨處在不同的時空,無語相望。

「你......你要我怎麼賠償?」
凌皏笑了一聲,兩人的身影漸漸靠近,吐息交纏在一起,「你說呢?」

蹦得一聲,點點火星落下,凌皏緩緩退後,露出深不可見的微笑,有溫柔、有心思、有寵溺。

他用指腹撫過童榆唇角,笑道:「傻兔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