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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利用分離自己元素親和力創造載體,用魔力代替血液,重新寫入人格再利用分割和召喚的方式維持『一條靈魂』的規則,你真的很瘋狂。」
艾斯卓夫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平靜而溫和。
「我以為你會說瘋狂的是利用你和木元素的共鳴來強行鎖住死者的意識這個部分。」
「噢,那個部分根本是奇蹟。」
艾斯卓夫輕輕的笑著。
「不過你也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吧,再這樣下去你還能存在多久。」
「這都是為了強行凝聚記憶結晶的後果,我很清楚的。」
翏奈看著外袍上閃爍的紅色閃光,淡然的說著。
「這都是為了讓他們不被世界的規則排除必要的代價。」
魔人輕撫著後頸那顆紅色結晶,輕聲說著。
「艾斯卓夫,我很抱歉。」
「孩子,你是為了什麼而道歉呢。」
浮現在翏奈腦海中的大龜眼神柔和而慈祥。
「為了我所做的一切……」
在這名長者的面前翏奈永遠都是個孩子,無論他的外貌是精靈或是巨大的龜。
「我強行將你留在這不上不下的狀態我很抱歉,但如果不這樣做……」
「孩子,做為一個自然衰亡的精靈,多陪你這幾十年也不是太難捱的事。」
「謝謝你……」
在創造召喚獸時,他做的只是將伊懷、藍斯、洛萊斯、金淵、戎和嵐孚的性格寫入結晶,讓他們以召喚獸的型態存在——但翏奈很清楚,這些元素生物們只不過是他做出來的替代品,和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們沒有絲毫關係。
那些人的靈魂、記憶都不存在了,這都只是有著相同個性的不同個體。
但艾斯卓夫是不一樣的,他趁著精靈的靈魂氣息完全消散以前冒險凝聚共鳴的木元素,成功保留住了精靈的記憶和性格,也是因此艾斯卓夫可以藉著結晶和他對話。
然而代價是高昂的,先不提當初凝聚結晶的消耗,光是現在要實體召喚出艾斯卓夫的魔力消耗就是個天文數字,就連翏奈本人全盛時期也只能勉強支撐個幾分鐘。
但翏奈不得不這麼做——他還需要這位長者的指引。
他需要和艾斯卓夫傾吐那些不能和召喚獸們談論的過去,以及自己隱藏的真相。

  「你知道自己的惡化不光只是創造結晶對吧,你本身存在的意志也有影響。」
大龜語調依然平緩,但有些告誡的意味。
「顯然那些小傢伙們也注意到了,我想你也有察覺他們的行動才是。」
「我並不打算干涉他們的行為……」
「但你顯然也快要沒有任何在意的事情,孩子。」
艾斯卓夫直白的戳破翏奈試圖迴避的話題。
「要知道你本身靈魂不完整的狀態來說,這樣非常的危險啊……」
不完整的靈魂本就遊走於生死之間,若是靈魂的求生意志過於低靡,那極有可能會被世界規則判斷為死者。
「我累了,艾斯卓夫。我不想再關切任何人事物,那樣的痛苦已經重複的太多。」
翏奈終於回答。
「我厭倦做被留下的人了,就這樣離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孩子,你可以試圖騙過我,但你蒙騙不了自己的。」
大龜微微搖頭,背上的樹林跟著搖曳起來。
「你看著那個半精靈撐過強襲時,明明就注意到什麼,否則也不會記得他的名字。」
「璀嗎。」
半精靈狼狽的模樣還在翏奈的記憶中,他承認那場戰鬥意外地觸動了自己。
「他確實讓我想起嵐孚……」
一邊說著,翏奈陷入了沉思,艾斯卓夫沉默地等待著。

  「……艾斯卓夫,如果因為他和我記憶中的人重疊而關注,這樣對他是否不公平。」
「你覺得璀和嵐孚是一樣的嗎?」
「他們很相似。」
艾斯卓夫微笑,接著提問。
「那麼,你會用璀取代嵐孚嗎?」
「不可能。」
幾乎是瞬間,翏奈便激動地回答。
「沒有人可以取代嵐孚。」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召喚獸們能夠替代你生命中的那些人嗎?」
說完後,艾斯卓夫緩緩走向遠方。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必說出來,你是個聰明的人,會想明白的。」
大龜切斷了心靈聯繫,留給魔人沉思的空間。

  這是個翏奈思考無數次的問題。
當魔角鯨傻愣愣地描述自己對戰的情景時,他看見伊懷。
當暗影鼠用各式各樣的方式取得錢財時,他看到藍斯。
當霜蛇嚴肅做出判斷時,他看見洛萊斯。
當金鳶沉默的陪他望著窗外,他看見金淵。
當寅融站出來保護其他召喚獸們,他看見戎。
當嵐孚兔睜著一雙大眼問著為什麼,他看見嵐孚。
所以每當召喚獸們彼此打鬧時,他就想起了銀焰,想起那些過去,想起那些閃閃發亮的日子。
但他同時又明白這一切都已成了歷史,召喚獸並不是他深愛的人們,儘管自己刻意的讓他們非常相像。
……那他可曾經真正的看到召喚獸們嗎?
他喜歡看暗影鼠分裂後大肆欺負獨角鯨,而後者就這樣呆頭呆腦的跟著他瞎晃,但這不是藍斯和伊懷會做的事情。
他放任霜蛇總是在對戰攻擊失誤,但洛萊斯不會如此。
他允許金鳶自由高飛,可是他也清晰記得自己抱怨過金淵黏人的個性。
他從沒看過寅融真正打過任何一隻召喚獸,但真正的戎管起團員可是比戰場上的對手還兇狠。
他看著嵐孚兔在暗影鼠周遭跟前跟後,但實際上藍斯根本沒見過嵐孚。
召喚獸們不是銀焰的成員,不是他的徒弟,但他仍真心的愛著他們。
答案顯而易見了:那些人不能被替代,但召喚獸們也不能。
也許起點是源自於他的思念,但現在早已不是如此。
他是真心喜愛這些小傢伙們的陪伴。

  「翏奈——」
白色的毛球從窗外滑翔而入,一頭撞進翏奈的懷裡。
「我回來啦!」
「嗯。」
輕輕的幫嵐孚兔順了順有些凌亂的毛,翏奈將他放在自己的腿上。
「跟你說噢,前輩叫我去一個半精靈家臥底,然後——」
「靠靠靠靠叫你不要說,你給我全部說出來噢!」
暴跳如雷的暗影鼠從藏身的角落竄出,這才一臉尷尬的看著翏奈。
「呃……沒事,我不在這。」
說完後,小鼠跑向門外,瞬間又失去了蹤跡。
聽著嵐孚兔的描述,翏奈被引起興趣。
這些小傢伙居然還把主意打到那個無辜的半精靈頭上啊?
「然後那個半精靈一直叫我毛球毛球的,還去了森林說什麼生命很重要。」
「嗯。」
「然後那個半精靈就突然閉上眼睛睡覺,前輩就帶著獨角鯨跑出來,說要把那個半精靈扛回家。」
「哦……?」
「然後他剛剛醒來,就哇——的哭出來了,所以我們就帶他回來啦!」
「這樣啊。」
注意到幾個關鍵詞,翏奈重新呼喚了艾斯卓夫。
「看來,老人家您很費心啊。」
「森林嘛,剛好有力可借。」
被拆穿的主使艾斯卓夫絲毫沒有不好意思,講得一副理所當然。
「看來你想通了啊,孩子。」
翏奈微微點頭,眼底多了一點笑意。
「抱歉,讓你擔心了……不過這樣就麻煩你多陪我幾年。」
「還是那句話,多陪你這幾十年也不是太難捱的事。」

  「那個……翏奈先生。」
翏奈看向門邊,年輕的半精靈正躊躇的看著他。
注意到對方原先就不大的眼睛在浮腫的影響之下幾乎只剩一條線,翏奈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艾斯卓夫害人不淺啊……還真不知道這個半精靈到底看不看得到路。
「那個……」
「你都知道了?」
眼見半精靈還有些躊躇,翏奈主動的開口。
「對的,烏龜先生讓我體驗了您一部份的回憶……」
「嗯。」
翏奈直直地望著對方,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
大概是沒仔細想過到底該怎麼開口,半精靈看起來十分不自在,尷尬的抓了抓頭。
「我啊……其實從雙生火焰那次就很……崇拜翏奈先生。」
大概是最難啟齒的話已經說出口,半精靈說的話漸漸流暢起來。
「我呀,是個很容易受外界影響的人,時時刻刻都擔心不夠和群、不自覺地就會想跟著別人對我的期望做。」
半精靈抬起頭,臉上帶著微笑。
「雖然當時一部分是巢穴魔力影響,但我發現自己確實很崇拜翏奈先生的作風,那樣自信的我行我素,明明也沒有輾壓的實力卻依然如此」
像是想到什麼,半精靈的眼色一僵。
「啊……雖然聽起來不太像稱讚——」
「沒關係。」
此時的翏奈在心底更加確定自己並不會將璀和嵐孚混為一談,嵐孚顯然比他會講話太多了。
「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那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我也隱約察覺背後的原因可能很複雜,也想過也許翏奈先生會需要幫助。」
說到這,半精靈突然臉一紅,讓翏奈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
「雖然對已經經歷過那些的您說這些可能有點狂妄,但我相信現在、此時此刻,一定還有很多值得您花心思的人存在著,等待能和您相遇的那天!」
對於這樣的說法,翏奈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這樣的反應讓半精靈微微低下頭來。
「總之我想說的是,可以的話請允許我三不五時過來叨擾,就當我是來找召喚獸們玩吧!」
好不容易說到自己這趟的來意,半精靈挺起胸,努力的和翏奈對視。
「……當然,我也知道了翏奈先生原來元素法師的身分,可以的話也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指點。」
「嗯。」
「你先不要拒絕——欸?」
翏奈看著錯愕的半精靈,微微點頭。
「可以啊。」
「真的嗎!」
但精靈瞪大眼睛,興奮地跳了起來。
「我叫……」
「璀,我知道。」
簡單回應之後,翏奈自顧自低頭看向嵐孚兔。
「你想待在他那嗎?」
「想,因為他比較會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翏奈沒多說什麼,放開手讓嵐孚兔跳向璀。
「他就交給你了。」
「哎?」
無視於一臉茫然的半精靈,嵐孚兔再次回頭。
「你這邊有前輩他們應該沒問題吧!」
「嗯。」
翏奈看著抱著嵐孚兔的璀,和站在他們背後那一幫急切的想偷聽的召喚獸們。
「沒事的。」

  在人生最後的時光裡,魔人重新站了起來。
他緩步向前,心裡卻是異常輕鬆,只因為他終於發現自己從未隻身一人。
終有那麼一天,他會被迫停下,然後永遠長眠。
但在那天來臨之前,再稍微努力一點點……好像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