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 亞瑟在很小的時候跟阿爾弗雷德一起玩過,那些記憶有時沾水的老照片一樣模糊,但有些卻很清晰,彷彿是在昨天發生的。 在那個時候,阿爾弗雷德身上總是沾著泥土跟草的味道,他比亞瑟小了幾歲,表現得卻像他的同齡人。 他總是幹一些粗暴、危險的事,他跟他那些柔弱白淨的同學格格不入,並對他們心懷惡意―他常把蚯蚓往他們的衣服裡面丟,或是用紙飛機扔他們的頭。 在亞瑟跟阿爾弗雷德一起挨罵的時候,他總是會聽到「叛逆」、「不聽勸」、「過分自信」等詞,這些形容是標籤,緊緊的貼在阿爾弗雷德的身上,貼在所有看向他的眼睛上。 當他的班導師(一個溫柔的O型女性)看向阿爾弗雷德的時候,總是帶著疲倦跟怨怒。 「天啊我希望你不要再搗亂了。」她經常這樣尖叫。 相比之下,亞瑟的待遇就不太一樣,他總是被當成壞小孩誘騙的乖乖牌(可能是因為他平時異常溫順的表現,不像個A,他有時候會聽到他的老師這樣說),所以亞瑟的老師會跟亞瑟說,不要跟阿爾弗雷德玩,不要聽阿爾弗雷德的話,不要再幫他爬過牆。 但是,阿爾弗雷德從來都不跟自己的同學玩,就算他不聽阿爾弗雷德的話,他也會想方設法的把他的聲音塞到亞瑟的耳朵裡,他從沒幫他爬過一次矮牆,覺得那很危險,但阿爾弗雷德,他有100種方法可以出現在牆的另一邊。 他喜歡牽著亞瑟的手,然後他們翹課,溜出學校,他帶亞瑟去他的秘密基地,讓他看一些他自製的木工小玩意。 阿爾弗雷德總是很有趣,他創造、改良、發現新鮮的事情,亞瑟可以跟他說一些他從沒跟別人說過的想像―魔法?那真的太棒了!―他可以在阿爾弗雷德面前做任何會被認為是「娘砲」的事情,阿爾弗雷德不在乎那些,他喜歡看他做那些事情。 當亞瑟為他做了一首詩的時候,阿爾弗雷德用他又大又圓的藍眼睛望著他,真誠的讚美他。 「你真的太棒了,亞蒂。」他總是這樣說:「你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 而亞瑟也這麼覺得,阿爾弗雷德的邏輯跟數學非常好,有時候他還會幫亞瑟做數學作業,那是高年級的作業,阿爾弗雷德根本沒學過,但他就是會。 「總有一天我可以親手給自己造一台火箭,我們可以一起去外太空。」當阿爾弗雷德闡述他的夢想的時候,亞瑟毫不猶豫的相信他。 但是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沒有人認為這是真的。 亞瑟的同學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跟阿爾弗雷德玩,他們說他粗魯且沒有O型該有的教養,而且看起來很幼稚,亞瑟嘗試幫他辯護過,但最後只得到一些古怪的眼神跟大聲的嘲笑。 「你真是個娘砲眉毛。」他們說:「從沒見過A型會跟O型一起玩。而且他還比你小那麼多。」 更糟糕的是這事情還傳到他那些粗魯可怕的哥哥們耳裡,他們對亞瑟擠眉逗眼。 「聽說你交了一個年紀比你小的男朋友?」「你是怎麼辦到的?用獨角獸來調情嗎?」 一切都糟透了。 於是,有一天,在某著很糟糕很糟糕的天氣裡,天空陰陰的下著雨,地上都是水坑,而阿爾弗雷德站在雨水裡,毫不在意的與亞瑟說話。 他說他有一個新發現,還有一些、恩、事情想告訴亞瑟,這麼說的時候,他沾著雨水的臉看起來有點發紅,是臉紅嗎?阿爾弗雷德居然臉紅了。 他對亞瑟伸出手,蒼白且濕潤的,沾滿了雨水,還有一些繃帶―可能是木工讓他的手受傷的―亞瑟聽見他的同學在後面發出噓聲、尖叫聲、嘲笑聲。 他的耳朵嗡嗡作響,想起他那些粗暴可怕的哥哥,阿爾弗雷德看著他,他的藍眼睛就算在這樣陰鬱的、灰色的世界裡也還是很漂亮。 不要理他們,他們只不過是一些蠢蛋。阿爾弗雷德說,他總是這樣,喜歡的東西就讚美,討厭的東西就嘲笑,他看見阿爾弗雷德那種自信的、有點驕傲的表情。 我們跟他們不一樣。阿爾弗雷德說。 亞瑟不喜歡淋雨,所以他撐著傘,因為他要撐傘所以他沒有手去接受阿爾弗雷德的邀請。 他的同學在尖聲嘲笑他們等一下可能要親親。 但是,亞瑟有手可以把阿爾弗雷德推進水坑裡。 阿爾弗雷德的眼睛就算在那個時候也是,鮮豔的、令人窒息的,他沒有哭,也沒有尖叫,但雨水、泥水濕潤他的臉頰,看起來就像是他在哭。 亞瑟第一次看到阿爾弗雷德不敢置信的、受到驚嚇的表情。 之後他跟那些跑過來的同學說他想這麼幹很久了,他容忍他的幼稚還有自大很久了。阿爾弗雷德全聽見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急促的呼吸著,他的臉像紙一樣蒼白,亞瑟以為他會尖叫,但他站起來,一聲不吭的走了。 第二天,亞瑟聽說阿爾弗雷德搬家了,轉學了。 他跑到阿爾弗雷德的秘密基地,抱著一種愚蠢的期待,覺得他可能會在那裡等他,他可能會原諒他,他們可以有一個正式的告別。 但是當亞瑟氣喘吁吁地推開那扇木門的時候,門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亞瑟再遇到阿爾弗雷德的時候是在大學,更準確的說是聽到,那是學生會的一次迎新酒會。 他們先是聊到最近提倡的一個法案―說到這個時候一些人發出猥瑣的笑聲―政府開始給一些總是忘記自己發熱期的O型帶項圈,為了避免在公眾場合的混亂發熱,這個圈每到一個固定的時間就會擠壓脖子來提醒對方吃藥,簡直就是新世代的恥辱貞操帶。 「我不覺得一個心智正常的O型會忘記自己的發熱時間。」一位紅髮的男性―他是學生會的新生之一―鄙夷著:「他們擺明是故意的,只是想要濫交。」 可能是因為酒精,他們的語氣用詞都足夠粗魯,亞瑟沒有喝太多酒,對這種歧視的話題有些尷尬,而本田菊―一位沉默的東方人,可靠的書記―似乎有跟他有著同樣的感覺,身為一個O型,他顯然被這些歧視性的話語給冒犯了,他難得的皺著眉頭。 「我認為有些人真的會忙到忘記這些事情,當他們太過於專注某些事的時候就會這樣。」他說:「今年數學系的新生有一位也帶著這個,他明顯是因為經常鑽研學術才戴上那個項圈的。」 「喔,你是說我們的瓊斯先生嗎?教授的小親親阿爾弗雷德?」那位男性有點掃興的皺起臉:「數學系的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個怪胎,講真的,我覺得他就是個婊子,就算他是什麼天才跳級生那也是個婊子。」 亞瑟突然覺得手裡的酒杯在發燙,他捏著那個玻璃杯,認真的、專注的感受自己的手指摩擦在上面的感覺。 「在不瞭解對方的情況下做出這種嚴厲的評價不是好事。」本田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的認真,甚至有些憤怒:「我在圖書館見過他幾次,我認為阿爾弗雷德同學是個有趣的人,隨便的用這種詞彙來形容他是不正確的。」 「有趣?你知道他那個環上的倒計時功能是什麼嗎?那是他發熱的倒計時,他把他發熱的日期公開給所有人知道!」嘲諷的話語讓亞瑟開始覺得不舒服,他的胃扭曲在一起,眉頭用力的皺著:「這不是婊子什麼才是?那個環沒有那種功能,他自己改了一個!」 本田的聲音變大了,亞瑟從來沒聽到本田這麼大聲、這麼激烈的講過話,其他成員的聲音混了進去,勸架的、看熱鬧的、搧風點火的話語交疊在一起,嗡嗡作響。 「搞不好他是跟教授睡覺才跳級的。」 亞瑟把手上的杯子用力摔到牆上,玻璃碎了一地,酒水潑灑在地上,所有的、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憤怒的、沉重的呼吸聲。 「閉嘴。」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沉且惡毒:「誰再繼續給我談這個話題我就把他的舌頭拔出來塞進喉嚨裡。」 其他人明顯嚇壞了,坐在他旁邊的本田烏黑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他盯著亞瑟,充滿了困惑與好奇。 酒會不歡而散。 在那之後亞瑟還是沒有跟阿爾弗雷德見過面。 對於本田的疑問,他也只是用一些含糊的解釋敷衍過去,有段時間他們流傳阿爾弗雷德跟學生會長有曖昧關係,但時間證明了一切,這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又或著說只是亞瑟的一廂情願。 他偶爾會聽見一些隱晦的、詆毀的流言,關於阿爾弗雷德,關於他的身體,他的行為,他們說他不只滿足於他那些高昂的獎學金,他可能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工作。 亞瑟想忘記這些事,但他們就跟他的童年回憶一樣揮之不去。 他偷偷調閱了阿爾弗雷德的資料,看了他的照片,阿爾弗雷德看起來還是有點過去的影子―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是跳級上來的緣故―他有一張可愛、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他的眼睛還是跟以前一樣明亮,還有那頭標誌性的金髮―他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帶著漫不經心,虛偽的微笑。 亞瑟想起他們小時候,被老師們訓斥的時候,他似乎也是這種豪不在意的表情。 那種淡淡的、後悔的味道就跟泥水一樣讓亞瑟的舌頭苦澀起來。 亞瑟見到阿爾弗雷德的時間是在半年後,在他回宿舍的路上,有人溜著滑板迎面而來,他穿著一件膨大的夾克,還有一件印著漢堡的醜帽衫,亞瑟正在為那個過分低俗的品味挑眉的時候,他發現這個人臉眼熟到讓人窒息。 阿爾弗雷德似乎沒注意到他,他帶著一個土氣的黑框眼鏡,遮住他稚嫩的臉,他的鏡片在陽光下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裡咬著一根棒棒糖,戴著藍芽耳機,漫不經心地從亞瑟的身邊滑過。 一陣帶著化學甜味的風撲在亞瑟的臉上,他愣了一會,意識到那可能是他的信息素,或是什麼類似的東西。 亞瑟的失控只有一瞬間,但僅僅只是這樣一瞬間就足夠讓身體做出反應了,他轉過頭,不可控制的去看阿爾弗雷德退色的、貼身的牛仔褲,黑色的帆布鞋,他勻稱的長腿緊繃著― 阿爾弗雷德停下了滑板,好像他早就預料到這一點似的,他插著口袋,微微偏著頭往後看,他的上下晃動著白色的糖桿。 阿爾弗雷德目光沒有他想像的那樣,沒有責怪、驚訝的情緒,只是一些純粹與平靜的凝視,在亞瑟還在處理他尷尬的情緒時,他做了一個俏皮的眨眼,輕輕一蹬,迅速的滑開了。 亞瑟覺得他絕對是故意的。 「真是非常抱歉。」本田菊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來,輕聲說道:「我今天有點事情,明天我會將會議紀錄交給您。」 「你最近怎麼了?」亞瑟在自己的位置上眨了眨眼:「你以前不會早退的。」 「恩…我最近在學業上遇到了一點麻煩。」本田菊有點害羞的說:「我需要去圖書館查閱一些資料。」 「恩?不是約會嗎?」弗朗西斯一臉曖昧,他吹起口哨:「跟你們系大名鼎鼎的那位?」 亞瑟的一邊眉毛挑了起來,他看見本田菊的臉瞬間脹紅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最近在請教瓊斯同學,我們沒有什麼。」他焦急的否認了。 「……而且我們都是O型。」他小小聲地補充。 亞瑟敏銳的感覺到裡面的失落之意,弗朗西斯顯然也發現了,他快速的朝亞瑟撇了一眼,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亞瑟慢慢的吐了一口氣,想起當初傳著他跟阿爾弗雷德有曖昧的始作俑者是誰。 愚蠢的、腦子被交配塞滿的法國人。 他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溫柔的對本田菊說:「沒關係,你就去吧,剩下的報告我可以自己完成。」 「謝謝您。」日本人快速的朝他一鞠躬,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亞瑟看著他離開,低下頭打算把自己的報告書完成,但是弗朗西斯在他眼角的餘光散發出可疑的、令人厭煩的氛圍。 「把你猥瑣的想法收起來。」亞瑟捏著自己的筆:「再搞一次事情你就可以滾蛋了。」 「喔,如果你想假裝不在乎的話,你應該把你可怕的眉毛放鬆。」弗郎西斯嘲諷的說道:「或是把它們刮細一點,讓他們不要那麼明顯,你知道,它們總是暴露你的真實心情。」 「我的眉毛很好,謝謝關心,把你那些娘砲的心思放到別的地方怎麼樣?比如說你的報告?我記得他的繳交日期是在上個禮拜?」 「時間是虛假的,這只是我們用來束縛自己的虛構概念!」弗朗西斯捧著自己的心:「我們應該關心別的事情,比如說一份岌岌可危的愛情,因為忠誠危機而出現的心煩意亂―。」 「他們是兩個O型,你這個白癡。」亞瑟嘶嘶的說道:「把你的報告交出來,今天,現在,馬上,不然我就把你革職。」 弗朗西斯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聽聽這是什麼話!在現代還有這麼刻板的思考方式!你就是過去與老舊的集合體?滾開吧,我不想再看見你的綠色毛衣了―」 亞瑟站了起來,弗朗西斯想要逃開,但是亞瑟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他用力的按住弗朗西斯的肩膀,強行把他壓回座位,另一隻手拽住他下巴上那些短短的鬍子:「閉嘴,交出你的報告,蠢青蛙,不然我就把你的鬍子一根一根的拔下來。」 亞瑟發誓,他是想要去借一本詩集才去的圖書館,而且圖書館就在A型宿舍的旁邊,所以他只是一時興起想順路去借一本書才去的圖書館。 他看見阿爾弗雷德解開了那個項圈,他細長的手指撫摸著堅硬的金屬,像在愛撫一般抽動。 他聲稱永遠都不會解開的、不會向任何人解開的項圈打開了,露出裡面的蒼白柔軟的肉,與他那些奶油色的皮膚形成強烈的反差,他小心的撫摸自己的脖子,然後低下頭,輕輕的靠在本田的身上。 阿爾弗雷德滑順的金髮垂落在本田的肩膀上,本田偏過頭,嘴唇輕輕的貼在阿爾弗雷德的後頸,吸允那塊敏感的肌膚,他們安靜的呼吸聲交纏在一塊,阿爾弗雷德的手抓住本田的上臂,輕輕的顫抖。 亞瑟看見本田咬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整齊的牙齒陷在肉裡― 「辦公室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亞瑟的聲音讓他們像是受驚嚇的鳥一樣散開,亞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本田注視了他一會,露出悲傷的神情。 阿爾弗雷德似乎不在意這些,他挑起一邊的眉毛,懶洋洋地、挑釁地看著他,亞瑟的視線不受控制的盯著他那截蒼白的脖子,這塊弱小、細膩的皮膚就像是去哪裡拼接上的假貨,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 阿爾弗雷德注意到他的視線,他偏過頭,更加的強調那邊的曲線,亞瑟生氣的瞪著他,瞪著他的眼神,瞪著他垂在鼻頭的黑框眼鏡,瞪著他紅潤的臉頰,潮濕的嘴唇。 那種慵懶的、曖昧的表情叫人作嘔。 阿爾弗雷德不在乎,他散漫的把項圈從夾克口袋裡拿出來,重新扣上了。 「如果你不要那麼熱情地盯著我的脖子,你說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離開之前,阿爾弗雷德灼熱的吐息落在亞瑟的耳邊,他聞到糖的味道,還有一些人工香料的氣息,亞瑟覺得自己的胃好像在灼熱中扭成一團。 他脹紅著臉,抿著嘴唇,努力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吸入大量的、膩人的氣味。 整間辦公室都被糖果的味道包裹了,亞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本田。 「他快到發熱期了,所以讓我幫幫他。」本田輕聲說道:「沒有伴的O都會這樣。」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DxBNZulgx2sG73PcJu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