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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時間拉回稍早,當Ares死活不去睡要凪ちゃん哄哄,完全沒有崩了人設的自覺時,兩台腳踏車也正好抵達某條巷子路口。

  厚著臉皮請雲雀先墊付租借行動電源的錢之後,回歸文明社會的他終於能使用各項手機綁定的功能,先是把租賃費用轉帳給雲雀;隨後馬上切畫面給凪ちゃん連發好幾個抱歉貼圖請求原諒;又購買替代室內拖的鞋子。逃家少年セラフ剛把租借的腳踏車歸還站點就連打兩個噴嚏,從發燒腹痛各種不舒服的狀態中解脫的他還是提不起精神,銳利的眼角只剩下懶洋洋的弧度。

  「喂喂,你真的不要緊嗎?」雖然錢包裡面也沒有很多錢,搭計程車的行程改成騎腳踏車省下一部分的花費,明明是セラお的話要他把整個錢包都交出去也可以的。雲雀擔心地走到前方擋住去路:「是不是和Aresちゃん一樣感冒了啊?」

  ちゃん?セラフ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雲雀是在稱呼Ares,「嗯,可能有點……但沒問題。」
  「這樣逞強是不好的,セラお。」他無奈地搖搖頭,也是對任性起來的夥伴沒輒,直接靠過去示意セラフ搭上自己的肩膀:「但可靠的哥哥在這裡,儘管交給我吧!」
  「……哈哈。」雖然有時不太牢靠,但雲雀的一舉一動總是能給他滿溢的安心感。セラフ並沒有拒絕雲雀的邀請,順從地勾起對方的手臂,硬是搭出一個小鳥依人的姿態。

  回到巷子口,街上的路燈點亮周圍路面,行人自顧自地行走,對燈光外的巷子內部毫無興趣,沒人負責吐槽所以兩人沒有分開,維持著貼在一起的姿勢踏入巷內也並未引起過多關注,不需要充足的光源便能看清暗處的他們不受影響地行走其中。

  按慣例傳送現在位置以及他們兩個目前狀態的訊息給奏斗,雲雀也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只是自然而然地拿起手機將セラフ的一舉一動報備給還在關心的友人之一,然後暗自擔心アキラ如果要教訓セラフ的話會不會已經打到手痛,セラフ還沒感覺地搖頭表示無辜。

  畢竟下午當門被推開,セラフ帶著濃厚水氣出現在店門口時,敏銳的直覺就不停告訴自己——他不對勁。並非身體不舒服或多了一個自己的困擾,而是從根本上有內容被扭曲的感覺。雲雀依舊信任セラフ的判斷,也相信對方不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但現在的セラフ幾乎要把迷惘寫在臉上。

  過近的距離讓雲雀嗅到セラフ外套上的梅雨氣味,都已經洗好澡結果又淋雨,滿身全是雨的氣味,彷彿站在那的人影即將被雨水吞噬一樣,徒具形體但內裡早已被掏空。不知為何他會有這種想法,好似時間成為肉眼可見的拉拔戰,兩端站的是セラフ與Ares,他們不停拉扯同一條繩子,而後者的優勢越來越多。

  「セラお,你有發現嗎?」雲雀不想把疑問壓在心裡,尤其和同伴相關的問題:「你變得不太會笑了。」
  「不是要你一直笑啦,之前我笑的時候你也會笑,但我不笑的時候你也會笑。」笑咪咪的嘴角之類的,雲雀看著セラフ久久不見上揚跡象的嘴角:「可是現在連微笑都沒有了,只是面無表情,像這樣。」
  他哼哼地露出一臉不爽想找人打架的表情,模仿得維妙維肖。

  「雖然我不能像アキラ一樣制定什麼計畫,但陪你一起煩惱也是做得到的。」
  「啊,被擔心了。」
  「一直都很擔心你喔,大家都是,所以笑一笑啦,這樣一點也不、嗯,不多餘喔!」

  セラフ撇開臉,對這種直球殺上來的好意適應性極弱地低喃:「你是想說不從容吧?」
  「對對對,一點也不從容耶,セラお。」
  「如果是以前的話,不管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好好解決,比我們這些人可靠太多。」還能找到機會捉弄他們,想惡搞回去卻找不到機會跟弱點,太能幹了!

  「那不是因為我太強的關係?」「不能弱一點被關照嗎?」
  麻煩別人也是很棒的,互相依靠也能加深感情,什麼都一個人的話不就只能一直清唱,沒有旋律和樂聲陪伴——這樣活著很孤單寂寞,會打從心底無法快樂吧。就像剛剛在鞦韆拉的那一把,他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與對方一同在空中飛翔,就像他一樣毫無拘束地活著,或是追求內心的目標、懷著滿腔熱忱努力奮鬥,不夠聰明厲害的人也是能在社會中生存下去,沒有必要追求什麼都做得好,也不用把自己打理得過於無縫,完美那種東西只存在在故事書裡。

  我很想照顧你,把你閃亮亮的缺點交給我吧, 雲雀眨著眼睛傳達他的慾望。

  「……其實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沉默片刻終於坦承的セラフ貼在雲雀身上,吸取能夠讓四肢回暖的溫度:「只是出去找貓,結果轉個頭就看到Ares,他還一臉認得我的模樣。」
  遠比晚餐的描述還要詳細,添增自己視角內的思考與感受,他說得很慢也很雜,可雲雀認真傾聽的模樣鼓勵著他不要放棄說明。

  「現實層面上Ares是不認得我的,但之前說的那個夢,我們在夢裡碰過面,他也有這部分記憶。」很奇怪吧,明明是個夢,長大後的他雖然有著相似的臉龐與紅色的角羽,但也不可能一眼就認知對方是未來的自己。
  「就好像是……Ares是從我的記憶裡抽出的,而不是我們認定的『來自過去』。」

  微微的刺痛從後頸蔓延,他伸手摸向後頸但什麼也沒有。
  「……所以,我來這裡是想要找到可以交叉參考的參照物。」

  「參照物?」雲雀越聽越覺得事情複雜起來:「不是Ares掉的東西嗎?」
  「是他沒有帶走的東西沒錯,因為體積較大處理起來有點麻煩,所以我就想要自己過來拿。」

  只是他真的該帶著雲雀過來嗎?在離開Zeffiro前他也想過這個問題。Ares出現的原因、能夠存在的原理根本不明白,更別說兩個人之間的奇妙聯繫讓人摸不著頭緒。一週的時間像是一個藉口,讓Ares誤以為自己停留在這裡並非短暫的一天兩天,而是需要他人幫助的七天,才不會作出過於衝動的行為和決定。

  只是在想到請他人幫助的說法前,他就已經跳出窗戶,傳送想要獨自一人面對的話語。電量僅剩微弱的1%,就算後續想連絡誰也已經來不及。
  手機跳出アキラ怒吼的訊息後直接關機,肚子餓得要命,還要解決好多好多的問題。也許是他自己想要有一週能夠解決這些事情、不是短短一個晚上就要搞定,而下意識選擇的時長,畢竟過去自己是絕對沒有七天連假的。

  「它和我沒有直接關聯,但也是穿越時間來到未來的東西。所以拿來跟Ares比較差異,就能推測我們之間的關係了。」セラフ說完就看到雲雀腦袋高速運轉到要跳出錯誤訊息的表情,補了一個相較親切的比喻:「就像兩杯長相一樣的咖啡,要拿起來喝才能比出風味的差別。」

  「不過……」

  セラフ遲疑的聲音在狹窄的巷弄裡響起,雲雀這時才察覺現在已經聽不見外頭吵雜的聲音,相反的,無論是踏在水窪上的腳步聲、水珠從屋簷滑落打在路上的聲響,他們移動時衣服摩擦聲都特別明顯。
  烏雲遮掩大部分的月光,路燈照不進來的前提下環境昏暗無法完全看清,作為偷竊物品的怪盜並不會對漆黑的小巷有恐懼,但接下來同伴的話語卻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裡面的東西,有點嚇人喔。」

  「就在巷子深處,因為真的很嚇人,所以不想要帶你過來的。」他猶猶豫豫地鬆開手,逆著光站在雲雀面前:「我不會怕像屍體或鬼那些會嚇人的東西,但你們很怕對吧。」

  「畢竟是在深夜的巷弄裡。」
  語落,雲雀的腦子裡快速閃過各種臉色死白的鬼怪們從視線死角裡蹦出來的嚇人畫面,而最後勝出的,是前陣子玩的恐怖遊戲中,出現在巷子裡、披頭散髮然後會爬行前進的女性怪物。
  只要被它抓住,就會被扭斷脖子死掉,死在它手上很多次的雲雀試圖撐起勇敢的笑容,但前進的道路和那個怪物的出場布景是越看越像,他的抗拒也越來越明顯。

  「所以我一個人去就好了,ひば在這邊等我吧。」
  「不行!」遊戲裡放生隊友是玩樂,現實怎麼可以放セラフ一個人去。雲雀假裝沒事地牽回手:「要走一起走!」

  「好喔。」セラフ笑咪咪地又一次成功將自己的身體狀況蒙混過去。

  從巷子頭走到尾花費的時間並不長,但因為兩人走走停停,セラフ中間為掩飾自己的狀況又拖了一段時間,到真正到達時散去的烏雲都再次聚集起來了。

  望向巷底,自下午就躺倒在地的屍體依然在原地沒有動靜,而身旁的雲雀發出小小的悲鳴。
  「我要過去看看,你呢?」他晃晃牽著的手,本想放掉又被對方強硬握住。事不過三,他都如此堅持,セラフ也不好繼續迴避下去。

  踩過混雜暗色液體的積水,セラフ牽著雲雀小心在不破壞現場的前提下走到屍體旁。那是一具男屍,名字和年齡不重要,死因是被割破喉嚨造成的呼吸功能喪失及失血過多,按傷口的切痕位置可以推測當時Ares是由下往上割開,且一路劃到頸動脈的位置,死者當時的血液在一旁的牆上留下噴灑的痕跡,搭配無光的環境,以及雜亂不堪的打鬥殘痕,屍體慘白的顏色與地面形成巨大對比,替暗巷添增些許恐怖氛圍。
  就像他執行完任務後望出去的景色,セラフ平靜地想起自己下午也來到這裡,當時的他是不是也回想起這樣的畫面?

  在零碎的刀影中,敵方被奪去生命,而自己再次成功存活。

  又是過去的事。再次被拖進回憶裡的他不太開心地皺眉,說實話比起過去他更注重現在及未來,但為什麼從今天下午開始,他便時時被過往絆住腳難以前行?
  セラフ想起方才雲雀點出的徵兆,說他不像以往般嶄露笑容,儘管當下試著找回過往的行動方式,但不知道為何只要是沒有經過過多思考的選擇,他的潛意識總會讓他走向過去獨自一人解決那一邊,而不是有了伙伴後尋求他人合作。

  他遺漏了哪條線索,所以才什麼也想不通嗎。

  セラフ抬起頭,微弱的光線全被雲層遮掩,感覺再過不久又是一場大雨,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它怎麼會躺在這裡。」雲雀小心翼翼地圍觀:「這也太奇怪了。」
  「這個就是參照物。」早在他們讓小咪進袋子前就死了,セラフ本來也沒抱多少希望,被雨沖刷後屍體也只剩下屍體的作用,但還是蹲下來想找看看有沒有更細節的線索。

  「哈?」雲雀滿頭問號摸不著頭緒,只是原本他想的只是很大的袋子,結果躺在這裡的是更大的東西:「原來這麼大的嗎?」

  當セラフ不在意地直接觸碰屍體的傷口,想確定這具肉塊與Ares有什麼不同時,本該死透的男屍忽然睜開眼睛,白濁的眼球不停顫動,被觸碰的氣管發出嘶嘶的氣音,嚇得他反射性直接按倒對方,讓屍體的頭跟地面親密接觸,可這依然無法喝止屍體開始活動的反應。

  「哇啊!」被狠狠嚇一跳的雲雀大叫,趕緊雙手並用地把掏出刀子想砍屍體的夥伴往反方向拉,「它活起來了嗎!」
  「不知道……」看到的是屍體,手摸的也是屍體,比Ares還更讓人摸不清楚的情況根本參考不了,被扯著往後挪了好幾步,セラフ跌坐在地上看著已經遠離的肉塊,沒有碰觸後它又像個屍體了。

  該不會……?兩人面面相覷好幾秒,セラフ用小刀隔空指了指屍體,雲雀不停搖頭,但最後還是沒能拒絕的被セラフ推著往前走。膽大的怪盜怕個要死還是站在前面,他先用腳戳了戳屍體的身軀,和面對セラフ時不同,一動也不動的模樣與它最開始沒有差別。
  正當雲雀鬆口氣,他身後的人也用腳戳了一下,結果屍體馬上睜開眼睛看過來,嚇得雲雀直接往後一跌,差點把人一路撞到牆上。

  「抱歉抱歉。」始作俑者趕緊扶住雲雀別讓他摔倒,「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怕。」
  「看到它誰不會怕啊!那東西跟剛從鬼片爬出來鬼沒有差別好嗎!」雲雀大聲抗議,用手指略帶嫌棄地上下比劃又不動的屍體:「頭髮那麼長,動起來的時候根本一模一樣,比電影院的鬼片還要3D耶?真的嚇死我了……」
  「頭髮?」它的髮型是男性常見的寸頭,就連雲雀的頭髮都要比它長,「很長?」
  「還不夠長嗎?」都跟貞子一樣了耶!雲雀又往後退幾步,避開屍體周遭暈開的血灘:「剛剛都踩到了,好噁。」

  不對。
  「這個貞子假人真的是Ares的東西嗎?」雲雀想拿起手機拍照,但又不想把這個東西存在自己手機裡而天人交戰。

  不對勁。
  「嗯?」突然被夥伴捉住手,回過頭就看到セラフ露出和Ares相仿的表情。

  為什麼不一樣?
  「你是嚇到了嗎?」可是周遭除了那個貞子之外沒有其他東西了,雲雀只能拍拍同伴的手:「セラお?」

  「ひば,你看到的是什麼?」他按住內心的驚慌,讓語氣維持在普通詢問的幅度。
  「就是很像真人的貞子假人,等身大的那種。」雲雀指向脖子上的傷口,說那裏有條紅色的麻繩,剛剛你一摸它貞子就動起來。又指向混有深色血液的水窪,說它的頭髮長到這裡,剛剛你面不改色地踩上去。

  「啊,是這樣的啊。」語氣過於壓抑的セラフ拿起手機,拍下照片並打開奏斗的聊天畫面:「在你眼裡是那樣的啊。」
  你看這個。他簡短的按下文字,然後在已讀的瞬間傳送照片。

  「跟我看到的不一樣。」
  漆黑的照片、雜亂的情報逐一串成完整的內容,而遲鈍的痛感也姍姍來遲地來到腦中,那是種被挖開深處的抽痛,彷彿有個人不停拿著勺子在翻弄湯底,而大腦正是湯中載浮載沉的脆弱豆腐,每一次的攪拌就會碎開一部份的身軀。
  它在找什麼。セラフ向來對體內泛起的疼痛沒有抵抗力,連平靜的語氣都維持不了。

  好痛。  

  「什麼不一樣——等等!喂!」雲雀用力地抓住セラフ的衣領,看到他臉色發白的模樣決定不等回應,半扛半拖硬是把人從巷子底拖到巷子口,但就算出來了セラフ還是一副很疼的模樣,怎麼叫都叫不回神。

  梅雨再次來臨,可雨傘早就被兩人拋在某個角落,在這短暫的路途裡兩人再次被連綿不絕的雨幕打濕。
  而終於追上逃家少年腳步的四季凪アキラ一下車看到的就是雲雀彷彿找到救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