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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


　　晚間，餐廳。

　　與其他地方的歡聲笑語不同，史萊哲林長桌保持如往常的靜謐，除開這些小貴族們的矜持，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場入學儀式對他們來說實在過於無趣。貴族的關係網交錯複雜，幾乎人人從小就認識，再不濟也於某個宴會中碰過面，對於這些繼承人們而言，誰會成為同伴早就了然於心。

　　更折磨的還有空蕩蕩的胃，沒等校長說完話、結束分院，就算是貴族也得不到哪怕一片培根的。

　　「校長的廢話一年比一年長。」三枝明那手撐著下巴，用袖子遮掩住呵欠，肚子隱隱約約發出幾聲咕嚕，「可以叫父親舉報他嗎？理由就是讓未成年餓肚子，害大家長不高……」

　　「明那長不高好像是自己的問題。」
　　「姐姐這裡有餅乾，明那要吃嗎？」

　　他的話受到身邊人一通打趣。

　　三枝明那人緣向來不錯，除開他的性格是史萊哲林中難得的好相處外，身為三年級副首席的身分也讓眾人有意無意去迎合他。三枝笑了笑，卻沒有回應那些人，往身旁好友的方向靠過去。

　　叶正翻閱著預言家日報，鼻樑上是一副圓框眼鏡。從外表來看，他散發出與史萊哲林格格不入的氣息，但仔細觀察便能看出來，整個三年級都是以他為中心落座的。

　　能得到這種待遇的只有年級首席。

　　「かなかな、你看最後面那個孩子。」三枝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叶分出一點注意力。

　　好脾氣的放下報紙，叶順著三枝手指的方向看去，新生們如同幼鳥般惶惶不安的擠在一塊，被分類帽送往自己的學院歸屬，他幾乎一眼就看出了三枝所說的對象是誰。

　　十一歲的孩子們幾乎還沒開始發育，臉頰帶點嬰兒肥，頂多能稱讚句可愛。然而隊伍末端，男孩的銀髮散落在肩膀，站的不是那麼直，身上的制服倒還算是整齊，似乎感覺到打量的視線，他回頭張望了下。

　　精緻的五官。

　　以及漂亮的紅色。

　　「那是ラグーザ家的小兒子吧？」三枝問。ラグーザ也是個歷史悠久的史萊哲林家族，成員最為著名的特徵就是那頭如絲綢般的銀髮，叶零星記得，他們的小兒子備受寵愛，家族從不強迫他進行社交，所以叶沒見過對方幾次。

　　是個好看的孩子，叶下了結論。就是不知道會帶來麻煩，又或是──

　　他無意識折弄起手指，發出細微聲響。這是叶思考一些比較複雜的問題時會有的習慣動作。

　　而三枝已經很久沒看到這個小習慣了。

　　他有些驚訝，自己的好友無論是在學業、感情、家族瑣事中都表現的游刃有餘，近些年來更是修練到對任何事都能保持面不改色。上次三枝見到叶折手指，大概是他倆十歲打翻三枝母親的大釜，想著怎麼能不挨揍時了。

　　「かなかな？」
　　「恩？」
　　「……不、沒什麼。」

　　一來一往間，麥格教授正好喊到那個ラグーザ的名字。
　　
　　「アレクサンドル・ラグーザ。」

　　男孩坐上椅子，沉默蔓延了很長一段時間，分類帽的思考比之前任何人都要久，顯得非常猶豫。戴著帽子的人倒是平靜，寬大帽沿遮蓋住表情，只有一雙紅眼如同火燒般，鮮明無比。

　　有點像叶珍藏許久的那顆紅寶石。

　　幾秒後，分類帽大聲的喊出了男孩的歸屬。

　　「葛萊分多！」

　　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上去溫和無害的很。

　　……

　　開學幾日後的走廊滿是學生，各種不同顏色的袍子翻飛，偶爾紅色與綠色碰撞就會激出一陣火花。

　　「你怎麼能把自己弄去葛萊分多呢？」

　　抱著書本，葛葉在心裡埋怨魔藥學課本的沉重，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這門課，旁邊的椎名和莉莉姆還在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平白增添幾分煩躁。他們步履匆匆，趕往下堂課的教室。

　　至少目前，還沒有新生敢在石內卜教授的課堂上遲到。

　　「葛葉！說話啊！」嬌小的莉莉姆光要跟上步伐就氣喘吁吁的，即便如此也沒有放棄追問：「莉莉姆不能理解，ラグーザ家怎麼還能有葛萊分多出來呢。」

　　「……你怎麼不去問問那頂破爛帽子？」已經放棄糾正莉莉姆的文法，葛葉沒好氣答，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說是這樣說，經過走廊邊的銅鏡時，他還是不自覺望了過去。

　　一身火紅。

　　好，太好了。

　　幾天前慘痛的記憶湧上腦海，葛葉發誓，如果給他一個時光器，他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開學當天掐死走神的自己，再把那頂胡說八道的破帽子丟進壁爐裡，一把火燒成灰燼。

　　順帶把那封可怕的咆哮信也一起燒了吧……葛葉打了個冷顫。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爸媽對他的要求一向不高，兩個哥哥更是明裡暗裡的放縱寵溺，幾乎養出了個混世魔王，要不是葛葉本性不壞，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

　　即便如此，小兒子掉進獅子窩這件事顯然也沒有這麼好接受。

　　因為分院失眠了整晚，早餐時，葛葉迷迷糊糊啃著麵包，從小陪伴的雪鴞Leo親密降落在手邊，還啄了啄他的手背，想討點蛋糕吃。

　　掰開一小塊瑪芬放在桌面，葛葉睡眼惺忪的拆開Leo腳上的信件。

　　下一秒，來自哥哥們的「關懷」差點讓他摔裂了屁股。

　　『アレクサンドル・ラグーザ，聖誕節回家的時候，你最好想想要怎麼和我們解釋，不然──那時候莊園的柳樹應該長得很高壯了，枝條正適合拿來揍那些不聽話的孩子。』
　　『那麼，祝你這學期過得愉快，親愛的弟弟。』

　　那封咆哮信的碎屑被他沖進了馬桶。

　　「葛葉？」
　　「所以說，閉嘴吧你。」

　　沒有和認識許久的莉莉姆客氣，葛葉進到教室，迎面襲來的就是地窖偏冷的空氣，把自己縮進不顯眼的角落──連新生都知道魔藥學教授看葛萊分多不順眼，能有多遠躲多遠──放下書包，葛葉抬頭就和那雙灰藍色的眼珠對上。

　　陌生的史萊哲林站在講桌旁，面帶微笑。

　　「鑒於你們差勁無比的課堂表現，史萊哲林的叶學長熱情地自告奮勇來幫助各位──」教授的語氣似笑非笑，好像對對方出現在這裡也不是十分滿意，「有問題去找他，開始上課，每個人來領材料。」

　　今天製作的藥劑非常基本，所有人都是獨自作業。葛葉小心翼翼的處理材料，小刀顫抖著切掉藥草根部，差點把自己的手指也切下去加料。

　　本來一切還算順利的。

　　「火還沒有燒開，現在加進去水仙草的根只會讓這副魔藥作廢，你這個小巨怪！葛萊分多扣五分。」石內卜教授訓斥其他葛萊分多的聲音讓葛葉手一抖，眼看就要失誤，另一雙手卻幫他撈起空中的材料，等了十秒後才放進鍋內。

　　是那個史萊哲林。

　　魔藥轉變成好看的紫色。

　　最後成品完美到讓葛葉有些心虛，他這些天雖然說還沒炸過大釜，但也離那不遠了，一下子交出這麼高水準的魔藥……他摸到教室的人全部離開，才慢慢吞吞來到講台繳交作業。

　　對著藥劑瞇起了眼，教授轉頭望向一旁的人。

　　葛葉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那瓶魔藥被收進抽屜中，然後──「既然叶先生如此樂於助人，這個麻煩就交給您了。」故意用著敬稱，教授苛薄的說：「希望學期結束時，能看見葛葉先生在沒有『其他人』的幫助下，於我的課堂獲得高分。」

　　「每星期一瓶魔藥上繳，祝兩位共度愉快的學期。」似曾相識的話語。

　　說完，教授的黑袍如風一般消失在轉角，葛葉僵硬著回頭，與眼前的高年級對視。叶絕對是他遇過看上去最好相處的史萊哲林，然而注視著那雙藍眼，從小培養出的警覺讓葛葉背後豎起一陣雞皮疙瘩。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非常──危險。

　　「真是不走運呢。」
　　「那麼，請多多指教了，葛葉。」

　　如棉花糖般的聲音，又像蛇吐著蛇信在警告。

　　梅林在上，見鬼的愉快校園生活。葛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是的，這就是一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