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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月季花》
(時間線屬於交往前，雙方剛認識一年左右)

「優。」

單個音節消散在空中，聲音的主人不急著喊第二次，他知道對方正埋首工作，以至忽略那聲叫喚。
再等等吧。伸手將瀏海梳理整齊，而後馬上被弄亂，最終他放棄那撮不受控的頭髮。

近幾日氣候潮濕，算算時節，也該到水氣豐沛的梅雨季。真是個讓人困擾的天氣，出門的人少了，街上非常冷清，大家都害怕被突來的雨淋濕身體，例如現在。
突如其來的雨從坂本龍馬踏入客棧門口那瞬間傾盆而下，他此次前來事打算看一眼許久未見的心上人，再衝回海援隊處理文件。真的一眼、就一眼！他向部署們苦苦哀求，終於求到幾個鐘頭外出，每分每秒都很寶貴，還怕趕不在時間內抵達，坂本龍馬幾乎是飛奔過來的。

「優，我的新娘。」

男人等不及了，他再次呼喚眼前忙於收傘的人。只見那人雙肩微微一震，垂首將身子正對男人，抱緊未收好的濕傘屈身向前，並無進一步做出回應的打算。

她的頭髮好亂，一路上顛簸真是辛苦了。坂本龍馬垂眸輕笑，他像根竿子杵在大雨中，豆大雨珠毫不留情拍打著身子，感覺有點冷，也有點累。他咬唇把呵欠憋回體內，生理淚水在眼框打轉，最終以雨水一般的角度滑出眼角，幸好沒人看到這副狼狽模樣。

「聽說你們到這裡散心，我太激動擅自跑來了，真不好意思。」

男人發出一貫的爽朗笑聲，他真想上前擁抱那位連臉都不給見的侍女，坂本龍馬輕輕提起腳跟，驚覺鞋內積滿雨水，又笑著把腳跟放回原地。沒辦法，雨下得太大了。
低頭望向侍女腳邊乾燥的地面，坂本龍馬慶幸這場雨來得晚，讓小小人兒躲在屋簷下，整個人清清爽爽，穿著白色和服、暗色披肩，還有柔順的墨色長髮及淡淡花香。他攢緊垂在身側的左手，把握時間努力交流，哪怕此行只可能是他的自言自語。

「這幾天都有可能下雨。」 好想看她的臉。
「可以的話盡量別出門吧。」 她的眼瞳真好看。
「這家客棧是誰挑的？挑得好。」 是鮮血一般的顏色。
「他們的餐點很好吃。」 是月季花的顏色。
「啊，當然妳做的飯也好吃！」 月季花啊……

坂本龍馬想起在急忙趕來的路上，他無意間瞥見月季花叢，並順手摘了一朵下來。花還在左手掌心，不過想也知道，它不足夠美麗。坂本龍馬想不起自己跑得多快，只覺得花瓣早已亂成一團。
算了。男人偷偷將花兒藏進衣袖中。

「新娘。」坂本龍馬用手將臉上的雨滴抹開，「我知道這請求很無禮，能不能讓我看妳的臉？一眼就好了，就一眼！」天曉得他今天說過幾次類似的話。

見侍女無動於衷，男人有些失望，他哀求道：「讓我知道妳過得很好，我才能放心回去。」

雨越下越大，幾乎要蓋過坂本龍馬的聲音。坂本龍馬不覺得愛人會順自己心意，約定的出門時限也差不多到了，他必須動身趕回海援隊。
不夠體面，坂本龍馬心想。難得見面該準備一束漂亮的花，並選在適合出遊的日子，今天這場面怎麼想都是衝動行事，該停止自己的胡鬧作為了。

「時間差不多了，那我回去啦。」

男人大笑幾聲轉身離去，沉重的步伐踩碎無數水窪，儘管惋惜，還是得盡快將文件處理完畢。他決定走到盡頭轉角後再開始奔跑，這樣才有機會在想念愛人時瞥幾眼客棧。此時的她早該入屋裡服侍太陽巫女了。
心愛的她端著熱呼呼的味噌湯，配上醃蘿蔔，如果有鬥雞火鍋會更完美。我的妻子燒得一手好菜，做鬥雞火鍋肯定好吃，她也不會忘記餐裡不能放金桔。坂本龍馬想著想著，突然按耐不住思念之情，他決定轉頭朝客棧屋簷下貪戀幾眼。

此時坂本龍馬能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喀噠喀噠撞進心裡。

「才谷大人。」
來者記得男人的化名。她踩著木屐跟隨男人不知多久了，身上已濕透大半，像隻小動物縮緊雙肩；明明差幾步路便能追上眼前的人，卻選擇與那人保持一公尺距離。

坂本龍馬沒想到侍女會追出來，他又驚又喜。

「冒昧請問。」或許是這場雨太放肆，楢橋優做了坂本龍馬不久前做過的事，伸手將調皮的瀏海梳理整齊。她仍低著頭，輕呼一口氣，餘溫化成水氣飄散在雨裡。
「請問能用這把傘，換取您手上那朵花嗎？」侍女將視線抬高，緊盯男人抱在腰前的深色袖子。

「欸？」坂本龍馬嚇一跳，「但、但是這個……！」
「想要。」侍女第一次親口說出請求，「拜託您，我想要。」也是第一次說出「我」這個字。

坂本龍馬臉紅了，他沒見過楢橋優如此堅定的眼神，那懦弱的侍女竟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望，用月季花顏色的、好看的、惹人憐愛的瞳，靜悄悄與自己對望著。

她的眼裡有我，是我的身影，好幸福，死而無憾了。
男人從袖口拿出紅色月季花，只剩三兩片花瓣掛在萼片上，其餘全落在袖子裡，他羞赧地低下頭，還能看見混滿污泥的水窪中有幾片花瓣滑動。他後悔沒一開始把花送出去，至少比現在殘破的樣子好看得多。

這場雨好煩人，雨滴打得胸口躁動不安，坂本龍馬覺得心臟很吵，特別是遞給侍女花朵時指尖相觸，以及隨後侍女蹲下身拾起花瓣的時候。

「謝謝您。」侍女將指腹的污泥擦在裙擺，掏出布巾收好花與花瓣放入腰間，再將油紙傘雙手奉上。
「不、我才要說謝謝……新娘。」

接過傘的坂本龍馬哭了，他不急著使用它，而是讓眼淚鼻涕被大雨混著沖掉，才沒讓楢橋優看見這般失態。
吸了吸鼻子，男人再一次用手抹開臉上的水，打開傘罩在侍女頭頂上。
「讓我送妳回去吧，我的妻子。」

被喚作妻子的侍女點了點頭，不拒絕幫助、也不邀請一同避雨，靜靜地讓男人送自己回客棧，並在男人還傘時將傘推回他手中。
「才谷大人，這是您的所有物。」楢橋優一如往常看著對方腳尖，「傘已經用來與您換花了。」她收起推傘的手，向後退一小步。

「回程請您務必注意安全。」
侍女朝男人深深一鞠躬，直到男人道謝、不捨地撐傘離去，才起身拍開衣袖上的水珠，轉身回到客棧內。

真是意想不到，討人厭的梅雨季，竟下了一場難忘的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