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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一支菸種一室花》


「不能吃。」他告誡長髮披散的小女孩。
女孩眼巴巴地盯著他指間燃燒的菸，他於是擺了擺手腕，涼涼的煙霧瀰漫開來，女孩笑著湊上去聞，跟著薄白的煙霧轉了一圈，而後停下來看著他；他理解她眼裡的乞求，就張開了手臂，隨著一串驚喜的笑聲女孩開心地坐下，往後靠進了他懷裡。
他看著小亭努力抽氣嗅著薄涼的菸氣，終究將菸湊近唇吸了口，再吸口氣，然後吐出，女孩嘻嘻笑了，滿意地呼吸著擴散開來的薄荷氣味。
微嗆的冷意鑽入他的氣管他的肺，那瞬間他感到眩暈，便蹙起了眉，卻為了女孩又吸吐一次清冷的霧，像他種了一室植栽。
菸很快燃到接近濾嘴，他就捻熄了菸，小亭看著小桌上的菸盒，哀求他再點菸，他嚴厲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失望地低下頭，離了他一步遠。
他還是伸手摸了摸那個小小的腦袋。
「這個不行。」
他收起方才燒掉的那款淡菸，拿出另一個菸盒，猶豫地點上，小亭開心地湊上去聞，發現味道不同，歪了歪頭，但還是笑了。

他其實並不抽菸。
那盒菸是他僅有的了。與其他的都不同。
點第二支菸的時候，他的胸臆開出一串藤花，呼出的時候，天花板攀落一道爬藤。他其實不想那股淡香留在身體裡，點菸時卻別無他法，而他的體內有花，一串一串藤花，開出來，開出來，不息地開在肺裡，開到呼吸裡，開到血流中，所以就開到了心裡。
花與枝椏掙脫他的身軀。每次他吸進藤花香的菸氣，他就感覺從裡被拆分，他是土壤，他是枝葉，他是花，菸像吸食他的全部長成了一株清麗的藤花，侵占整個房間，他就只好成為養分，供養它。
他其實並不抽菸。但他總是買得到某間店裡特製的藤花味的菸，吸入時淡得像風的菸，吐出時濃得像水的菸。
他卻買不到那款薄荷的菸了。
所以他總是隔了許久才點上一支，通常也並不抽，就讓它自己燃盡。買不到的菸太珍貴了，寥寥幾支，他還不能抽完。

那天他吻他的時候墨色的髮間有菸熏出的氣味。
他皺起眉頭，他的搭檔就拿出一個鐵盒交給他，笑笑地說是任務委託人的一點心意；他打開看，一排菸缺了一支。
搭檔提議教他抽菸，現學現賣地將今日剛從委託人處學來的方式教給他，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他有些疑惑那個笑容，卻還是聽從了對方，在點燃時吸了口氣，被嗆得咳了幾聲，邊咳邊理解了那個狡黠的笑。
他記得呼吸裡都是薄荷的冷，涼得就像那個夜晚的月光。
紫色的瞳眸卻很溫暖。得逞的笑意在眼裡憋出一片光芒像陽光碎在湖裡。
他們輪流著抽完了他的第一支菸。
搭檔說，薄荷還挺適合他的。
他親吻他的指尖時嗅到不同的氣味，搭檔告訴他，「我選了藤花味的。」他看見搭檔的背後開出一片紫藤，紫得就像他的雙眼，淡得就像他的心。
後來他還是收下那盒缺了兩支的菸。

小亭靠在他懷裡睡了。另一個人再也不會。
他熄燈上床，滿室菸香，藤花在他眼前輕晃。
他想他也許只能選擇成為養分，供養他的藤花，花開在他身上，花若死了，他也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