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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濕熱的深山後,時間流逝失去意義,這裡就連溫度都未有明顯改變,有時男人只能靠夜晚點點星子推斷季節,在腦海中回憶故鄉。

時間已然模糊,能判斷的依據剩下頭髮的長度,還有身體四處出現的紅斑蔓延程度來粗略計算。

深山裡的濕度滋養真菌,在他們皮膚各處紮根成癬,就像此地的樹一樣,層層疊疊又滿是疙瘩,而鮮少清洗的頭髮被分泌的油脂捻成氣根,從頭頂垂掛晃蕩,大概連蟲子也無法分清他們的差別吧。

被迫在這裡不停地做事,比篝火更熱燙的爐子幾乎將人融化,他們沉默地反覆丟入金屬又將融化的後的汁澆入容器成型。

而唯一能結束在巨大火爐旁的苦工,是當居住地中最高建築的發出嗡嗡聲。不同於村裡巫師用的小鈴鐺清脆悅耳,鐘聲更像某種巨獸。

彼時才允許放下工作,士兵會將男人壓跪在地,沉默地抬頭看向建築房頂那兩根木頭組成的十字架。

或者更準確地說,男人在看著它後方的藍天。正如侵略者不明白野獸頭骨對神靈的重要,他也不懂靠一橫一豎的木頭能向神傳達什麼。

在村裡時人們都是用煙向靈傳遞意念,向萬物之靈奉上感謝,向海祈禱豐收與平安順遂。

然而被擄到山裡後,他們失去所有、家人分離,甚至連信仰也禁止,要求歸順一個完全陌生的神,不論觀念還是語言都完全不通的神,與原本的信仰差距之大,可能比他們離海還要遙遠。

最後他們在這裡,唯一與故鄉共通的只剩天空,即使被繁茂的樹木切割後破碎不堪。

男人闔上眼垂首,靜待夜晚來臨,期望今夜能再墜入夢境中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