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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re Only Humans

00.

他像個導遊般,昂首邁步領在所有人的前頭,周圍綠油油的草皮擺上了羅馬神話的大理石雕塑,彷彿來到了中世紀的莊園,最後他們在黑色的復古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事實上,他就是個引路人。他將要帶領著後頭這些人──彭哥列家族第十代首領和六名守護者,前往黑手黨之路,或許腥風血雨也或許是萬惡深淵。

而且,他們將永遠無法為了自己的不得不的選擇而後悔。

「請容許我再一次自我介紹。」身著價值不斐的黑西裝,適當的剪裁設計完美的襯托出他的修長身形。金髮男人從容不迫的微笑,站在一座不屬於他的白色豪華宅邸前,優雅的舉手投足堪稱義大利這個浪漫國家的最佳代表。

「我是迪諾。加百羅涅家族第十代首領。」自我介紹時鳶褐色雙眸炯炯有神,自信的笑容迷人又充滿著風采,談話的語調堅定又沉穩,就如交響樂中娓娓道來的低音大提琴般,為他們將要面對的世界拉開序幕。

「無論你們是否願意……」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同盟家族仍然稚氣未脫的新首領,以及一字排開站在他身後的年輕守護者,「還是歡迎你們踏入黑手黨的世界。」



We Are Only Humans
DINO x HIBARI KYOYA



01.

迪諾說完,退到一旁很紳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站在最前面的澤田綱吉將門推開。澤田走近一看才發現,門上雕刻著彭哥列的家徽。好像又被告知一次他的宿命,澤田深吸一口氣,帶著那雙有了覺悟的眼神,伸出手將門推開,但門卻紋風不動。

以為自己沒用力的澤田又多施了一點力氣,大門依然沒有為他們敞開。看不過的嵐之守護者獄寺大罵了聲可惡和雨之守護者山本也上前去幫忙,卻絲毫沒有助益。

「啊,忘了說。」迪諾見狀才面帶抱歉的微笑,搔了搔頭,「彭哥列的大門是會認人的,你們第一次來,需要一點證明。」

「戴上戒指點燃火焰,靠近大門的家徽,讓它認識你們就可以了。」迪諾搔了搔頭笑著。羅馬力歐小聲的對自家首領說了幾句話,迪諾只是點點頭。

守護者紛紛戴起了戒指──身為彭哥列家族一份子的最佳證明。最先把火炎點燃的是早為了加入彭哥列成為十代目的左右手興奮已久的獄寺,而雲雀則猶豫了許久才燃起了紫色的火炎。紅橙黃綠藍靛紫,七色的火焰陸續被點燃,火焰產生的暖空氣混合他們的決心。

果然,「咿呀──」的一聲,沉甸甸的木製大門被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鋪著暗紅色地毯的長廊,牆上的畫有不少就是歐洲名畫家的真跡,而在底下以透明的玻璃箱妥善保存的瓷器或者雕刻全都是不斐的藝術品,就像是來到博物館一般,展覽品琳瑯滿目。其中左手邊只有一幅色彩鮮明的油畫,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描繪著聖經中伊甸園的亞當和夏娃受蛇引誘而偷嘗了禁果,最後被上帝驅逐出伊甸園。

「那幅畫最主要是為了提醒我們,黑手黨一樣只是人類,並不是像神那樣子的崇高存在。」迪諾看著畫頗有感觸,眼眸露出一絲感慨的神色,「黑手黨能夠決定人的生死,但我們自己最終也逃不過死亡。」

「有些話可能說出來阿綱會覺得不舒服吧……抱歉,這也沒辦法。」迪諾繼續領著他們向前走,中途遇見了幾個黑西裝打扮的中年男子對他們九十度鞠躬,澤田猜想大概是彭哥列的部下,於是尷尬地笑著向他們輕輕點了點頭致意。

「放在這裡的藝術品,有些是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後才得到的。」迪諾說,總算走到了盡頭後向右轉,後面的澤田一行人依然跟隨著他的腳步。
「這個嘛……放在門口不會太招搖嗎?」澤田苦笑著問。
「我也這麼覺得,好像在炫耀戰績一樣。」迪諾爽朗的大笑,「不過之後如果想把那些東西換位置也不是不行,反正是你的權利嘛。」

告別了剛進門的藝術品長廊後,澤田突然有置身於五星級飯店入口大廳的幻覺,櫃檯坐著幾個穿著制式,笑容可掬的年輕女子,背後的掛鐘顯示著主要國家的時間。頭上的古典水晶燈奢華高雅,「這裡是彭哥列的招待所。裡頭還有餐廳、私人酒吧和游泳池等設施,有空你們可以進去看看。」迪諾看到他們瞠目結舌的反應忍不住笑了,「身為全義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彭哥列這樣的排場還算是簡單樸實了。有空可以來加百羅涅走走,我們的餐廳可以說是全義大利最高級的喔。」

接著他們踩上一旁的旋轉樓梯蜿蜒向上,通過一臺識別指紋的機器之後,一望無際的是一間間同樣規格的房間,實木大門上都有著編號,「這裡都是會議廳,非彭哥列家族的外人沒有允許最多只能到這裡,包括我。」迪諾指了指自己,無奈的聳肩。

「至於守護者和首領的辦公室在樓上,私人房間的話在另外一棟建築。」他向窗外指了對面一樣是白色系的建築。

正當其他人順著迪諾指的方向看去時,他突然開口。

「里包恩正在會議室裡等你們,快進去吧。」

02.

「終於到了啊,蠢綱。迪諾你那麼慢才把他們帶到也夠蠢的。」一進門便看到里包恩好整以暇地坐在黑皮沙發上,輕推黑色帽簷,桌上的黑咖啡依然緩緩的冒著煙。

「……」里包恩的前後任徒弟無奈地面面相覷,最後是迪諾展現師兄風範先開口:「幹嘛沒事大費周章的叫我帶阿綱他們進來?畢竟我不是彭哥列的人……」

「反正我不是叫你準備要在這裡待上半年?就當作是提早適應環境,以免部下不在的時候迷路了。」里包恩無視迪諾的抱怨,自顧自的對其他人說下去:「未來半年迪諾會帶一些部下暫時住在這裡幫助你們熟悉家族的事務,有什麼不了解的事情就盡量使喚他吧。」

瞬間感受到澤田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著感激,宛如他就是彭哥列的新救世主。迪諾暗自恐懼著澤田該不會以後真的想要用力的使喚他。

獄寺則是皺著眉,不以為然的不斷說著「十代目有我這個左右手就夠了哪需要跳馬幫倒忙」之類充滿敵意的話,卻在看到澤田喜出望外的向迪諾道謝時住了口。山本和了平也跟著說了句「謝啦,迪諾先生。」、「極限的謝謝你!」

「嘖,跳馬幫十代目去應付那些沒大腦的笨蛋倒也綽綽有餘。」獄寺還是忍不住抱怨。
「嘛~獄寺你別這麼說嘛……」山本笑著搭上獄寺的略顯瘦削的肩。

迪諾在一旁苦笑,有些無奈自己都25歲了卻依然活在他的老師的陰影之中。不過答應協助彭哥列之事倒是出於自願,一來是里包恩的請託,二來則是為了答謝視他如己出的彭哥列九代目一直以來對他和對加百羅涅的照顧。

還有一個原因──他望向從下了飛機就面色鐵青站在角落不置一詞的雲雀恭彌,好像還沒適應義大利到日本相距八小時的時差。

他想更了解他的學生。雖然他們的緣分僅止於戒指爭奪戰的非常時期,雖然這個學生是被迫收下的(而且雲雀似乎只把他當成很強的肉搏對象)。

回想自己年少時里包恩給他的震撼教育,好像也不只是讓傷痕累累的自己變的更強更茁壯這麼簡單。把OK繃往臉上貼的同時,就像是把家族責任的沉重標籤貼在他本該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一次又一次的揮舞著手中的長鞭使他無法忘記自己的使命,守護加百羅涅,保護身邊最重要的人。這也是他之所以出生的最大任務。

姑且不論他的學生照三餐咬殺別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是單純想要追求挑戰強者的刺激。但既然身為一個家庭教師,迪諾自覺他有義務要告訴雲雀除了戰鬥技巧之外的其他事情,縱使雲雀不太可能為了他的隻字片語而改變太多。

他想教給雲雀恭彌的東西有好多好多,雞皮蒜毛的小事情也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也罷。
就連迪諾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個決定。

或許,還有個隱藏的理由,這麼說或許自私了點──
他還想要,探查自己的真心。

03.

原本寧靜的彭哥列大宅因為彭哥列第十代的到來而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無時無刻不在吵架的山本和獄寺是噪音最大來源,第二次踏上義大利國土的山本總是纏著有一半義大利血統的獄寺問東問西,從義大利的風俗民情問到獄寺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不堪其擾的獄寺千方百計的想要擺脫山本的糾纏,罵也罵不走丟炸彈也沒用,不得已只好勉強維持這樣的狀態,雖然獄寺內心並不討厭就是了。

「那個……兩位大人都沒有時差的問題嗎?看起來很有精神呢。」打掃守護者私人房間的幾個管家和女僕私底下議論紛紛,「雲守大人在我還沒打掃的時候就跑進去睡了,我想幫他整理行李的時候不小心吵醒他結果就被他轟出來……」有著一頭黑髮的艾亞西絲依然心有餘悸的說,「幸好經過的迪諾先生幫我解圍……」

「加百羅涅十代目跳馬迪諾嗎?」另一個手中拿著吸塵器的金髮少年,聽到迪諾的名字眼中便閃爍著仰慕的光芒,「聽說他要來彭哥列住一陣子呢!如果我長大後也能像他一樣那麼有魅力就好了……」
「據說排名風太的『最迷人黑手黨首領排名』裡面,跳馬迪諾就是排名第一耶!如此完美的男人……」
「又有商業頭腦又有錢又有帥氣的臉蛋……真羨慕這種人啊。」

似乎是彭哥列第二亂源的藍波(8歲),突然出現打斷了眾人關於迪諾的談話。
「哇哈哈~藍波大人才是最強的!」依然一身乳牛裝的藍波幼稚程度隨著長大不減反增,「快給藍波大人糖果哇哈哈!!!」

「給。」在後頭的迪諾請羅馬力歐隨手給他藍波一顆巧克力,「我不是說待在辦公室裡不要亂跑嗎?真是的……」迪諾苦笑著,有些苦惱的抓了抓金髮,「新的彭哥列還要勞煩各位多費心了……不過他們也只有這幾天的時間可以吵了,未來絕對會忙到不行。」他看著眼前的女僕和管家們笑著。

「迪諾先生……」方才被解救的艾亞西絲怯怯的開口,「剛剛……謝謝你。」
「喔,是剛剛被恭彌轟出來的可憐女孩嗎?」迪諾笑容更深了,「盡量不要在恭彌睡覺的時候打掃喔,他很淺眠容易被吵醒,而且應該是時差還沒調過來才會對女生出手吧……不用太害怕啦。」

「迪諾先生好像很了解雲守大人呢。」和迪諾一樣有著一頭金髮的少年突然這麼說著。
「啊?」迪諾聞言先是一愣,「說了解也不算是……但畢竟他是我的學生嘛。」忍不住又笑開來,有個那麼強的徒弟讓他著實覺得很驕傲。

「我還有些事情,先離開了。」迪諾快步離開,走到一半時卻好像忘了什麼而停下腳步,轉身燦爛笑著,「我的房間在恭彌的隔壁,東西剛搬進來很混亂,就麻煩各位幫我整理一下囉!」

眾人則是有精神的回應,像是看到一早升起的太陽。



「……羅馬利歐。」迪諾邊往前走邊呼叫著身後的部下。
「你覺得……我很了解恭彌嗎?」

04.

雲雀睜開眼,揉揉睡眼惺忪的鳳眸,眼睛仍無法習慣一大早就從落地窗透進來的義大利陽光。睡了一整天醒來反而覺得頭有點痛,像是太多事同時往腦海裡堆積。

的確,他現在有許多疑問還懸在心頭得不到解答。什麼彭哥列什麼雲之守護者……好像曾經聽跳馬囉嗦過,但當時因為太專注於眼前的打鬥,所以自稱是他的老師的人說了什麼話雲雀並沒有認真聽進去,只是更加不屑於他戰鬥時還能夠說廢話的遊刃有餘。

就這樣莫名奇妙被帶到義大利來令雲雀有種被綁架的不真實感,唯一的差別只是沒有人被綁架了還能享受如此好的待遇。

環顧四周,暖陽透進的落地窗顯得金黃耀眼;他睡的床勉強能算是張單人床(一個人睡嫌太大兩個人嫌太擠);床單和身上蓋的蠶絲被都是簡單的米黃色;衣櫃大到能夠讓好幾個身高上看180公分的人藏在裡頭還覺得寬敞;床頭櫃上擺著設計典雅的夜燈和一盆小仙人掌。行李衣物散亂在一旁尚未整理。

……好像昨天有人想幫忙整理卻被自己趕出去了。雲雀模模糊糊的想起,微蹙著眉尖,決定先將東西歸位整齊,畢竟散亂不是他的風格。

即使目前不討厭房間的擺設和環境,不是雲雀習慣的並盛還是令他覺得不太自在,不一樣的空氣、不一樣的國土,好像動物失去了自己蟠踞已久的地盤流離失所。雲雀一邊將衣服摺疊整齊,一邊思考著會不會有人因為他離開了並盛而開始恣意猖狂的為非作歹;副委員長草壁有沒有辦法代替他整肅風紀。

拿出了大行李箱裡的所有東西後,雲雀這才發現並盛中學的白襯衫及制服褲連帶著風紀臂章被壓在最底層。
大概是習慣性不小心的收進來了吧。潛意識裡想要收藏即將被埋葬的回憶。

「叩叩。」外頭有人用指關節輕敲著房門,沒得到雲雀的允許便擅自轉開門把。
「早安恭彌該起床囉!咦……」開門的聲音和來者神采奕奕的道早同時傳進雲雀的房裡,原本預計會看到雲雀平和睡相的迪諾卻意外的發現雲雀不在床上。他迅速掃視整間房間一圈,發現雲雀正坐在磁磚地板上收拾自己的東西,漾開了笑容,「我都忘了恭彌在並盛的時候作息超正常。」

雲雀瞇起眼,站在門邊的迪諾的燦金髮色和笑容混合陽光令他覺得分外刺眼,「哇喔,一大早就欠咬殺?」正好自己心情鬱悶找不到人出氣,見到獵物自投羅網雲雀忍不住冷笑。

「別這樣,恭彌。」迪諾明顯放軟了語調,有些忐忑不安地確認羅馬利歐仍在自己身後,「我只是想叫你起床……要整理什麼的叫管家負責就好了,等等梳洗一下要開始工作了喔!一小時後會議室見~」

「喂。」迪諾說完正轉身準備要離開,卻被雲雀叫住。
「什麼事都沒解釋清楚就要開始什麼黑手黨鬼工作?」雲雀皺眉,由下而上仰視著迪諾的眼光充滿著不悅。

「明明就是恭彌沒認真聽。」迪諾苦笑,看著自己的學生覺得自己是不是教育失敗,才讓學生完全的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有空的話我再跟你說一次吧。你現在只需要知道你要幫助彭哥列……好吧為了自己也行,不只是用戰鬥的手段,有時候也需要智慧,剷除阻礙。總之黑手黨的世界很危險,卻也會有更多你感興趣的強者喔。」

「喔?」雲雀似乎被挑起了興致,順手將不離身的鐵拐朝迪諾的笑臉砸出一支,「還是先咬殺你比較實際。」隨即起身衝上前,右手拿著另一支拐子向迪諾的腹部攻擊。

迪諾有驚無險的反手接住拐子,來不及掏出鞭子只好順勢以手中的拐子格開雲雀的猛烈攻勢。少了一支拐子的雲雀左腳往迪諾的小腿一勾,讓迪諾一個重心不穩向前仆倒。但迪諾反應迅速,華麗空翻的同時也把拐子敲向雲雀的肩頭,雲雀勉強擋住了攻擊,卻來不及擋住另一隻刺青蔓延的手抓緊他的左手一起往地板上倒。

……結果就變成了像現在這樣子的曖昧姿勢,迪諾在上,雲雀在下。

迪諾有自信地淺笑,用拐子抵著雲雀的下顎,逼得雲雀不得不仰起頭。被完全壓制住的雲雀只剩一雙鳳眼能夠不受迪諾的控制而怒目瞪視,目光炙熱的像是快燒穿迪諾的後腦杓。

「抱歉,恭彌。」從容的端詳被自己的拐子壓制住的雲雀的微妙神情,雲雀的黑色瞳孔像是漩渦,令直視雲雀目光的迪諾心裡不小心掀起幾波漣漪,「太過急躁不是好事喔。」就這樣空氣凝結了大概半分鐘,迪諾打破沉默。隨後小心翼翼地拉著雲雀站起身,再將拐子交還給主人。

「不要忘記了,恭彌。等下會議室見囉!」迪諾揮揮手,一派輕鬆的揚長而去。羅馬利歐微微頷首向似乎被石化的雲雀打了個招呼,離開前不忘順手把門關上。

「嘖。」隔了三年的再次對壘,雖然說彼此只是小試身手卻還是完全佔不到上風。雲雀對迪諾剛才把他壓制在地時那種饒富趣味,像是在觀察小動物的表情感到十分不悅。

不過迪諾剛剛說的關於黑手黨的那番話他倒是照單全收了。危險、強者、咬殺。想到這些令天生是戰鬥狂的雲雀忍不住對未來的生活產生期待──這對於雲雀恭彌來說可是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就算要他暫時忍受和草食動物群聚也無妨。

他同時也暗自期待著能夠親手完美的咬殺掉迪諾的那天。
蛻變,成長。總有一天他會要迪諾看到他最完美的姿態。

05.

「……這半年的時間我主要會告訴你們黑手黨的職責、基本禮儀、禁忌、任務、目前全世界黑手黨的分布局勢之類的東西,有些誡律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即使我覺得有些規定該跟著愚蠢的老頭一起埋了,」迪諾微笑,眼神像是老鷹般銳利,臉上的表情不是平常親切的燦笑,而是有著首領風範,不容違背的自信笑容,「恭彌……你遲到了三十秒,如果是在並盛,你要怎麼處理遲到的學生?」話鋒一轉,迪諾轉頭看著剛打開會議室門的雲雀,戲謔地說。雲雀則是偏過頭,一句話也不吭的挑了個離眾人最遠的位置坐下。

才三十秒……澤田在無聲地心裡吐嘈,突然害怕起迪諾是否想要如法炮製里包恩的鐵腕教育。
「クフフ……該不會是怕看到我不敢來吧,小麻雀?」開口諷刺的是霧之守護者庫洛姆,更正確一點說是依附在女孩身上的,仍然被關在水牢裡的六道骸。

此話一出,空氣似乎開始瀰漫起火藥味,眾人都以為戰鬥一觸即發在所難免,但雲雀只是坐得遠遠的撐著頭,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連說話反擊都沒有,更別說是拿出拐子。

正當每個人都以為雲雀轉性的同時,迪諾以說教式的語氣苦口婆心對自己的學生說著:「不管是不是黑手黨,守時都是人的基本禮儀。剛才的話無意冒犯,恭彌。我只希望你能夠明白,不準時可是容易吃虧的。」雲雀自知理虧,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歡遲到,所以只是安靜的聽以他的老師自居的金髮男人說著,雖然不喜歡他像是對待問題學生的口氣,但也忍下來了。

「那我繼續說下去。」迪諾又繼續一開始的話題,「這半年的時間我會教給各位黑手黨該知道的東西,不過大部分的事情還是要靠自己,很多都會牽扯到彭哥列的重要機密,就算是同盟家族,這總不應該讓我知道吧?而關於實際出任務的部份,如果跟加百羅涅無關的我不會插手,不過我會適當的給予幫助。」

「聽起來可真有趣,跳馬。不過我對黑手黨完全沒興趣呢。」骸冷笑了幾聲,痛恨黑手黨的他現在願意待在會議室已經是奇蹟了,「我只對澤田綱吉的身體有興趣。」

「喔?」迪諾似笑非笑的回應,無視當事人澤田恐懼的顫抖和拿出三倍炸彈迅速進入備戰狀態的獄寺大聲說的「六道骸你想對十代目做什麼!」,「不覺得熟悉下黑手黨的規矩更有助你達成目的嗎?六道骸。」冷靜的像是利益交換般的談判語氣,令骸忍俊不住的以庫洛姆的纖細聲音歇斯底里地大笑,讓其他人有些不寒而慄,藍波更是嚇到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果然是個奸詐狡猾的商人呢,跳馬迪諾。」骸打趣的看著變相出賣同盟家族首領的金髮男子,「我就姑且先接受這樣的說法好了。」
「迪諾先生!」感覺自己被出賣的澤田一臉不可置信的望向迪諾,「我……」
「阿綱,對自己有自信點。憑你的實力沒辦法控制六道骸嗎?」

雲雀自從進門後就沒說半句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主宰整間會議室的迪諾。散發出首領的壓迫感,跟平常截然不同的強勢風範,貨真價實的是隻肉食動物,平常卻喜歡披著草食動物的皮。

虛偽的大人。
雲雀觀察著又開始口沫橫飛的解釋目前黑手黨局勢的迪諾,沉思了許久才在心裡默默地給他一個如此的評價。

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強,雲雀甚至認為三年來他在和自己交手的時候,完完全全都只是點到為止。雖然迪諾想極力掩飾他的從容不迫,卻只是讓雲雀有更深的被輕視的感覺。
每次到來面對自己的溫柔笑容和眼前充滿魄力傲視群雄微笑著的加百羅涅首領判若兩人,就連笑容也分了場合分了層次,什麼時候適用怎樣的笑,同一雙嘴唇什麼時候必須勾起幾度說出什麼樣的話,彷彿被精密計算過一般制式化。

雲雀突然有種無以名狀的感受在心裡蔓延,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除了必須咬殺他證明自己之外,還想要看穿他的真心。

只是個人類罷了,卻用了那麼多面具偽裝。

06.

彭哥列第十代的運作算是正式的展開了。

除了年齡還小的雷之守護者依然需要別人幫他打理一切事務,外加哄騙他乖乖的待在文件像山一樣高的辦公室裡接受沒有甜死人的糖果也沒有任何遊樂的疲勞轟炸(雖然目前被摧殘的對象還不是他而是奉師父之命前來協助的巴吉爾),其他人也都在迪諾的引導下陸陸續續的步上了該有的軌道。

「好累……」深夜,迪諾昏昏沉沉的走回自己在彭哥列的房間,略微揉揉皺著的眉心,想要讓身體的細胞得到適當的舒緩。在沒有部下陪同的狀況下,意外一路順利地走到華麗雕琢的門前,沒有不小心踩到過長的牛仔褲管也沒有任何重心不穩跌成詭異的姿勢。迪諾心想該不會自己累到出現羅馬力歐在附近這種幻覺(雖然好像也還不錯)。

他轉開門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向房間的黑色沙發,過沒幾秒鐘就進入了夢鄉。



雖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不過澤田也只能依稀記得還在學生年代的時候,曾經和雲雀同處一間病房過,固且不論他直到現在仍然困惑於為什麼只是一個(或許)比自己大一點的中學生能夠有如此的權利控制了學校、醫院,甚至整個並盛這個問題。那個時候的他根本無暇去思考,因為要應付雲雀恭彌定下來的莫名規則就是一個大問題。

「和我同房的人都要參加一個遊戲──」
「如果在我睡著的時候發出任何聲音把我吵醒了,就咬殺。」
當時的雲雀提著拐子架在澤田的脖子上如此說著。

過了三年,向來遵守規定的雲雀依然貫徹著這個不成文的遊戲規則。
即使沒有人陪他玩這個遊戲,他也依舊是一片葉子掉落就會被驚醒的雲雀恭彌。

也因此,有人開門進來又大力的甩上門所製造出的聲響他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誰……?」

即使在睡眠的時候,雲雀依然維持著平常的高度警戒狀態。
有些不滿被吵醒,他拿起放在床邊的雙拐,動作小心而緩慢的下了床,緩緩的往剛才聲音的來源移動,貓一般不製造任何聲響的靈巧行走。走了幾步便感知到門口的沙發上有人的氣息。

靠近一看,連鞋子都沒脫、領帶也仍整齊繫著的迪諾,就這樣倒在雲雀的房間的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

雲雀心中暗自盤算著是要給眼前的家庭教師一拐子瞬間清醒,或是同樣的賞他一拐讓他永遠的沉睡在這裡。

兩個選項在心裡拉拉扯扯僵持不下的同時,他倒是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端詳迪諾的睡臉。

彷彿有著神衹一般的聖潔光輝,嘴角似笑又非笑,卻比任何一個清醒時候的笑容還真實,迪諾的睡臉平和的像是能洗盡世上一切的罪惡。
──不過本身就是罪惡的源頭呢。

「……恭彌?」在雲雀動作之前,迪諾就睜開眼,睡意正濃的眸子看著盯著自己出神的雲雀,「怎麼會在這?」

「哇喔,這是我的房間。」雲雀一拐子抵上了迪諾的頸部,為被吵醒這件事表示強烈的不滿。

「咦?」鐵拐的冰冷溫度貼上,頓時讓迪諾清醒了過來,周圍的擺設除了沙發的位置差不多之外,雲雀的房間和自己的相比要來的簡潔許多,像是雲的飄逸高雅,「大概是太想睡就糊塗地跑進來了吧……抱歉吵醒你了,恭彌。」

雲雀摀著嘴打了個哈欠,拐子依然沒有放下,自覺有生命危險的迪諾只好自顧自地以哀求的語氣繼續說下去:「恭彌……今天沙發借我睡一個晚上吧……我好累……」

「不是就在隔壁?老了懶的走回去就直說嘛。」雲雀看著迪諾眨著眼裝可憐一臉困窘的表情,不自覺的愉悅了起來,「好吧,讓你待在這可以。」

「不過和我同房就要玩個遊戲。」
──如果在我睡著的時候發出任何聲音把我吵醒了,就咬殺。

07.

早晨迪諾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四肢痠麻地睡在沙發旁而不是在沙發上,至於如何掉下去他也完全沒有印象,他同時也不排除是被他的徒弟趁他睡夢中一腳踢下去的,可是如果真要動手的話他現在不可能只是躺在地板思考這回事,而是老早就被人扛去醫護室甚至是停屍間了。

……如果是恭彌的話不可能沒聽到我摔下去的聲音吧?迪諾心裡暗自忖度著,小心翼翼的從冰冷堅硬的花崗岩地板起身,努力的(雖然做不到)不發出任何聲響端詳著不遠處的床,雲雀用薄被把自己埋在裡面,看來是還沒醒。

事實證明,雲雀也有跟平常人一樣熟睡的時候。

平穩的呼吸著,雲雀睡眠時歛去了平時的凜冽殺氣,睡臉天真無邪的像個孩子。

迪諾突然開始後悔將他帶進了這個世界。

或許這只是早晨昏昏沉沉的心血來潮,但困頓的腦袋反而能反映出直覺的想法。雖然雲雀是個愛好戰鬥的人,心思卻單純的不像是統管了整個並盛的狠角色。黑手黨對於雲雀恭彌來說既適合又不適合,迎面而來的刺激挑戰他當然會樂意地接受,也就是這樣子的個性令人更加的擔心,不小心踏入陷阱的機率也比別人高出了許多。

迪諾隱約記得以前曾經在訓練的時候提過這個問題,雲雀也以很雲雀恭彌式的回答:「全部咬殺就好了。」但家庭教師這個身份卻不斷的提醒他不能這樣子坐視不管。

至少能讓學生安穩的睡覺也是他的責任。



雲雀醒來的時候發現那個欠咬殺的老師已經離開了。

在床上伸了伸懶腰,雲雀神清氣爽的覺得精神超好,好像很久沒有睡的那麼熟了吧。
打從迪諾來了之後就發現自己無意識地身心完全都放鬆了下來,他並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感覺,就算真的是如此認為那又怎麼樣。

雲雀討厭迪諾總是帶給他許多難以去解釋的心情,卻並不討厭去感受那些情緒的本質;他也不想要迪諾用老師的身分去給予他什麼冠冕堂皇的解答。

好像說破了,某種東西就會無形之中被改變。雲雀覺得他目前還承受不起。

並不是在逃避,雲雀想要靠自己去找到答案。
畢竟他都是一個人這樣子生活過來的。

簡單盥洗過後,雲雀早餐也沒吃(通常雲雀都會請人將早餐送到辦公室)便直接進入了辦公室準備開始一天的大份量工作。憑著過去在風紀委員會的經驗,他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能夠將所有的工作上手的人,速度令迪諾也自嘆弗如。

「早啊恭彌。」迪諾手中拿個托盤,像是笑容可掬的服務生,「幫你送早餐來了喔。」
「已經不早了。」雲雀看著迪諾一個人難得將早餐安全的送到他的面前,便也不客氣的拿起熱騰騰的漢堡往嘴裡送。
「因為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沒叫醒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嘛。」迪諾看著雲雀的氣色從剛來仍不適應時差和環境的蒼白逐漸地神采奕奕起來。
「是啊。趁我精神好的時候,要不要來打一場?」雲雀似笑又非笑地下了戰帖。
「咦?本來是要叫恭彌星期天休息的說……」迪諾則是詫異的看著蓄勢待發的雲雀,「而且難得沒有事情我也想好好的放鬆一下呢……」
「戰鬥就是最好的休息。」雲雀回答。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迪諾最後爽快的答應了雲雀的要求,「戰鬥狂恭彌,不然來打個賭如何?」

08.

車窗外的景色迅速地變換著,像是一部調了三十二倍速快轉的無聲電影。
正確的來說,是他們正在高速移動。

雲雀安靜的用左手撐著腮,臉色陰沉一言不語的看著窗外。顏色鮮豔的紅色敞篷車囂張的狂奔疾駛橫衝直撞過義大利的街道,和街上琳瑯滿目的店家的慵懶氛圍形成強烈的對比。強風將雲雀的黑色髮絲吹得不斷顫動,拂過臉上的小傷口則有些刺痛,但他不討厭這種舒爽吹風的感覺。

他只是討厭輸而已。

他以為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僅僅只有一步之遙,三年的時間足以將他帶到碰觸得到這個強大對手的地方,而直到剛才的對決他才知道,他連迪諾外套上的獸毛都還絲毫沾不上邊。

迪諾神色輕鬆的坐在一旁的駕駛座上開著車,在羅馬利歐開著另一台車隨行的狀態下,車子已經從喧囂的街道一晃眼的就到了蜿蜿蜒蜒的山路。

「恭彌,歡迎來到加百羅涅的領地喲。」迪諾一路上一邊絮絮叨叨的自顧自說著話,一邊仍然專注於駕駛,希望能夠稍稍緩和雲雀的低氣壓,無奈雲雀卻完全充耳不聞,他依然執著於方才的失敗,心裡反覆的思考著前些時候他們之間的過招。

很少有一場打鬥能讓雲雀耿耿於懷的。
在並盛的時候通常前一天因為什麼原因咬殺過什麼人而隔天就會忘得一乾二淨。並不是他記憶力不好,而是草食動物的習性和名字他覺得沒有必要牢牢記著。少數被他記得的是在黑曜中學整頓並盛的風紀時,那場連戰鬥都算不上的戰鬥。

三年前在黑曜時狠狠的被六道骸屈辱了一番,他一直都無法忘記自尊心被踐踏那種感受,這令他厭惡至極。但是就算和迪諾對戰結果慘敗,他也只有想要變得更強的渴望,想要和他並駕齊驅,甚至超越。

「恭彌?」迪諾停下車,輕輕喚著思考事情到出神的雲雀。

法拉利跑車雖然不適合跑山路,但是短短的路程走起來也毫不吃力。迪諾帶著雲雀抵達的地方是加百羅涅的後院,萬紫千紅點綴上綠油油的草皮一片,草地的土壤味道使人感覺清新自在,沒有特別精心整理過的花園努力地綻放著它們的生命力。往下眺望可以看到一小部分的加百羅涅領地,櫛比鱗次排列的充滿浪漫色調的小平房和同樣熱鬧非凡,雲雀鐵定忍不住想要咬殺的熙熙攘攘的市集。

加百羅涅的歌舞昇平的富庶,像顆太陽般源源不絕散發出的活力與無論人民或者植物都繁榮興盛的畫面都真實地倒映在他們眼裡。

「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迪諾隨意地席地而坐,絲毫不怕他身上的名牌牛仔褲被弄髒,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像是孩子看到心愛的玩具那般雀躍,「小時候我常常一個人溜來這裡,雖然那個時候花沒開得那麼漂亮,但我還是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然後再被里包恩揪回去繼續魔鬼訓練……」

很久以前,那個年少無知的迪諾,還不太明白這塊土地對他的意義。
所以小迪諾時常窩在這裡,享受暖烘烘的義大利陽光和和煦的微風輕拂,順便在小小的腦袋瓜裡創造他的未來。

他想著他可能會在他眼中的街道轉角,開一間小咖啡廳,每天愜意的睡到中午再開門營業,享受濃郁的咖啡香和悠閒自在的生活相伴;或者帶著各式各樣的畫具,在街角一隅盡情彩繪一個個走過他眼底的故事,你的我的他的。

總之,在天真爛漫的小迪諾的想法裡,變成什麼都好,壓根就是沒有成為叱吒風雲呼風喚雨的黑手黨首領這個選項。他以為他應當只會成為下一任加百羅涅首領在他現在這個位置的觀察對象。

「但我無法擁有那時的我想要的未來。」說到這邊,迪諾唇邊依然掛著笑,可是口氣聽起來摻雜了些許無奈,眼中原本那道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不少,「人類嘛,總是無法照著自己所想的快樂過著人生。」

雲雀默默的聽著,剛才戰鬥的事情也擱在一旁暫時沒有再去想。看著眼前的繁華的光景,他沉默了一會才提問,「你後悔了?」

迪諾輕輕的搖搖頭,「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他的手指頭劃過鎖骨上的刺青,然後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如果不是加百羅涅十代首領,你也不一定會看到那些快樂生活的居民了。我對這個地方有著甜蜜又沉重的責任,從我出生到死亡都無法抹滅。」

「所以恭彌……」

──你想要的是怎樣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