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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江湖十英傑之一，你最近才知道，原來大家叫你「風雪劍」不是因為你英俊瀟灑，白衣似雪，而是因為你的各種風花雪月傳聞。
冤枉啊，你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對她們必定保持君子風度、安全距離……所以那些傳聞是哪來的？！
打聽許久，你終於知道原因了──
原因就是因為你常常幫姑娘們出主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們很喜歡找你訴苦，聽完後當然免不了給幾個建議，一來二去，你發現自己居然擁有眾多紅粉知己。
……怪不得會有這種傳聞，以外人角度來看，你也覺得自己很風流。
這樣不行，你覺得應該多認識些新兄弟，不然風流的稱號永遠擺脫不了。
洽好武林盟主的夫人找你談心，乾脆問問盟主有沒有什麼推薦的結交對象好了，但在那之前要先解決夫人的煩惱。
「我家老爺啊…」夫人嘆息著：「雖然知道他貴人多忘事，但前天是我倆的木婚啊……他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盟主會忘記如此重要的日子？你壓下驚訝，寬慰夫人幾句，打算去找盟主談談。
夜晚，秋風舒爽，你和盟主相約賞花飲酒，趁著酒酣耳熱之時，假裝不經意的提起：「說來近日，又到了武當派掌門大擺宴席的時候，年年紀念和心愛之人的相遇，感覺挺讓人欽羨。」
「確實，」武林盟主一口悶下白酒，調笑道：「若我說，前幾天是我和夫人的木婚，你只怕牙都要酸死了。」
……等等，他記得？
你感覺有種不祥的預感，放下晃著玩的酒盞，認真問道：「可我聽夫人說的不太一樣，似乎沒有任何慶祝？」
「咦？我有啊？」盟主比你更錯愕，「我特別在她面前展示了我家不外傳的劍法，只有家人能看見的。」
「……盟主，夫人未習武，就算劍法意義再特別，您不解釋，夫人不會理解。」你深深嘆息，幾乎每次知己們找你談心，都是因為江湖人這種直腸子性格和作風。
「我決定了。」盟主思考許久，終於想出補救方法，「我要潛心研究新的招式，並以夫人的名字命名，這樣以後江湖上說到我，必定想到此招，想到此招，必能知曉夫人！我倆的名字就能永遠流傳下去。」
「…您等下賠罪，記得和夫人說這段話。」
武林盟主不明所以地點頭，你便知道他剛才果然只打算說要用名字創招式……於是你們又針對說話需要考慮聽者的感受進行了探討。
夜深了，離別前，你沒有忘記最開始的目的，盟主卻說他需要想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介紹誰。
確實是唐突了，你能夠理解，沒有多做糾纏。

翌日，你晨練完便看見盟主夫婦攜手同行——看來昨晚的勸說沒有白費。
飯後，盟主滿臉嚴肅地來找你，「我這裡有個不錯的人選，同時有件要事希望小風你能幫忙。」
是關於魔教的問題，本來江湖就有正邪兩分，魔教作惡已久，燒殺擄掠，你沒想到盟主居然打算招惹這個禍害。
「近來魔教內部矛盾嚴重，我希望你能偽裝進入打探一二。」
你說：「可偽裝是魔教的本事。」
魔教內有繪面閣，專做唯妙唯肖的人皮面具，擁有讓人改頭換面的本事，麾下更有縮骨術和易容高手：千面，多次偽造身份混入江湖要事，偷走不少情報。
記得十英傑的藥仙都沒辦法識破繪面閣的面具，你要偽裝進去無疑是班門弄斧。
「有辦法，」盟主慎重地說：「但希望你能保密，當然，此事風險甚大，你可以不必牽扯，事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給予重賞。」
其實你不用回報，魔教事關重大，本來就義不容辭，但想了想，要是真的什麼都不要，依盟主的個性，大概會心懷愧疚，所以你僅是含糊地嗯了聲。
見你答應，盟主明顯鬆了口氣，「其實許久以前，大概是和夫人結親後幾個月，我撿到了一個人，他所製作的面具和繪面閣所做相差無幾，不，是更加精緻。」
盟主稱這個人為畫皮師，由於體弱需要靜養，和保護他不被魔教發現滅口，一直被安置在某個隱密的村落。
這是盟主第二次和其他人提起畫皮師的存在。
同時，他也是盟主想介紹給你的友人。

經過一段簡短的旅程，你順著盟主給的地圖找到畫皮師的住所。
這是個純樸的地方，剛進村就聽到大鵝的叫聲，路邊的農夫友善的告訴你方向，喝掉孩子們熱情端來的奉茶，你毫不在意白衣被碰髒，牽著說要帶路的小孩一同前往目的地。
你們敲響了一間院落的大門，來開門的是個感覺憨厚的青年，「你是風大俠嗎？胭公子早早就說你要來，來吧，我帶你進去。」
你牽著的小孩則喊了聲：「阿仲哥！」
「啊，都忘了介紹，我是林仲，」青年憨笑，「叫我阿仲吧。」
院落佔地頗大，你稍微觀察附近的地勢，發現是個冬暖夏涼、陽光充足的好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門外熱鬧的村景不同，這裡很寧靜，氛圍上的那種，仔細聽依然能聽見外頭的嘈雜，卻不覺得喧嘩。
途經走廊時，你問了畫皮的細節。
「欸…會被摸臉，」阿仲說完才意識到有歧異，連忙補充，「啊是摸骨啦，要摸骨頭才知道肌肉線條，尤其面具細微的部分更是要仔細，否則會僵硬不自然，如果要完整一點，其他地方像是頸子、手啊都要摸……胭公子是這麼說的，但我聽不懂。」
「阿仲笨哥哥。」小孩指著青年嘲笑。
「你也聽不懂啊，小蘿蔔頭。」阿仲把你留在前廳，「我把小鬼頭帶走，順便叫胭公子過來。」
你說：「麻煩了。」
你目送他們離開，思考著阿仲的話，看來這位畫皮師做事比想像中還要細緻，依照生活方式、武功、內力運轉方向不同，外表會有不同程度的區別，必定會露出的頸部、長著武器繭的雙手都是容易洩漏情報的地方。
——畫皮師對於習武之人有著一定程度的瞭解。
畫皮師胭公子人還沒到，你就捕捉到輕微的咳嗽聲，本來以為是位體弱老者，沒想到是位俊秀青年…不，應該說是妖豔。
材質保暖的紅衣底下，纖細到能看見骨頭線條的手是病態的蒼白，他一頭墨髮未束，臉戴半遮面具，僅露出右半邊臉就足夠令人驚艷。
你皺眉，沒漏看袖子滑動間，手臂無意露出的恐怖傷疤，依照經驗，只能是深可見骨的重傷才能留下如此疤痕。
「風雪劍？」你觀察他時，他也在看你。胭公子的目光落在你白衣上的小泥手印，「似乎和傳聞中有些差距。」
他聽過那些誤會嗎？你有點無奈，到底有多少人在談論，才能連如此偏僻靜謐的村落都能聽見。
一時半刻解釋不清，就繞過這個話題吧，你客氣的問候兼自我介紹，「拙劍風昀嵐，這段時間打擾了。」
面具製作期間，你要借住他家，希望不會打擾到他養病…或傷。
「我是畫皮師，沒有名姓，隨意稱呼就好，或是和其他人一起叫我胭。」胭公子說：「製作需要摸骨，你要完全偽裝成另一人，所以還需要穿戴手部的面具，和特殊衣物調整體態，咳咳…我不知道盟主和你告知到哪裡，所以，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你看著胭公子由於咳喘而泛起薄紅的半臉，濃黑的眼尾染了些水色，無端地勾人艷麗。
你頭腦一熱，問道：「你的臉這麼好看，為什麼要戴面具？」
「……」他有些慍怒地看了你一眼，「少拿對付其他鶯燕的方式待我。」
你反應過來，趕忙道歉，同時還有點無奈，看來要先洗去誤會啊……
正當以為他不會說時，胭公子突然開口，「因為有疤，看著恐怖，所以遮起來罷了……既然提起，你若有事找我，盡量站在右側，左眼看不太見。」
也是因為傷嗎？你默默吞下疑惑，對談到此，已經確定胭公子是在養傷，而非養病。
「來摸骨吧。」他等你同意後，站到你面前，「別說話，會影響我。」
你任由那雙纖細的手摸上臉側，他的體溫有點低，但肌膚細膩，和你滿是老繭的雙手完全不一樣。臉上的觸感有點重，你注意到他的肌肉緊繃，應該是用了全力，實際感覺卻比剛才孩童拉扯的力道還輕。
距離近了才發現他脖頸間的香丸墜，是降真香，也是療傷藥的一種，間接篤定了你的猜測。
「別動。」胭公子語氣淡然，可你能感受到淡淡的怒意。
一直對著眼似乎不太禮貌，你乾脆閉眼，配合著他的使力方向轉頭。
失去視覺後，摸骨的感覺更加明顯，由於長年練武和內力運轉，江湖中人大多體溫偏高，因此胭公子指尖的低溫頗為舒適，驅散了些許燥熱，讓你有點想蹭幾下。
有這種想法實在太失禮了，你們見面不過一炷香而已。
胡思亂想間，降真香清冽的香氣遠離，你睜眼看見胭公子已經坐回原位，精緻的側臉滿是思索的嚴肅認真。
正想問些什麼，阿仲就從門外探頭出現，「好了嗎？我帶大俠去房間。」
「咦？那胭公子…」
「現在叫他聽不見啦，過會兒再來才會有反應。」阿仲燦笑道：「對啦，我是公子徵來照顧起居的，平時不住在這裡，我娘則是負責飯菜和熬藥，你有不吃的先和我說一聲。」
沒問題嗎？你半信半疑地在他面前揮手，還真的連瞳仁都沒反應。
「……太專注了吧。」
「小胭、胭公子他一旦工作起來就六親不認囉，」阿仲說：「所以飯點要去工房把他拖出來，不然肯定活活餓死自己——到了，大俠看這裡合不合適？」
他們分給你的房間是三間正臥的其中一間，布置簡單而溫馨，床被都不新，卻乾淨蓬鬆，看得出用心。
「很喜歡，謝謝。」你接著問了些基本的問題，例如飯點何時、熄燈何時，可有特別需要注意的事。
阿仲皆一一回覆，不過臨走前，說了件頗為奇怪的注意事項。
「住旁邊的小…胭公子晚上有時候會有騷動，」阿仲邊說著，邊往右邊的房間望，「還請大俠多包涵。」
騷動？你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打鼾或是夢遊，但青年憂心的表情否定了你的想法…難道和他的傷病有關？
不明所以，不過平日遊走江湖，什麼睡夢怪癖你沒見過？何況還常常需要露宿街頭，這裡有屋瓦遮風避雨已經非常舒適，有些動靜根本不算什麼。
你答應阿仲不會介意，接著和他參觀村落。
整個村以務農為主，順手養了許多禽鳥除蟲，稻田集中在村口，老榕樹下躺了幾隻水牛在休息，孩子們則圍著水牛爬上爬下玩耍。
再往後有市集，老木匠的門前擺放著許多木椅，村中老者們的閒談處。隔壁是小餐館，你從門口向裡望，看見不少婦女在吃茶聊天。
阿仲告訴你，這裡的村長是耆老沈爺，認準大鵝最兇的那家便是。

不知道是不是你多想，閒逛過程中總感覺有股淡淡的敵意，但抬頭望去，質樸的農村景象沒什麼異樣，況且這裡還是盟主特意找的隱居地，應當不可能有其他江湖人啊？
你不知道，當你離開後，村民們立刻小聲討論起來。
「那就是要和小胭同住的大俠？看起來白白淨淨的，真的會武功嗎？」
「欸之前村裡來了說書人，不是說江湖險惡，各個都是人精嗎？我看這個大俠也不是簡單人物，否則怎麼會被叫什麼十英的。」
「我記得他好像叫什麼風雪劍？」
「啥？！風雪劍？那個傳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完了，小胭那麼好看又瘦弱，會不會有危險？」
「但是小胭是男的，大概沒問題？」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有龍陽之好？」
「「「……」」」
「…雖然有林家老二在把關，但我們也多注意點吧。」
「最近要秋收，讓孩子們過去玩好了。」
「我家準備殺幾隻雞，晚點燉個湯給小胭補補。」
「記得在外人面前要叫公子，這樣才有氣勢。」

順路去阿仲家領晚餐的你們不知道村民們的擔憂，你本想避嫌，主動到餐廳佈菜，阿仲卻說無妨，讓你去叫工房裡的胭公子。
真的沒問題嗎？你感覺事情過於兒戲，江湖中許多名匠都不喜歡有人旁觀，深怕秘技外流，趕人就不提了，脾氣火爆的甚至還會動手。
你決定先敲門看看，同時低聲喊他，「胭公子，吃飯了。」
「……」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你想起阿仲說的，他工作起來六親不認……大概不進去不行。
默默去餐廳拿了碗小米糕，你再度敲門，等待，深吸口氣，「打擾了。」
開門就看到胭公子顯眼的紅衣，正低頭專注地雕著什麼，你克制不住好奇心，快速環視一圈工房。
和想像中掛滿各種人臉的詭異風格不同，靠牆的層層木架上擺著各種泥塑，有威風凜凜的修羅，靈動的鯉躍龍門，姿態婉約的賞花美人……你注意到偏下層的架子擺著許多做工粗糙卻童趣的小泥塑，有點格格不入又顯得可愛無比。
靠近一看，你發現他在雕琢的是一個人面，想來就是面具的毛胚。
胭公子實在很專心，你假咳一聲，同時敲了敲桌面，就看見他身體一顫，呼吸暫停，直到抬頭看見是你才放鬆下來。
你說：「抱歉，嚇到你了。」
「沒事，是我太專心。」胭公子看見你手上的米糕，「到飯點了？走吧。」
他到角落舀水洗去手上的黏土，你趁機問道：「我進來，會讓你不舒服嗎？」
「無妨，」他知道你在問什麼，「真正的技術，用眼睛偷不走。」
好有自信，你對他的印象再度刷新，果然巧匠都會有傲氣——這樣挺好。

飯後，阿仲盯著胭公子喝藥，你則幫忙收拾碗盤。將最後一個碟子放入竹籃，你無意間抬頭，看見天上清亮的滿月，興致油然而生。
阿仲帶著洗好的碗盤回去後，你自行搬了兩把椅子放到中庭，拿了幾個路上買的糕點擺在一旁，招手讓胭公子一起來賞月。
晚風微涼，你特意坐在風口，沒讓旁邊瘦弱的畫皮師受寒。
紅豆餡的糕餅頗甜，卻不會膩口，你大口咬下，抬頭望著天上閃亮的銀河，諾大的銀月光暈溫柔，你不由得感嘆，「月色真美。」
「…嗯。」胭公子似乎從沒賞過月，被天上美景所擄獲，反應略微緩慢。
你放了個糕餅到他手裡，問：「平常都在做些什麼呢？」
「身體好時，我都在工房裡，偶爾陪孩子們玩。」
「…第一次賞月？」
胭公子搖頭，「沒想過。」
「感覺如何？」
「很美。」
你側頭去看他，發現他的唇角有些上揚的弧度——終於笑了呀。
溫柔的月華輕撒，襯得紅衣美人如月下幻影，恰好風向改變，他身上降真香的清冽味道飄來，香醇甜涼，香中極品，明明是醒神的香味，聞著卻感覺有些迷醉。
你拿了塊糕餅給他，站到風口，笑說：「起風了，我們到裡面聊？」
沒理由拒絕，他乖巧地吃著餅，等你把椅子搬回去，並坐下後才開口，「你不疑惑為什麼是你要去魔教嗎？」
「為什麼？」
「因為骨相，你的骨相最接近偽裝者，生活習慣也像，所以扮演成他，不困難。」
「…我們見過？」
「去年武林大會，我也在場。」

武林大會每三年一次，除了選定武林盟主外，也是各個門派才俊的交流會，作為十英傑之一，你當然會出席。
你回想去年的大會，大半時間還是在和紅粉知己們聯絡感情，幫忙出主意，不過大會即將結束前，你看見了某位赫赫有名的採花賊。
對方行事高調，向來以真面目示人，輕功高強難以捕捉，現在居然還直接出席大會？！
你暗中聯絡熟識的人來支援，接著預防出事，悄悄跟著採花賊的方向走，結果還真的目睹有人被纏住。
一眼看出對方不會武，你害怕採花賊強來，當即出手暴露行蹤，所幸後援來得即時，一番追逐後，採花賊被綁起來，由受害姑娘們圍毆出氣。
記得最後那個登徒子送官府了，如果要說和陌生人有接觸，就只有這件事了。
不過有件事你要先確認。
你問：「我記得當時救的應該是個清秀的…姑娘？」
「我會一些變裝。」胭公子語氣淡然，你忍不住目光往他身上飄，這身板扮成女孩確實有可能，尤其是腰的曲線……
——不對，我在看哪？
「當時盟主就想著去魔教打探，所以我才混進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胭公子說：「沒想到被你救了，謝謝。」
大概是心裡有鬼，你回應得結結巴巴，幸好他沒在意，繼續咬著糕點看月亮。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意外和諧，你頭一次和他人相處時，不需要絞盡腦汁想話題——原來安靜也能是一種相處方式。

「碰！」
深夜，你被隔壁的聲響驚醒，沒有聽錯的話，那是桌椅被撞倒的聲響。
這裡的家具用實木，有些沉重，以胭公子的力量不太可能撞倒…有人闖入嗎？！
腦中飛快回想來時有沒有疏漏，你快速拿起佩劍，準備敲門時，想起若是入侵者，可能會打草驚蛇。
你說：「…失禮了。」
用內力震開門鎖，打開房門，你看見摔在地上的胭公子，不知道怎麼滾的，仰摔還被棉被纏著，你趕緊去把人救出來。
幸好是虛驚一場，你邊慶幸，邊感覺不太對勁——胭公子太輕了。
怎麼形容呢？你感覺旁邊的佩劍都比他重。
你還看見了他面具下的側臉，半邊皮膚都是蜿蜒的淡紅疤痕，左眼呈現不正常的灰白色，看來恐怖…又讓人心疼。
這是燒傷，到底是什麼人狠心下如此重手？
「……謝謝。」胭公子小聲道謝，臉色慘白。
你敏銳地察覺他呼吸不太順暢，聯想他剛才摔下床，「有哪裡摔傷了嗎？」
「……背很痛。」
「我能幫你看看嗎？」
你等他點頭，才繞到他背後，胭公子把純白的裡衣脫下，露出佈滿傷痕的消瘦身軀，墨髮順著骨頭線條蜿蜒，有種脆弱的美感。
大概因為有棉被做緩衝，他沒受什麼傷，就是皮膚有點紅，但你還是倒吸口氣，由於各種淡色的傷痕實在太過慘烈。
光是你能認出的就有刀劍傷、鞭痕、燙傷，更多的你看不懂，卻能想像受傷時有多痛苦。
大約是你沈默太久，胭公子微微轉頭問：「有瘀青嗎？」
你吞下唾沫，讓乾啞的喉嚨能發出聲音，「紅了而已，你等等趴著睡吧。」
「嗯。」胭公子把衣服穿好，臉色逐漸恢復，看起來是緩過來了。
你正開始感覺放心，他便輕咳起來，還斷斷續續地解釋是老毛病，不需要擔心，讓你趕緊回去休息。
胭公子的狀況實在令人擔心，你思考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乖乖回去。
——才認識第一天，你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而讓他感到負擔。
你說：「有事情的話，無論大小都可以叫我，就當作是借住的房租之一。」
沒有得到回答，你知道他有聽進去，於是不勉強，重新替他鎖上房門。
回到房間，在床上輾轉難眠，你嘆口氣，乾脆抱起劍打坐修煉，並分了一絲心神用來注意隔壁房間。
直到天亮前，你聽見數不清次數的咳喘，偶爾還會夾雜著驚呼和啜泣聲……整夜都被惡夢魘住，怪不得人會虛弱。
破曉時分，你準備晨練轉換心情，剛踏下床就聽見隔壁微弱的哭音，腳步停頓，因為你聽見了關鍵字。
胭公子說：「不要，二姊…好痛…」

刷——你揮劍斬斷飛葉，感覺好上許多，反正面具完成需要半個月，你可以慢慢來。
看了眼時辰，你繞去阿仲家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灶台上的爐火正熱，林嬸在炒菜的空閒拿了個藥包給你，讓你幫忙熬藥，「三碗水煮一碗就好。」
你感覺裝藥材的紙張有些眼熟，將藥爐起好後，把紙舉高，陽光透過薄博的凹陷投影出一個葫蘆圖騰。
你認得這個圖騰，是同為十英傑的藥仙的記號。
說到藥仙，你對他的印象不錯，醫術高明，為人和善，還時常開設義診，就是遇到珍稀藥草或罕見病症時會有點癲狂。
等待熬藥的期間，你從隨身的小香囊中拿出紙筆，寫信問候藥仙。在一大段的日常關切後，你簡單提了下最近發生的事，沒有說出目的是潛入魔教，只說盟主推薦你和胭公子認識，最後終於問出那個關鍵問題：胭公子接受診療究竟多久了？
盟主五年前救回胭公子，如此長的時間都沒辦法讓他的傷痛痊癒嗎？
「逼——」你吹響喚鳥笛，叫來信鴿，將書信綁好後，照例餵點好吃的穀物當作辛苦費。
等待回復不知道需要多久，你無法得知藥仙目前的行蹤，只能盼望早點有結果。
湯藥熬好後散發著中藥的苦香，你拿林嬸給的陶罐裝藥時，開始思考昨天路過市集有沒有什麼好吃的甜糕或蜜餞可以買。
和阿仲一同回去，胭公子已經醒了，一早就跑去工房做面具，你算是徹底理解他有多熱愛工作了。
和昨天相同，敲門不會有回應，你這次毫無顧慮地推門進入，打扮妥當的胭公子恢復了初見時的絕豔，若不是聽了一晚上聲響，你大概只會覺得他是身體虛弱而已。
——怎麼都沒想過他會在夜晚獨自哭泣。

你這次沒有用敲桌子來提醒，而是默默把他手邊放工具的架子挪遠。
沒過多久，準備換工具的胭公子伸手摸不到架子，疑惑地抬頭，就和你對上視線。
你彎起眉眼，「早安，你吃甘草糖嗎？」
甘草糖能止咳，就是味道特殊，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胭公子愣了下，緩緩說道：「能吃，就是不太理解，它的味道讓我很困惑。」
這什麼可愛的感想？你用盡全力才沒笑出來。
你決定晚點去市集買甘草糖。

飯後，你目送喝完藥的胭公子回去工房，阿仲則抱著衣物到河邊洗衣，你正想去市集，就看見稍早放出的信鴿回來了。
該不會是迷路？你捧著信鴿，發現牠身上多了個小背包──藥仙回信了。
他在附近？你解下小背包，從中倒出一枚蜜蠟球，使力捏碎拿出裏頭的錦帕，閱讀上頭的回信。
藥仙對於你和胭公子接觸感到驚訝，稍微調侃幾句後，開始回答你的疑惑。
藥仙治療胭公子已經兩年多，此前是由他的師傅醫治，近年情況好轉且穩定才換藥仙接手。
他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先天不足，後天損害。外傷已無礙，可五臟虧空，氣血不足，夢魘纏身。
「他平時挺堅強的，你會問這種問題，就表示有觀察到什麼吧？」藥仙的信件中說道：「恰好我要去換他的藥，到時候和我說說狀況，我適時再調整一下配方。」
現在的狀況算好？你無法想像最初的狀況有多慘烈，醫仙準備過來也很出乎意料。
…啊，當時盟主說，你是第二個得知胭公子存在的，就是因為第一人是醫仙？
東想西想間，你已踏入市集，一群路過的鴨鵝嘎嘎叫著，把你拉回塵世。

市集人聲鼎沸，攤販的叫賣聲混著村民的談天說笑，蒸饅頭剛出爐的麵香撲鼻而來。
你和孩子們擠在一起買糖，除了甘草糖，架子上感覺好吃的糖你都買了一點，最後拿兩支糖葫蘆。
轉過街口，你看到不遠處屋子裡走出一隻大黑狗，毛色油光水滑，身材健壯，看就知道有人養的。
你挺喜歡狗，不由得多看兩眼，怎知大黑狗也看見你，不認識的氣味燃起牠的護主心，汪汪叫著就要過來咬。
「哇喔。」你立刻運起輕功躲開，大黑狗緊追不捨，一人一狗玩起來追逐遊戲。
等到牠體力耗盡，哈哈喘氣，氣息依舊平穩的你蹲下去摸狗頭，「下次再玩？」
大黑狗搖搖尾巴，汪了聲，認可你是個勁敵。

又來了，你稍微側首看去，只見背後的村民們在竊竊私語。
唉…被警戒了，因為你是外來客，所以也不能說些什麼，只希望能早日消除隔閡，打好關係。
故技重施吸引胭公子的注意，你晃著手上的糖葫蘆，笑說：「路上看到的，一起吃？」
出乎意料，你被瞪了，胭公子瞪人頗有氣勢，要不是毫無殺意，你可能會下意識拔劍。
「就因為這種事…」他抱怨著，還是去洗手，接過糖葫蘆慢慢吃，邊看著你皺眉，「怎麼連你都在餵我吃東西？」
你大致想明白了，依照他熱愛工作的性格，若非要緊事打擾，就會生氣，生氣便只瞪一眼，也不打罵…個性挺好。
還不會記仇，你看著胭公子恢復平靜的側臉，覺得他很容易被人欺負。
你問：「連我都在餵你吃東西？」
「嗯，」胭公子慢慢咬著糖衣下的水果，「看我瘦，大家有什麼好吃的都會分我一點……灶台上有張婆婆剛拿來的雞湯，你想喝就自己升火。」
你一口就是一顆糖葫蘆，「可你看起來還是不胖，還是紅衣顯瘦？」
「…如果紅衣效果真這麼好，大家應該都想穿紅。」胭公子小聲反駁，「是我吸收不了，大夫說，我底子差，每天能長的肉就這麼點，所以吃再多也沒用。」
你叼著吃完的牙籤，含糊道：「那可不一定。」
每天只能長一點，那如果堅持很久很久，是不是能積少成多，變回健康的樣子。
你看胭公子還在和糖葫蘆奮鬥，覺得有些好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舔著吃糖葫蘆，如此秀氣，怪不得被叫公子。
還在想要不要去熱湯來餵，去洗衣服的阿仲回來了，還帶著一群活潑的孩子。
「小…胭公子，這幾天秋收，能幫忙顧下孩子嗎？」阿仲看胭公子點頭後，低聲詢問孩子們，「記得規矩嗎？」
「「吵鬧的人，頭會被擰下來——」」
這麼恐怖？你轉頭看胭公子，他同樣錯愕，似乎第一次聽到這種規矩。
阿仲走後，孩子們自動去角落搬椅子，從木架拿下歪扭的泥塑，排排坐到桌邊捏黏土。
「胭哥哥，我的小貓站不起來。」
「我看看…腿要再粗點，後半部拿掉一些土。」
「哥哥，我剛剛有幫忙洗衣服喔。」
「他騙人，他明明在玩水，幫倒忙。」
原來下層那些是孩子們的作品，你看著面前的景象，回想起以前在習武的日子。
突然，有個女孩輕聲問你，「阿娘阿爹說，白色的大哥哥是狐狸，我不會說出去，你能給我看尾巴嗎？」
你：「……？」
「我也有聽說，」旁邊的男孩湊過來補充，「你要讓胭哥哥跟一群女生打架，然後輸了就會很難過，難過到死掉，所以我們不能讓你帶走胭哥哥。」
你打從心底說了聲：「啥？」

胭公子吞下最後一顆糖葫蘆，壓低聲線說道：「小孩子別亂說話，風哥哥不是狐狸，我也不會把人的頭擰下來，更不會去和人打架。」
「「喔…」」
「亂說話要洗嘴，走吧。」胭公子把兩個小孩帶走前，低聲和你說：「我很快回來，你應付不來就喊阿仲。」
「好，你走慢點，別摔了。」
你獨自面對孩子當然沒什麼問題，反而還趁機套出不錯的情報。
「我阿娘的點心超好吃，連胭哥哥都說很棒。」
「你亂說，胭哥哥喜歡吃糕點，所以什麼都說棒，我家的才最好吃。」
你趕緊制止兩個孩子的互相攀比，同時默默想著，原來胭公子愛吃糕點，難怪昨晚心情如此好。
「你們說得我好餓喔……」孩子拉了拉你的袖角，「我今天有看到哥哥你買糖，給我一顆，幾天後的慶典，我還你一塊鬆糕，好不好？」
你問：「最近有慶典？」
「對啊，好像說是感謝土裡的神明，所以稻子收完後要辦慶典，到時候家裡都會磨米粉做鬆糕。」
「有很多好吃的，還會有咚咚鏘！」
「你們在鬧什麼？」胭公子回來就聽到孩童興奮的叫聲，刺耳的聲線讓他不太舒服，而孩子們一看見他皺眉，立刻明白地摀嘴，搖頭表示不叫了。
你一個個摸頭表示讚賞，接著留在工房幫忙，直到傍晚家長們來接人。

晚飯後，你以秋收忙碌為由，讓阿仲快回家幫忙，湯藥你會盯著胭公子喝完。
看見是你拿著藥，胭公子問了句：「阿仲呢？」
你把藥碗放到他手邊，「他先回去幫忙了。」
「……我想起有點東西要改，等等再喝。」
你無奈地攔住他，「別耍賴。」
被識破的胭公子乖乖坐回去，但依然不肯拿碗，看著湯藥發呆。
他不說話時很有氣勢，初見時你就有被騙過，不過現在開始熟悉了，你知道他八成在想工作。
這個工作狂，你哭笑不得，接著放緩嗓音哄道：「要不要吃糕點？我這邊還有些路上買的沒吃完。」
「……」胭公子轉頭問你，「是什麼？」
「鳳凰酥。」
於是胭公子乖乖喝了藥，考慮到剛吃飽沒多久，你把鳳凰酥切小塊，讓他慢慢吃。
晚上就該休息，問過他的進度，其實半個月的工期綽綽有餘，想來盟主也不希望胭公子弄壞好不容易好轉的身子。
你開始說以前的江湖經歷，天南地北的聊天，拖著他直到就寢時間。

「應該沒記錯……」
你聞著剛泡好的茶，以前偶然看過幾次助眠藥茶的方子，不知道有沒有搞錯什麼，也幸好胭公子家的藥草儲備充足，你才能臨時弄出茶來。
這個味道應該沒錯？算算時間，胭公子該洗漱完畢回房了，你端著助眠茶和好消化的小糕點去敲他的門。
胭公子穿著裡衣來應門，沒了醒目的紅，渾身只剩黑白二色，和白日是不同的風情。香丸墜卡在頸窩分明的凹陷，濃翹的眼簾沾了水更加勾人，淡色的唇微張，很驚訝你的拜訪。
他這樣看起來好小，你挪開視線，一方面是克制自己別亂看，一方面將他的目光轉移到你手上的茶食。
你說：「剛才的故事還沒說完。」
你們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當順利踏入房間，你悄悄鬆了口氣。
搬張椅子坐在床頭，故事持續到深夜，熱茶配著小糕點，淡淡的溫馨在黑暗中蔓延，直到胭公子睡去，你才離開。
「我不知道你夢到什麼，但希望今天的故事，能讓你在惡夢中想起我──夢裡我就能帶著你遠離痛苦。」
呼，你把燭火吹滅，輕輕掩上房門離開。

那天晚上，你沒聽見隔壁有動靜。
翌日，你感覺胭公子的精神好了些…工作更賣力了。
這結果還真是始料未及，你哭笑不得，和阿仲確認過沒問題，胭公子午飯之後多了半個時辰的散步時間，休息兼消食，同時讓孩子們在門口活動身子，免得總愛鬧起來。
正值秋高氣爽的時刻，還有樹蔭擋著，很適合散步，偶爾碰見其他村民，互相說笑幾句，最後再去糕餅鋪買點心，閒暇又愜意。
幾個夜晚的床邊說書，你發現胭公子不知道許多常見故事，像是嫦娥奔月，他就疑惑為什麼是去月亮，而不是其他天宮。
難道小時候沒人和他說故事嗎？你壓下疑惑，解決他的疑問，順便給開始咳嗽的他一顆甘草糖。
無論吃幾次，胭公子吃甘草糖的表情總是很好玩，努力搞懂嘴裡味道又遲疑著要不要繼續吃，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噗。」你沒忍住笑了出來。

日子過得很快，你和胭公子的來往互動也愈來愈頻繁、隨意。
他是你目前相處起來最舒適的好友，安靜時不顯尷尬，無論說什麼都會認真聽，就是體弱得令人擔心。
你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是於某個夜晚，照例哄睡胭公子後，你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隔壁傳來驚叫和啜泣聲。
偶爾會發生這種事，你都會過去安撫他，可這次不太一樣──胭公子主動抱住了你。
抓著衣服的力道微弱，但你知道這已經是他的全力，細弱的身材連哭聲都很輕，卻能聽出巨大的悲痛和委屈。
你愣住許久才想起要哄他，用適當的力道將整個人抱起來，順著綢緞般的長髮輕撫，「沒事…那都是夢，我在這裡。」
「嗚…風……」胭公子問了句頗為奇怪的話，「你不會變冷，對不對？」
變冷？什麼意思？你不明所以，還是趕忙答應，「嗯，我不會。」
胭公子哭累就睡著了，你把他放回床上，蓋好棉被，當把房門關上，你的表情馬上凝重起來。
你知道胭公子八成和魔教有關，可他的性子和其餘教眾們相差甚遠，加上盟主的背書，基於禮儀，你一直都沒刻意打探他的過去，但剛才的問話讓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會變冷？
──死亡。
胭公子曾經目睹重要之人的死亡嗎？以前他呢喃的「不要，二姊」有太多種解釋方式，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翌日，你照例在附近的樹林晨練，還劍入鞘後，聽見熟悉的驢叫聲。
會帶著驢子的江湖人士，你只知道一人──
「早安，風雪劍。」醫仙坐在驢背上朝你揮手，青衫襯得他宛如學堂的儒學士，而不是武力高強的名醫。
「豐收慶還沒開始吧？」醫仙笑說：「你知不知道，有種好酒只會在慶典上賣，沒錯過吧？」
「…明天才開始。」
要不是知道他來換藥，你都要以為醫仙只是路過來買酒，不過身為酒友，你挺好奇他念念不忘的好酒有多美味。
「聽聞你最近都沒去找其他姑娘，終於知道自己雅號的由來啦？」
「……既然知道是誤會，你怎麼沒說？」
「我說了沒人信啊。」醫仙雙手一攤，無辜極了，你的拳頭也癢極了。
好歹和你說一聲呀，分明就是在看戲。
「好啦，玩鬧到此為止，」醫仙嚴肅地問：「小胭狀況如何？」
你把他的夜哭狀況說了，聽見你每晚的說書安撫，醫仙表情有點微妙，「你到底……嗯，罷了，小胭夜哭是常有的事，他的藥也有安神的作用，沒想到最近更嚴重了…大概是因為魔教的事吧，我會在他的香丸多加安神香，藥方就不動了，再加重劑量他受不住。」
你說：「他還常咳嗽。」
「唔，第一次聽說，我等會兒看看。」

你們一起回去，直奔工房找胭公子，阿仲則默默把驢子牽走安置。
「有長點肉，不錯。」醫仙動作俐落地看診，一番動作後，邊拿紙筆寫著藥方，邊說：「喉嚨有點腫，是天涼導致的，我開兩副藥給你，先把治喉嚨的喝完，還有最近的天氣對你來說太冷了，該換暖和點的衣服。」
「……我覺得還好啊。」胭公子反駁。
「但你的身子說不行。」醫仙朝外大喊：「阿仲！小胭需要穿暖點，讓林嬸來量新衣！」
「好咧！」
「……」胭公子不想說話了。
你趁機問胭公子：「小胭對白衣有興趣嗎？」
胭公子發覺你對他稱呼的改變，卻只意味不明地瞧你一眼，「…你要先說服林嬸。」
等林嬸來了，你便理解他這話什麼意思。
「穿紅好啊，顯得有精神又喜氣，還能驅邪避凶，」林嬸邊幫滿臉不情願的胭公子量尺寸，邊說：「要不是小胭不肯，我還想給他繡幾隻烏龜，看能不能健康點。」
「那我絕對不穿。」胭公子怒瞪笑到差點岔氣的阿仲，「笑什麼？」
「其實，我娘本來想幫你繡上很多『壽』字，哈哈哈…」阿仲邊笑邊說：「我幫你阻止了啦，別氣。」
原來胭公子穿紅衣的緣由是這樣，你努力克制上揚的唇角，沒讓他注意到你在笑。
你假咳幾聲吸引林嫂的注意，「其實嘛，我覺得小胭穿白衣挺不錯，其餘腰帶、掛墜依然用紅，弄個白裡透紅、凜冬寒梅的寓意，如何？」
林嫂思考了下，「這想法可以啊……」
你說：「是啊，況且梅花愈凍愈紅艷，堅韌又寓意美好。」
「行啊。」林嫂問：「小胭你覺得呢？」
「…不要繡烏龜或壽字都好。」
你終於順利讓胭公子穿上和你相同的白衣，殊不知醫仙在旁邊瞇了瞇眼，滿臉嚴肅。
由於縫衣需要點時間，阿仲去翻出上年的軟絨披風給胭公子披著，厚重的布料讓他活動頗為不便，工作都沒辦法抵銷不悅。
「認命吧。」醫仙用力系好他披風的綁帶，打了特殊的繩結讓胭公子無法掙脫。
最後是你拿了糕點，並允諾晚上說他想聽的神話故事，胭公子才高興起來。

夜晚，你照例哄睡胭公子後，意外看見醫仙拿著酒壺，靠著他的驢子，朝你晃著兩個酒盞。
幾杯黃湯下肚，你問起江湖近況。
「…魔教愈來愈張狂了，」醫仙說：「我本來一個禮拜前就該來的，途中被緊急召去救人，唉……整整一個村都沒了，全村百多人，我只盡力救回十來個，直接在井裡投毒還放火燒山，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
「…官府沒介入？」
「巧了，剛好在出巡，等我人救完，官差正好抵達，所以我才能脫身。」醫仙嘆氣，「先不說這個了，盟主在查──你對胭公子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是來交朋友，怎麼我感覺是在追媳婦…喔不，你這是追漢子。」
「正有此意。」
「這麼坦然啊。」醫仙晃了晃酒壺，「嗯……如果是你的話，大概沒問題吧？」
什麼意思？幹嘛突然打起啞謎？你的視線不自主被他晃動的酒壺吸引。
「還記得，我說小胭五臟虧空嗎？」醫仙碰的把酒壺放在桌上，「用這瓶子來比喻吧，將一個人的身體視為一個壺，氣血、能量，還是什麼有的沒的通通視為裏頭的酒液。
「普通人隨便碰撞都沒什麼問題，但小胭不能，他天生體虛，壺壁脆弱，輕輕一敲就可能碎裂，一破裏頭的酒液就會漏，人自然虛弱。而他現在便是個破了大洞的壺，只能用藥去慢慢補，可壺壁如此脆弱，裏頭的東西又一直漏，常常剛補好就重新裂開。」
這比喻挺好理解，你說：「告訴我這些，該不會解決關鍵和我有關？」
「更精確來說，只要是內力渾厚的人都行。」醫仙彈了彈酒壺，「我們江湖人運氣培養內功，內功可強健體魄，用來調理身體再適合不過，可惜小胭天生丹田閉塞，只能靠他人借力運轉。」
「方法挺簡單，平時怎麼練功，就在他體內怎麼遊走，大概三個大周天就好，但是啊…」醫仙嘆息，「難就難在這個但是，有了內力加持，就像在洞口墊了塊布，依舊會漏不過水量變少，少了流水干擾，修補會變得容易許多，持之以恆下去便會恢復健康──這個持之以恆的意思，是至少十年起跳，每三天一次借力。」
「十年起跳……」
「你要想清楚，一旦開始就不能停，否則會讓他受損更重，」醫仙嚴肅地說：「你們不能遠離彼此，尤其他身體不好，無法承受遠行的辛勞──你好好想清楚，真的願意嗎？現在的感情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可憐他？小胭也是有傲氣的，你能夠說服他嗎？」
你陷入沉默，不由得望向胭公子房間的方向。
「你的回答就留給他吧，這方法也不是我發現的，是師傅偶然的嘗試。」醫仙起身離開，笑說：「當知道要持續那麼久時，你知不知道小胭拒絕得多果斷？」

「沒必要，沒有白髮人替黑髮人續命的道理。」胭公子當時雖然虛弱，眼中的光輝卻灼亮，「替我看診的時間，足夠您多救好幾人，我還能撐著、還能等，可有些人不行──他們比我更需要您。」

第一次知道胭公子能這麼倔，望著明朗的夜空，你獨自飲酒直到深夜。

翌日，豐收祭一大早，你看見阿仲抱著一大袋米粉過來。
「這個？」阿仲笑說：「一大早要先做鬆糕，這我家昨天磨好的米粉和模具，放好餡再壓實就好。」
由於廚房不大，你們乾脆搬了桌子在庭院做鬆糕。
阿仲當時說的簡單，實際做起來繁瑣，先將粉料和砂糖拌好，接著慢慢加水，篩成細粉後才能包入餡料壓模，最後再放進蒸籠裡蒸熟、放涼。
你和醫仙的鬆糕大約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不是蒸完肚子破了，餡料流出來，就是脫模時碎成一團，連阿仲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吃這個吧。」胭公子拿了他做的鬆糕給你。
他做的鬆糕很好吃，鬆軟香甜，綿密又帶著彈性，你吃完後看見其他人在拿，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小胭剛剛是把做好的第一塊鬆糕給了你嗎？
「還是小胭做的最好吃啊。」
「不愧是常吃糕點的人，知道怎麼拿捏會更美味。」
正拿包了胡蘿蔔的鬆糕給驢子吃的胭公子聞言，回頭說：「是你們都太用力了。」
「昂──」驢子大聲同意他的話，還翻了個嘲諷的白眼。
晚上不如燉驢腿吧，被驢子看不起的你們三人同時想著。
外頭開始傳來鞭炮聲，喜慶的鑼鼓聲混著布袋戲台的念白──酬神戲開始了。
由於是為了酬神，你們只能坐在戲台側邊看，戲偶靈動的演出著實精彩，讓不少人駐足圍觀。
你帶著再度穿好軟絨披風的胭公子找了個好位子聽戲，本想著他右眼比較看得見，於是站到左側讓出視野給他看戲，怎知看了一下後，胭公子就回頭和你說：「你的故事比較好聽，走吧，沒什麼好看的。」
他說這話時，戲班師傅剛表演了一段精彩的武打，周圍都是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他真的很好懂，你跟著胭公子離開廟前的廣場，周圍人多，怕走失也擔心他被撞倒，你很自然地去牽他的手，邊偷看反應。
膚白的人紅起臉來就感覺特別可愛，你沒忍住上手搓了兩下那白裡透紅的面頰，在胭公子意識到前，把斗篷的兜帽拉上，假惺惺地說：「臉都凍紅了，帽子蓋好。」
「喔、喔。」胭公子呆呆應聲，沒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
真好欺負啊，你牽著他往市集走，周圍飄來食物的香氣，攤販都是熟悉的村民，看見胭公子過來，熱情地塞食物要給他吃。
很快地，你們手上拿滿各種食物、零食，只能先在路邊坐下，慢慢把東西吃掉。
「風，幫我吃，太多了……」胭公子把烤玉米給你時，順便問了個想許久的問題，「我分明有在慢慢變胖，可是為什麼每個人看見我都說瘦了？」
你單手解開荷葉包，露出裏頭鮮嫩的雞肉，邊笑說：「大家喜歡給你吃東西啊，再多吃點。」
「…再一口？」
你說：「兩口。」
「……一口半。」
「好好，一口半。」
你嘴上答應著，撕了大塊的雞腿肉給他──你可沒說一口有多大，嘴張大點也是一口。
發覺被騙的胭公子瞪了你幾眼，不過依然乖乖把肉吃完了。
你接著拿出裝湯藥的陶罐，盯著他喝完，獎勵的餵了顆糖，繼續慢慢逛市集。

路過酒家時，你想起醫仙說的好酒，胭公子剛好也累了，乾脆進去休息。
你們簡單叫了一壺茶、一瓶酒和點心。
醫仙說的沒錯，這酒確實好喝，甘醇不燒喉，卻有著足夠的後勁，忽然你發現胭公子對你手上的酒很好奇。
「那真的好喝嗎？」胭公子小聲說：「以前大家都不讓我喝。」
只給一杯應該沒關係，你分了點酒給他，「慢慢喝，別一口悶了。」
胭公子只抿了口就皺眉，你認出這是他吃不懂味道時的表情，忍不住悶笑。
酒的後勁上來很快，胭公子立刻就紅了臉，紅衣襯得人更加艷麗，髮絲如瀑，泛紅的眼尾水光閃爍，沾了酒的淡色雙唇光澤誘人……看來以後不能讓他在外頭喝酒。
他迷迷糊糊地湊過來時，你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沒躲開──你們坐的位置是角落，應該不會太引人注目。
醉酒的胭公子很黏人，牢牢抱著你的手臂不放，幾乎整個上半身都靠過來，你只要動動手就能把他攬進懷裡。
先不說想抽手就會被瞪，如此近距離看，胭公子身子實在單薄，稍微使力就能摸到骨頭，你感覺能直接以手臂被抱住的姿勢，把他提起來放進懷裡。
所以說大家想養胖他不是沒原因，你隔著兜帽揉揉他的頭，沒多久便把人摸睡了。
你嘆道：「分明就很需要人陪著，逞強什麼呢……」

胭公子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刻，腦袋還有點昏，你把他的斗篷拉好，免得夜晚的涼風把他吹病了。
「…我睡著了？」胭公子窘迫地拉住帽子，低頭不敢看你的表情。
胭公子的臉還透著紅，不知道是被悶的，還是因為窘迫。
你半開玩笑地回答他：「是啊，睡了我就要負責喔？」
「……」胭公子許久都沒有回應，你正想著是不是逗得太過分，就聽見他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心悅我，我製作面具、揣摩表情許久…認得出來，那種，看心上人的表情。」
你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其實自己心跳飛快，連指尖都在顫抖──你又不是傳聞中的花花公子，還是初次追人。
「…我知道接下來的問題會讓你很驚訝，可是，」胭公子直直望著你的眼，認真地問：「你的喜歡，會傷害我嗎？會拿鞭子打我嗎？想用烙鐵在我身上燒出你的名字嗎？還是會想喝或讓我喝你的血肉？」
你愈聽愈心驚，趕緊叫停，「等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對，誰這樣對你？！」
「……要不是有娘，大概我也會變成那樣。」胭公子落寞地眨眼，「你應該猜到，我以前是魔教的人，更正確來說，是繪面閣閣主有承認的第四子…雖然沒親手害過人，但我以前做的面具，大概幹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樣也無妨嗎？」
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嘆口氣，反問：「你喜歡吃的糕餅，是廚子做的，還是做麵粉杆的師傅做的呢？」
「是廚子做的。」
「是啊，那今天廚子拿麵粉杆把人打死了，是誰的問題？」
「…這不太一樣，我知道每個面具會被誰戴上，又會頂替掉誰──我是知情的。」
你沒想到胭公子會在這種問題上和你倔，好氣又心疼地稍微用力去搓他的臉，胭公子頓時被揉傻，連掙扎都忘了。
魔教閣主到底是怎麼生出個這麼好欺負的兒子啊？稍微解氣的你捧著他的臉，認真說道：「你擁有一項珍稀的技術並不是罪，錯的是想利用你去為惡的人，想想看這幾年的生活，作為『胭』活動時，你的作品應該有被好好使用吧！」
「我…曾經幫過被毀容的人做面具……」
「對啊！這不就沒問題了？」你解開他的半臉面具，露出底下滿是傷痕的左臉和灰眼，在胭公子開始驚慌前把他的兜帽再拉低點，溫聲安撫：「沒事，只有我能看見。」
你再朝他伸手時，胭公子不知道想起什麼，害怕地閉眼縮脖，渾身緊繃──像是要被打前的防衛動作。
他以前到底過得是什麼恐怖日子？你稍微皺眉，用小指輕點他的鼻尖，視線對上時，你笑了笑，問：「能吻你嗎？」
「欸？」胭公子迷迷糊糊地答應，「呃，請？」
得到允許後，你傾身吻了下他的左臉頰，從沒想過，初吻會是如此令人憐惜的微硬凹凸觸感。
你說：「我被人問說，對你這麼好，究竟是可憐你，還是喜歡……其實這話問的不太對，我兩個都有，由於喜歡而憐愛，因為憐愛而描繪，描繪著你健康快樂的模樣──我真希望有天，能帶你去看那些窮山峻嶺、天險絕壁。」
胭公子眨眼，臉上燒得熱紅，「你、你想帶我去旅行？那…那會很久喔。」
你點頭，努力忽略胸口不斷傳來的沉重噪音，「先約定長一點的時間，比較不會太趕──你覺得一輩子如何？」
「我…我努力。」胭公子大著膽子來抱你的手臂，小聲說：「你不可以因為我體虛就反悔喔？」
「怎麼可能？」

當晚，你照例說完故事準備回去時，被胭公子拉住了袖角。
「那個…嗯，你不是叫我負責嗎？」胭公子鼓足氣勢喊：「我敢做敢當！」
嗯，如果他最後沒閉上眼，還渾身泛紅的話，剛剛那句確實頗有風範。
於是你便留了下來，單手抱著胭公子的腰，另一手隔著棉被輕緩地拍撫，溫暖柔軟的被窩滿是降真香的氣味，再清冽的香氣都顯得溫情。
胭公子睡著後，死死抱著你的腰不放，你試了一下，發現如果要掙脫勢必會吵醒他。
罷了，你輕輕扶著他的腰背，由側睡改成趴在你身上，免得纖細的手腕被壓住導致受傷。
好開心，你止不住臉上的傻笑，控制著力量抱住胭公子──好不容易才主動過來的，怎麼捨得推開？
「多依賴我一點吧，小胭。」

翌日，你沒去晨練，而是敲響了醫仙的房門。
你問：「小胭能承受房事或手活嗎？」
醫仙正巧在配藥，藥杵差點砸到自己的手，他先看了看門外，接著吹聲口哨，「哇喔，天還正亮著呢，人都沒拐到就想著宣淫。」
你翻了翻藥包，「誰說沒有？」
「……行啊，下手真快。」醫仙把東西放下，「讓我想想，以他的身子來說，大約連遺精都不會，說不定元陽還在呢，所以有絕子的顧慮──但我看你是不會懷孕啦。」
你朝醫仙翻白眼，到底是誰在鬧？
「房事是沒什麼問題，過程中多注意他的體力，還有一回行房洩身兩次是極限，再多會損傷根基，嚴重點會出血。」醫仙抱著手臂沉思了會兒，「不行，我還是覺得小胭根本經不起你折騰，你氣血方剛的，誰知道欲求不滿會不會變禽獸。」
「……找打嗎？」
「我是大夫，有責任想好任何會發生的事！」醫仙邊去翻他的藥箱，邊義正嚴詞地說：「況且那可是我和師傅努力跟閻王搶來的人，他要是過得不好，別說師傅他老人家，我第一個拿刀砍你──有了。」
你接過醫仙翻出的書，據他所說，這本來是專給龍陽之好的房中邪術，經過改良和刪減，變成普通的雙修功法，可以增強情事雙方的內功和體能。
「小胭丹田閉塞，功法只能你來運轉，功效就差了點，」醫仙說：「內力還是會增加的，主要是小胭較能跟上你的折騰，再說一次，一回房事要弄多久我不管，無論用什麼方法，別讓他洩身第三次，還有一回結束至少休息三天以上，讓他氣血補足點。」
你收起功法，問：「雙修和調養同時嗎？」
「擇一就好，調養三天一次，雙修……撐一個禮拜沒問題。」醫仙沒好氣地說：「還有什麼話快問，別打擾我配藥。」
你毫不猶豫地問：「有沒有除疤的藥？」
「你說雪膚膏？」醫仙馬上明白你的想法，一口氣拿出好幾罐膏藥，「這種藥愈早用愈好，小胭之前不用，除了無暇顧及之外，他身上的瘡疤太多，許多死角都抹不到，你若是願意代勞就拿去，洗漱後抹薄薄一層便好。」
「謝謝。」
「感謝的話，喜酒給我準備好點。」醫仙把你趕出去時，還在抱怨：「養了五年的白菜就這麼被拱了……」
你哭笑不得，難怪如此不受待見，把東西放好後，到工房找胭公子。
面具的毛胚已經完成，接下來五日要定時塗膠，最後才是試戴及微調。照理來說，塗膠的這段日子應該是能和他好好培養感情，可你感覺工作狂胭公子還能找其他東西來做。
果然，胭公子指著架子上的泥塑，說：「午後，會有商人來拿之前訂製的作品，並送新的訂單過來，所以我會喬裝成其他模樣。」
你知道他熱愛工作，在工房時總是特別開心，不過還是希望他別太過操勞…記憶中從沒看過他主動休息的模樣。
聽了你的顧慮後，胭公子眨眼，說：「接下來是最後一單了，我冬季不進工房，因為太冷，阿仲和大夫都不准我進來……」
胭公子滿臉失落，你意識到，這似乎是和他談內力蘊養的好時機。

你問：「我剛剛去和大夫討論你的身體狀況，聽說以前他的師傅發現了個方法，比天天喝藥更有效，可是你拒絕了，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不值得，」胭公子低頭玩著髮絲，不太敢看你的表情，「大夫爺爺醫術高明，我已經獨佔他兩年多了，好多同樣需要他的病人需要冒著危險千里迢迢過來，只因為我絆住了爺爺…而且，一旦用了那個方法，我就離不開那個人了。」
你揉揉他的頭，「你不敢看我，是因為知道我想說什麼，對嗎？」
「嗯…我不能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你笑說：「很好，做出判斷的是大夫自己，他當時認為你是最需要救治的人，所以才會花了整整兩年在你身上，不需要感到愧疚，那些傷痛都不是你自願的，是吧？」
胭公子乖巧點頭，突然大著膽子握住你準備收回的手，眼角泛起羞赧的微紅，「那、那我可以用那個方法綁住你嗎？不要再回去找那些姑娘，好不好？」
做壞事前還要先問，怎麼會這麼可愛啊？況且對你而言，這還不算壞事，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你回握胭公子的手，大抵是受了涼，細瘦的指尖冰冷，事實上今日卻算暖和，外頭翻地的稻農甚至還光著膀。
低頭輕吻指節，你認真地告訴他，「我從前只是幫忙別人出感情上的主意而已，從以前到現在，我都只有你，不用綁我也不會走。」
胭公子在你親手時已經燒紅臉，聽了這段話更是直接傻了，呆呆問你：「那、那還要傳功嗎？」
「噗，當然要。」你把他的手擺在你肩上，笑著一把抱起他，在小小的驚叫聲中，掂了下現在懷裡的重量，「還是太輕了，我們慢慢來，先以比我的佩劍還重當目標如何？」
「那很重耶……」胭公子完全不敢動，小聲反駁：「我拿著都會被它拉下去。」
「我用的是輕劍，不難的。」
「好吧……」

飯後，由於步驟繁瑣，胭公子從早晨就開始準備變裝，據他所說，用的是清秀男子形象。
「本來想弄老一點，可我不會變聲。」胭公子解釋，所以只能以本來容貌的相反方向去製作面具。
等待變裝的時間，你照常在村裡繞幾圈，看看有沒有能夠幫忙的事。經過無數次的幫忙抓雞鴨鵝貓狗、搬各種重物、尋人叫人，你和村民的隔閡已經消失，不再受警戒。
先把要送給胭公子吃的東西放到灶台上保溫，你到工房陪著完全變樣的胭公子迎接商人。
他的新扮相依然維持著紅衣，甚少束起的髮絲綁了個鬆結在尾端，清秀的面容卻有著一黑一灰的特殊眼瞳，在身上各處撲上脂粉，將病容修飾成少見光的蒼白。
你敏銳地注意到，胭公子還改了些習慣，例如站姿，從原本的雙手自然垂落變為較有防備性的攏袖，腰背微彎，神態頗有種神經質感。
你感覺頗有意思，怪不得曾有過一面之緣卻認不出來。
商人是個看起來幹練的中年人，一進門便熱情無比地寒暄，四處誇著架上的泥塑，然而胭公子神態的疏離冷淡，油鹽不進，馬屁打在了馬腿上。
當然，認出你的身分後，商人同樣對你一陣誇讚，被你給了個軟釘：「只是來作客罷了，請別太在意我。」
等商人遠離，胭公子的偽裝立刻垮掉，「呼…好累。」
你等他卸除偽裝並休息足夠後，向他討教變裝技巧，你可沒忘了正事，先不提魔教內部危險萬分，單是為了胭公子，你都必須全身而退。
「其實像我這樣扮成完全相反的人是少數，若不是怕被發現，應該強化自身某部分的特質，然後再堆加些假象，虛中帶實才是最佳。」胭公子說：「風要扮演的人，和你個性挺像，說話彬彬有禮的，不過……比較油嘴滑舌一點，喜歡和他人有肢體接觸，走路大開大闔，無論天氣都拿著一把摺扇。」
「……」只有第一點吻合吧？
「光是說話方式很像就非常難得了，」胭公子回憶著，「因為下意識說出的話語最容易漏餡，其餘都可以用各式各樣的理由糊弄，所以你偽裝成他不容易被發現。」
你們就著這位目標人物討論許久，除了口頭探討，你也實際模仿尋找感覺，力求接近真實，降低風險。

夜晚，看見你手上的雪膚膏瓶子，胭公子就認出這是除疤的膏藥。
你側坐在床邊，柔聲問：「願意嗎？」
「……臉上的先不要塗，好不好？」胭公子抱著棉被，說：「我還想留一下。」
他身上疤痕無數，每個都代表著一次刻骨銘心的傷害，把它們抹除，意味著放下和新生──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們都明白，所以同意才顯得特別勇敢。
你吻了下胭公子的髮頂，正準備開始上藥時，滿臉通紅的他忽然激動地阻止。
「等…我、我全身都要嗎？！」胭公子結結巴巴地說：「這樣、這樣，你不就會…會看見還、還摸遍我的身體嗎？！」
你不說話，只是稍微低著頭，視線由下而上，略帶委屈和懇求的望著胭公子。
「唔……」胭公子明顯在和羞恥心鬥爭，糾結無比，
其實你同樣如此，既害怕自己的孟浪會冒犯到他，卻又期待著他能夠回應你的渴求，心如擂鼓，熱得發慌，你還是首次如此想要一個人──無論是身，還是心，乃至於整個靈魂。
「我…」胭公子把臉埋進你的袖子裡，悶聲道：「我們都還沒…沒接吻過……可以、可以先吻我嗎？吻完…吻完……你、你再摸……」
魔教閣主到底是怎麼生出如此可愛的人啊？你感覺心跳一滯，腦子發熱，就這麼摟著他的腰，深深吻下去。
胭公子僵著身子，順從你的引導抬頭，總是有些泛白的唇瓣柔軟低溫，惹得你心疼，笨拙地輾磨著，以熱切的溫度替他描唇上色。
你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忍不住笑了出來，揉著胭公子的後腦，溫聲說道：「你要呼吸啊，我停下換氣時，你也要記得換氣，別把自己憋壞了──乖，張嘴。」
胭公子滿臉迷茫，你笑著輕吻了下他的唇，才聽話的張嘴。
你們都是初學，難免嗑嗑絆絆，不小心撞到牙唇時，他總是會發出有點委屈的嗚噎，碰到敏感點時，抓著你衣領的手會用力握拳，下意識搖頭想逃離不熟悉的快感，接著被你更用力摟住腰，按住後腦繼續吻著。
你在失控前放開了他，胭公子形狀優美的眼中蓄滿水色，蒼白的肌膚泛起粉色，墨髮有點凌亂，是剛剛被你弄亂的…分明只是接吻而已，他卻看起來像已經被非禮了。
你深吸口氣，起身拉床簾來轉移注意力──接下來胭公子要脫衣，等藥膏吸收至少需一盞茶，可不能受寒。
你們很有默契，等到胭公子準備好，你才轉身去看他。
看見一絲不掛，只用被毯蓋住重要部位的胭公子時，你半是興奮，由於情慾，半是憤怒，由於那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傷疤。
第一次看見，你感覺震驚。
第二次看見，你依舊震驚…究竟是誰能下得去如此狠手？

打開雪膚膏，抹在掌心用體溫稍微融化，確定不會冰到他後，你先抬起他緊張得握拳的手腕，掌心順著小臂上狹長的刀疤抹過，你手上的繭似乎磨到了敏感處，耳邊傳來小小的低呼。
「風…」胭公子委屈地說：「傷疤碰了會很癢……」
你吻了吻他濕潤的眼尾，安撫道：「好，我盡力讓你舒服些，好嗎？」
胭公子頷首答應後，你俯身輕吻他肩上的兩道鞭痕，撥開潑墨般的髮絲，掌心順著肩背的穴道按摩，順便把膏藥抹開。他一彎腰，脊柱的痕跡就清晰可見，蒼白的皮膚逐漸泛出情動的潤紅，纖細的腰頸給你種稍微使力就能折斷的錯覺。
背後塗完，胭公子已經無力撐著自己的身體，於是你小心避開抹了藥的部位，幫忙托著他的背，吻去被快感逼出的淚水，邊說：「別咬著唇，小胭…沒事，叫出來無妨，我不會覺得你浪蕩。」
胭公子用力搖頭拒絕，你只能無奈地拿袖角給他咬著，免得出血。
黑紅白的對比在他身上特別突出，尤其是敏感地顫動時，墨髮在淡色的肌膚滑過，襯得胸前兩點紅櫻更為惹眼，湊近看才發現是條小縫，你忍不住想，害羞的人連身子都很羞赧嗎？
各自吻了下淡色的軟肉，胭公子的肚腹上反而沒多少疤痕，幾乎都集中在背部……因為臟器幾乎都集中在前側嗎？
你仔細觀察傷疤的分布，感覺施虐者似乎是以折磨為目的，而非想要他的命。
抬起胭公子的腿抹藥按摩時，你細細摸過，肌腱和韌帶沒問題，最擔心的事情沒發生。
那接下來……你的目光放到被棉被遮蓋的部位，臀部會有疤嗎？

在詢問之前，你決定先讓胭公子休息一下…他呼吸聲有些粗重了。
你把他咬著的袖角拿出，細細抹去唇角溢出的水漬，分別吻了下迷濛的黑灰異色瞳，「小胭，來，聽我的話，吸氣──吐氣──」
僅僅摸幾下就喘成這樣，你總算理解醫仙的擔憂了，何況他剛才中途就無力支撐，在你懷裡軟成一團，別說反抗，根本是任人擺布。
當然你是不會欺負他的，特意停下來等待，而不是直接上手掀被，就是基於體諒和珍惜。
聽了你的問題，胭公子搖頭，小聲說道：「沒、沒有的。」
你徹底鬆了口氣，「那就好。」
接下來等膏藥吸收便好，不過心上人渾身赤裸坐在懷裡，你怎麼可能毫無反應…況且，你低頭看著胭公子小腹上的被毯，底下遮掩的部位已經有點支起來了。
胭公子這才注意到，看起來比你還驚訝，傻傻叫了聲：「欸？」
你忍俊不住，「噗，為什麼是這種反應？」
「我、我以前很少有反應啊。」胭公子羞窘地說：「而且，我才被你摸幾下耶…原來我這麼敏感？」
別問這麼可愛的問題啦，你哭笑不得，「很正常，我們兩情相悅，又正值青壯，本來就容易擦槍走火…況且我比你還早有反應。」
「咦？」胭公子又一次露出呆傻的驚訝表情，「我以為那是腰扣，原來是……」
「誰的裡衣會有腰扣啦？」你大笑，使力揉了柔他的臉，「你呀，被吃豆腐都不知道。」
「給你吃的話，」胭公子紅著臉說：「沒關係。」
你呼吸一滯，「──當真？」
胭公子大著膽子，閉起眼主動吻了下你的側臉。

你讓胭公子靠坐在床頭，墊了塊軟枕在他後腰，邊脫衣邊細細吻著，耐心地引導他進入情潮。
沒有立刻掀開最後的遮羞布，從被角探手進入，緩緩搓揉著細嫩的柱身，胭公子很害羞，咬著唇連悶哼都不肯。這麼大力會出血，你只能無奈地用唇舌去撬開他的嘴，舌尖交纏比初次純熟不少，迷離甜美的呻吟再也克制不住，於耳畔細軟的喘息。
差不多了，你稍微使力分開他的腿跟，捏著搖搖欲墜的軟被，「要開始囉，小胭。」
胭公子沒應聲，只是抬起痠軟的手臂，掩耳盜鈴般掩住自己熱紅的臉，同時默默將腿張得更開。
這就是同意了，掀開最後的遮擋物，底下的部位意外好看，顏色淺淡，形狀圓潤，跟主人一樣精緻可愛。沒忍住揉了幾下透粉的臀尖，由於是初次，你這次不碰隱藏其中的小口，打算先讓他熟悉情慾。
否則……你抬眼去看不想面對現實的胭公子，這副無措又害羞的模樣，實在很激發人的劣根性。另一方面，你偷偷鬆了口氣，同樣初嘗人事，有個比你更生澀的人無疑撫平了些許不安，胭公子需要學習，你何嘗不是也正在學著。
你扶著他的柱身，吻了下流淚的小頭，胭公子立刻驚叫出聲，敏感的顫抖後，渾身緩緩泛起好看的嫩紅。
又咬唇，你頗為無奈地伸手拉開他掩嘴的手，用小指輕點緊抿的唇縫作為提醒，「小胭，乖。」
「嗚…」胭公子眼尾濕潤，顫著唇和你談條件，「那、那牽牽我，好不好……」
當然沒問題，你翻掌給他握，怎知胭公子把兩隻手都放了上來，這下就有點難辦了，一番調整後，他雙手交疊置於腹上，而你則牢牢扣上，用拇指輕撫手背作為安撫。
再度低頭，你慢慢舔吻著腿跟處的嫩肉，沒忘記圓滾滾的兩顆卵囊，淡色的柱身微顫，頭部小小的眼口和主人同樣淚流不止，味道很淡，精水顏色同樣也淺淡稀薄，知曉是由於氣血不足導致的，每滴精華都要珍惜地舔舐吞噬。
「哼啊…麻…好、好癢，唔嗯！」胭公子的哼叫聲混著無措的羞恥，碰到敏感處就渾身發顫，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模樣。
還在他的承受範圍內，你仔細確認沒問題後，猛然加重扣住他雙手和腿跟的力度，張嘴把眼前的肉莖含入，壓制住瞬間劇烈的掙扎，那怕是技巧生疏的舔弄吸吮，對胭公子而言還是太過刺激。
小腿緊繃，腳尖使力在床單劃下痕跡，弓起的背脊蝴蝶骨呼之欲出，控制不住的淚水混著涎水滴落，小腹止不住的痙攣顫抖，「啊……嗯唔，別、別…酸…慢點──呀啊！」
口中的柱體跳動，你知道他洩身了，沒怎麼遲疑就全數吞入腹中。你起身去看胭公子的狀態，按摩還在發顫的大腿，他失神的眼緩緩印出你的身影，既委屈又羞憤地瞪著你。
你揉著他的腦袋，問：「不舒服嗎？」
「過分……」胭公子的聲線還帶泣音，哭紅的鼻尖看起來十分可憐。
怎麼能委屈成這樣？你頗為好笑地刮刮他的鼻，「最後一次，幫幫我，好嗎？」
「……嗯。」
你再度分開他的腿，將早已脹到發疼的部位貼上還軟著的柱身，用手握著慢慢滑動，同時扣著胭公子的後頸深吻，雙唇交纏間發出淫糜的水聲，呼吸間滿是降真香的清冽香氣。
敏感部位抵著互磨帶來異樣的快感，尤其當對象的東西和你完全相反，柔軟又富有彈性，像是另一種承受器官，惹人想更加用力疼愛。
習武之人的體溫較高，手上粗糙的繭磨紅了嫩肉，胭公子軟聲喊著太燙、太硬，卻因為前次的釋放而無力掙扎，只能攀著你的肩膀一同在慾海沉淪。
你在他修長的頸子吮吻，留下一枚枚淡紅印記，鎖骨處的香丸墜隨著顫抖滾動，讓你開始考慮再幫他掛個鈴鐺上去。胸口內藏的紅櫻輕碰就反應劇烈，考量到胭公子的承受能力，你只能遺憾地放棄，專心在手活上。
熟悉的快感開始攀升，你感覺快到達時，托起他的臉，滿懷情意地吻了下嫣紅的軟唇，「小胭嚐起來真的跟豆腐一樣細軟呢──多謝款待。」
眼前陣陣發白，耳邊傳來胭公子的嗚噎，你的掌心一片黏膩，男性的麝香淡淡飄散在空中。你讓累壞了的胭公子先睡，用內力熱了盆水，以柔軟的布巾細心收拾你們下半身的泥濘，擦去熱汗，穿好裡衣，抱起胭公子，握著他的手將內力傳入。
他的經脈果然很細，內力遊走困難，體現於外就是會有細密的痛感，不過經過你的一番折騰，胭公子累到醒不過來，因此初次的傳功療傷很順利。
唉……你心疼地吻了下他的額頭，「快點健康起來吧，小胭。」

「小胭啊……」
你怎麼都沒想到，隔日一早胭公子會賴床和你鬧小脾氣。
你好氣又好笑地揉著旁邊氣呼呼的棉被包，把自己蓋得那麼嚴實，都不怕悶壞嗎？況且你們蓋的還是同一條棉被，這麼躲完全沒意義──好歹把整條被子搶走再捲啊。
你乾脆把他整個人連同被子抱起來，被翻過來時，胭公子被悶紅的臉上還滿是錯愕跟茫然。
你輕輕搖著他，邊吻邊哄：「好啦，不氣，晚點帶你去吃糕點，好不好？」
「…嗯。」胭公子委委屈屈地皺著鼻子，說：「可是我腿軟，起不來。」
確認過只是體力透支後，你承諾會出去買給他，還會在工房幫忙做事，胭公子才撒嬌的舉手討抱。

平淡的午後，你頂著阿仲和醫仙譴責的目光，把依舊腿軟的胭公子抱出工房休息。
滾水入壺，茶香滿屋，今天的糕餅是豆沙糕，趁熱吃正合適。你揉了揉趴在桌上的胭公子，由於帶著斗篷帽子，從你的角度看，他簡直就像顆會移動的毛球。
「太丟人了……」胭公子尷尬到想找個洞鑽進去。
這時候多說什麼都沒用，你倒了杯茶，伸到桌下，用茶香讓他冷靜下來。
等胭公子接過茶杯，抬起頭時，你抓準時機迅速塞了個豆沙糕進他嘴裡，笑著看他開心吃糕點，連抗議都忘了。
糕點的甜香，熱茶的醇香，溫暖的日光從窗戶灑落，一切都溫柔得恰到好處。
你發現胭公子看你的眼神有些恍惚，笑問：「在想什麼呢？」
「……風，你願意聽個故事嗎？」胭公子摸了摸左臉的面具。

故事最開頭，從一個好色的魔教閣主說起，他風流成性，妻妾成群，其中不乏從各地強搶的美女。
男孩的娘親便是其中之一，娘親從來不說過去事，但他知道，娘親心裡有個人，夜深人靜時，才會悄悄叼唸的名字似乎是個男人──可那不是父親的名字。
男孩知道娘親為了自己犧牲許多，天生體弱，需要保證藥石無缺，而在這座樓閣裡要達成此目標，就必須成為閣主永遠的心頭好。
父親的房間，夜裡總是傳來女子的慘叫，哪怕娘親總是收拾妥當才來找男孩，過厚的胭脂卻顯得欲蓋彌彰，怪異的走路姿態更是無法遮掩。
娘親不說，男孩就乖巧地裝作不知，保護她在他面前的體面和尊嚴。
娘親不說故事，只說是非，在這渾沌之地，殘忍的教導男孩何謂善良，何謂正常。
「你以後大約會恨娘，可我實在不忍心你也成為怪物，」娘親告訴男孩，「所以我要你懂得偽裝，懂得放下，前者是為了讓人不敢隨意動你，後者是為了保護你自己。」
男孩懵懂地記住了。
樓閣的孩子直到一定年歲就要跟著父親學製作人皮面具，只有擁有天分的人才能獲得姓名，真正成為閣主的孩子。為了更快速理解人臉構造，需要用祕法將活人的面皮剝下，露出底下的肌理，用藥使其不腐不結痂，利於觀察，直到七日後剝面人由於傷口感染而亡。
孩子們第一個剝面人通常是他們最熟悉的人──他們的生母。
「知道該怎麼做嗎？」少了美麗面容的娘親無疑是恐怖的，背後所代表的惡意更是令人惡寒。
出乎意料地，病弱男孩抹掉眼淚後，堅定的承諾：「娘會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剝面人。」
──擲地有聲，說到做到。
誰也沒想到他會有如此驚人的天賦，初次的作品便堪稱完美，僅犯了些初學的基本錯誤。閣主驚喜地問男孩想不想要獎勵，男孩卻只說要將娘親葬回故鄉。
當天夜裡，閣主要男孩親手殺了自己的生母，告訴他這是必經的儀式，代表入教的證明。
握著刀的手顫抖，拒絕、恐懼、不解，和娘親對上眼時，男孩在她眼中看見鼓勵……這樣啊，就是這樣才要教導他學會放下。
刀鋒入體，娘親沒有掙扎，反而緊緊擁抱自己命運多舛的兒子，溫聲說：「抱歉，我不是合格的娘親──聽著，你沒有殺我，你救了我，謝謝，也很抱歉，讓你送我最後一程。」
男孩最後哭暈了過去，再度醒來時，閣主想著幫他轉換心情，於是抱起還發著小燒男孩去外頭，說要讓他看有趣的東西──實際卻走進了刑場。
孩童的啼哭，女人的咒罵，劊子手揮舞沉重的刀刃，生命消逝的聲音和味道衝擊著男孩脆弱的精神。
「……為什麼？」
「因為我只想要四個孩子，所以多的就不需要了啊。」閣主揉著男孩的頭，像個真正的慈父，「從今天起，你就是宣硯了，筆墨紙硯，文房墨寶總算齊了。」
他指著刑場角落，拿人頭踢球的孩子們說：「對了，那邊三個是你的兄姊。」
──現在，才是地獄的開端。

身為瘋狂之地的正常人，宣硯明白自己的格格不入，以冷漠和高傲進行偽裝，躲在工房避不見人，周遭扭曲的善意和親情令他時常飽受驚嚇，不知何時起有了夜哭的毛病，想逃走卻茫然不知所措。
自己究竟還能去哪？宣硯沒有頭緒，而且離了魔教的供養，他的病體能支撐多久同樣是個問題。
意外來的突然，某個夜裡，閣主逝世了。
長大後宣硯才知道父親其實喜愛龍陽，而且在情事上喜歡用刑，認完四個孩子後，便舊計重施，只是這次成了搶男人。
多次得手讓他喪失警戒，沒有綁好讓對方有了反擊機會，已過中年的閣主自然打不過壯碩的年輕人，以惡人臨終的哀號做為響鐘，一切都開始亂了。
宣硯不想牽涉其中，哪怕他手藝最好，甚至青出於藍，他都不願擔這個閣主之位。和兄姊們表達意願後，卻看見他們露出了奇異的笑容──意識到此中斷，醒來時，自己已被鎖在柔軟的大床。
他才知道，兄姊們對他抱持著超越倫理的情感。
兄弟姊妹相爭，最後的勝者是二姊宣墨，她迷戀地摸著弟弟的面容，手上卻拿著帶刺長鞭。
「我很喜歡阿硯，但阿硯都不理我，想了很久，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你喜歡痛，對吧？就像你的娘親一樣，愈是疼痛，愈是迷戀。」
胡說八道，可是隨著身上傷痕增加，宣硯不得不應聲，換來的卻是更興奮的毒打。幸好宣墨認不得父親房裡的淫具，僅會拿基礎的鞭子、戒尺、熱水，也幸好繼承之事繁瑣，每次都來去匆匆，宣硯還能保持清白。
但是人會學習，用在宣硯身上的道具逐漸五花八門，好幾次進入彌留，搶救後，望著跪在床邊認錯的二姊，宣硯只感覺噁心和厭惡…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本就脆弱的身體，在一次次粗暴對待後，更加虛弱不堪，連呼吸都吃力疼痛，尚在淌血背部沒一塊好肉，甚至隱約能看見森白的骨頭。
某天，沉重的大鎖解開，進來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繪面閣的招牌．千面。
「終於找到阿硯啦。」千面居高臨下望著他，神態像是少女般天真，「哎呀哎呀，阿墨怎麼這麼粗暴呢，你都快被活活打死了呢。」
妳想幹嘛？宣硯用眼神詢問著，深知對方的危險性。
千面拿出把匕首，眉眼彎彎，「來幫你解脫啊。」
慘叫，宣硯都不知道自己叫得多慘烈，巧匠最重要的慣用手被切割，白骨翻出，傷口深到一看就知道無法再靈活操作，連宣墨都捨不得傷到的手，就這麼被隨意廢置──這是靈魂上的折磨。
氣喘吁吁間似乎被塞了什麼進口中，那東西入口即化，還來不及反應，左臉傳來劇烈的灼痛，被牢牢禁錮的身軀無法掙扎，早就岌岌可危的意識瞬間崩斷，進入逐漸熟悉的彌留。
這回是真死了吧？宣硯卻在鵝毛大雪的山中醒來，拖著殘破的身軀，他認出這裡是魔教的常用棄屍地點，周圍罕無人煙，獲救無望。
──不，我還不能放棄。
──我還…我還想活著！
很冷，很痛，身體和靈魂完全分離，憑著一股倔氣向前，或許是老天垂憐，這次找到他的是武林盟主夫婦。
宣硯被盟主努力用內力留著一口氣，順利撐到醫仙師徒趕來，連妙手回春都認為他能活著是奇蹟。
等到情況穩定，宣硯被告知右手沒事，傷口巧妙地避開了所有能留下後遺症的部位，只是疤痕看來恐怖。
他不想去了解千面這是什麼意思，太累了，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做面具刻雕像。
「聽說魔教的宣硯死了。」武林盟主這麼和他說時，宣硯不太明白對方什麼意思，因為盟主早就知道他是誰啊？
盟主又重複了一遍，他才明白──是了，宣硯死了。
──所以他不再是宣硯。
他彷彿回到以前，無名的男孩這次能為自己命名，過往所有都該拋棄……不，有個人他不想忘記。
「我叫胭，」他說：「胭脂的胭。」

「……就是這樣。」胭公子摸著自己的左臉，「我不是會夜哭嗎？嚇醒後我就摸摸左臉的疤，提醒自己現在是『胭』，不過我現在想想…好像可以換個提醒物件。」
你知道胭公子過去坎坷，以為早有準備，實際聽完，卻難過得想落淚。
你俯身，不帶情慾地輕吻他的心口，如此綿軟脆弱，像豆腐般的人，怎麼會遭遇那麼多苦難？
胭公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喊：「風？」
他開口就是豆沙糕的甜香，你無聲笑了笑，輕輕按上方才親吻的部位，能感受到透過單薄皮肉，傳至掌下的跳動。
你告訴他：「以後你就摸摸這裡，記得永遠有我在你這裡陪你。」
胭公子乖巧答應，把手蓋在你的手背上，纖瘦的指節突出，溫度卻是暖和的。你反手握住他，起身前親暱地蹭了蹭鼻尖，牽著手繼續安靜吃糕點喝茶，淡淡的溫情在你們之間流淌，靜謐而美好。

大抵是真的累壞了，胭公子接下來難得沒繼續工作，而是趴在你的腿上睡著了。
想起早晨他試著走路，結果腿抖得如初生羔羊，你就忍不住想笑，有點惡劣，可真的忍不住。
你慢慢順著他的髮絲，回憶著剛才得知的過往。
你：「……」
很憤怒，努力在胭公子面前表現得平靜，事實上你很想殺到魔教去，把繪面閣主剁碎做成人肉叉燒包…但你沒有鞭屍的興趣，現在的閣主也不再是胭公子的生父。
你覺得該來打聽一下他的兄姊們的現況，距離魔教最近的宗門是峨嵋派，再來是少林寺和武當山。峨嵋派不用說，你的許多紅粉知己都在那邊，少林寺方丈為人方正，簡單探聽應該沒問題，武當山…你沒什麼交情。
可若是直接詢問，未免太過突兀，胭公子過去身分敏感，不方便暴露，思來想去，你決定詢問武林盟主，胭公子對外是否準備好可用的身分。
你稍微掩住懷裡人的耳朵吹響哨音，讓信鴿送去你的疑問。

「我在村長門口開義診時，看見了你的信鴿。」
夜晚，你和醫仙喝酒時，他突然問你：「那個方向是盟主家，難道你知道小胭的前生了？」
你望了眼胭公子的房門，他和阿仲回去試新衣，稍晚才會回來，「嗯，知道了。」
「喔──」醫仙丟了顆銀杏給旁邊的驢子，「魔教內亂已久，五閣相互爭鬥，教內死傷慘重，教外受牽扯的無辜之人眾多，有謠傳教主久病命危、練功走火入魔，還有直接死掉的…根本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這些你都知道啊？正疑惑他想說什麼時，就聽醫仙告訴你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魔教裡有人在找宣硯。」醫仙單刀直入地說：「我過來之前，不是去援救被魔教毀滅的村莊嗎？正是那時知道的消息，從描述聽來，那人身帶金絲珮，而金絲珮只有閣主能帶，更糟糕點，居民們看錯，那是顏色相似的白金珮，也就是教主象徵。」
「…有告訴小胭嗎？」
「暫時沒有，由於是第一次聽說，我怕有什麼誤會，害小胭夢魘更重，就沒說。」醫仙嘆息，「真是奇怪，你說他們圖什麼呢？小胭手藝雖好，可教內還有他的兄姊在，不一定要小胭……除非找他有其他意圖。」
會是什麼呢？你們都沒明說，不是為了巧匠的工藝，便只能是要巧匠本人了。
胭公子當時應該是被判定為死亡，所以被棄屍在雪山，連墳墓都沒準備，事隔多年，那座深山中就算沒有屍骨也是正常……小胭還活著的事情走漏了！
「冷靜。」醫仙打斷你的思緒，「這裡是安全的，不然我怎麼還在這裡和你喝酒。」
……確實，你默默坐回原位，繼續思考脈絡。
你說：「如果不是因為人，那就是因為物…小胭的雕塑被認出來了？」
「只能這麼想了。」醫仙雙手一攤，「幸好他留了個心眼，用假面示人，所以現在魔教那個神祕人還像個無頭蒼蠅，我和你說也不是想嚇你或危言聳聽，凡事小心為上，尤其是面對那群魔教瘋子。」
你頗為隨意地應了聲，總感覺心裡不踏實。
只能加緊潛入魔教的計畫了，胭公子的面具製作進度極度提前，本來半個月的工期，如今不過一個禮拜就進入收尾階段，本來你想著再多陪他幾天，現在看來過於輕敵了。
「……唉。」想到胭公子的工作狂性格你就頭疼，雖說這樣挺可愛，但你有時候會想，你和黏土雕刻刀一起落水，胭公子會選擇救誰？
……他會溺水，所以實際狀況會是你自己游上岸，順手把雕刻刀撿回去。
真沒想過，你會有和物品吃醋的一天。
「風，你怎麼了？」滿身水氣的胭公子問著，你才回過神來。
他已經洗漱完畢，你該幫他上藥了…順便吃點嫩豆腐。

你們之間有了種默契，你在準備雪膚膏和壓緊床簾時，胭公子自己把裡衣脫去並摺好，用棉被遮好重點部位，接著安靜等你過去。
你按壓他的唇，「這次還要吻嗎？」
胭公子先下意識搖頭，反應過來後，猛力點頭。
忍俊不住輕笑，你俯身親吻他。
用唇輕柔掃過濃密的睫毛，在兩側臉頰各自輕吮了下，做足準備後，你才切入正題，雙唇相觸的感覺十分美好，乖巧配合的軟舌動作生澀，但是他已經學會主動攀附你的肩頸，把自己送入你懷中，細軟的喘息還帶著放不開的羞澀，青澀得撩人。
一吻結束，你摸著胭公子佈滿燒痕的左臉，「消掉不會後悔？我等等塗了就不會給你反悔機會……你之後就只能是我的『小胭』喔。」
胭公子坦然閉眼，「嗯。」
用掌心推開藥膏，一點點抹上他渾身的傷痕，消去這些苦痛的印記──讓他在你手中重獲新生。
「哼嗯…姆唔…呀！」胭公子敏感地輕顫，你默默放下他的腿，望向被棉被遮擋的部位…沒有反應，看來是昨晚被榨乾了，所以哪怕已經開始有感覺，身體並不會有所動作。
「……」這種狀況似乎可以趁機做點什麼，比如催熟某些敏感部位。
胭公子已經軟成一團，最先塗抹的臉部及背部皆吸收完畢，所以你安心地放他躺下，綢緞般的髮絲在淡色的床單鋪開，黑得妖治，白得美麗，紅得誘人。
傾身將他納入懷中，你輕輕吮了下肖想已久的紅櫻小縫，綿軟害羞，難得有些肉感的部位，耳邊同時傳來拔高的呻吟。
「那、那裏…不、不行，麻，不要……噫！」胭公子一下子就掉了眼淚，被情慾染紅的臉龐滿是不知所措，無力地抓著你寬大的衣袖表達怯意。你趕緊伸長手，抹去眼淚，揉揉腦袋給予安撫，拒絕的哭聲緩緩變小，剩下微弱的啜泣和乖巧放鬆的配合。
在細緻的舔吮後，藏在小縫中的害羞乳尖總算願意出來見客，泛著水光的豔紅色，由於鮮少觸碰而敏感不已，連呼吸不小心碰到都會顫抖。
胭公子委屈地哭訴：「欺負人…嗚……要吻就親嘴啊…我、我也想要……」
你倒吸口氣，發現胭公子實在很會挑戰你的底線，略為粗魯地按住他的後腦深吻，空閒的手稍用力搓揉另一邊的紅櫻小縫，把玩富有彈性的肉粒，直到這瘋狂的快感被深深刻入他的靈魂。
就算被你欺負狠了，他依然會進來你懷裡討抱撒嬌，掛著淚痕的臉蛋看著可憐又委屈，細弱的雙臂卻死死抓著你腰側的衣裳不放──怎麼可能不心軟？如何捨得虧待？
不同於體虛的胭公子，你正值青壯又長年習武，慾望自然比他大上許多，抓緊機會催熟愛人的身子，除了你自己的私慾之外，還有提升耐受程度的考量。
你泡在冰水中冷靜，回憶著兩次情事的種種香豔，有些擔心正式提槍上陣時，脆弱的胭公子會不會被你不小心碰壞。

日子過得很快，除了晚上固定的情事，白日你們同樣濃情密意，轉眼已經來到第二次調養的日子。
一大清早，你收到來自武林盟主的回信。
盟主對外聲稱，胭公子是夫人的閨房密友之子，體弱且愛好雕塑，製作面具的手藝僅有你、阿仲、醫仙師徒、盟主本人知曉。
思來想去，你決定以私怨作為理由，去向少林寺方丈和峨嵋派鹿鳴仙子詢問，關於宣硯的兄姊，以及願不願意暫時替你照顧胭公子。
胭公子的調養不能斷，潛入魔教需用時多久不明，所以只能找信得過、內功和你相融的人來幫忙，少林寺方丈胸懷大愛，鹿鳴仙子和你熟識，都是上佳的人選。
至於醫仙，他自願退出，因為他背後並無門派勢力，深怕抵擋不了魔教這個龐然大物。
你如此安排前，自然有詢問胭公子本人的意願，只說暫時借住及照顧，沒告訴他魔教的蠢蠢欲動。
「我讓你費心了。」胭公子當時說：「總覺得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風，你有想要什麼嗎？我想盡力給你些東西。」
你向他許願道：「我想要一個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小胭，你願意給我嗎？」
胭公子愣了愣，耳尖緩緩泛起薄紅，小聲問著：「只要我…就好嗎？」
要他整個人還不夠多嗎？怎麼那麼傻？你輕笑，使力把他整個人抱起來，還是不怎麼重，但面容已經有些健康的血色。
你把他高高托起，仰頭望著他乾淨的灰黑異色眼，以及背後的清朗藍天，由衷地許願道：「早點健康起來吧，小胭。」

你從回憶中抽離，說來今天似乎是林嬸送新衣的日子，出乎意料地你同樣有份，據阿仲所言，是衣料恰好有剩，紅白兩色都不耐髒，他們家用不著，所以順手給你做了披風。
果不其然，提著早餐的阿仲旁邊還跟著林嫂。
新衣很合適，就是有點太厚實。
被層層包成毛球的胭公子試圖爭取道：「嫂嫂，我可以不要穿這麼暖嗎？……我不太想再常常因為衣服太暖和，隨時隨地都發睏了。」
你和其他人互視一眼，確認彼此想法都差不多後，紛紛開口。
「你那麼瘦，身子那麼差，風隨便吹吹就病倒，當然要穿暖點。」林嬸從旁邊的竹籃拿了地瓜出來，「喏，我用灶火順便烤的，等等抱著吃。」
「就是啊，要是我不說，都沒人知道其實我年歲比你小。」阿仲語出驚人，「我等等去弄隻雞腿給你，多吃肉才有力氣，免得每次都要喊人幫忙搬雕塑。」
「作為你的大夫，我同意他們的話，冬天正是長肉的好時節，尤其風雪劍還在幫你調養身子，少動多睡多吃才是正事。」醫仙笑咪咪地從袖袋裡拿出個布包，「來，烤銀杏，多吃點促進氣血流暢。」
胭公子默默把眼神投向你，「風……」
你笑瞇瞇地告訴他，「飯後茶點是荷花酥，小胭多吃點。」
「……」胭公子不想說話了。

既然胭公子穿暖了，有件你一直想做的事情終於能夠實現。
夜晚，新月高掛，你抱著胭公子坐在屋頂賞月喝酒…當然，是你喝酒，他喝茶。
自高處看村莊別有一番風情，耳邊只有晚風的呼嘯聲，卻能從底下的萬家燈火感受到溫暖。
天上有銀河，地上有煙火。
「風，」胭公子喚了你一聲，說：「你進魔教之後，如果遇到認識宣硯的人，不用顧慮，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好。」
你轉了轉酒杯，問：「魔教裡，宣硯有朋友嗎？」
「…若是自稱朋友的，是有幾個，也有愛慕者。」胭公子的回答十分耐人尋味，「當是非顛倒，善惡錯置，所謂的情誼就很難界定，宣硯知曉他們的善意，可同時又畏懼著他們的親近……這樣說吧，千面一直以宣硯的摯友自居。」
千面？你低頭正好看見胭公子戴著面具的左臉，握著茶碗的右小臂，那刻骨銘心的割痕不用掀開衣袖都能在腦中描繪。
「宣硯第一個和父親央求的事物，是娘親的落葉歸根，第二個則是能夠照顧起居的傀儡人偶。」胭公子不再以宣硯自居，說往事的口氣像是談論他人的八卦，「魔教五閣中的千機閣善機關，人偶精巧甚似活人，對於隱藏本性的宣硯而言，是再適合不過的相處對象，可也因此，教內盛傳宣硯喜愛死物的傳聞。追求者們的禮物三天兩頭出現在門前，運氣好只是死物，運氣不好…可能到達他的居所之前都還是活物。」
有時候甚至會是人，你光聽描述就雞皮疙瘩直冒，這是多麼扭曲的愛意？
「朋友更不用說，魔教的嬉戲打鬧不是宣硯能承受的，所以你問我，宣硯有沒有朋友，我只能說，自稱為朋友的人有幾個。」胭公子頓了頓，「別在裏頭迷失了自己，風，身處瘋狂，你可以不必拋棄良知，但必須做個小人。」
──可以知道何謂對錯，可以在心裡對惡行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必須當個視而不見的小人，因為一旦不合群，瘋狂的矛頭就會調轉對象。
胭公子在教你如何自保。
「……嗯。」你輕輕應聲，恰好一陣晚風吹來，吹起你們兩人的髮，在星夜中相互交織、纏繞。
你抱著胭公子，低聲在他耳邊說：「你的提點，我會全數學起來，好好銘記在心──絕對、絕對會安然回來。」
胭公子沒說話，安靜地靠在你懷裡，少了紅衣的艷麗絕華，白衣更襯得他清麗柔軟，這才是適合他的顏色，才是他本來的性格──才是你的小胭。

回到屋內，你試探性地問他，「想不想試試看另一種調養方式？更加舒適，你我都能受惠，而且不需要如此頻繁的方式。」
「什麼？」胭公子已經知道自己經脈過細，傳功會疼的事情了。
你頗有暗示性地輕咬他的耳尖，「和我行周公之禮，願意嗎？」
胭公子一下子就紅了臉。
兩情相悅，自然沒什麼不願意的，你把胭公子放到床榻，床簾刷的拉上，遮擋住寒風，同時掩蓋一室旖旎。
向來都是胭公子自行脫衣，這次終於輪到你替他寬衣解帶──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艷紅的腰帶掉落，一層層撥開純白的織物，撩開細柔的髮絲，露出的身子佈滿傷痕，細看卻能看到昨晚荒唐留下的點點玫紅，你忍不住發出滿足的謂嘆，終於可以不必止於淺嚐，完整地把這小豆腐吃進腹中。
胭公子容易害臊，一羞就渾身泛紅，薄薄的皮肉稍微使力就能摸到骨，可該長的地方還是有點肉的，手感綿軟，惹人疼愛。
你們交換著彼此的呼吸，逐漸熟練地取悅著對方的口舌，迷離的眼中含情，抵著額互相傻笑。
胭公子伸手想幫你脫衣，結果完全扯不開你綁緊的繩結，對著它乾瞪眼，「……」
「…噗。」不能笑出聲，你把頭埋進他的肩頸悶笑，在胭公子反應過來前，幾下把衣物脫去，單手掐住他的腰，傾身吻上他胸前的紅櫻小縫，胭公子立刻敏感地顫慄，唇間洩出甜美的輕喘。
經過多次的催熟，這處已經熟識情慾，不需要過多刺激，舌尖輕舔，指尖一剝，內藏的小小肉粒就會彈出來，於淡色的肉暈中央輕顫。忍不住下手失了些輕重，直到兩處都泛起被欺負壞了的透紅，你才稍微放過，轉而在胭公子身上各處留下佔有的痕跡。
最後，你輕搓幾下胭公子的肉柱，壓著他的腿跟，探手伸向從未被碰觸的小口。

這裡不是用來承歡的部位，你抬眼去看胭公子的表情，緊張、不安、害怕，但還是相信你不會傷到他，沒有抽離架在你手臂上的雙腿…雖然你有點懷疑他還有沒有那個力氣。
你先起身去吻他，順手墊了顆枕頭在背後，讓他不用吃力地支著手臂也能看見下半身的情況，安撫道：「沒事的，小胭──我疼你。」
胭公子依戀地蹭了蹭你的下唇，「食言的話……我、我明天就不給你抱了。」
「哎，那麼嚴重？看來我要更小心了。」
把人哄順後，你接著回到床尾，指尖輕刮敏感的會陰，指腹順著小口的周圍按壓，將緊閉的皺褶按軟後，使力推入指節，同時張嘴含住面前顫抖的肉柱。
「嗚！」胭公子輕哼，微小的掙扎已經是極限，現在才意識到姿勢羞恥，鴕鳥般掩住雙眼，不想看你的動作。
他的內裡很軟，你邊繼續口活，邊緩慢又細緻的拓寬穴口，探入的手指不停傳來被緊緻包裹吸吮的觸感，光想像就幾乎燃燒理智。
突然，你無意間碰到了某個部位，胭公子立刻渾身緊繃，哭叫著洩了身。
胭公子徹底沒了力氣，大口喘氣，「那、那是什麼？」。
你對上他迷濛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吐出口中的濁液，邊抹在擴張處當作潤滑，邊解釋：「沒事的，只是會讓你舒服的地方。」
胭公子皺了皺鼻，想也知道等等那處會被狠狠欺負，你都還沒動作，就自己先委屈起來，哽咽著向你索吻。
簡直可愛得令人心尖發顫，你稍微失控地去咬他的唇瓣，揉弄紅腫的乳粒，擴張的動作卻依然維持著溫柔耐心。有了液體作為潤滑，手指進入變得容易許多，一指、兩指、三指……生澀的小口終於被催熟，可以接納你洶湧的慾望了。
在進入正題前，為了他的身體好，你默默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絲帶，在已經有些挺立的柱體根部纏上幾圈，限制胭公子的洩身次數。
胭公子驚愕地看著私密部位的絲帶蝴蝶結，「風，你的床笫癖好也太……」
居然被誤會了，你哭笑不得，可不打算解釋。
扶著柱身，你慢慢輾磨重新閉合的小口，給足心理準備後，深吸口氣，溫柔又不容拒絕地推入。
「──！」胭公子無聲尖叫，滿是春潮的臉上混合著羞恥、害怕和舒爽，眼淚涎水無法控制的滴下，小腹痙攣，連同包裹你的腔壁都一顫一顫的吮吻。
簡直要命，從沒體驗過的銷魂蝕骨快感，無怪乎會有人沉迷情事，你深吸口氣，克制住不斷叫囂的邪念，傾身在胭公子胸腹留下點點紅梅，揉按過於緊繃的小腿，等他適應體內的入侵，再慢慢動作。
艷紅的小口緊緻，內裡卻是綿軟高溫，富有彈性的腔壁緊緊裹著你的慾望，每次深入都會纏上吸吮，離開會不捨挽留，乖巧又黏人，和主人一個模樣。
「嗚…哼嗯，風……」胭公子開始能體會到快樂，「好想…呀！你、你解開，好不…哈啊…好？」
「不行，乖，我們這次一起好不？」
「嗯……」胭公子吸吸鼻子，答應的委屈。
你揉捻著他的紅櫻，注意到掌下的跳動有些過於急促，呼吸聲也頗為粗重，明白胭公子快達到極限，於是按著雙修祕法，將內力從交合處導進他的丹田，控制著運轉周天，最後從相扣的雙手傳回你體內。
你引道道：「小胭，跟著我呼吸，來，吸──吐──」
「什、什麼熱熱的──啊哈！」
……找到了？你變換著角度找尋能讓他快樂的那點，再試探性的淺戳，拔高的呻吟無疑是最好的鼓勵。
在祕法的作用下，胭公子本來無力的雙臂能夠攀上你的肩背，飽含情慾的輕喘在耳邊炸開，尤其是他黏人地不斷低喚你的名字，用小動物般的微小力量試圖在你身上印下痕跡，生澀又努力地配合律動，所有一切都令人瘋狂。
肉體拍擊的悶響混雜水聲，嗚噎聲可憐又勾人，不知不覺有幾縷髮絲纏到一塊，拉扯帶來的些微痛覺更激起情慾，懷裡的人抱起來其實不太舒服，到底還是太瘦了，憐愛催生著隱密的邪念──尚且病弱都如此美味，等恢復健康那該是何等絕色？
令人期待，你不自覺嚥下唾沫，快感的麻癢一路從背脊延伸上頭，因舒爽而繃緊肌肉，汗水滑下，滿足感隨著每次深挺而不停積累，同時胭公子灰黑的眸子映出你的倒影，被填滿時會可憐的嗚噎，眼中的依賴卻愈來愈濃厚──這是真正的靈肉相合。
某次深入後，本來乖軟的穴肉忽然死死繳緊，胭公子大力抓住你的手臂，無法承受的淚光閃爍，你低頭看被夾在你們小腹間摩擦的器官，絲帶蝴蝶結依然綁得牢固，本來淡色的柱身呈現被憋壞的豔紅。
他現在身處雲端嗎？你試探性地改變角度，發現都能引發甜美的反應，頓時心裡有了些計較。
不過……第一次，還是別把人逼得太緊吧。
變得過於敏感的身體像是熟爛的漿果，掐碰便會溢出汁水，美味無比。
最後的瘋狂時，你邊幫他手活，邊解開根部的絲帶，如願一同攀至頂峰。

多虧雙修祕法，胭公子雖然無力反抗，卻十分有精神。
一同泡在浴桶裡洗沭放鬆，幫他撐開小口清潔滿是泥濘的下半身時，還能跟你鬧小脾氣。
當然，哄一下就好了。
擦去水珠，抹好雪膚膏，穿上裡衣，你們相擁著入眠，耳畔迴響著對方清淺的呼吸，以及滿足的囈語。

翌日，大抵是昨晚累壞了，胭公子渾身痠痛，完全起不來，只能趴在床上休養。
胭公子抱著枕頭，說：「像被牛車輾過一樣……」
你摸摸他的腦袋，「嗓子有點啞，我去弄點水來。」
「嗯。」
正燒著熱水，你就聽到胭公子呼喚的聲音，太過微弱，本以為是錯覺，細聽才發現真是在叫你。
你問：「小胭，怎麼了？」
胭公子卻搖頭，你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問題，恰好阿仲帶了早餐來，你乾脆去夾了點放入碟子幫行動不便的胭公子外帶。
「嗚…風……」
過不久，你又聽見胭公子委屈的叫喊，而這次醫仙也聽見了。
「小胭還好嗎？」醫仙問：「你們昨晚弄那麼久，該不會被傷到了吧？」
你不是很驚訝他知曉，習武之人本就耳目靈敏，聽不見才奇怪。
你說：「我昨晚很小心，早晨起來有探過體溫，沒發熱。」
「那大概就是被魘住了吧，」醫仙用筷子指著你，「小胭現在正黏你，還不回去抱抱他？誰知道下次有這機會是什麼時候？」
這下總算搞清楚了，現在你一離開胭公子的視線範圍，他便會感到孤獨害怕，身體無法移動，只能呼喚你過去陪，可又怕給你添麻煩，所以忍到臨界才敢小聲叫喚。
胭公子被你揉捏許久，才小聲承認：「我怕你消失……」
你說：「我不會走。」
說到做到，你先去拿斗篷給他披上，接著一把將人抱進懷裡，坐下時胭公子還沒反應過來，你乾脆順手餵了好幾口飯。
回過神後就不讓餵了，捧著碗紅著臉乖乖坐著，胭公子的重量對你而言根本稱不上問題，何況他還不反抗……你決定今天就這麼過了。
拿本話本一起看，興致來了就騷擾一下懷裡的胭公子，到後來，他已經能從你叫他的方式知道是要被揉、被親，還是被摸，會配合的仰頭，讓你方便揉捏。
真好欺負，你笑著抱緊他，問：「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胭公子白皙的面頰透著紅，不知道是由於害臊，還是被悶出的，「喜、喜歡。」
好乖，你低頭吻他，享受著難得的黏人胭公子。

醫仙送來飯盒時，告訴你們：「我要走了，明天日出就走。」
你說：「這麼快？」
「我本來就只是來換藥的，會留這麼久，單純是怕你們行房變行兇。」醫仙托著臉說：「既然小胭狀況良好，我也就不用再隨時備著銀針準備急救，你們慢慢享受二人時光吧。」
「……」所以這就是他昨晚沒自覺迴避的理由嗎？
「啊……」胭公子第一次知道昨晚有被聽牆角，直接傻住。
「你啊，就是因為下手總是這麼快，才會招人誤會！」醫仙指著你說：「隨便接近一個姑娘，大家就以為你招惹人家，我才和你說房事注意，沒幾天就把人吃了──你最好維持這種勢頭，下次見面我要看到你們拜堂擺喜宴！」
「別亂說。」胭公子還聽著呢，要是嚇跑容易害羞的他，醫仙打算怎麼賠？
「我…」胭公子卻小聲說道：「我會努力，讓風和我結親的…大夫別擔心。」
「……欸？」胭公子剛剛……說什麼？
「哈哈哈！你看看你什麼表情！」醫仙毫不留情地嘲笑，「我早就說過了，小胭沒那麼脆弱，你還不信，真下好了，被搶先了吧，哈哈哈…」
醫仙伸手用力揉了兩下胭公子的頭，「給了這麼多特權，結果這傢伙還沒反應過來，真是辛苦你啦…比起冷冰冰的傀儡，還是人的體溫更好，是吧？江湖人不受禮數管教，偶爾孟浪了點，性子急了點，這是在所難免的，如果真不能接受，大夫我和盟主叔叔的聯繫方式你知道，我們幫你揍他，好嗎？」
「嗯，大夫再見。」
醫仙離開後，你不自覺摟緊胭公子，啞聲問：「小胭你，願意和我結親？」
胭公子堅定地點頭，說話的聲線卻緊張到顫抖：「我給你名分，你也願意嗎？」
當然願意，你作夢都想和胭公子拜堂，要不是接下來要去魔教，你甚至想過直接把人拐回家。
你說：「……事情結束後，和我去個地方吧。」
得盡快把魔教的破事結束，不然總有人覬覦你的胭公子。

很快地，人皮面具做好了，多虧胭公子對工作的熱愛和堅持。
面具戴起來非常輕薄，毫無不適感，若非鏡子裡映出另一個臉，你都以為自己沒戴任何東西。
就算如此，胭公子還是對面具不滿意，調整了許多次，連同脖頸、雙手的小型偽裝也經過幾次微調。
期間，胭公子還畫了魔教內部的地圖，以及巡邏班表給你，雖說是五年前的配置，或許如今已經有些改動，可大方向是不會變的。你默背完後，便將紙張焚毀，以免事後被抓把柄…還順便烤地瓜給胭公子吃。
你發出的詢問尚未有消息，看來要等旅途中決定了。
選了個溫暖舒適的日子，你帶著胭公子踏上旅程，馬車後頭傳來阿仲的告別：「我會好好照顧房子的，一路順風！」

愈往北走，天氣愈涼，你很慶幸當時特意去租了馬車，而非一匹馬一袋糧就上路，否則胭公子肯定得重病。
馬車車廂內部被炭爐燒得溫暖，你時常打開小簾子就看見胭公子抱著你的披風熟睡，哪怕說過許多次會有漏風，他依然堅持要靠著馬伕這邊的牆壁，不肯換邊。
說不聽，你就只能在他探頭時，多搓揉幾下把人按回去。
其實還挺好玩的，你從不承認自己內心的惡劣。
今天的路途有點趕，為了盡早到休息的村落，你稍微繞出官道，走山路趕路，沒想到便發生了意外。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走此道，留下買路財！」
望著眼前一群匪氣四溢的山賊，你挺意外還有人喊這麼老套的話，以及居然敢攔住你──是因為太久沒活動，所以名聲少了嗎？
「怎麼了啊……」胭公子從小窗探頭，迷迷糊糊的樣子一看就是剛起來。
你揉揉他的側臉，「沒事，你繼續睡。」
「喔……」胭公子窩回去了。
把簾子關上，你轉頭看向從方才起就不斷叫囂的山賊……好久沒動手了。
對付這群山賊，你連招式都不用使，劍都沒拔就把他們揍得連聲求饒。
單手提著首領的衣領，你語帶威脅：「安靜，打擾到我家公子休息了。」
他看著你摸上劍柄的手，總算安靜了，還把後面的其他山賊喊閉嘴，態度讓你非常滿意。
準備動手前，你就發了個信號煙火通知附近官道巡邏的衛兵，把山賊用他們自備的麻繩捆好，官府正好來人。
一番混亂後，你拿著沉甸甸的懸賞金，心情頗好的看著山賊們被拖回去。
忽然，一陣拍翅聲引起你的注意，抬頭便見到兩隻信鴿同時抵達——住持和鹿鳴仙子總算回話了。
摸摸信鴿們，給些好吃的獎勵他們的辛勞，你分別展開兩封風格迥異的信紙，細看起來。

繪面閣內部意外紛亂，宣硯的的兄姊們都還活著，五年前本來穩坐閣主之位的二姊宣墨如今有些失勢，起因是三年前本該淪為階下囚的大哥宣筆強勢回歸，聯合的五閣中的萬花閣，裡應外合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
迫不得已之下，宣墨只能將被送到險峻之地囚禁的宣芷接回去，強行催動本來支持宣芷的教眾選邊站，以此來稍微制衡宣筆的勢力。
不過峨嵋派和少林寺皆認為，此舉只是讓繪面閣內部的泥水更加混濁，何況最關鍵的千面從未表態，一直游離於三派之中，閣主的印鑑最終會落入誰手中還不好說。
另外，其實繪面閣的老成員，大多是支持多年前身亡的宣硯，認為手藝過硬才是真道理，他們於這五年也陸陸續續選了邊，許多人歸順於大哥宣筆，僅有零星數人保持中立。
「……宣硯已經死了。」
現在你身旁的是胭公子，你放鬆不自覺握緊的拳頭，繼續向下看去。
他們提宣硯不是沒有理由，由於血刃閣閣主正在親自尋找這位據說身亡的四公子，所以原本已經歸順的老成員們又開始蠢蠢欲動，若是宣硯真的還存活，且能繼續製作人皮面具，老成員就會反水繼續支持他──到時繪面閣內部就真的會被撕裂成四個勢力。
底下還補充了點血刃閣閣主的情報，這位閣主於五年前上任，算是新人。
血刃閣身為魔教內主掌殺戮的部門，閣主更替很簡單，弱肉強食，踏著前任的首級上位，目前這位同樣如此，比較有意思的是，新閣主以前是繪面閣老閣主的男寵。
五年前，老閣主死亡，宣硯死亡，胭公子誕生的一年，同時間居然還有個血刃閣閣主，你感覺事情不單純……說起來，殺害老閣主的那位勇士，最後如何了？
胭公子不知情，他是最晚收到消息的人，接著就被囚禁了，也沒心力去打聽。
「萬花閣……」
你準備取代的人便是萬花閣內的執事，到時很可能會被捲入繪面閣的紛爭。
…就讓他們去鬥吧，最好兩敗俱傷，沒人得利，你想著，繪面閣的那三人只要不主動過來招惹，就不需要特別在意，若是真被捲入，再見招拆招便好。
比較有問題的是血刃閣主，他主動尋找宣硯到底有什麼事？
當初胭公子在繪製魔教地圖時，你發現他的工房內有暗門，暗門後的空間放置他的雕塑作品。
一問才知道，原來做泥塑是不務正業，會被處罰，所以胭公子另外弄了個地方藏，魔教內也沒人知道他的小興趣。
血刃閣主必定去過工房，發現暗門後的空間，才能認出他的雕塑。
「……」
你打開馬車門，撲面而來的降真香氣吹散不少煩憂，找到放炭爐的小凹槽，你把兩封信扔進去燒掉，同時撥了撥炭火，讓裡頭安神的香丸燒得通紅。
身子變暖前，你就蹲在座椅前，欣賞胭公子的睡顏。
他習慣縮成一團睡，還要抱著你的衣物才不會做惡夢，為了舒適沒有戴面具，藏在髮下的燒疤蔓延，破壞了本來俊美艷麗的面容。
你仔細觀察，他臉上的疤痕比初見略淡，雪膚膏是有用的，長久堅持下去，想必就能恢復原貌。
夠暖了，你伸手去揉他的耳側，胭公子在睡夢中也能配合你的動作，輕蹭著掌心，滿是依戀。
這麼沒有防備的樣子，就讓人想多做點什麼，你輕輕托起他的下巴，吻上水潤的雙唇，絲毫不費力地頂開牙關，慢慢逗著反應遲鈍的舌，搔弄敏感的上顎。
掌心順著纖細的脖頸向下，輕揉微微起伏的喉結，勾了勾墜鍊上新掛的銀鈴，叮鈴聲響，你起身放過有些充血的唇……糟糕，有點餓了。
再稍微吃一點就好，手掌順著衣領滑入，摩挲圓潤的肩頭，繞著單薄的胸口打轉，用指甲劃過小縫，撥出乳粒慢慢捏弄。
同時，你低頭在胭公子身上輕舔，再次加重每晚抹藥時印下的痕跡——昭告著佔有，訴說著所有，隱密又充滿侵略性的痕跡。
「唔……」胭公子的呼吸開始粗重，雙腿不自覺摩擦，你知道該停下了，否則會吵醒他。
深吸口氣，最後一次深吻，你幫他穿好衣服，頗為不甘心地捏了下鼻子，「睡那麼熟，被摸到有反應還不醒。」
一方面心裡隱隱高興，這代表他信任你，所以對你的靠近和觸碰毫無所覺。

邊駕車趕路，你邊思考要讓胭公子去哪個門派。
胭公子會夜哭，少林寺內有佛堂，或許能有點安撫作用，可峨眉派小動物眾多且親人，同樣也可以陪著他。
以交情來說，確實鹿鳴仙子你比較熟識，不過峨眉女子自由奔放，你有點怕胭公子被佔便宜……不是男女之間那種，是被當換裝娃娃那種。
同時你也怕鹿鳴仙子亂說你的八卦，把胭公子教壞。
「還是峨眉吧。」
你感覺胭公子還是在熱鬧的環境比較快樂，如果鹿鳴仙子真的敢亂說話……不過就是互相傷害，誰怕誰？
至於男女授受不親？這點只要先表明你們的關係就能解決。
分別向兩邊寄出飛鴿，你望著天空逐漸消失的白鴿，感覺有點寂寞…之後有段時間見不到胭公子了。

即將抵達峨眉派前的夜晚，你們停在樹林之中，馬匹暫時遷到附近的水源地休息，馬車車廂敞開底部鋪上軟墊，天空繁星點點，草地柔軟，營火溫暖。
你抱著胭公子，坐在馬車邊上向外看去，安靜享受暫時的最後一次獨處。
半晌，他問：「如果，風有危險，希望我去救你嗎？」
「你是小胭，不是宣硯。」你把臉埋進胭公子懷裡，整天待在車廂裡，人都被燻得香暖，抱在懷裡卻還是沒什麼重量。
你深深吸口氣，近乎呢喃地說：「我能保得住小胭，可保不住宣硯，如果是宣硯……我只能做些過分的事來證明他的無害。」
世人愚昧，光憑出生評判他人之事眾多，宣硯無罪，但人們會把生父的惡名安到他身上，若想保住他，只能在眾人面前用近乎折辱的方式證明他的善，事後還可能要一輩子囚禁來穩住那些浮動的人心……絕對不要，你哪裡捨得？
胭公子如此脆弱，風大點你都不捨得他出來，喝個湯藥都要餵點甜，夜裡更是絕對不放開相擁的手──他遭受的苦難已經足夠，是時候享福了。
撫著單薄的背脊，你抬首和他對上眼，真摯又滿懷愛意地問：「都交給我們就好，你只是個不會武的普通人，讓我們這些高個子去頂著天……讓我護你一世，好不好？」
胭公子眨眨眼，淚水無聲就落了下來，鯁噎著答應：「好…我會，嗚，乖乖等你回來。」
「乖。」
他果然聽得懂，你抹著他的淚珠，有點小心思沒說出口，胭公子是男子，就算被診斷難有子嗣，依舊難保有心人拿他的生育大作文章，叫嚷著要他的性命，如今跟了你，往後即使被發現身分，在子孫這塊已經不可能再被拿來說嘴。
……江湖上誰不知道風雪劍討厭他人覬覦自己的東西呢？
正胡思亂想，胭公子忽然期期艾艾地喚了你一聲，「風…你說、說過，傳功和雙修的間隔時間不同，而且傳功我會痛，對吧…那、那你要不要先和我雙…雙修後再走？那個、呃──而且這樣你才會趕在七天前回來！不然我體內的內力就要被其他人的取代了喔！」
「……小胭啊，最後那兩句，你自己在心裡想著就好。」無奈又好笑，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正中下懷。

綿軟的人突然開口威脅，內容還如此可愛，就挺讓人心癢。
惡劣心起，你想稍微欺負一下胭公子，頗有暗示性地撫過他的唇，低聲說：「小胭想要我早點回來，就要給點誠意，至少，這次要讓我食髓知味，徹底迷上你才行。」
你咬了咬他發紅的耳尖，「乖，自己寬衣。」
「？！」胭公子抖了一下，還掛著淚痕的眼睜大，沒想到已經豁出去同意在野外行房，你還能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你不強求，數著劇烈的心跳，吮吻著他的耳垂鼓勵，打算等一盞茶就妥協。
片刻後，胭公子聲如蚊蚋，「…我脫。」
顫抖的指尖先按上披風，猶豫一會兒，你聽到胭公子小聲幫自己打氣，接著一口氣扯掉披風的綁繩。
刷啦──厚重的衣物落地，緊接著是艷紅的腰帶、絲質的外罩、保暖的內襯，胭公子臉紅如滴血，你的呼吸同時逐漸加快，完全移不開視線；只是寬衣解帶而已，何況每晚擦藥都能見到，沒想到換個場景氣氛便能如此香豔。
終於，胭公子不著寸縷站在你面前，連鞋襪都沒穿，背後營火將本就細嫩的肌膚襯得柔軟，渾身因羞恥而透紅，欲蓋彌彰的遮著胸口和下半身，淡色的疤痕此刻也顯得別具誘惑。
胭公子咬著下唇，快要羞憤而亡，顫聲問：「可…可以了嗎？」
你上前摸摸他的頭，安撫地吻了吻額頂，「很乖，很棒…接下來，自瀆給我看，好不好？」
胭公子驚喘出聲，無法置信地看向你，而你回以鼓勵安慰的笑容，同時怕他弄到一半腿軟，帶著他坐下，雙腿自然分開跪在軟墊上。
「嗚……」胭公子閉眼，羞恥的淚珠滾落，可還是聽話地探手伸向有些立起的性器。
由於你單手托著他的臀，讓他坐在你的手臂上，扶著你的肩膀，因此不需要低頭也能欣賞艷景。
「嗯！哼…姆……」胭公子手法生澀，怕羞的摀著嘴，偶爾洩露的喘聲嬌媚，被欺負到掉眼淚，潮紅的臉蛋滿是委屈可憐，卻皺著哭紅的鼻尖，怯生生偷看你，像是在問他夠不夠好看，還有些羞憤的譴責。
真是……你吞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乾渴難耐，輕輕拉開他掩嘴的手，「別咬唇，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傷害自己。」
雙唇接觸，不費多少力氣就打開緊抿的嘴，啜泣聲頓時大了起來，同時還有不知所措的求救，「我…啊哈…我弄、咕嗚…弄不出來……」
只會上下磨動，當然弄不出來，你閉眼再睜眼，冷靜下來後，引導他空閒的手去摸其他敏感部位，首選當然是已經催熟的紅櫻小縫。
同時你的掌心覆上另一邊，「感受我的動作，學著怎麼摸自己，小胭。」
胭公子哭得更委屈了，嗚噎著輕顫，但還是聽話照做，親手誘發自己的慾望，捻玩嬌嫩的肉粒，敏感到髮絲掃過都會顫慄。偶爾自瀆的手會忘記動作，你乾脆握著他的手幫忙，不同於初識情慾的胭公子，你對如何自瀆比較熟練，掌心也較為粗糙高熱，摸沒幾下就讓他洩了身。
你抱著雙眼失神的胭公子坐下休息，慢慢拍撫著他的背脊，按摩緊繃的大腿。
「欺負人……」胭公子緩過來後，緊緊抓著你的衣袖哭訴：「就只會欺負我喜歡你…嗚……」
你趕緊哄：「好好，是我壞，我惡劣。」
「……」他吸了吸鼻子，害羞又期待地小聲問：「那…那你有被我迷住嗎？」
這什麼傻問題？你彎了彎眉眼，拉著他的手去摸你早已勃發硬挺的部位，語帶調戲，「要不直接問問它吧？」
胭公子直接傻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你都把準備好的綢緞翻出來，才反應過來：「…風在耍流氓？」
「嗯。」你大方承認，細心打好綁在他肉柱根部的蝴蝶結，本就長相精緻的性器如今看來更像個可愛的禮物，伸手撥弄脖頸上的銀鈴，於清脆的聲響中，探了一指進他體內。
「哼嗯！」胭公子悶哼，下意識弓起腰，纖弱背脊上的蝴蝶骨呼之欲出。
「放鬆，小胭。」
手上邊慢慢動作，邊細細深吻，胭公子剛喝完藥、吃過糕點，吻起來苦中泛甜，隨著每次指尖的微勾劃拉而輕顫，偶爾還會不小心闔嘴咬到你，然後道歉般更加努力回應你的挑逗。
叮鈴鈴的鈴響不斷，這是你特意從佩劍的劍鞘上勻了一點材料製成，由於長期受到蘊養，只有你的內力輸入才能正常搖響一段時間，除此之外都無聲息，也因此胭公子能接受它的存在。
耳鬢廝磨，愛人的輕喘純真誘人，月華和營火互相輝映，柔和了你們眼中的愛意，被催熟成艷紅的小口微張，乖順地吞吃著入侵者的手指，胭公子髮絲散亂，嫣紅的眼尾還掛著淚珠，委屈又可憐地催促：「快、快點啦……」
「別急……」你翻身把他壓在身下，墨髮頓時在淡色的軟墊上鋪開，狹小的車廂空間塞下兩個成年男人有些擁擠，兩邊座椅更是限制了活動空間──雖然胭公子本來就腿軟到無力抵抗。
飽含情愛的吻一路向下，掠過水潤的眉眼、帶著燒痕的側臉，輕咬凸出的鎖骨，肩膀的兩道鞭痕還是如此怵目驚心，微顫的乳粒軟嫩有彈性，消瘦腰腹上的幾道刀痕是多麼狠心？
抬起腿掛上手臂，你托著他的膝蓋，稍微用力吮咬根部的細肉。
「啊嗚…哈…別、別再──噫！」胭公子猛然掙扎起來，可病弱的身體早已脫力，只能羞恥地接受你的服務。
你正舔著他股間的小口，沒有抽出吞陷其中的三跟指頭，而是配合著唇舌的動作更加拓開穴口。胭公子身上男子的麝香味很淡，全被過濃的藥香味給掩過了，名符其實的藥罐子，自從開始接受你的蘊養便鮮少生病，但依然離不開藥石。
臀部也沒什麼肉，你頗為可惜地揉著形狀優美的臀尖，覺得還是該多養胖點。
把玩著渾圓的囊袋，惡趣味的故意輕搓被縛綁的柱身，輕咬會陰就會得到甜美的嗚噎，艷紅的穴口已經足夠水潤柔軟，經過耐心的催熟，暫時闔不攏的小口已經學會情慾，可以享用了。

胭公子敏感得一碰就哭，哭起來還特別委屈可憐，你無奈又好笑地去摸摸頭，給予安撫，得到他親暱地輕蹭。
心裡頓時柔軟下來，任由他反握住你的手腕，放在頰邊撒嬌，索求更多寵愛。
…剛才確實有些過份了，撥了撥濡濕的眼睫，預告性地輕捏乳尖，你扶著早已發脹的柱身，稍稍用力便被濕潤的小口吞入。
「唔！」胭公子抱緊你的手臂，大口吸氣努力克制下意識的排斥，適應體內的入侵。
下腹被緊緻包裹吮吻的快感銷魂，你繃緊肌肉，同樣努力克制想直接深入到底的慾望，大口喘息，熱汗直流，淺淺擺動，直到胭公子適應了才繼續往前推進一點。
擦過某處軟肉時，他突然繃緊腳背，穴口猛咬，腔內絞緊，差點讓你失去理智。
你咬牙，努力壓抑慾望，盡量放柔聲線，「呼…小胭，乖，放鬆點，這樣我們都不好受。」
胭公子淚眼矇矓，聽話地照做，顫聲問：「還、還有多少？」
…連一半都沒有，你感覺如果告訴他實情，胭公子就不乖了，於是含糊道：「快了。」
他傻呼呼地點頭，相信你在床上的鬼話。
獎勵的深吻，同時也轉移注意力，交合處的小口被撐得渾圓，連褶皺幾乎都快沒了，乖巧無比的含住你勃發的肉柱。推進逐漸順暢，迷離的喘息自彼此摩娑的雙唇之間洩露，鈴聲搖響，終於在胭公子一次哭喘中，清脆的肉體拍擊聲響起──到底了。

故意研磨著敏感的軟肉，你輕鬆以吻封住胭公子的求饒，掐著纖細的側腰，次次都猛力挺入再緩慢抽出，黏膩的水嘖聲從相接的兩處傳出，混合著清脆的鈴響和髮絲晃動的沙沙聲，光聽著就令人害臊。
舔去分離時牽連的銀絲，你緩緩運轉雙修功法，抓下在背後抓撓的手，十指緊扣壓在臉側，稍微放緩步調，讓胭公子能跟上。
「…哈啊……唔嗯！啊！」他滿臉潮紅，快感的淚水流淌，每次被填滿都會輕微顫抖，你的力道雖重卻不快，想讓他先熟悉這酥麻的情慾。
你抹著他的淚水，關切道：「小胭還好嗎？」
「嗚…」不問都沒事，一問就哭得更兇，胭公子委屈地哭訴：「太重了…要、要破了，咕唔！肚皮和腸子…呃…太大──呀啊！會破掉的！」
「還沒呢。」你按壓他的小腹，掌心繞著可愛的肚臍打轉，想證明沒那麼容易，卻意外擠壓到狹小的腔道，吞吐肉莖的小口馬上絞得死緊，內裡瘋狂吮吻，一不小心就被榨了出來。
「嘶…呼……」眼前陣陣白光，麻癢的快感爬過全身，已經交代過一次，卻反而更加飢餓，尤其眼前的珍饈還特別可口。
你抱起還在啜泣的胭公子，架著無力的腿放到手上，掐著臀部露出有些紅腫的小口，在裏頭的白濁沒流出來前再次挺入。
「──！」胭公子頓時瞪大眼，被侵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由於失重感而咬得死緊，攀著你肩背的雙手下意識劃拉出痕。
不怎麼痛，但心癢難耐，你故意稍微抱高點，讓肉莖的頭部頂著敏感點，同時提醒他，「別忘記呼吸，小胭。」
接著你輕鬆以這個姿勢，踏出馬車，沿著營地緩緩走動。
「啊…呀啊啊！不、慢點，哈啊…嗯唔！」每次移動，敏感點都會被狠狠摩擦，淚水和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同時顫慄緊縮的小口也給了你極大的快感。
惡劣地，你輕聲在他耳畔提醒，「我們可是在野外喔，小公子？」
「嗚呃……」迷離的雙眼閉緊，超越承受範圍的羞恥和快感讓身子更加敏感，壓抑著呻吟，憋紅的肉柱上蝴蝶結晃蕩，小口用力咬緊你的慾望，似乎想努力快點結束這次的情事。
真可愛，你停下腳步，低頭親吻他的髮頂，享受著難得的主動。
「拜、拜託…姆唔！」胭公子咬咬牙，小聲問：「可…可以用交換的嗎？」
你停下動作，驚訝於他居然能想到討價還價，「什麼？」
「我…我這裡給你吻。」胭公子顫著唇，拉著你的手覆上挺立的紅櫻，被自己的言行逼哭，「不要…嗚…回馬車裡，好不好……」
「──簡直要瘋。」怎麼能這麼純真又誘人？你抱著他狠狠深挺，讓他連叫喊都發不出來，原本雪白的臀尖都被撞紅，而讓人潰堤的是耳邊委屈無比地一聲求饒。
胭公子嗚噎著說：「慢點…相公。」
喜悅和驚喜瞬間充盈腦海，心口發脹到疼痛，再度洩身的快意都被這聲叫喊帶來的滿足沖淡。
「好漲…想、想出來…」胭公子吸著鼻子，沒意識到方才的稱呼帶給你的衝擊。
你說：「……乖，再喊一聲？」
「風？」
「不是。」
「相公？」
「嗯，小公子…小相公。」
你撫摸著他的背脊，本來就差不多繞回馬車前了，抱著胭公子進去車廂內，把他放在座椅上，背後墊好軟枕，高度正好方便你動作。
回到車廂就要好好履行約定，胭公子雙手放在胸前，用食指和中指拉開有些縮回去的紅櫻小縫，忍著羞意開口，「請、請用。」
忍不住笑出聲，他還真有是盤美食的自覺。
恭敬不如從命，你低頭吮出乳粒，含在口中輕磨舔咬，同時將再度挺起的慾望插入正流出白濁的小口。
這次不打算留情了，連讓他開口的空餘都不給，快速有力的擺腰，次次對準敏感點磨擦，再度催動銀鈴的聲響，讓失神的哭叫更加悅耳。灌入胭公子體內的還有洶湧的內力，力量流動帶來的熱癢更催動情慾，故意輾磨已經憋紅的肉柱頂端，乳肉被玩到紅腫，大概明天都縮不回去吧。
徹底在慾海沉淪的不僅有他而已，你同樣為他發狂，可憐又乖順的嗚噎只會激發獸慾，盡力在瘋狂中保持溫柔，解開蝴蝶結時卻不小心粗暴的扯動，細柔的綢帶快速劃拉肉柱根部，同時你滾燙的慾望擦過他體內的敏感點。
「──！」胭公子大腿繃緊，肉柱噴出一股不同於精水的液體，底下嫣紅的小口緊咬，仰起的脖頸好似差點昏厥。緩過來後，他看著你腰腹被濺上的液體，立刻急得哭出來，「我、我居然尿…尿……嗚…對──唔？」
你趕緊在他說出什麼自損的話前，用吻封唇，把人親暈後，告訴還在抽噎的胭公子，「你不是失禁，是吹水了。」
「男、男子也會吹水？」
「嗯…挺少見的，所以小胭天賦異稟，不是件壞事喔。」
「那就好……」胭公子這才放鬆下來。
真好哄，你心癢到不行，感覺你說什麼他都會相信，忍不住暢想以後可以哄騙他在床事上做更多、更多。如此乖巧，如此黏人，就想要把他餵得飽飽的，就算哭叫著再也吃不下，依然惡劣的填滿挺入，直到肚子裡裝不下，順著交合處的縫隙流出。
可是現在不行，明天就要分開了，要留點體力讓他能稍微自理──你可不想其他人過度碰觸到胭公子。
你喚了他一聲，胭公子迷迷糊糊地應聲，接著你在他脖側頗為顯眼的地方吮吻出印記，重重挺入他體內釋放精水，輕聲提醒：「記住，你是我的。」

翌日，你們抵達峨嵋派，大老遠就看見鹿鳴仙子鬼靈精怪的身影，意外的是她身旁居然站著武林盟主。
「總不可能要你一人全擔下來，所以隨意尋了個理由來壓陣。」武林盟主說：「我已經聽聞醫仙那小子說過了，畫皮師交給我們，有事情，我們會保下他。」
你由衷地低頭行禮道：「十分感謝，小胭身子虛弱，有些事請多多注意。」
盟主想了想，「記得是每日飯後要喝藥？」
「還有要定時提醒他吃飯，小胭做事專注認真，常常錯過飯點，若是有空也不麻煩，請多幫他準備些糕點，他愛吃…最近秋高氣爽，對我們而言僅是涼爽，對他卻過於寒冷，請幫忙多準備些保暖用品。」你接著轉頭對鹿鳴仙子警告，「這是我還沒拜堂的小相公，不准調戲他，也不准把他當換裝娃娃。」
「欸！」鹿鳴仙子抗議：「我是這麼壞的人嗎？還有你也太過度保護了吧？──不對，小相公？！」
你坦然地點頭：「嗯，我多照顧些家裡人，有任何問題嗎？妳問問旁邊的盟主，他對夫人是不是也如此盡心盡力？」
「是這樣嗎？盟主。」
盟主頗為不好意思地假咳一聲，「咳，雖說夫人身體安康，但確實是該如此。」
「喔……」鹿鳴仙子僅僅消停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那雙如鹿般靈動的眼馬上又轉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壞主意。
這ㄚ頭……你瞇了瞇眼，如果她真的教壞胭公子，就等著瞧吧。
打開馬車門前，你頓了頓，用僅有習武之人能聽聞的聲量說：「魔教有點異動，幫我多注意小胭的安危──我會早點回來。」
盟主立刻會意過來，嚴肅點頭，鹿鳴仙子看你們表情肅穆，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收起笑臉答應。
於是你才開門，去把累壞了的胭公子喚醒，抱出來。
「年輕人啊……」有家室的盟主一眼就看見他脖子上的痕跡，頗為不贊同的嘆息，「大事當前，還是節制點好。」
鹿鳴仙子注意到的是胭公子的樣貌，「哇，美人！」
胭公子剛睡醒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鹿鳴仙子塞了一隻小狗，毛絨絨的小狗還不認生，汪嗚一聲，就往胭公子臉上舔去。
「？」胭公子滿臉疑惑，你忍不住笑了兩聲，不再擔心他在峨眉派的生活。
把腿軟的胭公子抱進客房，意外的是盟主夫人也在，院子裡還有兩隻護院的大狗，三、四隻貓懶洋洋地趴在屋樑上，偶爾飄來女子的嬌笑聲，寂寥的秋日都顯得熱鬧。
「風，」離去前，胭公子提醒你道：「小心千面，絕對不要相信她。」
你揉了揉他的頭，「知道了，乖乖等我回來。」
「嗯，我會照顧好自己。」

披上斗篷，翻身上馬，為了減少被追蹤的可能性，你只打算輕裝前往魔教附近。
這次目標名為閻少卿，魔教萬花閣執事，時常出沒在魔教領地內的花樓，裏頭關係已經提前打點好，你只要在指定時間過去就好。
說起魔教內的階級分布，教主肯定位於頂點，單獨一棟塔樓，前設五閣呈現包圍之勢保衛後方教主塔。
五閣中，繪面主司情報偽裝，萬花主司勸誘招攬，血刃主司賞罰武鬥，千機主司據點機關，剩餘業務則全部交給最後的鳴鳥閣，五閣可以說是各自獨立又密不可分。
執事地位僅次閣主，加上萬花閣的工作內容，人員來去複雜眾多，所以若一切順利，你很快就能探聽到想要的情報回去。

燈火通明的夜晚，花樓四處是流鶯酒客，香粉味撲鼻，價值連城的美酒被隨意潑灑，踩過沾了汙泥的綢緞，你將被封了穴位、五花大綁的閻少卿塞進衣櫃，接過旁邊侍酒女遞來的鎖頭，喀的落鎖。
「嘻嘻，閻哥哥不知道要被困幾天才能出來。」
「我堵五天。」
「我堵三天，他應該有點真本事吧？」
若不是看過侍酒女們依偎著閻少卿撒嬌的模樣，你都要以為他們是仇敵。
侍酒女笑得天真浪漫，「只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已啦。」
沒水沒糧，功力盡失的被綁在狹窄黑暗的衣櫃裡，這種行為居然能被歸到惡作劇去，你開始慶幸胭公子的母娘有堅持教他正常人倫道理。
做好偽裝，你算好時間，學著閻少卿醉酒的模樣，晃盪著高歌回魔教。
一路順利，你路過門衛時，還故意調戲了幾句，被嫌棄地攙扶回去……順利找到他的房間了。
和胭公子記憶中的有些出入，用這種方法潛入雖然危險，但收穫也十分巨大。
你躺在床上環顧整個房間，如果忽略牆上的美人圖的話，整體風格頗為風雅，像個書香世家子弟的居所。
外頭有些人影晃動，你閉上眼，現在行動不太妥當，身為個醉酒者，還是乖乖入睡為好。

翌日，你裝著宿醉從床上滾落，邊隨便唉幾聲，邊去翻看抽屜中已經寫好的行程表。
——閻少卿此人還是有點優點的。
【辰時　去哄莫兒姑娘】
你：「……」
你決定收回剛才的評價，閻少卿此人還是一無是處的花花公子。
太陽穴在找到花名冊後更加疼痛，裏頭一堆姑娘的畫像，愛吃什麼、喜歡什麼、住在哪裡都有詳細記載，甚至還有最近一次的幽會紀錄，但就是沒寫為什麼會吵架。
只能見招拆招了，你神色複雜，這位莫兒姑娘居然就是繪面閣培養的其中一位變裝高手。

「負心漢！」莫兒姑娘照面就給了你一個驚嚇，這貼著頸側飛過的小刀是認真的嗎？
你還在思考該如何反應，便聽莫兒喊道：「你到底喜歡那些花樓的女人哪裡？！要什麼美人我變不了嗎？！」
你閉了閉眼，揚起一個賠罪的笑臉，「……野花哪有家花美麗？是莫兒太美，所以我才必須適時出門走走，免得看誰都醜。」
「喔？」莫兒的態度軟化了，「如果有人比我美呢？」
你揮開摺扇輕搖，笑而不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會毀了她，少卿你也同意啊。」莫兒神經質的低笑，讓人毛故悚然，「剝了她的臉面，製成面具，當作我們的床笫新寵，如何？」
你冷汗直冒，表面鎮定道：「不如何。」
幾句話哄順莫兒，她領著你到工房，一臉嬌羞地要挑新的美人面具，當作下次的情趣。
幸好外人不能入工房，否則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你一點都不想再知道閻少卿還有什麼怪癖。
站在工房前面，門外掛的圖騰為一隻筆，看來莫兒是大哥宣筆的支持者。
雖說繪面閣頗大，四兄弟姊妹的工房各自遠離且獨立，距離議事廳也都有一段距離，如今內鬥正亂，應當不用擔心會碰到人才是……你心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這不是，萬花閣的閻執事嗎？」一道頗為溫和的男性嗓音叫住了你，來者面貌清朗，桃花眼多情含笑，如同畫中仙人，笑臉盈盈問你：「站在我的工房前面，難不成是陪莫姑娘來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你幾句話就確定他正是宣筆，不確定交情，於是含糊道：「可不是嗎？」
「莫姑娘調皮，虧得閻執事擔待照顧，否則以她的性子，怕是早就惹出大事。」宣筆說話明褒暗貶，「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閻公子多次和莫姑娘來訪，次次站在廊上吃西北風，不知道這次……公子可否賞臉進來喝杯茶？」
「……」
他在拿閻少卿和莫兒的感情大作文章，什麼叫一家人？這不就是在說以後會和莫兒結親嗎？但莫兒只是閻少卿眾多情人的其中一個，只是玩玩罷了……他聲量沒特別放小，所以裏頭的莫兒肯定聽見了。
還有，原來閻少卿還沒有被任何人拉攏，一直都拒絕宣筆的邀約，如果你答應進去，相當於公開決定支持宣筆。
你用摺扇點著下巴思考了會兒，轉頭向工房喊道：「莫兒，出來，有不解風情的人來了。」
莫兒聽話地出來，先向宣筆彎腰行禮，才躲到你身後。
「…閻執事當真狠心。」宣筆的笑容冷了幾分，「我如此盛情邀約都不肯賞臉。」
這時就不叫公子了？你用扇骨輕點幾下宣墨筆胸膛，語帶調笑，「我生平只對美人有興趣，大公子雖美，可惜是個帶把的，所以……可惜啦。」
說完就帶著莫兒離開，宣筆沒追上來，表示順利過關，你鬆了口氣，往輕浮的方向去演是正確的。
──真沒想到有一天，你真的要扮演個風流人士。

時間不早了，你和莫兒簡單道別，依著行程表上的安排，回萬花閣去工作。
一般而言，被魔教捉住會有兩種下場，一是送到血刃閣逼供，二便是入萬花閣洗腦。
洗腦的方式有許多，純看對象的意志力和軟肋為何，當然這是個大工程，十分燒錢，所以若非特別重要的人士，萬花閣都會簡單粗暴的使用藥物控制，也因此，閣內長期燃著迷亂心志的薰香。
你早已在房間服用過解藥，因此不受影響，就是聞著有點噁心…太香了，香到頭疼。
周圍教眾來來去去，報告著目前各房中的調教進度，還有哪些非江湖人士卻被抓的倒霉蛋，家裡湊齊了贖金要來贖人。
你以宿醉不適為由，讓教眾自行處理，躲過可能會暴露的正經事務。
況且，你也想盡可能不參合進這些惡行。
突然周圍喧嘩了起來，你裝著不耐煩，往人群騷動的方向看去——

你最先看到的是某個忽然開始脫衣的教眾，他一邊大力撤掉自己的衣裳，一邊大喊：「解放自己！脫掉所有的束縛！回歸自然！」
「哇啊啊！今天守門的是誰啊？！怎麼沒吃解藥就放進來了？！」
「衣服…任何東西都可以！快把他罩住啊啊啊！」
你：「……」
非禮勿視，況且已經有人在處理了，你默默轉頭，就看見紀載在花名冊上的兩位姑娘，站在角落小聲爭執。
她們似乎沒發現你，側耳聽了會兒，僅是普通的爭風吃醋，可以不必介入。
忽然，有人撞動你的桌子，沒有道歉或解釋，一臉震撼地望著門口的方向，當看清楚那邊發生什麼事時，你不由得皺起眉頭。
是宣筆，他被一名女子扯著衣領熱吻，女子的眉眼之間和他有幾分相似，腰間懸掛象徵閣主的金絲珮……不會吧？
還靠在你桌邊的教眾喃喃說道：「宣墨閣主和宣大公子……天哪，原來繪面閣盛行亂倫是真的……」
但他們不是都喜歡最小的胭公子嗎？況且還是競爭關係，怎麼親到一起去了？
你正疑惑著，宣墨猛然就賞了宣筆一巴掌。
「……」宣筆摸著紅腫的側臉，依然笑臉盈盈，可配著當前情況便顯得詭異無比，「二妹，是妳先吻上來的…這翻臉不認人的速度，著實驚人。」
宣墨怒而不答，前閣主愛美人，本身長相也端正，所生的孩子自然醜不到哪去。縱使氣質嬌蠻，杏眼圓瞪，宣墨依然很美。
「…妳是沒辦法對我怎麼樣的，」宣筆輕笑，「這麼多年，還不明白嗎？」
你有些看不懂這群人在搞什麼了，並且無比想念綿軟的胭公子……好想回去揉捏他。
一道鬼哭神嚎打斷了他們兄妹間的詭譎氣氛，只見萬花閣閣主正抱著另一位執事的腰，毫無形象的懇求道：「拜託陪我去血刃閣啦！我不要一個人面對他們閣主，嗚嗚嗚…」
「……」你嘆息，這裡是什麼地獄嗎？
接著，你就和那個執事對上了眼。
你：「啊。」
不過幾個呼吸間，被萬花閣主抓住的人換成了你，那執事逃走時的輕功之流暢，連江湖上的飛毛腿本人來看都自歎不如。
萬花閣主是位美得男女莫辨，事實上也性別未知的美人，此刻正趴在你的桌前，哭得梨花帶淚，「少卿⋯⋯」
你無奈地應聲：「閣主請說。」
「陪我去血刃啦⋯⋯大家都逃走了，只剩下你一個沒走，」萬花閣主真的哭出了淚珠，眼中的恐懼並非作偽，「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當初是我綁的，肯定恨死我了⋯⋯這麼多年沒動手，一定是還沒想好要怎麼折磨我，嗚嗚⋯」
前有狼，後有兩隻虎，怎麼想都是選擇人數較少，且本來就是自家人的萬花閣主。
你拾起桌上的扇子，「走吧，我陪閣主闖一趟便是。」
「太好啦！」萬花閣主歡呼，若不時你早已知道些內幕，興許還能對他有點好感。
他活該，強搶民男本就不對，況且還是把人往淫窟中送，更別提前繪面閣主喜愛折磨人，如今對方翻身做主，一朝得勢，才懂得後悔和懼怕──欺善怕惡。
你們無視宣筆和宣墨的挽留，慢悠悠地前往血刃閣。

趁著行走的空閒，你和萬花閣主隨口聊天，不經意地提起繪面閣的事。
你說：「作為鄰居，近來繪面內亂嚴重，閣主你還跳進去淌混水，天天應付這些破事，我都沒時間休息。」
「就快結束啦，少卿你儘管去陪那些小情兒吧。」萬花閣主笑說：「與其和我抱怨事多，不如少招惹幾個姑娘如何？」
你搖了搖扇子，一副風雅之態：「那可不行，這世上的美麗姑娘都需要我。」
「……」萬花閣主無語，認識許久還是不習慣閻少卿的自戀，殊不知你自己也感覺頗噁心。
你裝作沒發現他的嫌棄，繼續問：「快要結束是個何時？閣主不妨和我透露一二，我也好排定和姑娘們見面的時間。」
「今晚宣大公子就要奪權啦，你最快明天就能如願。」萬花閣主漫不經心地說：「若要看戲，酉時來閣內找我，正好來撐個場面。」
你含糊道：「今晚的是誰來者……？」
「……情人多到要寫行程表，還能不叫錯人、送錯東西，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你不得不同意他的話，閻少卿的時間管理實屬強悍。
幾句話間，已經到了血刃閣，你拉著磨磨蹭蹭不想進去的萬花閣主進去。
和想像中不同，血刃閣主身材高大結實，劍眉星目，一身勁甲，若非眼中一抹陰鬱破壞了正氣，否則肯定是個儀表不凡的英武男子。
萬花閣主躲在你後面，顫聲說：「我來傳教主密文，你、你記得看。」
「嗯。」血刃閣主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從萬花閣主手裡拿過密文，收入懷中。
萬花閣主以極快的速度，和他討論公事時，你仔細觀察了下這位神秘的新閣主，長久在江湖活動，除了偏向內勤的繪面、千機兩閣，另外三閣的閣主你都有些了解。
血刃閣這位，行事低調，不常走出教派範圍，所以江湖普遍認為他走保守派，認識胭公子後，你才驚覺背後的水有多深。
魔教全員會武，閣主更是必須有所特長，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殺害兩個閣主，這人想必不簡單，無論為何會被萬花閣主所綁，又為何要尋找理應被認為死亡的宣硯，你都認為應該要重新評價此人。
神遊之際，你猛然捕捉到萬花閣主的詢問，「……晚上你會去繪面嗎？」
「不，」血刃閣主拒絕地果斷，「和我有仇的不是他們。」
所以自然毫無興趣，你們聽出他的話中話，於是明顯心情好了許多地萬花閣主拉著你逃出血刃，關上門的瞬間，你看見血刃閣主眸中閃過的幸災樂禍。
「……」手足相殺本就是人倫悲劇，更別提那群人錯縱複雜的關係，若前閣主地下有知，怕是會氣得活過來──你大約能懂他在嘲笑什麼。
……手藝最好，八成最得寵的宣硯還變成了胭公子，從此和魔教毫無瓜葛，以仇敵的角度來說，確實挺解氣。
正想著胭公子，你發現路過了他的工房，不由得停下腳步。
「怎麼停了？」萬花閣主看清楚後，同樣停步，望著門口的墨硯圖騰露出懷念的表情，「啊……宣小公子啊，我以前可喜歡他了，冷冷清清的，對誰都愛搭不理，可工房從來不鎖，誰都可以進，又最靠近刑牢，常常能在這裡逮到些小老鼠。」
萬花閣主撥了兩下門上的鎖，「自從他去世，這裡就被鎖起來了，鑰匙只有他的兄姊、千機閣的那個機械狂有……嘖，要不是阿硯討厭活人，常用傀儡人偶需要調整，千機閣的怎麼會有鑰匙。」
鑰匙只有這些人有？那血刃閣主是怎麼進到裏頭的密室去看見雕塑的？你裝做有興趣的樣子拿起門鎖，發現這是個密碼鎖，可以輸入兩串時日。
「這是阿硯生前留下的，沒人試出密碼，所以才拿緊急開鎖的鎖匙強硬打開，不然其實應該要用轉的才對。」萬花閣主試著調了下密碼，「這是他和前閣主的生辰……果然打不開。」
當然打不開，胭公子一點都不喜歡他的生父，你默然，心裡浮現兩個時間。
「說起來，你到底為何停在這兒？」
你輕搖摺扇，笑地惡劣：「只是突然想起閣主當初追人的糗樣而已。」
「你還敢說啊！就你出的餿主意，」萬花閣主想起此事就氣憤不已，「說什麼人都有愛美之心，讓我精挑細選些好看的送，所以我就割愛了當時跟我最久也最好看的婢女送過去，還特地委託宣大公子幫我加工防腐，千機閣的製作成人傀，結果害我被他罵噁心，之後怎麼都沒辦法挽回！」
「──」你深吸口氣冷靜，以扇掩面，調笑道：「我事後想了想，說不定宣小公子厭女呢？」
「聽你胡說，千面不就和他玩得好好的？」萬花閣主悲從中來，「那可是我的初戀啊…嗚……」
你隨口寬慰幾句，繼續扮演著閻少卿做完工作，回到居所時，才放鬆地癱坐在床上。

你仔細回想了下，之前胭公子所畫的平面圖，以及今日實際走過的狀況。
魔教整體建築群雖大，但各區域間的核心梁柱是共用的，密閉區域也不少……你覺得似乎可以把魔教本部給毀掉，不敢說十成十，但九成把握是有的，所需的物品、放置的地點位置，這些全部都可以利用閻少卿的身分出入。
比較讓人頭疼的是，該如何幫助被囚禁的人們脫困？萬花閣中的神智不清，血刃閣的傷勢過重，更別提其中還有不少普通人；要一次性大量布置和轉移如此多人，必定會引起注意，要用什麼名目才不會受到懷疑？
就算一切成功順利，火藥恐怕對閣主和教主級別的高手不管用，若要一次斬草除根，除非他們已經重傷或修練至關鍵處不容打擾……魔教沒一個正常人，有個固定地點聚集這群瘋子，是壞事也是好事，壞的是他們有組織、有條理地在為惡，好的也同樣是因為他們有組織，所以相互牽制、抗衡。
你閉了閉眼，況且這裡是胭公子成長的地方，出生混沌之地，還好出淤泥而不染，維持著善良的本性…他當時算是被迫出逃，應該有許多珍惜的東西沒帶走吧？
今日停在工房前便是想到此事，鎖頭後面是他長久居住的地方，能不能趁機幫他帶點東西回去？比如珍惜的刻刀、母親的遺物，又或者是長久陪伴他的傀儡，胭公子沒提過，但你想他或許是遺憾的。
想起胭公子，不知道他在峨眉派過得如何？

──峨嵋派
由於被特別交代過，加上胭公子本人確實看起來瘦弱不堪，他所暫住的客房乾脆升起了地炕，整日都暖洋洋的，導致胭公子時常迷迷糊糊地睡著。
睡醒後，十有八九會發現床上多了幾隻貓，親人的會直接窩進他懷裡，怕人的則會躺在腳邊，像個毛茸茸的團子。
「感覺大家把我當豬在養。」胭公子抱著橘貓喃喃自語，睡醒就吃，吃飽就喝藥，喝完接著睡，這讓他無比懷念村莊裡還沒完成的工作。
「喵──」一隻沒見過的大白貓跳上床，自來熟地攀上他的手臂，接著猛然出拳打了橘貓一掌！
「哇，別打架。」胭公子趕緊挪動手臂想隔開兩隻貓，怎知大白貓直接咧嘴把橘貓趕走了。
大白貓篡位成功，霸佔了胭公子身前的位子，橘貓委屈地咪了幾聲，退而求其次，窩到他的腰側軟枕上。胭公子安慰地揉了幾下橘貓，直到牠滿意地翻起肚子，才有心力好好看清懷裡的大白貓。
「咦……」胭公子和大白貓對視，握著他主動伸出的貓掌，「你長得好威風帥氣啊……有點像風，已經第二天了，不知道他還好不？閻少卿的身分應該頗方便他做事才是……」
像是察覺他的落寞，大白貓舔了舔他的手，癢得令人輕笑。
「胭──」鹿鳴仙子抱著兩隻兔子進來，「這兩個小笨蛋把自己的窩咬壞了，先借你這裡住幾天。」
「好。」
兔子被放下後，本能朝著暖源走，聳著鼻子在床邊聞了幾圈，猛然跳上，把胭公子嚇了一跳。
「…原來兔子能跳這麼高？」胭公子沒碰過兔子，試探性地遞出指尖。
大抵是他身上藥草味濃，讓兔子頗有好感，只見兩隻奶油色的兔子巴著他的手嗅聞幾下，接著乖乖蹭上掌心，叼住雪白的袖子，便往裏頭鑽。
他們鑽到手肘部分就停了，這下子胭公子完全被動物們包圍壓制，腿上壓著大白貓，袖子藏了兩隻兔子，腰側窩著橘貓，還有隻三花貓在腳邊撥流蘇。
「呼哈……」動物的綿軟加上溫暖的地炕，胭公子又睏了，徹底跌落夢鄉前，摸了摸頸子上的銀鈴，「希望你平安，風……」

──魔教
夜黑風高，秋季的狂風吹得衣服沙沙作響，你將散亂的髮重新束緊，拿起摺扇和配劍，踏上燈火通明的長廊。
偽裝成另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把握記憶點。
閻少卿摺扇不離手，只要這把扇子耍得足夠像，就會令人忽略不少你模仿不來的小細節。
你在呼嘯的風中輕搖摺扇，心裡不禁感覺有些疑問──閻少卿都不會冷嗎？
「少卿，你覺得我們該什麼時候出場？」萬花閣主問著。
朝下望去，你們站在繪面閣議事廳外的屋簷，天窗的採光設計正好能看清底下的鬧劇。
大約半炷香前，繪面閣的定期議會，宣筆忽然發難，說他找到了失蹤已久的閣主印信，宣墨手上那枚是假的，並要求驗明正品。
宣墨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拿出了教主親賜的證明以及金絲珮，拒絕由宣筆帶來的工匠來主導檢測，雙方目前正僵持不下，等著宣芷去其他閣找人來做檢驗。
如此大場面，千面會在哪？你觀望著底下的人群，沒發現疑似的身影。
「你知道嗎？其實印信是假的。」萬花閣主耐不住寂寞，將聲音凝實成線悄悄和你聊道：「根本就沒有閣主印信這種東西，所以他們兩個手上的都是假的──教主只認金絲珮而已，除此之外的東西概不承認。」
你學著他凝音問道：「只認金絲珮？那教主證明和印信是？」
「喔，就…你知道的，要有點儀式感嘛。」萬花閣主眨眼，表情無辜至極，「所以其實血刃閣直接搶金絲珮的換位才是正確，畢竟…教主只認金絲珮啊。」
「……那你支持宣大公子，難不成是惡作劇？」
「才不呢，是抱怨喔，誰讓他們把我初戀給弄死了呢？」萬花閣主撥了撥頰邊碎髮，簡單的動作便風情萬種，「明明當初說好，阿硯是大家的，得手後所有人都想獨吞，真是……呵呵，好可惜呢，阿硯那麼柔弱，連習武都沒辦法，稍稍折騰一下就半條命都沒了…是我的話，肯定每天錦衣玉食的貢著，用最高級的迷香幫他遠離病痛，吃食行動都由我代勞，他只要負責好看就好。」
「……聽你這話，不也想獨佔嗎？」
「所以我才說『所有人』啊，少卿你都沒仔細聽人說話。」
「我說了，我只對姑娘有興趣，閣主你性別不明不在此列。」
你同時默默想著，難怪和胭公子表白時，他會說如此恐怖的假設──以前的追求者都是瘋子，怪不得要先和你確認。
閒聊之間，你們看見宣芷的身影，她眉眼間長得實在和兩位兄姊頗像，不會認錯的，何況身後還跟了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男人，想必就是所謂的鑑定專家。
還真諷刺，你想著，爭吵著虛假的真實。
宣芷和男人一踏進議事廳，凝結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兩塊相似的玉石大章印信被擺到男人面前，正準備揭開包裹的絨布時，你身旁的萬花閣主突然踢翻了腳邊的花籃。
你：「唉……」
一定要這樣出場嗎？你這下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要跟來了。
隨著翻飛的花瓣飛身落地，你自覺地站到萬花閣主身後，稍微低頭以扇掩面，表示自己僅是跟隨閣主而來。
「真是太見外了，如此大事，居然沒有等我。」萬花閣主輕抿微笑，隨手拈掉沾在髮間的花瓣，「總要有個見證人，是吧？」
「…誰不知道你站在哪方，」宣墨瞇起眼，眉目間的蠻橫絲毫不因對方身份而減少，「由你作證，怕是黃河都變成清的。」
萬花閣主輕哼一聲，邊朝你示意，邊說：「那讓少卿來如何？誰不知道這傢伙只在乎好酒美女…說不定還會稍微偏向妳那邊呢，宣二小姐？」
宣墨的臉色立即變了，她的閣主之位尚在，便叫回以前的稱呼是什麼意思？！
戲要做全套，你挪動腳步擋在萬花閣主面前，啪的收起摺扇，笑說：「若無不妥，這見證人就由閻某來當，如何？」
一片寂靜，你看得出宣筆宣墨兩人的眼神角力，較為奇怪的是，宣芷偷看較多的人居然是大哥宣筆……難道她反水了？
「那便麻煩閻執事了。」宣筆朝你行禮，緊接著宣墨也不甘不願地跟上。
被中斷的檢驗終於能繼續，議事廳一直做壁上觀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宣墨表情緊繃，與她相反的則是宣筆的迎刃有餘，宣芷低著頭，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她似乎一直游離在狀況之外。
……在知道了印信只是形式之後，你感覺面前的一切都荒唐無比，尤其看見萬花閣主臉上的幸災樂禍時──他大概會在個好時機把真相公諸於世，享受眾人的錯愕和混亂吧？
翻弄玉石大章許久，男人總算做出結論，只聽他說道：「這兩個印信，都是假的啊？」
「不可能！」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宣筆，從容的假面有了一絲裂痕，「父親走得突然，印信不知所蹤，這是我從他的密室裡找出的，不可能有假！」
「照你的話來說，我從床頭翻出的這個豈不更像真品？！」宣墨拍桌而起，「贗品就是贗品，你拿個贗品打算推翻我這個閣主，該當何罪？！」
你能明白宣墨的打算，縱使兩個印信都是假的，她還有教主親令和金絲珮，單就正統性而言，她依然站得住腳，還能有點周璇的時間去找真的印信。
意料之外，宣芷選擇在此時插話：「…但姊姊妳那個也是假的啊。」
——可若被直接點名的話，這份小心思便不可能實現了。
周圍開始出現竊竊私語。
「對啊，兩個都是假的話……」
「當初教主會任命宣二小姐當閣主，就是因為她找到了印信，如果那也是假的…欺騙教主是要嚴刑拷打後處決的。」
「會不會是看錯了？」
事情開始失控了，你望著臉色不斷變化的宣筆和宣墨，正想說什麼，宣墨忽然拿起桌上的擺飾就往妹妹宣芷身上砸。
「妳到底是誰那邊的！」宣墨怒吼：「人是妳帶來的，是不是妳半途收買了，就打算在這種時刻弄我？！」
「…反正無論是妳，還是大哥，」宣芷揉著發紅的手臂，笑得詭異，「都只把我當成揮之來去的工具而已——那我爭取自己的人生有什麼不對！」
眼看宣芷拔出武器，你和萬花閣主對視一眼，退到旁邊去看熱鬧。
只見宣芷一劍砍向宣筆，卻被他堪堪擋下，幾個招式來回，水準居然和你旁邊成名已久的萬花閣主不相伯仲。
原來由工匠組成的繪面閣都高手雲集嗎？你暗自心驚，看來江湖低估了魔教的危險性，這必須回去和盟主說說。
噹！宣筆輕鬆擋下宣墨的偷襲，冷笑道：「二妹還是別瞎攪和了，功夫不如人，就在旁邊乖乖待著。」
「你做夢！」宣墨再次出招，卻被一掌震飛，摔到牆邊倒地昏迷。
「⋯當初若不是三妹的幫助，加上四弟的牽制，妳難道有辦法坐上如今的位子？可惜，妳自己把唯二的依靠搞沒了。」宣筆轉眼對自己的妹妹笑說：「妳認為呢？三妹，我待妳不薄，允諾的事物從來沒有漏下，妳⋯⋯沒有非要閣主之位的理由吧？」
「沒有又如何？」宣芷冷然說道：「我只是受夠了在你們身後的日子。」
「真可惜，接下來⋯我不會再念及兄妹之誼。」
「來吧！」

「哈啊⋯⋯」萬花閣主毫不掩飾地大打哈欠，「真是無趣，還想著能看見什麼有趣的事，結果除了宣三小姐，其他人還是如此寡淡。」
你默默躲開由於戰鬥而飛來的石塊，無趣？兩個高手生死決鬥，隨便一個招式餘波都可能造成死傷，沒看周圍的人全跑光了嗎？若不是你們同樣並非泛泛之輩，只怕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轉頭，萬花閣主突然消失，再次出現時，手上赫然拿著屬於繪面閣的金絲珮。
「⋯⋯閣主，你不會吧？」
「喂！」來不及了，萬花閣主直接把真相喊了出來，「其實教主只認金絲珮喔？印信什麼的，只是個形式而已——來搶槍我手上的金絲珮啊？搶到了，誰就是閣主了喔！」
「「⋯⋯」」
宣筆稍微旋轉手上的長劍，「暫時聯手，如何？」
「⋯⋯」宣芷卻突然朝你問道：「閻執事，你站哪邊？」
沒想到會被點名，你裝作鎮定的說：「只是陪同閣主罷了。」
「少卿，你先去把那個叛徒抓去血刃，」萬花閣主聽出你不想被扯入，指著依舊昏迷的宣墨說：「欺騙教主，自當有罪。」

路過角落的掃具間時，你隨手拿了捆粗麻繩和麻袋，想了想，又拿上一根斷了頭的掃把。
你現在感覺挺複雜，胭公子身上的疤痕便是宣墨打出來的，但經歷整天的接觸和圍觀之後，你又有點慶幸當初囚禁胭公子的人是她。
宣筆狼子野心，笑裡藏刀，胭公子要是落到他手上，怕是連骨頭渣都沒了，而宣芷…接觸雖少，卻能一次反咬兩位兄姊，恐怕同樣不簡單。
況且，宣墨已經失勢，等待著她的只有痛苦的刑求和死亡。
——這不代表你會輕易放過她。
用麻繩將宣墨的手腳捆緊，故意拉成一個極為彆扭不適的姿勢，接著丟入麻袋，掛在桿上一路顛到血刃閣。
中途，宣墨便醒了，大聲嚷嚷求救…自然不會有人救她，繪面閣動靜如此大，早就傳遍整個魔教。
「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那妳欺負胭公子時，有憐惜過他嗎？
到達目的地後，你故意直接鬆手，讓麻袋連同人重摔到凹凸不平的石地。
你對迎上來的教眾說：「宣二小姐，欺騙教主，活罪難逃，死罪延緩…有勞了。」

收拾好心情，你回到繪面閣的議事廳，本來莊嚴肅穆的樓閣一片狼籍，價值不菲的石獅子破損，模仿飛鳥雲霧的廊簷裝飾墜地，柱子塌了好幾根，鮮血、破布、劍痕到處都是，甚至還有些沒激發的暗器差點被你踩到。
如此激烈的戰況，卻無人勝出。
你不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麼事，眼前狀況最慘的居然是宣筆，他渾身浴血，倚劍跪地，單臂無力垂下，怕是已經廢了。
再來是萬花閣主，腰腹破了個大洞，為了保命，拿火炬硬是燒合傷口，可也面色蒼白，呼吸雜亂，內功運轉凝遲，扶著身後的物品強撐起身。
宣芷面部朝下倒在不遠處，身下直接蓄起血窪，大概凶多吉少。
「……？」有什麼突然在你腳邊閃了一下，彎腰拾起，居然就是繪面閣的金絲珮？！
「少卿…」萬花閣主朝你答話，面露凶光：「去把…他們都解決掉！」
你說：「…不。」
「你敢抗旨？！」
「閣主，我不傻。」
如果你真的動手，繪面閣算是沒了，能製作人皮面具的工匠在此夜全軍覆沒…如果血刃那邊還沒用刑，或許你會欣然答應，但離開時，宣墨的慘叫猶然在耳，宣筆的手看起來應該是廢了，宣芷還不確定。
而一閣由於內鬥消失，想也知道，最後被清算的人肯定會是最後奪人性命的你。
——這是在萬花閣主存活回去的情況下。
「……」你沉默地拔劍，偽裝僅止於表面，所以胭公子提醒過你，最好不要隨意出手，否則很容易被人認出真實身分。
但是，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僅是為了除惡，更是為了宣硯復仇……他選擇放下和不在乎，但你沒辦法，做不到如此灑脫，無法得知那些齷齪後還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依靠。
此刻不把這群人處理掉，誰知道之後還會不會糾纏上來？
──夢魘該結束了。
熱血撒在腳邊的感覺無論幾次都令人厭惡，你向來溫和有禮、不嗜殺，可不代表你沒有脾氣…脾氣好的胭公子都會鬧彆扭，你怎麼可能毫無怨懟。
無視他們眼中的不敢置信，身份暴露也無妨，左右他們已經再無開口的機會。
準備處理掉最後的宣芷時，異變突生。
「我說，至少留個工匠給我吧？」宣芷咯咯笑著，聲音比方才更加嬌俏，本以為全軍覆沒，沒想到居然有人扮豬吃老虎？！
這聲音你認得，咬牙喚出她的真名：「千面。」
「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風雪劍。」千面輕鬆躲到你的攻擊範圍外，「真是…阿硯在外頭過得還好嗎？」
你面露困惑，揮劍緊追其後，同時說道：「宣硯？他不是幾年前就死了嗎？」
「呵，如果阿硯死了，你臉上那個面具又是哪來的？」千面閃躲著，看似輕盈，可實際重心偏移，已是強弩之末。
你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已經死了。」
當初千面餵下假死藥讓宣硯得以出逃，無論是出於何種心態，她都用了最糟糕的方式。救出一個人的方式千百種，她選擇了最便捷快速，也最傷害宣硯的方式來達成──這種人，真的能算得上好友嗎？
咚！你一劍釘在她肩膀，鮮血直流，強悍的內力順著劍身打入，一寸寸輾毀千面的經脈。
「你…咳！」千面語帶威脅，「你就沒想過後果？大家都知道閻少卿在場，只有他一個人存活，你覺得其他人會怎麼想？如果留我一命…我還能幫你做點偽證，如何？」
你加重力道，「不如何，況且宣芷還活著。」
你沒忘記分開前，胭公子告訴你不能相信千面，而且她本來就以狡詐出名，在這種情況下應許的承諾，稚兒都不會當真。
最後一次揮劍，你將隨手撿的劍放下，製造出三敗俱傷的假象──傻了才用自己的武器。
回頭看一眼滿目瘡痍的議事廳，你決定離開前放把火燒掉所有的證據。
大火燃天，教徒們匆忙的打水救火，然而你特意潑了油，直到東方漸白，喧嘩才結束。

潛入魔教第三天，由於昨晚的騷亂，你必須加緊腳步處理所有事務，免得難以脫身，而且，有人該想你了。
趁眾人忙著清點火災損失和救治傷者時，你來到宣硯的工房門外，確認無人跟蹤後，開始轉動密碼鎖。
你輸入的時間分別是胭公子的誕辰，以及他母娘的忌日。
「……開了。」
第一組密碼誰都能猜到，困難的是第二組，你想著，大約整個魔教只有胭公子自己記得這組時辰。
大門打開，你先把鎖掛回去，假裝沒人進入，方才轉身好好打量整個工房。
和村莊那間差不多的簡單，意外沒有落灰，應該是有人在定期打掃，架子上放置的是不同的人頭模型和面具，人面都彼此相視，你大約能猜到原因，無非就是他會怕被這些東西盯著──明明就是自己做的。
打開暗門，裏頭同樣整潔。
…果然有人進入過這間密室。
密室藏著雕塑，胭公子擅長泥雕，完成後會交給與其他合作的巧匠，看是要燒陶、貼瓷、做模具都有可能，不過這是在他開始與外界接觸後，此處都是已經自然陰乾的泥雕，沒有任何加工或裝飾。
你首先往左方的架子看去，這裡都是母子像，幾乎是第一眼，你就知道其中女子是胭公子的娘親──太像了，他們倆實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其中小童自然就是幼年的胭公子了。
內容都是些日常互動，踢毽子、做手鞠球、賞花踏青，是他沒辦法達成的夢想，受限於病弱的身體，在最黏人的年紀便喪母，只能把所有的遺憾親手雕琢，讓幻想有個實體。
愈是上層，小童的年紀也逐漸增長，唯有女子永遠不變。
你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胭公子每年忌日的追弔，可無論手藝如何精湛，他都雕不出娘親年老的模樣──逝者已矣，生者獨留。
如此明顯的道理，他當然有所發覺，於是從某個時期開始，母子像中的互動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下少年模樣的胭公子墊著腳，向一個香爐撒入紙幣，作品下的註明寫著：「永遠不見，望妳來生幸福」。
你雙手合十，向著香爐默想，此處說出身份實在危險，因此僅能以這種方式和胭公子的娘親溝通，希望她能見諒你的失禮。
交代完身世，鉅細靡遺地告知你們的相遇相知，並在最後保證，你會對他很好，允諾一輩子的愛護。
突然，香爐內有東西閃了下，你伸手一掏，拿出一枚紅玉雕琢的梅花，想來這應該是她的遺物，於是好好拿帕子包好，收入懷中。
轉身，你望向右方的架子，這裡的內容便豐富活潑許多，騎馬射箭、泛舟垂釣、堆雪滑草，想來也是他想做卻不能做到的事。
你頗為好笑地看著其中一尊騎馬像，下註「大俠」二字，怪不得當初看你駕車，他會有點失落，原來是想騎馬。
再往內走，你發現許多不怎麼精緻的雕塑，看得出來是隨性而做，充滿著對世界的想像。
「噗。」
原來他從前一直以為鵝是稍大點、脖子略長的雞，鴨子就是長了蹼的雞…你不難想像，當時初到村莊，發現現實和想像不同時，他會是什麼表情。
你越來越想帶他去旅行了，胭公子想必會是個很好的旅伴，看什麼都驚奇，像張白紙能隨意塗抹上色，最適合繽紛多彩的四季奇景。
你閉了閉眼，搖著扇子問道：「所以…血刃閣主有何貴事？」
「少裝了，能打開那個鎖，說明你和宣硯關係不菲，才不是只會追著姑娘跑的閻少卿。」血刃閣主站在門口，朝你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既然能進來，我想和你談個條件。」
「請說。」
「告訴我那孩子的所在，我把這個給你。」血刃閣主拿出一枚機關小盒，「這是長期照顧並保護他的傀儡，北辰的核心。」
他解釋著，北辰是千機閣集大成之做，雖然依舊不能開口說話、沒有表情，但行動如同真人，除了能照顧人之外，還擁有閣主級別的戰鬥力。
「在宣硯被囚的時候，北辰被那群傢伙聯手拆了，」血刃閣主說：「這個核心還是我去撿回來修的…那孩子很珍惜北辰，我想拿這個作為交換並不過分。」
確實是個難以拒絕的籌碼，你仔細評估著面前的人，單論經歷，他同樣是前閣主的受害者，可後來的奪位、隱藏、尋找都顯示他並非無害。
血刃閣主看出你的猶豫，嘆了口氣，「好吧，我老實告訴你，我是他的舅父。」
舅父？你難掩懷疑地仔細去看血刃閣主的臉，這英氣的風格和胭公子母子的艷麗沒有任何交集處……不，仔細看，眼型是有些相似的沒錯。
「咳，我和姊姊長的比較不像。」血刃閣主略顯尷尬，接著說出胭公子母親的墓地所在，你才勉強相信他。
「自從姊姊被擄走後，我們就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得到線索，買通一些魔教的教眾詢問，卻得知她已經遭遇不測。」他說著：「我們才知道，原來姐姐早就已另外一種型式回到故鄉。」
後續的事情你早已有所耳聞和猜測，他捨身成為前繪面閣主的男寵，尋找著復仇的時機，同時觀察宣硯的為人。好不容易大仇得報，想把人認回來，就換宣硯出事……他低估了魔教的瘋狂，氣憤之餘乾脆奪得血刃閣主的位置，強壓住五閣之一不得不隨意行事。
難怪最近幾年萬花閣和鳴鳥閣特別活躍，也最為失控。
「…剝面人那事，我曉得，全家都曉得，我們不介意。」血刃閣主說：「當時狀況特殊，宣硯確實奪走姊姊的性命，但他不動手，姊姊反而會由於感染痛苦掙扎後死去，況且以姊姊的性格，想必也不希望唯一的孩子心懷芥蒂，所以…我們現在只想把他認回來。」
你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只能代送一封信和一隻信鴿，他要不要見你，願不願意回去，我不能逼他，你也不能。」
血刃閣主沉默許久，終究答應下來，將那顆核心給了你，並約定稍晚給信件和呼喚信鴿的笛子。
這樣似乎你在魔教要確認的事情只剩下教主的情況，眼前就是五閣主之一，還是自己人，此時不問更待何時？

「教主正在閉關，說是領悟新的武功。」血刃閣主告訴你，「已經閉關挺久了，不怪外人臆測，有時候我們也會忘了教主沒事，所以回去告訴盟主，不可懈怠對於魔教的防範，血刃閣我壓著，萬花閣和繪面閣算是半毀，唯一存活的宣芷性格懦弱，沒自己的主意，我之後會讓底下信得過的人去接觸，看能不能操控。」
你猜：「一樣也是？」
「嗯，當時被那魔頭被擄來的人，許多都選擇歸順魔教…表面如此。」
你了然，和他道別後，回到萬花閣去，萬花閣主遇害讓整個樓閣都混亂無比，最為當事人之一，你被團團圍著詢問，佯裝氣憤地斥退所有人，「我怎麼知道？！當時把叛徒送到血刃後，我就離開了，哪知道那麼多！」
還有人要攔，你就用摺扇打掉他的手，煩躁地在庭院踱步，最後毫無風度地摔了下扇子，再隨意罵了幾句，撿起摺扇就往常去的花樓走。
「等等。」血刃閣主叫住你，塞了個小匣子，「記得繳交叛徒的罪訴。」
「嘖。」
把東西收好，你大步離開，直到進入花樓，面對早已打點好的侍酒女們才收起所有演繹。
「好像啊，我都差點以為少卿沒鎖在櫃子裡呢。」
「說起來，從昨天起就沒了聲音，是不是快死掉了啊？」
「他有內功撐著，沒那麼容易啦。」
你望著衣櫃內昏迷不醒的閻少卿，思考許久，最後還是放他一命，請侍酒女們幫忙，點燃特殊的迷香和藥物，對他的記憶進行扭曲。
你告訴他，這幾天在櫃子中的掙扎只是場噩夢，實際上他照常在魔教裡度過這兩天，只是運氣不太好，捲入了一場紛爭，萬花閣主遭難，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因被眾人糾纏而逃到花樓喝酒解悶。
迷藥是萬花閣自己的產物，你不懷疑它的功效，當閻少卿起來，他只會疑惑為何溫鄉暖玉在懷還能噩夢纏身而已。
離開花樓，你拿下面具，吹了聲響哨，認主的馬匹自樹叢中現身，親暱地咬了咬你的衣袖。
「好像胖了？日子過得挺好啊。」
馬兒嘶聲同意，你無奈又好笑地拍拍他的脖側，找出藏在附近土裡的轡頭韁繩戴好，接著翻身上馬，沒有立刻回峨嵋派，而是繞了遠路到一處峽谷。
你從懷裡拿出繪面閣的金絲珮，這東西放在身上無用且危險，不想還回去便宜那群惡人，於是你將它高高拋入峽谷──這下子，除非有人幸運找回金絲珮，否則誰都不是正統。
沒有留戀地駕馬離開，回到峨嵋派，你首先遇到大驚小怪的鹿鳴仙子。
「這麼快，你才去不到三天耶？！」鹿鳴仙子手上要餵兔子的飼料差點翻倒，「該不會失敗了，等等魔教就要打過來了吧？」
你沒好氣地說：「才不會，我該處理的都有好好弄完才回來的。」
「欸……」鹿鳴仙子半信半疑。
「晚點再和你們說，小胭呢？」
「在校場幫忙看梅干晾曬。」

峨嵋派的校場是以石磚鋪地，周圍種了不少花樹，此時桂花開得正濃，人還未到，香味先迎來，配著涼風暖陽，舒適宜人。
你一眼就看見角落坐著的胭公子，他正好以看不太清的左眼對著入口，因此沒發現你回來了。
背靠深棕色鬆獅犬，抱著大白貓，周圍還坐了幾隻奶油色兔子，仰頭看著頭頂白花，一朵小花正好落下，胭公子躲都沒躲，呆呆地任由桂花砸到他鼻子上，末了還低頭摸了摸，好似這時才反應過來。
你安靜地看了會兒，僅在魔教待幾天，就感覺鬱結於心、度日如年，都快忘記眼前這靜謐美好的畫面才是你的日常。
你踏入陽光充足的校場，慢慢走向他，恰好秋風吹來，周圍花樹沙沙作響，也吹掉了胭公子的斗篷帽子…他這副模樣實在很像雪童子，你不自覺笑了出來。
鬆獅犬朝你叫了一聲，「汪。」
「怎麼啦？」胭公子轉頭，你們視線對上，「…風？」
在他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你彎腰輕笑，「我回來了。」
「…我沒做夢吧？」胭公子低喃，周圍壓著他的小動物識相的挪開位子，讓他能夠站起來。小心地碰觸你的袖角，發現真的可以抓到後，大著膽子握住你的手，驚喜開心之餘還有些害臊靦腆，「你真的回來了。」
你直接把人拉進懷裡，牢牢抱住，感受他的氣息、溫度和重量，心底那些灰暗輕鬆消散。接著猛然把他整個人抱起來顛了幾下，托著臀高高舉起，望著胭公子透著紅的面容，背後的藍天與桂樹，感覺溫柔無比。
胭公子撥了下你的碎髮，細緻的肌膚觸感還是那麼舒服，你不由得輕蹭兩下，嘆道：「有稍微變重點了。」
「真的？」胭公子笑說：「我有在好好養胖自己。」
你放下他，揉頭讚賞，「做的很好。」
「我有準備東西給你喔。」胭公子幫你掃去肩膀上的花葉。
你看著他神神秘秘地說，晚上再給，感覺好笑又期待，先把驚喜說出來，這到底算不算驚喜？
胭公子還在幫忙晾曬梅干，你本來應該要抓緊時間去匯報，但就是不想這麼快放開他。
再一下下就好，你抱著胭公子坐下，低頭埋進他的頸窩，降真香的味道依然清冽，還混了一絲桂花香。
沒想到你在外頭敢如此大膽，他緊張地僵著身子，滿臉通紅，卻沒有一絲一毫反抗掙扎。
真好懂，你悶笑，「有想我嗎？」
「嗯。」胭公子摸摸你的頭，「剛從那種地方出來，你放鬆一會兒吧。」
你抱著他，問這三天做了些什麼，峨眉派靠北天氣冷，會不會太凍？
胭公子坦承第二天有發小熱，不過很快就好了；峨眉女俠們曾圍著他問你們的相識過程，盟主夫人替他束過髮，可實在不習慣，沒多久便放下了。
失算了，防了峨眉，沒防到盟主夫人，你聽著他說一連換了好幾套不同的衣服，就深感可惜，真想看看啊……
不知不覺間，你抱著胭公子睡著了，夢裡平和安穩，彷彿這幾天在魔教中的爾虞我詐才是夢。
快醒來前，你感覺有個柔軟的東西擦過側臉，睜眼卻看到胭公子的後腦…錯覺嗎？
抬頭望去，滿天星斗，晾曬的竹籃已經收回去了，胭公子正玩著髮絲，就這麼待在你懷裡，等待你醒來。
開口你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充滿倦意，「入夜了？」
「嗯。」胭公子關切道：「還好嗎？」
「…有種彷若隔世的感覺。」
你再休息了會兒，才起身牽著視力不好的他回去。
飯桌上燈火通明，熱鬧溫馨，盟主夫婦說著家常，鹿鳴仙子在和嘴饞的貓犬鬥智鬥勇，胭公子努力把份量特別多的飯菜吃掉。
——你終於感覺回來了，你是江湖的風雪劍，和魔教毫無瓜葛。

飯後，體諒你需要調整狀態，盟主要你明天再說情報，今晚好好休息，別把自己逼壞。
鹿鳴仙子把喜歡陪睡的貓狗帶走，還嫌棄道：「你那麼重，肯定會把我們家小貓小狗壓壞。」
你正翻著白眼，就看見外出的胭公子回來，手裡端著一個瓷碗，鹿鳴仙子趕緊哼哼兩聲，逃跑還不忘關門。
「我做的桂花湯圓，」胭公子有些不好意思，「桂花醬雖然我只幫忙熬，但其他都是我做的。」
一想到這是他為了你特意做的，你就感動不已，胭公子身子那麼虛，之前在村莊做糕點，脫模還要人幫忙，這碗湯圓的製作過程想也知道有多艱難。
你感覺鼻頭有點酸，好像快哭了。
「哇、哇…」胭公子看你這種反應，頓時不知所措。
趁著他靠過來，你直接把人抱過來，可憐兮兮喚道：「小胭……」
「怎、怎麼了？」胭公子慌亂無比。
「餵我…不然我真的會哭……」
「好…欸、欸？」胭公子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耳畔泛起好看的嫩紅。
你調整一下位子，方便他動作，胭公子克制著羞憤，舀起湯圓，就往你嘴邊遞。你彎了彎唇角，大口咬下，桂花的清甜和湯圓的軟糯在口中蔓延。
一來二去，胭公子放開不少，手指不再顫抖，人也放鬆地坐在你懷裡。
最後一勺吃完，你等他把碗放下後，說：「還有一個沒吃。」
「什麼？」胭公子低頭看碗，「都沒了啊？」
你直接托起他的下頜，吻上朝思暮想的軟唇，沒有深入，只是雙唇摩挲，分享著桂花湯圓的香甜。
還是胭公子這塊豆腐好吃，你放開他，笑著回答他方才的問題，「當然是你啊，小胭。」
你逕直抱著他上了床，不等胭公子反應過來，就直接埋頭進他的懷裡，把人當貓般大吸特吸。
不同地方的味道當然不一樣，興許是曬了整天的太陽，除了慣常的藥草味，還多了曬棉被的香味。
頸窩的降真香味濃，因為他習慣戴香丸墜，掌心不小心沾到些桂花蜜，聞起來甜絲絲的。腰腹往下，男性的麝香濃了起來，但是很淡，不會激起你的對抗本能，反而能勾起佔有欲。
真好聞，你埋在他的腰腹大口呼吸，床下的地炕溫暖，懷裡的人又香又乖，不知不覺間，你便再度墜入夢鄉。
迷迷糊糊間，你聽到胭公子小聲叫你的聲音。
「那、那個，風，」突然被猛吸的胭公子快被羞恥心殺死了，「還沒脫外衣，也還沒洗漱——嗚哇。」
別鬧，你略感不滿地把想挪走的人抱回來，用了點巧勁鎖在懷裡，這下子他終於安分了。

翌日清晨，你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別和胭公子沐浴洗漱，覺得昨天黏人得略微丟人。
沒想過你會問他這種問題，胭公子抿起嘴，頰側緩緩泛紅，一副非常困擾，但又暗含歡喜的彆扭表情，小聲回答：「我會很害羞……但很喜歡。」
他墊腳在你耳邊細語道：「如、如果以後風想撒嬌，可以先和我說一聲嗎？直接摸過來的話，我、我會感到很困擾。」
你心跳得劇烈，問：「是什麼樣的困擾呢？」
「我會太開心，可能…可能沒辦法讓你盡興。」
胭公子說完就跑掉了，寥寥幾句真心話已經讓他的羞恥心超越承受範圍，殊不知你看著他的背影，同樣熱得發慌。
這就是讓黏人的胭公子單獨看家的後果嗎？殺傷力未免太過於驚人。

「……就是這樣。」
你將這三天在魔教發生的事一一告訴武林盟主和鹿鳴仙子，比起確認教主正閉關，你一次把兩閣攪得雞飛狗跳，以及血刃閣主的真實身分，這兩件事顯然更值得注意。
「嗯……繪面閣如今痛失千面，工匠也只剩下一人，以後八成難成大器，萬花閣大約亂這幾個月後就會重歸平靜。」武林盟主苦惱地抱頭，「但血刃閣主真的能信嗎？」
「你真要讓胭和他相認？」鹿鳴仙子問你，「如今他仔然一身，所以能毫不猶豫跟著你，若是有了家族負擔，哪怕他依舊願意，我看他的親族也不願──你想想，他的娘親可是被擄走二十多年，血刃他還在找，如今她的獨子說要斷袖，會答應嗎？」
鹿鳴仙子不知道胭公子的手藝，只以為他是普通教眾，不過說的確實一針見血。
思考許久，你說：「我打算讓小胭自己決定。」
以你的私慾來說，自然是想先拜堂再認親，如此可以避免許多麻煩，可…你還是想尊重胭公子的意願。
不曾懷疑他對你的感情，若真的發生家裡人反對的狀況，左右他已經是你的人，就連病體都離不開你的蘊養──無非就是和他們耗下去。
簡單再商議幾句，你們各自離開，盟主去找夫人，鹿鳴仙子去忙門派事務，而你則去找胭公子。
你找到他時，他正蹲在地上看陸龜吃菜。
「風？」胭公子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你的臉色不對，「怎麼了嗎？」
你把血刃閣主自稱是他的舅父，並希望把他認回去的事和他說了，接著猶豫了下，正在想要不要把你的顧慮說出口，就看胭公子臉色刷白。
「不要，我不想認。」胭公子拒絕得果斷，「魔教裡突然冒出來的親戚都很壞。」
「……？」這理由好似正確，又好像哪裡有問題，你邊安撫他，邊說道：「沒事，我還在，我會保護你…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我們再和他接觸，好不好？」
胭公子委屈地點頭，「我也不想讓其他人妨礙到我們拜堂。」
你挑眉，沒想到你們居然能想到一塊去。
揉著胭公子，你緩緩說：「還記得我說，事情結束要和我去個地方嗎？」
「嗯，是哪？」
你笑著吻了下他的唇角，「和我回家吧，小胭。」

於是你便帶著胭公子回家。
走入縣城，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讓你懷念不已，許久沒有回到故鄉，少了些東西，多了點新意，不變的是那瀰漫在周圍的鄉愁。
你們拐進一個轉角，大老遠就聽到熟悉的叫喊，「笨兒子還懂得回家？！」
你望著隨健壯如昔的父親一聲吼，周圍房屋裡已經成家立業的兄弟姊妹們紛紛探出頭。
「阿嵐回來了？」
「喔齁，許久不見，越來越帥了。」
「旁邊那是誰啊？看起來像什麼世家公子，阿嵐哪裡認識的？」
真是…你無奈又好笑地說：「我們先回老家再說吧，這麼多問題，我要怎麼回答？」
一番混亂後，你和出乎意料鎮定的胭公子坐在一起，面前是你父母，兄弟姊妹們各自落坐，免不了互相擠兌，有些人還帶小孩，童言童語問著你是誰。
你已經很習慣家裡如此熱鬧，逕自宣布：「我這次回來是要結親的。」
周圍瞬間一片寂靜，父親直接瞪大了眼，母親反應更誇張，面對族牌喃喃感謝。
「終於鐵樹開花啦？」大哥反應過來，邊餵孩子喝奶，邊問：「我猜猜，你旁邊那位是人家姑娘的親哥？」
你在桌底下握緊胭公子的手，「可惜，這位就是要和我拜堂的『姑娘』 ，或者說公子。」
胭公子乖乖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胭，是個泥塑工匠…是男生沒錯。
平心而論，胭公子和其母相像，可遠遠不到男生女相的地步，眉眼雖然精緻華麗，但一看就知道是個男子，他後頭的這句補充著實是多餘的。
又一次的靜默後，母親擠開坐在胭公子旁邊的人，本想拉一下手表示親近，結果先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嚇到。
「唉呦，怎麼那麼瘦啊？」母親招手讓其他人快去拿點食物來，邊問：「是不是我家阿嵐虧待人家啊？仔細一看，怎麼那麼小隻？胳膊都沒我一個女人粗。」
「沒有的，風對我很好。」胭公子沒想到來你家都不能逃離被餵食的命運，「是我身子差，風還幫我調養…他很好。」
「你叫…胭是吧？姓什麼呢？」母親塞了個米餅給胭公子，「家裡人知道嗎？」
「沒有姓，雙親走得早，也沒有家人。」這是你們事先商量好的說詞，不管血刃閣主最後能不能認親成功，你們都不打算把魔教的事說給你家人聽──他們只是普通人，還是過著熱鬧安逸的日子比較好。
你攬過胭公子的肩頭，語帶自豪，「小胭靠自己的手藝過日子，他可是隱世的大師，多少人都求著他的作品，想要還得排隊。」
「也沒有…那麼厲害。」胭公子不習慣被誇獎，頓時有些害羞。
「所以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母親的眼神愈來愈懷疑，確實光聽身世、看胭公子臉上的面具，都會覺得他不簡單。
你說謊不喘氣，說：「是我接鏢認識的，本來只是普通的保鑣關係，後來愈看愈喜歡，就努力讓他同意了。」
「這……」母親和旁聽的父親雙目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你立刻向大姊做暗號，她無奈嘆息一聲，「我覺得沒什麼問題，爹、娘，你們想想，阿嵐幾時帶過人回來？再說除了他以外，我們都成家了，不缺他一個。」
大哥想得比較細，稍微蹲下來和胭公子平視，問：「你可想清楚了？願意屈就於另一個男子？」
胭公子堅定地點頭，「我不介意。」
話以至此，你的雙親也沒什麼好反對的，接下來就是要談如何辦了。
大辦喜宴是不可能的，胭公子身分敏感，你也不希望江湖那些三流九教打擾你的家人，於是請帖只發給熟識的幾個人。一番討論後，形式你們決定走兄弟結義，可穿著結親的禮服，並把拜天昭告改成拜堂宣辭。
夜晚，由於你的房間早已成了儲物間，所以暫住在附近的旅店，白天再回去處理婚事。
很快地，終於來到你們結親的日子。

東方微曦，你們就各自開始準備，喜服繁雜，即使相互幫忙，你們還是與這些綢緞戰鬥許久。
用完早飯後，由於胭公子體弱，所以你單獨回家，燒香跪拜請先祖見證，等好不容易聖茭，已經過了中午，吉時將至，你乾脆直接騎馬去接人。
看著你一身喜服策馬而至，胭公子直接看呆了眼，傻愣愣被你拉上馬背，護在身前趕回去。
踏入祠堂，本來結義應該放關公像做見證，你們改由雙親坐在首位，而本該空蕩的胭公子父母主位，放了一枚紅玉梅花和機關核心。
「那是……」胭公子難掩驚訝，立刻轉頭看向你，眼眶泛紅，語帶鯁噎，「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你為了我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還做了這麼多，我到底要怎麼才能還完這些恩情？」
胭公子只以為你冒險潛入他的舊工房拿東西，並不知道你還額外做了許多事……本來就沒想讓他知道如此多。
你雙手扶起他的臉，對上一雙明亮乾淨的眼，胭公子還是快快樂樂就好。未來你會找時間告訴他兄姐的死訊，但不打算多說細節，甚至可能找個容易使他誤會的時間點說。
你承認自己的卑鄙，用拇指指腹抹去他的眼淚，笑得柔和，「那你笑一個，我最喜歡小胭的笑容了。」
「嗯……」胭公子努力憋回淚意，做出笑臉，難得帶著些傻氣。
你牽著他走向首位，捻香祭拜祖先，展開婚誓，一同唸出：不求同日同生，只求生時攜手共進，死後同裘長眠。
薄薄的誓約被火炎吞噬，你們朝天祭拜，向父母行禮表達生育之恩，最後互行大禮——往後的人生，請多指教。

「恭喜啊！」醫仙大力拍著你的背，喜宴才剛開始就發酒瘋，「我帶了小胭能喝的花酒來，感謝我吧！」
你略感嫌棄地躲開他的騷擾，醫仙的師傅也來了，正拉著胭公子檢查健康。鹿鳴仙子跟隨武林盟主夫婦而來，和你的家人聊得火熱。
你萬萬沒想到，醫仙能在他師傅眼皮底下，給胭公子喝酒。
「唉，我沒想到他這麼不勝酒力啊。」醫仙還敢狡辯，簡直皮癢。
無視那對背草藥特性當處罰的師徒，你坐回胭公子身旁，拿走他手上的酒杯⋯才喝一口呢。
「風。」喝醉的他特別黏人，你一靠近就笑，還眨著水潤的眸子張手要抱。
怎麼拒絕得了？你把人抱緊，本來清醒時，胭公子頂多抱抱手臂，此刻醉酒，迷迷糊糊地窩在你懷裡傻笑，好像光這樣就很滿足。
⋯⋯但你不滿足了。
向眾人告罪一聲，你直接把人橫抱起來，帶入新房。
胭公子乖乖被你放到喜床上，醉紅的眼尾比大紅的喜服更加豔麗。你伸長手去拿桌上的交杯酒，屬於他的那杯本就準備茶水，怎知最後他還是醉了。
你好氣又好笑地點了點他的鼻頭，「小公子，酒量小，還那麼好奇——來，我們交杯。」
「唔？」胭公子乖乖任你擺佈，勾著手臂完成最後一個婚儀。
喀，杯子放下，你立刻深深吻上覬覦已久的紅唇，花酒混著茶香，無端地醉人，略顯遲鈍的軟舌努力回應你的勾纏，比往常更乖順纏人的模樣簡直在挑戰忍耐力。
你粗喘著氣，抵著額，問：「小胭，我是誰？」
「是⋯」胭公子語調遲緩，認人卻很快，還沒說完就自己先傻笑起來，「是⋯我最、最喜歡的風。」
「乖，我也愛你。」

紅燭輕晃，貼著囍字的大床全部都換成了喜慶的深紅，一如你們身上的喜服。
以往胭公子慣常穿紅衣，簡單的剪裁便明豔動人，如今穿著樣式繁複的喜服就更顯絕艷，精細的金色繡線構成寓意美好的圖案，身上的金銀飾還是早晨你一件件掛上的。
肌膚因醉酒而透紅，隨著衣飾落地的沙沙響，胭公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努力在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你捏著他的下頷轉回來，繼續以吻描摹潤紅的雙唇，想讓他整個人都染上你的氣味。
剝除最後一件衣裳，大紅囍服內是白色裡衣，墨髮披散其上，更襯得染上殷紅的單薄身子誘人，胭公子神色迷茫，可是當你伸手觸碰時，滿眼都是依賴和信任，捧著你的手掌輕蹭，黏人又乖巧。
你解開束髮的髮帶，傾身深吻，髮絲像張細密的網把人整個圈住，扣著十指，掐住腰側，完全的掌控者姿態。
若是胭公子清醒，你不會做出如此具有壓迫感的姿勢，但……誰叫他喝醉了呢？還偏偏記不清醉酒時發生的事。
舔去唇角相連的銀絲，細密的吻落下，唇舌掃過濃黑的眉眼，輕咬泛紅高熱的耳垂，在耳後隱密的吮吻出紅印。
「哈哈…癢…」胭公子瑟縮著頸子，想躲開，卻只是露出了大片側頸給你品嘗。
香丸墜和銀鈴順著鎖骨線滾動，你握著他的手腕，輕舔肘部內側的嫩肉，以往這時他就已經羞得泛淚，此刻卻坦然地輕笑喊癢，你不知道比較喜歡哪種反應，只能說各有風情。
吻上胸前兩點嫩紅時，胭公子顫了一下，眨眼都有點遲緩，氤氳的情慾爬上醉紅的臉，似乎直到此時才發現正和你行夫妻之實。他拉了拉你的手，你會意地撫摸他的側臉，邊繼續朝下吮吻。
滿懷愛意的吻終於來到較為隱密的部位，放過被吸吮到水亮泛紅的肚臍眼，你首先吻了下柔軟的囊袋，再來才是有點起立的性器。他這東西實在長得可愛，你家庭中兄弟眾多，偶爾和他人同宿時也會不小心見過幾次，就沒看過如此精緻的。
莖頭圓潤，柱身飽滿流暢，沒有多餘的凸起或經絡，色澤淺淡中透著生澀，流出的液體同樣清淡無比，像是真的在流眼淚一樣。
你每次吮吻，被胭公子抱著的手便會傳來一次軟綿滑過的觸感──這是他在舔吻你的手。
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似乎把你的服務當成信號，纏人又頑皮地舔過你的五指指尖，掌心同樣濕漉漉的，你沒忍住，將手指探入那濕軟高熱的口腔，把玩遲鈍的軟舌，輕騷內裡敏感的軟肉。
「唔…哈啊……」嘴被塞滿，胭公子有點難呼吸，大口吸氣的同時，涎水不受克制滴落，說不出的淫糜媚態。
你頓了頓，放下布滿紅印的腿，抽出指尖，壓著他的腹部引導呼吸，直到胭公子的喘息恢復平穩……終究還是捨不得他難受。

你把人抱起來，曲起腿讓他背靠，一手由後向前攬著，揉了揉還沒疼愛到的紅櫻小縫，撥弄墜鍊，接著輕托他的臉，同時另一手探向兩股中間的小口。
你吻了吻他的眉心，笑問：「小胭覺得我？」
「喜歡。」胭公子軟聲回答，自動抱著橫在胸前的臂膀，撒嬌地輕舔你的下頷。
你莞爾，「還有呢？」
「喜歡……」
「然後呢？」
「…喜歡？」
什麼啦？你笑到顫抖，根本不該和醉酒的人認真，但胭公子這迷茫的樣子實在很令人心癢，忍不住想多逗弄一下。
指尖按著股間小口，你繼續問：「那小胭喜歡我怎麼和你親近呢？」
胭公子側頭認真想了想，「嗯…親嘴？」
恭敬不如從命，你低頭叼住艷紅的舌尖，同時指尖發力，輕鬆探了一指進他體內。胭公子接吻總是很努力配合，不過總是沒幾下就沒了力氣，只能乖順地打開牙關任你攻城掠地。
敏感的舌根肉被碰觸時會軟哼，碰到上顎會輕顫，唇舌翻攪出嘖聲，同時另一頭的進入卻不太順利，大約是有段時間沒碰了，導致進度緩慢…說來今日正好是七日期限的最後一天。
你從不缺耐心，除了探入其中的食指，其餘四指揉壓著緊緻的褶皺，慢慢喚起從前的甜美記憶，在堅定溫柔的開拓下，本來生澀的小口緩緩催熟成了嫩紅，開始主動吞吐入侵者，你趁機多入了一指。
「啊嗚！」胭公子猛然弓身，小腹緊縮，涎水沿著微腫的唇瓣流淌，體內最能引發快樂的軟肉被戳刺揉按，就算醉酒朦朧，快意依舊在遲緩的意識中快速蔓延。
你喚了他一聲，按住後腦回來接著吻，聽聞若是同時給予兩處刺激，習慣之後，只要碰觸其中一方，另一處也會食髓知味的起反應。
你舔了舔唇角，想一點點地讓這塊小豆腐更加美味。
你掐著胭公子的腰，讓他跨坐在腰上，暫時合不攏的穴口正對你勃發的慾望。
以莖頭緩緩摩擦股縫，做足準備才插入濕軟的小口，比以往稍微粗暴強勢了點，不等他適應就繼續向裡頭壓迫，可動作依然緩慢，並仔細觀察著胭公子有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啊啊啊！」胭公子滿臉情潮，承受不住的淚光閃爍，饜足又貪婪地吸吮服務著體內的熱燙，「會、會壞⋯呃啊，慢、慢點、咕唔！」
你撫著他不停顫抖地腰背，「你受得住，小胭⋯我有在注意。」
「太、太深——哈啊！」
你故意壓著他體內的敏感度推入，凹凸不平的柱身碾磨帶來源源不絕的快感，胭公子軟著腰在你背後胡亂抓撓，無力的小腿肌肉緊繃，圓潤的腳趾都因慾望而蜷曲。
囊袋拍擊到底的響聲伴隨一聲哭喘，你感覺腹部忽然一陣黏膩，低頭看才發現，胭公子居然單單被插入就洩了身。
你拍撫著胭公子的腰背，讓他休息一下，等洩身餘韻過去，才緩緩將內力透過交何處導入，邊告訴他：「小胭看到我家都是普通人，應該有猜到，我是野路子功夫？」
「嗯…」胭公子含糊地說：「可是風很厲害…喜歡。」
好可愛啊，你淺淺動起腰，「我是取各家之所長，自成一派，因此很擅長改動功法。」
「哈啊…唔？」他好像有點明白你要說什麼了。
你把玩著他疲軟的性器，胭公子身子差，每回情事都要受束縛之苦，雖說身子會更敏感迷人，可看著總有些於心不忍，再加上……你並不喜歡除了你以外的東西觸碰到他的身子，所以──
你吻著他的唇角，「我把雙修功法做了些更動，往後你在情事中可以透過我的內力補充體力，蘊養效果也會隨之提升…還有不會輕易洩身，唯有我才能解除鎖精，當然，你依舊能感受到快樂──我們小胭是會吹水的優秀孩子，對嗎？」
胭公子的回答是迴盪於耳畔的軟哼，情慾和醉酒讓他沒辦法理解你的話語，你無奈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罷了，大不了之後再說一次。
面對面坐蓮的姿勢很容易進入深處，鮮少被造訪的腔穴濕軟緊緻，光是輕磨都會引起敏感的顫抖，何況是你掐著他的腰重重捅入？
以吻封住甜美的求饒，你撥弄銀鈴，奏響一室春潮，新婚的洞房花燭夜，自該給予至上的寵愛，將印記打入彼此的魂靈，從此再也無法割離。
「姆唔…哈、哈啊……呃嗯、呀！」胭公子面頰紅潤，除了情事更是由於體內不停迴圈的力量，體內被撐到極限，似乎隔著薄薄的肚皮都能摸到裏頭馳騁的熱燙。
你悶哼一聲交代出今晚的第一次，同時在你們小腹間彈跳的小棒射出一股透明的液體，穴肉咬緊，像是要把你榨乾。未免之前的慌亂再度發生，你趕緊輕吻他灰色的左眼，誇讚道：「吹水了呢，小胭是水做的嗎？那麼甜美多汁，我都要捨不得離開你的體內了。」
胭公子吸了吸鼻，眨掉快感的眼淚，怯生生回問：「真的？跟我做很舒服？哪怕我渾身是疤，沒幾兩肉，抱起來還不舒服？」
你沒想到能在這種狀況發現他隱藏起來的不安，頓時感覺心疼，更加溫柔用力地誇讚，「你很棒，看看我多少次為你瘋狂？滿腦子都是你，什麼好東西都想捧到你面前，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摔，放在心裡又怕被人偷走…我該怎麼辦哪？」
「我、我…我是你的。」醉酒的胭公子很是坦誠，少了羞恥心干擾，言語動作間的依賴戀慕更加濃厚。他抱著你的脖頸，撒嬌地蹭著耳側，「誰都搶不走，我也不跟他走。」
你被這孩子氣的告白逗笑，有些惡趣味的要求：「乖，自己動，好嗎？」
他迷迷糊糊地應聲，痠軟無力的腰肢淺淺擺動，僅能做到前後磨動，努力的收縮小口吞吃，想彌補不足。你毫不吝嗇地給予讚賞，害羞的人需要點鼓勵，何況這是可愛的胭公子，誇再多都沒問題。
你甚至刻意喘出聲音：「哈…好舒服，好、好喜歡…唔呃！…剛剛那下很棒，呼…我真喜歡你吃我，小胭……」
胭公子淚如雨下，一方面是羞恥，一方面也是因為體內的敏感點正不斷被輾磨，顫著唇來索吻，呼吸都帶著羞赧的微顫，整個人從骨子裡透出誘人可口的香味。
邊誘導他主動來吻你，邊伸手玩弄綿軟的暈乳，指尖探入緊抿的小縫，輕騷內裡鮮少外露的嫩肉，你近距離欣賞著他陷入情慾的表情，委屈中又帶著難以置信，舒爽中混雜著欲求不滿，無意識主動挺起的胸膛就是最好的證明。
怎麼能這麼好吃？你剝出他的乳尖玩弄，享受著愛人主動的服務，配合他磨動的角度調整姿勢，令情慾流動更加洶湧。
紅燭搖晃，床頭貼的囍字昭示著今晚的特別，胭公子身上的疤痕比一開始淡了些，散亂的墨髮搖過透紅的肌膚，在你身上生澀地尋找快樂，殷紅的眼尾泛著水光，迷亂又微弱的呻吟混雜銀鈴聲響。臀間的小口被撐到泛白，內藏的乳粒艷紅挺立，輕晃的棒頭失禁般流著淚水，艷色無邊，僅有你能欣賞到的美景。
後來你體貼他的辛勞，將主動權拿回，狠狠磨了幾下軟肉，便再度將他捧到情慾的雲端，同時把精水灌入深處，正想著結束，胭公子卻嗚噎著搖頭拒絕。
他甚至努力自己再磨了起來，甜軟膩人地軟聲請求，「想…嗯唔！想要、要做到懷上相公的寶寶……啊哈！」
「……抱歉。」你把一下子頂到最深的肉莖稍微抽出，大口呼吸想冷靜一下，卻發現怎麼都沒辦法壓制洶湧的慾望。
半晌，你翻身把人壓在身下，狠狠吮咬上軟唇前，忍不住低喃：「──簡直要瘋。」

荒唐激烈的情事持續了多久，你沒在注意，專注於把胭公子餵飽，那怕後來他哭著說不要了，小腹被精水灌到隆起，肉莖稍微抽出就會有白濁流出，紅腫的穴口微嘟，你都沒停下，直到徹底心滿意足。
當然，中間你偶爾會停下來，讓胭公子喘口氣，雖說肉體上因為有功法而不疲憊，但精神上還是需要休息。休息時，你會抱著他坐到桌前餵點茶水糕點，沒力氣咀嚼，你就自己咬爛了再渡入他口中，交合處的白沫總是在移動間滴落，把恢復理智的胭公子聽紅了臉。
休息結束，你會抱著他回床，輕緩地再度誘發情慾後，再大口品嘗。
由於你總是會注意他的狀況，所以直到結束前，胭公子的嗓子甚至只是微啞，唯一個重災區就是從頭到尾都被撐開的小口，清洗時，白濁由合不攏的紅腫穴口向下沿著雙腿流淌，小肚子還需要人幫忙按壓才消下去。
等你開門，醫仙和他的師傅衝進來，你才知道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你們的洞房花燭夜持續了整整九個時辰。
難怪大夫們坐不住了，一番檢查後，胭公子並無大礙，就是這幾天行動、如廁需要你照料。
醫仙幫胭公子施針緩解痠痛時，你就被他的師傅罵到狗血淋頭。
「……年輕人要懂得節制，懂了沒？！」
你乖巧點頭，也真的在反省，「是。」

你去蒸了碗嫩蛋給胭公子補補，回到房間便看到他想起身，卻因為手腳痠軟無力而跌回去，趕忙衝過去檢查，幸好床榻柔軟，沒受傷。
你扶抱著他起身，關切道：「你還好嗎？可有哪裡不舒服？」
「嗯……？」胭公子顯然還沒清醒，囈語說道：「不知道…懷上了沒……」
「噗，小胭你懷不上的。」憋笑著舀匙蒸蛋，餵了幾口，確認人已經完全清醒後，你才柔聲說：「我這輩子的寶寶只有小胭，你就是我唯一的手中寶、心頭好，知道嗎？」
「嗯。」他紅著臉乖巧點頭，小得意怎麼都藏不住。
可愛死了，你輕笑著吻了下他的額髮。

數日後，武林盟主離去前，問起你今後的打算，是否要隱退江湖。
你思考後，回答，「頂多半隱退，小胭最後還是決定先和血刃閣主書信往來，接觸看看，再加上日後我們要四處遊山玩水，有江湖身分總是比較方便行事，所以我還是會在江湖上活動，只是較少而已，畢竟小胭身子弱。」
看你心裡有主意，盟主便放心了。
「三句不離小胭，結果新婚夜誇張得跟鬼一樣，」醫仙小聲說：「果然不管再風光齋月的男人到了床上都是禽獸，我就說我的擔憂沒錯，你們還覺得我太誇張，開玩笑，我可是他酒友耶，少數看過他醉後真面目的人，能不理解他？」
「我覺得兩情相悅難免嘛，」鹿鳴仙子同樣壓低聲線說：「況且胭性子好又長得好，他不是很小心地沒讓人受傷，這幾日照料也細心，偶一為之沒關係啦，我們習武之人本就氣血充足，慾望比他人更重。」
如此近距離，兩位好友的悄悄話就算是耳語，你還是能聽得清，想也知道是在警告你莫要亂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你比誰都更不想傷到胭公子。
偶爾一次而已，你才不是忍不住的人。
眾人離去後的當晚，你將馬匹牽來，抱著還是不能動彈的胭公子上馬。
「哇……」胭公子想騎馬許久了，上回還是匆忙的趕去拜堂，這回你打算帶他走久一點。
你挑著平緩的地方走，沒讓他受到顛簸，從城郊進入山林，由於坐在馬背上，距離天頂更近了些，像是伸手就能碰觸銀河。
胭公子的讚嘆和驚奇沒有停過，眼中的光芒比星辰更加耀眼，窩在你身前好奇地張望，還試探著摸了摸馬鬃。
你單手握著韁繩，說：「可以摸摸牠的脖子，放心，這馬個性溫馴。」
胭公子小心地戳了戳馬脖，馬兒立刻舒爽地翻起唇嘶鳴，興奮的小跑幾步，被你及時制止。
「沒事。」你的安撫難得沒什麼用，又或許胭公子就想抱著你的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你懷裡抬首。
「啊，流星。」
你同樣向上望去，浩瀚的星河劃過一道銀芒。
你們同時閉眼許願，你祈禱著懷中人的健康快樂，他希望你闖蕩江湖不再受人暗算傷害──不同的願望，同樣的珍惜愛意。
繼續沿著山坡向上一段路，終於抵達目的地。
這裡是城郊山上的一處開闊地，恰好能望見整個燈火通明的城市，你把胭公子放上地面巨石，他回首望你，背後是銀河星夜、不夜城煙火，新月如鉤，像是月娘微笑。
「風？」胭公子不明所以，夜風吹亂了他的墨髮，白衣勝雪，明豔如畫，月下美人。
你微笑，眸中的溫柔幾乎要化為實質。
──這裡是你踏入江湖的起點。
少年莽撞，看了幾本話本便妄想成為英雄，揣懷一腔熱血踏入紅塵，卻不知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以孤獨之身和眾多門派菁英並列十英傑，以「天才」二字抹滅了你的所有努力。
所以你才和同樣無門派世家撐腰的醫仙如此要好，彼此都懂光鮮亮麗之下的摸爬滾打，那段最為狼狽的日子，你們誰都不敢忘。
江湖行走十餘載，你早已看清彼時的天真愚昧，英雄難當，天下廣大，蒼生難救，不過……如果僅是一人的英雄，你自認還是可以的。
年少時你駕馬而來，面對著朗朗晴空和故鄉，以劍起誓拯救蒼生；如今你同樣馭馬而至，晚風吹開雲霧，萬千銀河之下，你向著此生摯愛詢問。
你問：「願意讓我護你一世嗎？讓我成為你唯一的大俠，唯一的英雄，護你此生安康快樂，不再苦痛。」
胭公子抬首望你，認真專注的神情令你想到初遇時的月夜，不同的是，當時生疏冷漠的人此時笑容靦腆燦爛，真摯的話語混雜不好意思地輕笑，開朗而美好。
他說：「其實，你一直是我眼中最厲害的大俠啊。」
你笑著俯身去吻他眼中的星光，在滿月夜動心，自該於新月夜給個交代。
是的，打從初見起，看著這病弱又命運多舛的人兒，你就動了心，不甘於體弱，不受周遭惡人影響，堅定地自淤泥中綻放，在風雪中盛開，易碎又固執──被他的美所吸引，不捨得看他凋零，於是決心把這小豆腐給抱回家。
你會好好把他養健康，帶他去完成以往的夢想；以無數的愛意養育，想必會比現在更加璀璨動人。
──你在心中描繪著如此美好的未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