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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屬三人的小星星變奏曲－試閱３》

古雷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在極度緊繃後啪的一聲斷裂開來。
在心中比重越佔越多的對象因為這種滑稽的誤會而露出想讓人抱進懷裡安慰的落寞苦笑，而且他情人今天還不會回來，完全三流電視劇的場景，但一向為理性掛帥，自認忍耐力極強的古雷卻無法招架這幾乎可以說是世界惡意安排的誘惑。
「我喜歡你。」
「⋯⋯什麼？」

——他剛說了什麼！
腦中斷掉的線重新被接上，但彼此間蔓延開的尷尬氣氛卻怎樣都無法收回，從加洛的表情就能清楚明白他並沒有漏聽古雷剛才無意吐露的真心話。
「古雷，你剛剛是說⋯⋯？」
「啊？」
「不，只是確認一下⋯⋯」
「不要想太多！我的意思是，雖然覺得你多管閒事，但我並不討厭你的作為跟想法。」
「原來如此⋯⋯啊哈哈哈！這講法害我差一點就誤會，嚇死我了。」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還以為是⋯⋯嗯，不不，沒什麼！只是覺得太好了，你不討厭。啊啊，蘋果快氧化了，快點吃吧！」
與其說古雷掩飾得很好，還不如說是雙方都想找個打破僵局的台階下，所以這種彆腳到不行的辯解才能成功。加洛催促下兩人重新開始吃起有些發黃的蘋果，不再開啟話題，整個客廳僅剩咀嚼食物的聲音，尷尬至極。
這樣就好。理智面明白，如果想維持屋簷下的和諧關係，那這話題就該點到這邊為止。
這樣真的好嗎？另一股衝動不斷迴盪在心裏向古雷發出質問，那聲音像飛舞的蚊蟲一樣，來回環繞在耳邊，煩躁的讓人無法忽視。
古雷突然想起出獄時加洛沒選擇牽手，而是抓住他袖子一角時的不悅感。

「該死，我一定會後悔⋯⋯」
古雷將最後一塊蘋果塞入口中，在咀嚼同時邊含糊不清對自己嘀咕。糾葛早已在監獄中的探視被清算完畢，事情告一段落，就像所有曾為燃燒者的人一樣，他能自由選擇繼續自怨自艾停滯不前，或是邁開步伐往未來前進。
儘管這個未來相當荒誕還肯定伴隨著失望，但古雷已經受夠被困在過去之中。
蘋果碎片帶著水果香氣滑落食道，古雷扣住起身準備離開的加洛的手，回望加洛疑惑的臉龐，抱著連決定拋下全世界人類時都不曾這麼恐懼的心情一字一句將話語吐出。

「我喜歡你，加洛，你沒有任何誤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事實上，看到加洛睜大雙眼的驚愕表情時古雷就後悔了，古雷‧佛賽特看似冷靜，卻出乎意料的是只要越過某條底線就會暴走的類型，紅色雙眼染上些許怒火，他用力把加洛按回沙發，幾乎是自暴自棄的朝眼前的青年大吼。

「你真是讓人超不愉快的笨蛋！如果當初你不要用救我的名義拼命靠過來，我根本就不會喜歡上你，結果呢？跟里歐交往就算了，當初趕都趕不走，在成為保護官硬把我帶來這裡後卻又不理不睬的，這算什麼！那也罷，在星火出現，我都刻意忍耐避開你了，還把我打暈綁在床上硬是玩3P！這些都算了，我妥協跟你做後你居然在今天還認為我是個能跟討厭的同性做愛的男人，你腦子到底怎麼長的啊，加洛‧提莫斯！」
「古、古雷，你冷靜一點⋯⋯」
「冷靜？這麼多徵兆你總該可以察覺一兩個吧！明明對其他人心思就這麼敏銳，對我怎麼從以前都沒猜中過？我覺得你礙眼的時候只會像隻笨狗黏過來。現在我喜歡上你了，你卻閃得老遠，就連帶我離開監獄時也只是抓我袖子連手都沒牽。當我好不容易想放棄時又跑過來誘惑人，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什、什麼啊！這算我的錯嗎？」
「啊啊，還是說這是你對我的報復？做得真棒啊，加洛。」
加洛映照著古雷身影的瞳孔在聽到這句話說驟然縮緊，露出彷彿縫好的傷口被硬生生撕開的表情，反手用力將古雷推開，力道大到讓他撞到上身不穩撞到沙發扶手。
「加洛你這傢伙⋯⋯！」
古雷因撞擊發出一聲悶哼，抬起頭準備在說些什麼，但加洛帶著顫抖的聲音阻斷他的話語。
「誰會、誰會做這樣的事⋯⋯古雷，別太過分了。」
誰會想到當初對自己二度痛下殺手的人會相信晚上自己？
深呼吸幾口仍無法吐出流利詞句的嘴唇發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古雷的話而突然竄出，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平息的怒意。
「反正你一直覺得都是我的問題吧！」
加洛最終放棄掙扎，用想將所有不滿一同宣洩的力道聲嘶力竭回吼著。
他當然知道古雷不是真心認為那是他的復仇。
若是平時，這種程度加洛絕對有辦法笑著帶過，但在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那張特地為古雷打造，充滿光的面具就是無法緊緊黏在臉上。
他單單是因為自己個人的情緒向古雷發脾氣了，這是之前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平常擺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無關緊要的模樣，我也認為這就是你對我的決定做出最大妥協的樣子，今天卻突然說這種話⋯⋯你說我誘惑你，那你知道我多怕看到你鄙視我的表情嗎？」
加洛的臉像透過被敲碎的冰看過去那般扭曲起來，憤怒、哀傷、無法得到的期望以及必須無止盡忍耐的痛苦，所有的感情錯綜交織在上，那是不曾對古雷擺出過的表情。
「可是就算被古雷徹底厭惡，我還是想救你，我只是這樣想而已啊！」
「加洛⋯⋯」
「光是不去想像自己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德行就費盡心力了，哪還有餘力去思考⋯⋯太不講道理了，為什麼會來質問我這種事啊！當時背叛人的可是古雷你耶⋯⋯」

古雷的怒火被從加洛眼角滑落的眼淚澆熄了，加洛用手臂倔強的擦著眼睛，但淚腺像壞掉似的，淚水無法停息，加洛啐了句可惡，乾脆用手臂擋住視線不去看古雷的臉。
傷害人的那方可以輕易忘記，但被傷害的那一方需要多少勇氣才有辦法跨越心中的傷口重新笑出來，加洛一直表現得相當堅強，讓古雷幾乎遺忘這基本層面的問題。
堅強的人就算跌倒也能很快再站起來，但不代表他們不會受傷。
古雷從沒成功預料過加洛的行為，這次也是，看到加洛眼中閃爍淚光時就足夠讓他慌了手腳，心臟不時像被針戳刺的抽痛。加洛在探監時面對冷嘲熱諷對待都沒落下眼淚，始終保持笑容，卻在他表達愛意時一臉憤恨的哭出來，仔細想想真是荒謬至極的發展。
人生中第一次告白，並在告白時認為沒希望而自我防衛到把喜歡的對象氣哭的愚者，古雷‧佛賽特大概是普羅米波利斯史上第一位。

「抱歉，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
挫敗想著當初另一名少年向加洛表白時絕對沒讓他變成這樣，古雷猶豫一會兒，將加洛擁進懷裡，像安慰哭泣的孩子般拍著他的背，加洛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待在古雷的擁抱中啜泣。
很久以前，在那段想遺忘又無法忘卻的記憶中，他們也做過相同的事。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再⋯⋯討厭我也可以，無視我也沒關係，所以⋯⋯別哭了。」
只是不想再看到他用那張將真心埋藏極深的偽裝笑容面對自己，不想看到他強迫自己繼續堅強下去，想讓他離開被自己禁錮的冰之牢籠。古雷知道這是他自作自受應得的報應，所以這不是要求，僅是他向至今仍想拯救他的加洛獻上的祈禱。
「⋯⋯你是要我怎麼辦啊。」
加洛深吸幾口氣平緩哽咽的聲音後才抬起頭回望，帶著些許怨懟，整張臉都是淚痕，甚至連鼻涕都流了下來。實在不能說是張漂亮的臉，但卻是出獄以來古雷與加洛單獨相處時，從他身上看過的最真實的表情。

「又來了，我最討厭你這樣了⋯⋯」
加洛用力捶了下古雷的肩膀，而後又對自己的行為不知所措的垂下頭。
「一直要把我扔下的你卻做出這種被我遺棄的表情，是要我該怎麼辦才好，完全不知道啊，太狡猾了吧⋯⋯！」
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權，一直被拋下，真正被逼到無處可逃的人是加洛才對，明明他才是那個受害者，古雷卻佔據著那個位置，在他面前一次次將上吊的套索掛上脖子，然後要他去幫忙解下。
太讓人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