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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忍】紫藤之夢 (上)
楔. 富岡 義勇的夢總是紫色的,他最討厭的顏色。



義勇記得鱗瀧老師很久以前曾經對年幼的他們說過,對鬼殺隊隊員來說,紫藤的存在是安心的象徵,所以鬼殺隊據點和藤屋總是種著紫藤樹,儘管在非花季時根本毫無用處,但卻使人安心。
但對義勇來說,即使理性上知道紫藤的存在是有助益的,他卻從來沒辦法因此而放鬆,記憶裡離開藤襲山的那個晚上,最後的畫面就是一片大片惑人的紫色,綿延不絕,像是佔據了整個世界一樣,然而離開邊界的一瞬間,又像不存在一樣全部消失在視野。
嘴上再怎麼說自己不接受錆兔的死,義勇知道自己終究是逃離了那片紫,逃離了錆兔和真菰的死亡之地。
剛成為水柱的時候,他常常夢到下山的那個夜晚,明明應該很暗,卻發出紫色的光芒,他一直覺得很可怕。

「打擾了,您的晚膳到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義勇的回憶。在拉門外跪坐著的老婦曾經是藤屋的主人,鬼殺隊解散之後,部分的藤屋開始轉型成民宿,依然無償著斬殺剩餘的鬼的義勇時常借住。
老闆娘送進來的餐點毫無懸念的是鮭魚蘿蔔,義勇將方才的回憶暫時拋到腦後,開心地準備享用他的晚餐。
門口的老婦本來已要離開,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詢問。「請問,以前總是一起來的那位小姐最近還好嗎?」
短短一句話,把義勇的好心情掃的煙消雲散。
他曾經和忍一起到這間藤屋借宿過三次,都是柱的合作任務,兩次是水柱和蟲柱,一次是花柱和水柱。
「她死了。」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擠出聲音,但剛發出第一個音,其他的音便順暢又迅速地流瀉而出。
他想過怎麼婉轉地說,最後卻只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一如往常。
老婦原本和善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個不知是驚訝還是悲傷的表情。「這樣啊,我一直很感謝她來訪時為我的家人診療,原來已經再也見不到了啊。她一定是和惡鬼奮戰時犧牲的吧?」
「......」他有很多話想說,想告訴她忍是為了成功報仇才戰死的,還有如果沒有忍的毒藥,他們根本無法打敗無慘,胡蝶 忍死得很光榮......但他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死得光榮?死了就是死了,就和這位婦人說的一樣,再也見不到了。
光榮有什麼用。

比較有價值的人總是先奮戰而死,然後留下他一個人背負他根本無法承受的東西。

那天晚上他夢見了蝶屋的毒物園,忍還活著的時候,他去過的次數不算多,但那裡的景象他不知為何他記得非常清楚。
高大的紫藤樹繞著蝶屋後院長了半圈,紫色的小花垂下,在晨光下微微地發亮,靠圍欄的那邊種了幾顆他不知道名字的有毒植物,有些盆栽被放在即使白天也不會被照到的陰涼處,難得換下姊姊的羽織和鬼殺隊隊服、穿著素色袴的忍就在那些植物間來回奔波。
「富岡先生,你又在這種時間不請自來,沒有為別人帶來麻煩的自覺嗎?」即使背對著義勇,忍也總是知道來的人是他,然後她會一邊抱怨一邊把他帶進後屋,為他療傷。
義勇總是在清晨時去後屋找她,才不會驚動住在蝶屋的其他女孩,他那時覺得自己並不是很受她們歡迎,因為忍總是故意在人前跟他針鋒相對。而清晨時大家通常剛結束完任務準備回自己的住處休息,忍一定也是,但不管再累再辛苦,她一定會去巡視她的毒物園,也從不會拒絕幫義勇療傷。
很長一段時間,這個讓人聯想到紫色的女孩,覆蓋了他對那種顏色的恐懼,明明身處在充滿致命之毒的地方,他卻很放鬆。
但現在那樣的時光已經不再,夢裡的胡蝶 忍不會說話,他們站在園中相對無語,藤花會泛著不現實的光芒,直到他醒來。


「哎呀,請問有什麼事嗎?富岡先生。」正在澆花的老闆娘驚訝地說。
天才剛亮,緣側的長廊上只有義勇一人,他站在自己的陰影裡。「......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找個人聊天。」
「當然可以,你不介意我一邊澆花吧?」
聞言,義勇在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很突然,但有些事,他只能跟這個人說。
「我和胡蝶......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但是聽到她的死訊的時候,我卻很驚訝。明明我早就知道她會死了。」
老闆娘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義勇口中的胡蝶就是自己的恩人。「你為什麼會知道?」
「......她在吃藤花。」

他遇到竈門兄妹的前一晚在其他任務中受了傷,所以他和炭治郎告別之後,久違地在中午去了蝶屋,進後院時,他從窗外發現忍正在吃午餐,本想著不要打擾她進食的,但卻在離開前發現不對勁。
桌上除了米飯常見的家常小菜之外,還有一碗紫色的醃漬物,而且以前她總是和蝶屋的其他女孩一起用膳的,為什麼現在卻獨自一人在房間內吃午餐?
「胡蝶。」他不自覺地開口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一向會馬上發現他的存在的忍震了一下,然後有些慌張地看向長廊上的義勇。
「妳在吃什麼?」
「唉呀,不請自來地站在女性的房門外偷窺,還自顧自地一開口就問奇怪的問題,富岡先生的大腦沒事嗎?被鬼吃掉了?」把慌張的神情藏起,忍如平時般微笑,然後連珠炮串地對義勇使出言語攻擊。
「我的大腦還在,妳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你先進來,不要站在大家會經過的地方說話。」胡蝶皺著眉說道,她起身走出房間,抓住義勇的手臂把他拉進房間,然後順手把房間的拉門關上。
儘管隔著制服和羽織兩層厚度,義勇還是感覺到忍抓著他的手在冒冷汗。
忍先是沉默地凝視著義勇大概三十秒,「那是藤花。」才開口道。「殺了姊姊的那個惡鬼,最喜歡吃年輕女性。」
「妳想死嗎?」義勇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平常他總是先想過才會開口的,但他此刻失去了冷靜地詢問忍的能力,「妳放棄活著報仇了嗎?胡蝶會希望忍妳用這種方式達到目的嗎?」他甚至久違地用名字喊她。
「......我是為了自己才報仇的。」忍顫抖著說。「總是能維持冷靜的富岡先生可能不懂,但從姊姊死掉的那一刻起,我就沒辦法抑制我的怒火,不把那個惡鬼送進地獄的話,我......」她越說越激動,失去了平時優雅的偽裝。
「妳......」義勇想要說些什麼反駁,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他們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他憑什麼勸她放棄報仇?愣在發抖的忍面前好久好久,他才擠出一句話。「我不希望忍死掉。」
聞言,忍驚訝地瞪大雙眼。「......我也不希望啊。」
後來,忍幫義勇療傷,還去和葵拿了一人份的午餐給義勇吃,在房間裡對坐將近一小時的兩人卻幾乎沒有聊天,平時總是主導話題的忍不願意開口,義勇試著開啟話題失敗了兩次後就放棄了。一直到義勇準備告辭,忍才終於開口。
「謝謝你,富岡先生。」
謝什麼?他無聲地用眼神問道。
「雖然對你來說應該是無所謂的事,但你對我生氣、說希望我活下去,謝謝。」忍微笑著說道。
那不是現在的忍的笑容,不是那個模仿胡蝶 香奈惠的笑,是他一直偷偷記得的、多年前的那個胡蝶 忍的笑,不肯服氣、一點也不柔和的生硬微笑,卻比什麼都真實。
他想回答「胡蝶的事才不是無所謂」,但卻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笑容。
「如果能選,我希望自己能停止憤怒,也不希望自己必須用死來報仇......富岡先生,這只是無可奈何的殺手鐧,我會為了活下來而努力的,如果我成功了,再正式向你道謝。」她收起笑容,認真地盯著他說。
義勇想了想,「......到時候,我會帶你去吃最好吃的鮭魚蘿蔔。」然後說道。
他沒等忍回應就走出蝶屋,後院的藤花盛開,雖然是白天,卻讓他想起13歲那年那個紫色的夜晚帶給他的恐懼。

「雖然是她自己給我承諾的,但是我當時就覺得她一定會死。」
「為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澆花、坐到義勇身邊的旅館老闆娘問。
「忍很強,但連胡蝶 香奈惠都打不贏的上弦,她是打敗不了的,她自己也知道。」結束回憶的義勇答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從那天起開始討厭藤花。」
「你很難過嗎?」
聽到老闆娘的問題,義勇一度好奇現在自己是什麼表情。
「知道她死了的當下我只有驚訝,雖然理性上知道她會死,但我還是想相信她會活下來,我也不懂為什麼,不過,聽到她死訊的那刻,我知道她至少成功了,畢竟我親眼看著她吃了一年多的藤花。」
「現在呢?」老闆娘的表情看起來很複雜,義勇難以解讀,最終決定放棄。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就越難過。」
後來,義勇和旅館老闆娘告別,那個地區的惡鬼傳聞是假的,也許惡鬼真的全部從世界上消失了吧。


「我回來了。」
他對著空蕩的迴廊說道。
安靜的蝶屋裡一個人也沒有,他繞了幾圈才在忍的書房發現菜穗的留言。
"我們去多摩郡照顧懷孕的葵了,若你結束旅途時我們還沒回來,炭治郎說很期待大家久違地團聚。"
紙上還寫了竈門家的地址。義勇把信紙摺好,決定明天再啟程。

鬼殺隊解散之後,鱗瀧老師和炭治郎都邀請他跟他們一起居住,但他沒能答應,最後在葵和香奈呼都出嫁之後,22歲的義勇擔下了留在蝶屋照顧剩下的女孩的責任。但說是照顧,義勇總覺得他才是被照顧的那個,打掃屋子的是她們、準備三餐的是她們,就連義勇無處安放的未知情感,也由她們照顧。
似乎是在他開口保住蝶屋的那個瞬間,女孩們開始明白他對忍的感情,明明連義勇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女孩們眼中卻是一目瞭然,但無論如何她們也不肯告訴他。
她們默許他住在忍的書房兼研究室,但義勇從來沒有動過任何忍的物品,一開始她們其實想讓她住忍的房間,但忍死後,義勇再也沒有進去過她的臥房。

義勇離開書房,想去廚房找點東西吃,途中經過忍的毒物園,即使他知道現在並不是花季,他也下意識地不去看高聳的紫藤樹。
忍死後,毒物園的植物因為大家不善照顧而逐漸枯萎,唯有紫藤樹越加茁壯。
像忍的死成為了它們的養分似的。義勇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卻沒辦法不去想。
「都是忍的錯⋯⋯害我像個小孩一樣對植物生氣。」他盯著毒物園的地面呢喃,聲音很小,卻在空蕩的蝶屋不斷迴響。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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