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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

01.為人類存亡和世界平衡服務是一件高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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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的石壁漆上了白色的油漆,日光燈管在死白的空間裡反射著冷冷涼涼的光線,明亮卻毫無溫度。

溫熱的血液淌過軟管,然後滴落在玻璃瓶裡,濺起的血珠像他墨色瞳孔深處那一點鮮紅。
點點滴滴的血液在玻璃瓶裡累積到固定的高度,護理師熟練的取出埋在手臂中的軟針、貼上棉球,修女走上前來遞給他一盒牛奶糖,慈祥的撫摸他的頭,告訴他他很棒,這些血液將使神的榮耀行走於大地。

而在這些之前,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擠盡軟管中最後一滴血,面帶興奮的取走了約一百五十毫升的玻璃瓶---還舔了一口。

他對修女笑了笑,繞開那個手臂上刺著繁複符號、腰上繫著腿骨短刀的男人。

這裡是個古老的地下室,上頭是座不知道哪個世紀留下的小教堂,老舊但古樸的禮拜堂大約只能容納數十人,地下室卻意外地寬廣,還一共鑿了兩三層,除了他正關上門的醫務室,更深處還有牢房---他聽大人把那裡稱為洗禮室。

隔壁那間醫務室的門還關著,他把牛奶糖收進口袋,靠在有點濕冷的石砌牆上。
男人舔拭血液的那一幕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停留在腦海裡,他並不是第一次看見,但每看一次,那翹起拇指、伸出舌頭、將血滴捲進雙唇之中的動作就像循環播放一樣,越來越鮮明。

「九月!」
在他搖搖頭想沖淡那個畫面時,面前的木門打開了,伴隨歡快的嗓音一同出現的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手裡除了牛奶糖還有一包烤肉片。
「你看,我們來吃!」說著他喜孜孜的把牛奶糖夾在脇下,拆開烤肉片紅色的包裝袋。

「你今天比較慢,一月。」他說,跟同伴並肩往地面走去,對那包烤肉片似乎不感興趣。
即便在育幼院長大的他們極少能獨自擁有一整包零食。

「醫生說今天狀況不錯,所以可以裝中瓶的。」一月一手拎著打開的袋子遞到九月面前,一手用手指比了個高度,比剛才盛裝九月的血的瓶子還要高了一些,然後嘿嘿一笑。

一樓樓梯口的金屬鐵門映出了他們的身影,散發淡金色光芒的環像是美肌相機裡的特效,但那不是特效,而是真實存在且漂浮於他們的腦袋上。
九月的視線從鐵門上移開、看了那個手指框出的高度一眼,伸手拿了塊暗紅色的肉片。
他想問一月這樣很開心嗎?但又覺得是句廢話。

為人類存亡和世界平衡服務是一件高尚的事。
你們的血使神的榮耀行走於大地,你們的骨使人類免於災厄。
我等必將崇敬戴環之人。

這些話像是經文似的反覆誦唸,從他們有記憶以來就這麼一字一句的鑿在他們的認知裡。
於是他們像那些孱弱的、癡傻的、殘疾的前人一般,奉獻出讓人們保命的聖血,然後有一天,他們的骸骨也將被剔去皮肉、洗淨打磨,成為人們與那些不可名狀相抗的聖物。

「這給你。」九月把口袋裡的牛奶糖塞給一月,咬了口乾硬的肉片。

是牛肉啊。